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我們和愛麗兒一起前往王城。


    朵莉絲在據點待命,等待出場的時機。兩名隨從也不在。因此,隻有六人一起行動。


    雖然會這麽做,有一部分是因為兩名隨從在戰鬥時會礙手礙腳,但她們也有家庭,她們的家對愛麗兒而言是重要的夥伴。除此之外,她們倆也為了把與自己家有關聯的人拉攏為同伴而四處奔波。


    看來愛麗兒真的打算在十天內把該做的事情處理完畢。


    好啦,這是我初次來到王城。


    阿斯拉王國的王城如同從遠方所看到的一樣巨大。恐怕比蓋在佩爾基烏斯的空中要塞上麵的城堡還要來得大。此外,在這座城堡背麵還另外存在著一座王宮。有王族生活的宮殿以及無數的庭園。


    不過,此行的目的並不是要去那裏。我對後宮是有些興趣,但不是現在。


    這次的行動,是要探望臥病在床的國王,還有預約「會場」。


    話雖如此,我隻是跟在愛麗兒和路克身後行動,沒有什麽能做的事。


    後來,我在這個王城中發現了驚人的東西。不,或許還不到令人吃驚的程度。在這裏的話,有那樣的東西也並非不可思議。但是看到那東西實際存在,還是會讓人忍不住多看一眼。


    那就是佩爾基烏斯的肖像畫。


    三幅並排在一起的肖像畫其中一幅。


    龍族的臉孔難以分辨。畫成肖像畫後這點又更加明顯。而且,這幅肖像畫的佩爾基烏斯恐怕經過些許美化,比現在看起來大約年輕了幾十歲。


    說實話,我沒有馬上看出來這是佩爾基烏斯。一開始隻是認為有點像而已,馬上就把視線移到別處。但是當眼睛掃過肖像畫正下方的金屬板時,又再看了一次。上麵寫了名字:佩爾基烏斯·朵拉。


    實在令人驚訝。


    說到最令我驚訝的,便是這幅畫和曆代的阿斯拉王肖像畫掛在如此靠近的地方。


    換句話說,佩爾基烏斯在阿斯拉王國就是被視為如此有名且具影響力的人物。


    順帶一提,在佩爾基烏斯的旁邊是我沒看過的人族,以及頭上混雜著金發和銀發的男子。盡管我對這兩張臉沒印象,但或許是因為看到了佩爾基烏斯的名字,我馬上就猜到了。


    人族是北神卡爾曼。


    然後,這個看起來像是龍族和人族混血的便是龍神烏爾佩。


    殺死魔神的三英雄。


    如果是以前的我,八成會說根本沒殺死而開玩笑帶過,但是在聽了奧爾斯帝德的話之後,我就無法用敷衍的態度麵對。因為就結果來看,他們以全力奮戰,成功打倒了魔神拉普拉斯。打倒了在漫長的曆史中,以最強的身份君臨著這個世界的魔龍王拉普拉斯的半身。


    正因如此,他們的肖像畫才會被擺在這個地方吧。


    作為活生生的傳說中的英雄。


    真是了不起的人物。


    隻要得到佩爾基烏斯作為後盾,勝利可說是近在咫尺。


    事到如今,我總算理解這句話的可信度。


    ★ ★ ★


    經過了三天。作戰順利地進行當中。


    愛麗兒逐步準備著「會場」。滿心期待她歸來的貴族們聽從她的指示並提供後援。我則是擔任她的護衛,並且被介紹給好幾十名貴族。


    老實說,名字我完全記不住。


    大流士上級大臣和第一王子格拉維爾。雖然我並沒有被介紹給他們,但有一次成功在遠處瞄到他們的身影。


    用一句話來形容大流士的話,就是老狸貓。肥滿的身體,鬆垮的臉頰,令人作嘔的眼神。以及讓我湧起一股親近感的醜惡體型,是個豬怪。


    他看到我的時候,露出了非常畏懼的神情。仿佛就像是在看著死神的眼神。


    雖說以臉色來判斷並不妥當……但既然對方表現出如此淺顯易懂的反應,自然不需費心猜測他是不是人神的使徒。他毫無疑問是黑的。


    至於第一王子格拉維爾,是個普通的大叔。從王子這個單字,可以聯想到有著金色蓬鬆秀發的十幾二十歲的年輕人,然而他並非如此。感覺像是個有蓄胡,熱心工作的三十幾歲人士,和王子的形象相去甚遠。


    但是看著他,會莫名地浮現出「想要在這人底下工作」的想法。


    這應該也算是一種領袖魅力吧。


    話說回來,我也聽說了第二王子哈爾法斯的風聲,據說他在與第一王子的政爭中敗陣,目前處於軟禁狀態。應該是奧爾斯帝德做了什麽吧。還是說奧爾斯帝德早就知道這件事,所以才說不需要警戒第二王子?


    不管怎麽樣,投靠第二王子派對勝利感到絕望而幾乎放棄的那些人,聽到愛麗兒歸來的消息之後,也都為了能沾點好處而聚集了起來。


    他們似乎願意幫忙愛麗兒營造「會場」。


    愛麗兒正在她的戰場上奮鬥。


    我的工作,則是驅逐襲擊愛麗兒的敵人。


    實際上也確實遇過襲擊。與其說有,不如說幾乎每天都會有暗殺者出現。


    話雖如此,目前還沒有成功釣到大魚。都是些小角色。


    他們的目標隻有愛麗兒一個人。具體來說,是假扮成愛麗兒的希露菲。


    不論移動中,用餐中,睡眠中。連吃飯和睡覺的時間都沒有,就是指這種狀況。


    不過,正牌的愛麗兒則穿著女仆服戴著假發,吃著女仆的粗糙(話是這麽說,但還是比一般的下級騎士還要豪華)夥食,在女仆用的房間躺在簡陋的床上安穩地熟睡。


    「雖然暗殺者數量比以前多了好幾倍,但有魯迪你們在就輕鬆多了。」


    希露菲是這麽說的。


    暗殺者集團不能算是雜碎,但要和我、艾莉絲以及基列奴戰鬥的話,自然顯得不夠格。


    可是,要是我獨自應付,八成還是會稍微陷入苦戰。畢竟還有像個年幼少年的暗殺者,反正我肯定會對要殺不殺而遲遲拿不定主意吧。一想到這,覺得有艾莉絲和基列奴在真是幫了大忙。


    目前為止,還沒出現能突破艾莉絲和基列奴她們雙箭頭的敵人。


    恐怕派暗殺者前來的不是格拉維爾和大流士,而是他們底下的貴族吧。


    假如格拉維爾他們已經下定決心,要在「排場」上進行總力戰的話,事情會有點棘手。


    要是交給艾莉絲和基列奴去應付北帝、北王,那麽下一個敵人就是由我來負責。要是還有其他戰力,就連希露菲也得加入戰局。而且,要是再多出一名敵人,敵方的魔爪就會觸及到愛麗兒。


    雖然我認為奧爾斯帝德會在那之前設法做出應對,但自從進入王都後他就沒有和我接觸。甚至連他是否踏進城鎮內都還不得而知。


    不管怎樣,我很清楚光是祈禱無法解決問題。


    為了以防萬一,我希望能先減少敵人的數量。


    就在我這麽想的時候,愛麗兒開口說道:


    「排場那邊也已經準備完畢。差不多該由我們主動出擊了。」


    愛麗兒在那天向第一王子派的貴族說了些悄悄話。好像是說今天艾莉絲和基列奴都同時遇上生理期,實在很糟糕之類的下流話語。與愛麗兒交談的貴族以非常興味盎然的眼神看著艾莉絲,這讓艾莉絲擺出了明顯不悅的表情。


    看樣子是要散播護衛的狀況不好的傳聞,促使對方襲擊。


    不過,這次作戰以失敗告終。畢竟企圖太明顯了。


    從隔天開始,就連暗殺者都不再出現了。


    經過了五天,沒有人襲擊。


    取而代之的,是周圍的有力貴族開始被當作目標。是負責準備「排場」的那些人。


    基本上,他們也有獨自的自衛手段,因此沒有演變為嚴重災情。


    然而,或許是因為害怕對手襲擊,有好幾個人因此投靠到第一王子派。


    就在這時,我與一名人物相遇了。


    是皮列蒙·諾托斯·格雷拉特。


    他正如事前得知的情報一樣,倒戈到格拉維爾那一邊了。


    皮列蒙。年紀大約是在三十歲中間吧。他和保羅的長相十分相像。但是他臉上的表情卻不存在著保羅平常會散發出來的輕鬆灑脫,充滿自信和餘裕的感覺。


    天的舉動。如果他是能夠在緊要關頭做出這種決斷的人,想必紹羅斯也不會這麽瞧不起他。


    路克對他說了不少事情。他們爭論的口氣,就算說是在吵架也不為過。


    為什麽要背叛愛麗兒?自己的努力是為了什麽?對於路克這些提問,皮列蒙隻丟下一句「就算說了你也不會懂」。


    路克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即使如此,路克還是追上去懇求自己的父親,說現在還不算太晚,快回到我們這一邊。


    但還是不行。


    最後,有個疑似路克哥哥的青年以可恨眼神望著路克,用唾棄的態度說「難道你連當家的位子都想要嗎?」,便把他扔在原地徑自離去。


    這種態度挺過分的。


    至少不該是對將近十年都生活在異國土地,飽受辛酸的兒子該有的態度。但是,保羅過去也曾是那種類型的垃圾,我也是同樣類型的人渣。阿斯拉貴族也有屬於他們自己的道德觀,因此我不打算以片麵想法輕蔑他們。


    愛麗兒獲勝的話就是路克,格拉維爾獲勝的話就是路克的哥哥,如此一來便能讓諾托斯這個家係成為在政爭中勝出的重鎮而存續下去。以這個角度思考的話,那兩個人的態度……該怎麽說,某種意義上或許也可以說是在擔心路克。


    不過,也有可能是發自內心討厭路克而已。


    不管怎樣,事情演變至此,幾乎可以確定會交給基列奴處斬皮列蒙。


    就算路克一家隻差一步就會麵臨家庭破滅,但既然路克這麽重視他的家庭,我也想要稍微為他盡一份心力。然而另一方麵,卻也覺得自己的事情更為重要。


    實在是令人討厭的狀況。


    第九天。


    「排場」準備完畢。


    所謂的排場,其實就是宴會。大家一起喝酒跳舞,暢談聊天。類似這樣的宴會本身在王城相當盛行。


    而這次要舉辦的,是以第二公主愛麗兒的名義慰勞第一王子格拉維爾的宴會。


    由於這場宴會冠以下任國王候補的兩名王儲之名,阿斯拉王國赫赫有名的貴族將會全員出席。


    如果是我的話,肯定不會參加這種明顯設有陷阱的宴會,然而阿斯拉貴族似乎無法以這種理由缺席。因為參加大型宴會是貴族的義務。


    在準備「會場」時多少遇上了一些阻礙,但愛麗兒將這些全部克服了。


    明天就是重頭戲了。


    「魯迪烏斯先生。」


    當我腦中正在胡思亂想,愛麗兒向我出聲搭話。


    「剛才,我向對方設下了最後的陷阱。」


    「最後的陷阱?」


    「具體來說,就是散播會讓大流士上級大臣打從心底感到不安的情報。」


    「……哦?」


    原來如此。


    我們警戒的對象是奧貝爾等人,但是操控奧貝爾的人是大流士。


    而且,人神的使徒並非都會按照人神的想法行動。


    就像我決定成為奧爾斯帝德的部下一樣,要是感到危險,讓他們陷入會覺得不能再繼續聽從他的建議的那種狀況,就會采取和人神的想法不同的行動。


    換句話說,不能隻是讓他們看到破綻,而是得設法讓他們認為不趁這個時候下手就會輸,這樣一來自然會主動發動襲擊。


    「可是不能斷言他們是否會確實動手。如果今晚沒有上鉤的話……」


    「我知道。」


    若是那樣的話,就得在當天進行總力戰。想必會是很艱辛的一天。


    說不定會有人死去。是艾莉絲嗎?希露菲?還是基列奴?盡管我會為了不演變成那樣而行動,但還是會不禁浮現保羅死去的臉孔。


    隻能祈禱愛麗兒的陷阱能順利發揮作用。


    ——歸途路上。


    沒有月亮的夜晚。一切準備就緒,隻需要等待明天正式上場。今天就好好睡一覺,養精蓄銳吧。我抱著這樣的想法踏上歸途時,那件事發生了。


    在道路的正中央,站著一名男子。隻要看一下頭,就立刻明白是獸族男性。


    兔子耳朵……我記得是米爾泰特族。如果是女生的話叫兔女郎,那男人的話該怎麽稱呼才好?兔男郎嗎?


    「……」


    他穿著消光的黑色鎧甲,手上舉著長劍。擋住了馬車的去路。


    「什麽人!」


    走在馬車旁邊的路克站到前方,向對方如此詢問。


    然而他並沒有回答。沒有回答的必要。襲擊者是不會將自己的名字——


    「我是北神三劍士之一,北王『雙劍』的納庫爾賈德。」


    竟然回答了。


    「……」


    在下一瞬間,納庫爾賈德那家夥分裂了。


    猶如靈魂出竅一般,輕飄飄地分成左右兩邊……


    「納庫爾哥哥,我覺得像這種時候不應該講出名字啦。」


    「啊,對耶。這次和平常不一樣嘛……賈德真聰明啊。」


    「嘿嘿,因為最近我有好好用功啊。」


    不對,並不是分裂。原來是雙胞胎啊。有著完全相同臉孔的劍士有兩個人。


    「我記得像這種時候,也不能說雇主是大流士大人對吧?」


    「話說回來,平常襲擊我們的暗殺者,也都沒有透露委托人的名字嘛。」


    「沒錯沒錯。所以納庫爾哥哥,你絕對不能說喔。」


    「我知道啦。」


    呃,反正關於委托人是誰,這次就算不說也很清楚。


    在這種有些欠缺緊張感的時候,艾莉絲移動到前麵,下馬之後拔出了佩劍。


    「我是艾莉絲·格雷拉特。」


    感受到這股貪婪的殺氣,雙胞胎的耳朵一陣一陣地抽動。


    「喔喔,你就是傳說中的『狂劍王』啊!」


    「劍術本領猶如銳牙,狂野個性宛如魔獸!」


    「盡管我等是脆弱的米爾泰特族人!」


    「但也夠資格作為對手!」


    艾莉絲架劍擺出上段架式,雙胞胎也跟著擺出了左右對稱的架式與艾莉絲對峙。


    「我們一個人時是半吊子。」


    「兩個人時才能獨當一麵。」


    「因此就算是二對一。」


    「也不能說我們卑鄙。」


    不,二對一算卑鄙吧……這時,從馬車後麵又出現了另一個人影。


    是道小黑影。那影子穿著宛如用墨水塗過般的全黑鎧甲。手上拿著的是黑色的盾,黑色的劍


    「……」


    他沒有報上姓名。這次確實沒報上姓名。隻是不發一語地擺出架式。


    與他相對而立的則是基列奴。她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向那個男子拔出佩劍。


    「我要奉還上次欠的那筆賬。」


    「……德路迪亞族有出色的夜視能力……這次稍微不利嗎……」


    是維·塔。


    上次基列奴吃了他的悶虧。但日前我已經姑且把維·塔的技倆和對應方法告訴基列奴了。雖然不知道她到底能不能理解,但事前掌握消息和渾然不知勢必會有很大的差異。


    前門有兔,後門有小人。


    用這種講法的話,不可思議地會讓人覺得這個狀況看起來相當愉快,但實際上前後都是北王。


    我應該幫哪一邊?


    我幫艾莉絲的話,希露菲或是路克就會幫忙基列奴。


    這樣一來就能營造出二對一的局麵。


    雖然我這麽想,但卻無法付諸行動。


    因為奧貝爾還沒出現。我還沒看到那家夥的身影。這個事實讓我選擇靜止不動。


    愛麗兒並不在場。她使用了別條路線,正安全地從王城移動到別墅。


    因此,隻要形成讓希露菲幫忙艾莉絲,路克幫忙基列奴,各自支援彼此的局麵也不錯。但這樣一來,敵方想必也會察覺愛麗兒並不在現場的事實。


    然後應該會逃走吧。畢竟目標不在的話這也是理所當然。或者說會派一個人或是兩個人攔住我們,趁這個機會襲擊愛麗兒。


    盡管我不認為愛麗兒會那麽輕易被殺,但就算她能平安無事,戰局也得繼續拖到明天。想必他們會以更加萬全的狀態迎擊我們。到時可能還會再增加一到兩個人。


    所以現在是好機會。


    打倒兩名北王……應該說三名的機會。而且要是錯過這次機會,就會陷入危機。


    那麽,至少得在這裏打倒一個人才行。


    我支援艾莉絲,由路克去支援基列奴。這樣一來,要和奧貝爾交手的會是希露菲。希露菲是贏不了奧貝爾的。盡管不能說絕對,但奧爾斯帝德是這麽認為。


    那麽,我自己這顆棋子果然不能動……


    數來說明顯不利。敵人會在這種狀態下發動襲擊嗎?


    沒錯。奧貝爾肯定在場。


    他這次肯定也潛伏在某個地方。躲在附近,冷靜地準備襲擊我們之中的某人才對。


    那麽,隻要把人找出來就行了。由我主動找出那家夥隱藏的地點,一擊打倒他。


    這樣一來,我就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去幫忙艾莉絲和基列奴。


    「不要緊啦,魯迪烏斯。我一個人就能贏。」


    艾莉絲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


    的確,那個叫納庫爾賈德的劍士不敢踏進艾莉絲的攻擊範圍。


    的確就如剛才所說是個半吊子,他們隻有一個人的話頂多是北聖水準。


    然後,如果隻有這種程度,艾莉絲一擊就能收拾掉對手。要是其中一人進入艾莉絲的攻擊範圍,那個人就會死。而且如果艾莉絲的自信屬實,隻要其中一人死去,那就更不可能打倒艾莉絲。因為彼此實力差距就是如此之大。


    基列奴也還在攻擊距離外。


    小人族的維·塔和身材高挑的基列奴之間的攻擊距離實在相差太多。


    想必這邊也不會那麽簡單就進入對手的攻擊範圍。


    但即使如此他們也不撤退……果然是因為還有一人在場吧。因為有無法逃走的理由,所以他們才沒有逃走。


    對方打算在這裏把我們收拾掉。


    快想想。奧貝爾在哪裏?周圍有哪些地方能夠躲藏的?


    這裏絕對稱不上是適合襲擊的場所。左手邊是城牆,右手邊是貴族宅邸。


    右手邊乍看之下好像有許多能藏身的地方。每間附有庭院的房子都圍著高聳的圍牆,住家與住家之間還有小巷。但是道路很寬敞,離馬車還有一段距離。我不認為有到原本所想的那麽適合躲藏。


    那麽城牆如何?有一道高到必須抬頭仰望的城牆。


    從上麵用繩索降下來?還是說直接跳下來?


    雖然我想不太可能,但北帝搞不好真的辦得到。


    那麽下麵如何?像之前那樣躲在地底下?


    不對,那不可能。因為有了上次的教訓,我走過來時有特別注意地麵。


    我想應該沒有看漏。


    在哪裏……還是說有死角嗎?


    我位在馬車的左後方。路克站在馬車的右前方。


    有兩道光源。其中之一是掛在馬車上的火把。另外一個就是我出門時召喚的燈之精靈。


    光線充足,就連身穿黑衣的襲擊者樣貌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四處都是一覽無遺。


    那麽果然是在城牆上方嗎?從城牆上方,用魔術攻擊嗎……?


    於是,我讓燈之精靈往上移動並抬頭往城牆望去——


    「……!」


    找到了。一開始看到城牆時還沒有注意到。


    中間那段的部分有不協調的感覺。


    在城牆的中段,蓋著和城牆的紋路及顏色非常酷似的布。


    假如是在白天想必是一目了然。再不然隻要用車頭燈去照也會察覺到異樣。但是憑馬車的火把亮度,根本不會注意到有所變化。然而,隻要使用燈之精靈,就會注意到那些微的不協調感。那微乎其微的影子。


    贏了。


    我把魔杖朝向那塊布。


    「……」


    我沒有詠唱。


    平常的話,我會為了讓身旁的人意識到我要使用魔術而說出術名,但這次沒有這麽做。


    我有種預感,一旦說出口絕對會被閃過。要對付奇襲,最有效的方法就是奇襲。打算奇襲對手的家夥,不會想到自己會遭受奇襲。


    岩炮彈〈stone cannon〉。將威力與速度都發揮到極限…………攻擊!


    「嗚喔喔!」


    然而或許是野生的直覺,還是說身為武人的直覺使然。


    我連一秒都沒有絲毫猶豫。


    明明如此,奧貝爾卻感應到了什麽。他在千鈞一發之際解除隱身之術,回避了魔術。


    不對,他沒有完全閃過。岩炮彈貫穿了奧貝爾的腳,在腳上打出了一個大洞。


    盡管他試著受身,但依舊從城牆上摔了下來。


    「唔咕啊!」


    那個叫聲成為了打響戰鬥的信號。


    我以眼角餘光瞄到艾莉絲和基列奴開始行動。路克也察覺到我這邊的狀況。


    我毫不猶豫地對奧貝爾擊發魔術。岩炮彈。


    「嘖!」


    然而,奧貝爾卻維持坐在地上的姿勢,不費吹灰之力彈掉了我的魔術。


    「喝啊啊啊啊!」


    路克從背後衝了過去。


    奧貝爾以左手為軸心將身體反轉,彈開了他的劍。


    接著趁路克失去平衡時掃倒他的腳,並維持躺在地上的姿勢,試圖給路克致命一擊。


    但我用岩炮彈出手阻止。


    「唔咕!」


    奧貝爾讓身體像彈簧一般縮回,用單腳挺起身子。


    但是,奧貝爾的另一隻腳幾乎快斷了。看來他的機動力已經被奪去大半。


    他用一隻腳屹立不搖地站著,同時望著馬車、我以及前後。


    「……」


    被他的視線吸引,我也環視了一下。


    在剛才一刹那的一來一往之間,戰場的趨勢已大致底定。


    艾莉絲按照自己的宣言,已葬送了那兩個人。但她本身似乎也並非毫發無傷,她的肩頭受到重創。左肩正無力地垂了下來。


    可是艾莉絲完全不把傷勢當一回事,重新轉向了這邊。


    她視線前方的人是奧貝爾。


    基列奴完全壓製住維·塔。維·塔已經失去了一隻手。


    失去盾牌的維·塔,無傷的基列奴。


    當我看到的時候,基列奴正準備給維·塔致命的一擊。


    「奧貝爾——!」


    維·塔一聲大喊,同時將某種東西砸向地麵。


    「砰」地一聲,猶如粉末的聲音響起的同時,四周轉眼間就被黑色濃煙團團包圍。是魔力附加品嗎?還是魔道具之類?


    我很清楚。夜晚的維·塔會用黑色煙霧遮蔽對手視線。但是知道和實際看到是大相徑庭。能見度比想象中還要低,視線瞬間就遭到剝奪。


    在猶如濃霧的視野中,聽到了維·塔奔跑的聲音。


    以及追著他的基列奴的腳步聲。


    ﹝突然有一把劍從眼前揮下。﹞


    我慌張地回避之後,維·塔從我旁邊快速地跑了過去。


    是針對我嗎?不對,他的目標是馬車!


    「交給我!」


    下個瞬間,馬車的門打開,希露菲翻滾出來,同時施展魔術。


    她用了混合魔術「火焰龍卷〈me tornado〉」。火和風的混合魔術將這陣黑煙吹散,周圍的景色頓時變得清晰可見。


    確認狀況。


    基列奴,健在。路克,健在。希露菲,健在。艾莉絲也健在。


    維·塔正準備逃到小巷子消失而去。被他跑掉了嗎?


    算了,就算維·塔跑了,隻要能解決奧貝爾就行了。


    我抱著這種想法轉頭望去,赫然發現奧貝爾已消失無蹤。


    在哪裏?


    「魯迪烏斯!」


    艾莉絲大喊一聲。


    我循著她的視線前方望去,看到奧貝爾正在用鉤爪像蟑螂一樣攀爬著城牆。他以超快的速度爬上城牆頂端消失而去。


    明明隻有那麽一瞬間移開視線,卻已經追不上了。


    不對,現在不是發呆的時候。


    「快追維·塔!」


    我馬上下達判斷,衝進巷子裏。


    能追上嗎?我是不是有些誤判?在維·塔往巷子逃跑的時候,我是不是應該馬上追上去?


    他失去了一隻手臂。失去平衡的身體沒辦法跑太快。但他畢竟是北神流,所以像那種訓練……


    這樣想著我的踏進巷口之後,立刻停下了腳步。


    維·塔死了。


    他矮小身體的正中央開了個大洞,渾身是血倒臥在地。


    這種死法非常讓人似曾相識。我也曾經這樣死過。


    周圍沒有氣息。不過他肯定在這。而且是他下手的。


    是奧爾斯帝德。


    「魯迪烏斯……成功了呢。」


    我轉頭望去,說這話的人是艾莉絲。


    從肩膀被砍了一道嚴重的傷口,血流不止的艾莉絲咧嘴一笑。


    「啊,嗯……」


    總之我觸碰了艾莉絲的肩膀,詠唱治愈魔術。


    傷勢很嚴重。該不會傷到肌腱了吧?即使自己受傷也要擊退敵人,這就是破釜沉舟的決心嗎?但是對心髒很不好啊。


    「謝謝。」


    艾莉絲隨便地道了謝後便轉過身子。回到巷口大喊。


    「剛才那個被魯迪烏斯解決了!」


    聽到這句話後,眾人都鬆了一口氣。


    是,要是早一點跳出來加入戰局就好了,稍微有點太慢了。」


    「雖然讓一個人跑掉了,但還不錯嘛!」


    大家像這樣互相反省自己的舉動,收拾屍體。


    我也是,要是用不同的魔術,說不定就不會被奧貝爾逃走。


    還以為自己已經奪去他的行動能力,如果當時用泥沼的話……


    不過現在說再多也沒有意義。


    戰況是瞬息萬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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