“王超,你知道嗎,其實我很討厭你,我真的恨不得每天多踹你幾下,恨不得每天都狠狠咬上你幾口......”


    梅傲雪的臉上還有因劇烈奔跑運動以及胸口急促起伏帶來的紅潮,發髻都有些散亂了,但這些她都顧不得了,她明白這一刻她應該做什麽。


    停頓了一下,她的眼睛裏水霧彌漫,茫然無助的說道:“但是,我還是沒有辦法抑製住自己不來見你。


    所以,我想......我應該是愛上你了。”


    王超頓住,他發現,這一刻京城壯麗的朝陽都變得那麽的不真實起來。


    但是,他的表情就像是陽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一如既往的晦暗著。


    兩個人就這麽長此以往的沉默著、沉默著。


    車裏的宋倩兒焦急的望著這邊,短短的幾分鍾時間,她手裏的電話頻繁響起,她掐斷又掐斷,看著那邊沉默的兩人,緊緊一捏手機,然後接聽,掛斷。


    望著梅傲雪突然有些柔弱的背影,宋倩兒心惶惶然跌下去,焦急的喊道:“他們的車隊折到這邊過來了,你們沒時間了!”


    梅傲雪看到王超痛苦的表情,她知道,他們永遠不能在一起了。


    這個倔強的女孩輕輕退了一步,然後用手臂強抹著苦澀的眼淚,不讓它們當著王超的麵溢出眼眶,轉身離開。


    拉開宋倩兒的車門坐進去的時候,梅傲雪已經無法抑製的張著嘴,哭的稀裏嘩啦。


    隨機,那台白色的奧迪tt猛然發動離開,如脫韁的野馬一般,然後在十字路口,遇到了折道星馳火燎趕到這邊的豪車車隊,壯觀的車龍堵得整整一個街區的交通,水泄不通。


    梅傲雪從奧迪tt下來,然後被送上了最前麵的白色頭車裏,車隊再啟航,交通頓時順暢了起來。


    目送著奧迪tt絕塵而去,王超傻愣愣的站在那裏,然後,跟隨著前來道賀的客人們,渾渾噩噩的登上了前往酒店的大巴。


    婚宴的地點是一座老牌的五星級酒店,就坐落在市中心。


    酒店二層,可以容納四百人的宴會廳,那叫一個豪華氣派,宴會廳進門的兩扇桃木大門連把手都是鍍金的。


    在這裏,王超如行屍走肉一般,不停的和很多人握手,甚至“被”合影留念,也挨著和梅劉兩家的長者們相見。


    表情古怪的曹節,看著王超又暗地裏歎了一口氣,還有梅家很多王超之前見過的人,望著他的表情似乎有那麽一種惋惜的意思。


    還有形形色色的諸多人士,王超記得他們是對自己說了很多的話,但是他一句也沒聽進去,隻聽到一個不知道來自哪個省的中年人,說是要建科技產業基地,想讓王超名下的投資公司過去參與一下,王超也不知道自己應沒應諾。


    還有很多人在遠處把他望著,據說那些似乎都是劉家方麵的人,梅劉兩家的結親,很多來頭極大的人都會到場。


    最後是梅傲雪的父親,不知道什麽時候蓄起了小胡子,男人味十足的梅建一找到了王超,把他拉到一邊。


    掏出一根煙遞給王超,王超沒有接,梅建一自己拿回來點燃,深吸了一口,用深沉的聲音說道:“王超,如果今天要站在台上去的是你和我女兒的話,我半句話都不會說什麽。


    其實,傲雪的那些三姑六嬸,那些親戚朋友,為了她的幸福著想,更會尊重她的選擇。


    但是,現在事情已經這樣,也隻能這樣了。


    當然,我不是說劉睿這孩子不好,事實上他非常的優秀,性格各方麵都是如此,我也相信他會對傲雪很好。”


    梅建一再次深吸了一口煙,有些遐思的說道:“還記得那次在魔都,傲雪嫻靜的為你我打開啤酒易拉罐的情景嗎?


    其實,我曾經想過,有一天我幹累了退休了,呆在家裏麵,會不會出現同樣的場景?


    那妮子為咱們倆開啤酒,咱爺倆兒喝一瓶走一杯,然後我會經常帶著我的外孫子,去北戴河搞我的攝影愛好,抱著他看著他成長,為他擔心幼兒園的名額,每天接他放學,想想他以後到底上府家小學,還是實驗二小......嗯,這個扯遠了。”


    梅建一把煙頭摁滅在宴會廳那個奢華的滅煙器之中,拍了拍王超的手膀,他極具磁性的聲音響起:“可是,王超,人生並不能隻如初見,珍惜你現有的,不要再失去了。”


    然後,這位,背著身對王超擺了擺手,一如既往標杆般的颯逸,走回了席位上去。


    王超原地徘徊,心髒伴隨著宴會廳響起的音樂,猶如血色殘陽一般墜落下去。


    這個時候,他看到通道口的劉睿走了過來,跟旁邊隨同的人說了一些話,旁人就走開了,留下他徑直來到王超麵前。


    兩個人麵對麵站立注視了半晌,劉睿終於開口,唇角輕輕地上揚起來,油然的說道,“王超,我聽說過你,可惜,最終我還是贏了。”


    無論是否在等待黎明,當壯麗的殘陽最後噴吐出生命力,傍晚落幕,黑夜終將會降臨,非人力所能阻擋。


    後來,婚禮還是開始了。


    輝煌而隆重的旋律降臨宴會廳,伴隨著炮響打出來紛紛揚揚的紙花,梅傲雪和英挺的劉睿踩著節奏的步伐走上前台,來到司儀麵前,麵對全場。


    隨即,熱烈的掌聲響起。


    梅傲雪分明看到王超起身,走出了典禮堂,她目光裏最後的焦點也喪失了。


    李逸辰、鄭雲揚等等認識他的人,見到這一幕,都麵色灰暗下去。


    出了宴會廳,王超靠著旁邊的牆壁,仰頭深吸了口氣,他看到宴會廳外很多服務生都驚奇的看著他,然後似乎想到了什麽,看了宴會廳裏麵那個清婉絕美的女孩一眼,對他閃過同情的神色。


    王超平視前方,他仿佛看到了以前的一幕一幕在眼前閃現,然後,這種影響消失不見了,隨即是他身後的宴會廳裏司儀那抑揚頓挫的聲調,如暮鼓晨鍾,如洪鍾大呂。


    但是,卻頓時令他醍醐灌頂。


    他曾經一直堅持行走在自我的道路上,並認為自己一直在堅持著某種東西,但現在他終於明白,他錯的離譜。


    人生不能隻如初見,所以才必須珍重,所以才不能失去。


    四周受過極好素質訓練的服務生,驚訝的看到這個之前像是受到生命裏最大打擊的男子,此刻卻重新走到了宴會廳的大門中央。


    這一刻,蒼山萬雪不飛,這一刻,滿廳的燈光加諸一處也不如此刻般剌白刺目。


    所有人的腦袋扭轉了九十度,看向站在廳門中央的這個男子。


    然後,王超邁步前行,就像是坦克衝鋒一般的氣場,壓得全場所有人都隻能睜著眼睛,看著他朝著禮台上邁步走去。


    所謂的命運,從來就是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所以,他必須前行,他必須要邁過從這一段到那一段的距離,然後握住必須要握住的一些東西,一些人,一些對於他來說永恒的東西,一些一旦錯失過,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回過頭去做的瞬間。


    這個瞬間足以在年華老去的時候,還能成為記憶裏的永恒。


    “他該不會......”


    李逸辰還保持著九十度側身的動作,人卻不知不覺的慢慢站了起來。


    “王超...梅傲雪...”


    鄭雲揚望著那個大踏步毫不猶豫沒有任何停頓重新走入進來的男子,除了喃喃念叨可能和他這種行為有關聯的詞語之外,也就隻剩下發呆了。


    司儀還在唱詞,隻是聲音伴隨著他腦袋的偏轉越來越小聲,劉睿這樣的大腦都還沒有反應過來。


    事實上,有太多人都被這種霸氣給鎮住了。


    他們震不震驚,有人憤不憤怒,會不會造成爆棚的震蕩影響力,這些都像是一坨牛粑粑一樣不重要了。


    實際上,這些比起王超要做的事情,無足輕重,更無關緊要。


    他隻知道,他現在要握住的東西,至關重要,又如生命般厚重。


    然後,他終於越過了從這段到那段的距離,一把抓住了梅傲雪微涼的手。


    就連梅傲雪都帶著看天外來客的震驚,可想而知,當時現場凝固的光線和雕塑般人群的動作表情下,這個隻為了守護最重要東西的男人是何等如鷹如隼的璀璨。


    握緊,王超沒有多說一句廢話,拉著幾乎當時就已經哭得稀裏嘩啦的梅傲雪,轉身衝下看台,沿著那條紅紅的地毯,來到倒數第三張桌子唐嫵的麵前,左手緊緊牽住了唐小嫵,那是一隻溫熱的手,溫熱到足以永不離棄。


    於是,他左手牽著唐小嫵,右手拉著身邊白衣勝雪的女孩,就那樣在刺白的燈光下,越走越快,越走越快,最後是迫不及待的奔跑出了宴會大廳。


    末了,王超還心思縝密的不忘抽身回來,將宴會大廳那兩扇兩人多高壯麗雄偉的桃木巨門,握著門把,反手軋軋關閉。


    所有在現場一起長大一起成長的兄弟朋友們,所有那些親朋好友三姑四姨二舅表姑媽,所有那些政壇大佬商界精英各界名流,所有這個宴會廳裏麵無論是眾生百態萬千氣象,還是最後大廳裏突然潮水般湧動的人群,都伴隨這兩扇巨門“嘎啦啦”關上的聲音,封閉在了那扇門之後。


    這,就是所有人那時最後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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