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滿心焦灼惶急的時刻,有一個名字閃過她的腦海,立刻被她緊緊抓住了。


    來不及思考更多,她調轉車頭往加州陽光的方向飛馳而去。


    ·


    “……說是已經送進搶救室了,因為大雨和堵車還耽擱了好一會兒,搞得媒體都知道了。”


    “霍老爺子不是一直身體健康嗎?怎麽會突發急病?而且聽說是因為看了一封什麽信?”


    夜色漸涼,窗外的城市霓虹幻影般向後掠去,浮光中她想起那個早晨寫的信。


    窗戶映出少女漸漸變紅的眼眶,第一滴眼淚無聲無息滾落下來。


    ·


    親愛的外公,見字如麵。


    當您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一定很幸福的生活著,無論是在哪個角落,無論您是否能看到我。


    過往的時間很多,但都被不懂事的外孫女用來惹您生氣了,我現在很後悔,明明知道外公就是個嘴硬心軟的倔老頭,為什麽還非要跟您較勁呢?


    大約這也是一種遺傳吧。


    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會不時的想起我,可我總會經常的想起您。


    我已經很多年沒來過雲港了,但是隻要想起來,小時候的回憶就會特別清晰的浮現在腦海裏。


    我記得家門口那棵特別老的香樟樹,我記得大廳裏那個被我摔壞了瓶口的宋代大花瓶,我記得後院牆角被藏起來的狗洞,我記得外公書房裏那個醜醜的小狗木雕,那還是我和外公一起完成的,交給老師後她給我打了不及格,但是知道有您參與製作後,又給我改成了滿分,我當時很不高興,回來找您抱怨生氣,您說了一句當時我還聽不懂的話。


    您說:希望外公的名字,可以讓小雲端一輩子都被人打滿分,永遠都過得順利又幸福。


    那時我不懂,直到現在,我才明白這句話的意思。


    您從來沒有期望過我能成為一個了不起的人。即便是開後門,您也隻盼望著我能平安順遂,像個普通人一樣過完一生。


    可這太難了,外公。


    世上沒有可以使人避開一切苦難的權勢,您也沒有。


    所以您生氣,您難過於我的不懂事,所以您不想見我,不讓我來雲港。


    一晃好幾年了。


    我知道您其實有在悄悄的關注我的信息,關注我的每一部電影。


    可是這不公平。


    因為隻要不見麵,我就不知道外公您的任何狀態。


    您有好好吃飯嗎?還是愛在大清早喝濃茶嗎?最近在關注什麽新聞?有沒有按照天氣乖乖穿衣服,還是經常犯懶下雨天也不肯多穿一件。


    您不要感冒,不要生病。


    不要擔心我。


    我很好。


    現在在我的窗戶外麵,有剛剛亮起來的晨光,還有帶著露水的花朵。我的桌子上,是一杯牛奶和抹茶味的蛋糕,我每天都是這樣過的。


    很充實很快樂。


    隻是很想您。我知道您也很想我。


    我想挑一個陽光很好的天氣,來雲港看看您,或許您不會知道。


    但即便在心裏明白,您也不會趕我走的,對嗎?


    我們和解吧,外公。


    我希望能再看看我那個貼滿了雲朵貼紙的房間,我希望能多聽聽您跟我講那些老生常談的道理,我希望能再跟您聊聊媽媽,她還有好多故事,是我不知道的,對不對?


    對不起,外公。


    可是我愛您呀,即便是在不懂事的賭氣,這份愛也沒有一丁點的減少過。


    您要原諒我嗎?


    ——————你最愛的、世上最漂亮的、小雲端。


    ·


    眼淚止不住的流下來。


    沈翩躚握著方向盤,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車廂裏,發出小獸一般的嗚咽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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