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日起,我百曉堂,跟司家勢不兩立!”


    一個字一個字,清晰有力,砸在冷硬的地上,似能砸出回響。


    驀地襲來的風撩起她的墨發,黑衣衣擺在空中蕩出道道弧線,泛著淩厲和肅殺。她立在眾人視野裏,容顏精致絕美,身形高挑纖細,美得似是世間珍品,但她給人帶來的卻不止是視覺上的驚豔,而是觸及靈魂的威壓。


    果斷、強勢、狠厲。


    她手中的玉質令牌,在陽光照耀下,熠熠生輝,刺眼奪目。


    這哪是會受限於上流名門的名媛小姐?


    分明是在刀光劍影的江湖裏橫行霸道的女俠!


    一堂之主的霸道與威風,她應有盡有。


    “是!”


    回應她的,是十餘人斬釘截鐵的聲音。


    不管與多少人為敵,這都是堂主擁有的權利!


    “走。”


    司笙將令牌一收,沒再看庭院一眼,轉身離開。


    淩西澤緊隨其後。


    無人敢阻攔。


    他們二人的身手大家都見過,如今傭人、司家人都倒地不起,拿他們都沒辦法,賓客們自是不會摻和,撇清關係還來不及。


    站出來的十餘個百曉堂成員裏,跟司家多少都有點交情,眼下百曉堂和司家宣布決裂,亦是無人有再停留的意思。


    “司老,對不住了。”


    “堂主之命,不敢不從。”


    “司老好自為之。”


    有的人直接跟在司笙、淩西澤身後離開,有人頗為惋惜地跟司銘盛放下話後,也隨之離開了。


    他們的意思都很明顯——


    區區一個司家,在百曉堂眼裏,微不足道。


    在場賓客裏,顯然有人清楚這一點。


    “與她為敵,司家損失太大咯。”


    “司家先前還扭扭捏捏的,不想認她,覺得她是私生女,高攀了。現在好咯,人家壓根就不稀罕一個司家。”


    “封城的家族,多少都跟百曉堂有生意上的往來,司家也不例外。現在司家跟百曉堂的生意鏈一斷,百曉堂又放出狠話,其他家族怕也會站百曉堂,司家的日子不好過。”


    “這小姑娘厲害了,百曉堂曆任堂主裏,怕也沒出過這麽敢惹事的。”


    “淩三爺這種遊離於紛爭之外的,都站在她那邊了。這才叫真的厲害。”


    一句又一句的言論落到司銘盛耳裏,讓司銘盛的臉色一點又一點地沉了下來。


    縱然怒不可遏,卻也無法否認——


    司家損失掉一個百曉堂堂主,並且跟百曉堂為敵,將會是多大的損失!


    “爸。”


    這時,自進門起,就一直保持沉默的司尚山,倏地出聲了。


    他無視滿地的親人,朝司銘盛的方向走了幾步,神情冷峻,眉目覆上一層薄冰。


    “我尚且再叫你一聲爸。”司尚山沉聲開了口,說出來的話,每個字都在向司銘盛心窩捅刀子,“司笙說的若都是真的,以後我跟司家,也再無瓜葛!”


    一而再再而三的受刺激,司銘盛被氣得頭昏眼花,指著司尚山,怒目圓睜地訓斥,“你個不孝子!”


    “你也不是個合格的父親!”


    司尚山冷冷地反擊。


    扔下話,他也不願在此停留,直接轉身走人。


    在場旁觀的賓客們,默默吃瓜,各自消化。


    心裏卻有激動的小人在打架。


    ——不虛此行!


    ——司家的瓜太好吃了!


    “媽。”


    司裳小臉煞白,下意識去求助章姿。


    結果一瞥,卻意外發現,章姿的臉色比她的更難看。


    她心兒戚戚然,緊咬著唇,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她不知百曉堂是什麽,但,就在場的反應、議論而言,絕對是能讓司家攀附的存在。


    一直以來,她隻當司笙是一不入流的明星、私生女,樣樣不出挑,當司尚山一再偏心司笙時,她也以此安慰自己,司尚山總有一天會看清楚究竟哪個女兒更優秀,卻不曾想


    司笙一腳站在她未曾觸及過的世界,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或許從未正眼瞧過她。


    司笙竟然連整個司家都不放在眼裏!


    這種認知,徹底顛覆了她的世界觀,腦子亂成麻,什麽都理不清,隻剩下混沌和茫然。


    這一邊。


    陸沁和鍾媽終於回過神,在麵麵相覷幾秒後,將緊握的雙手鬆開了。


    鍾媽坐得端正些,憶起陸沁最初的不理睬,忽然意識到什麽,“陸教授,淩西澤,是你兒子吧?”


    “是。”


    陸沁淺笑嫣然,喜上眉梢。


    “”


    鍾媽恍然,朝陸沁僵硬一笑,然後側過身,朝鍾裕方向挪了挪。


    “你剛怎麽不上去幫忙打架?”鍾媽低聲詢問,頗有種“兒子不爭氣”的意思。


    回過頭,鍾裕莫名地看她一眼,“我什麽時候會打架了?”


    鍾媽:“”對哦,你不會。


    鍾媽扼腕,後悔沒從小培養鍾裕這一項本領。


    稍微會一點拳腳功夫也好啊,起碼剛剛能在司笙跟前刷點存在感!現在好了,風頭全被淩西澤給搶走了瞧瞧隔壁的人民藝術家那得意的笑臉。


    頗為鬱悶的鍾媽,想再說鍾裕幾句,不過,不待她說話,身邊的鍾裕倏然站起身。


    她愕然地看了一眼。


    鍾裕離開座位,無視滿地混亂局麵和賓客的奇怪注視,徑自走到被嚇得還未緩過神的管家跟前。


    “您”


    管家咽咽口水,神情茫然地出聲。


    “我想把我送的禮物拿回來。”鍾裕幹脆直接地說明來曆。


    謔!


    啥?!


    非常幹脆利落的話,沒有客氣委婉的前言,絲毫不拖泥帶水。


    又把剛緩過神的眾人,驚得呆了呆。


    把送出去的禮物拿回去又是什麽騷操作啊喂?!


    “為、為什麽?”管家亦是沒反應過來,近乎下意識地詢問一句。


    輕蹙眉心,鍾裕往司銘盛方向看了眼。


    正巧,司銘盛聽到這邊動靜,也朝這邊看過來,陰沉淩厲的視線一掃,跟鍾裕淡然平靜的目光對上。


    鍾裕跟他對視兩秒,神情自若,麵不改色地說:“為老不尊,他不配。”


    嘩——


    眾人:!!還有來搞事的?!咦——這不是鍾家一脈單傳、最為寶貝的小公子嗎?!


    純粹看熱鬧的,尤其是年輕的公子哥們,此時此刻,都差點拍著桌子跳起來。


    臥槽臥槽臥槽!


    酷了!


    炫了!


    拽了!


    鍾影帝我一輩子都是你的粉絲啊啊啊!


    年輕的公子哥們,激動得兩眼放光,麵紅耳赤。


    “”


    司銘盛似乎也沒料到,區區一個晚輩,竟然如此不留情麵,將話說得如此直接。


    然而,鍾裕並不在乎他陰沉到滴水的臉色以及在場尷尬窒息的氣氛,在等待兩秒後,有些不耐煩地催促管家,“能快點嗎?”


    “哦。”


    管家被逼無奈,硬著頭皮點頭。


    雖然難堪,可偌大的司家,若要強行留住這一禮物,場麵隻會更難堪。


    隻能遂了他的意。


    但——


    被看笑話,是免不了的。


    至於司銘盛,因這一出接一出的,氣急攻心,在強撐片刻後,兩眼一發黑,終究是遭不住刺激,往後一翻,被氣暈了。


    司家的人趕忙衝上去,一時間,場麵亂作一團。


    鍾裕眼皮都沒掀一下,站在原地,等著他的禮物,周遭所有的動蕩,都被他自動隔絕,連讓他多看一眼的吸引力都沒有。


    壽宴上,如此一番折騰,壽星都暈倒了,自是舉辦不下去。


    司家人基本都有掛彩,可直至司銘盛暈倒後,才想起來叫救護車。


    但,無一人想到報警。


    ——這個警,不能報。


    本來就是醜聞,會成為封城笑話,一旦報警,這笑話怕是會傳得更廣。


    司家後輩許是不知道百曉堂的影響力,但淩家、鍾家都明顯站在司笙身後,就這兩個家族的背景勢力,都讓他們隻能咽下這口氣,不敢鬧大。


    賓客們倒是沒繼續看戲,個個自覺起身,告辭離開。


    鍾裕拿到他的禮物,也不在司家久留,跟鍾媽一並走出司家。


    “我的兒,哪有這麽直接要回禮物的?”嘴上這麽說著,鍾媽實則痛快不已,笑得合不攏嘴,“你就不能學學你爸,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不會。”


    鍾裕簡短明了地回答。


    嗔怒地看他一眼,鍾媽又問了,“講禮貌,懂嗎?”


    神情寡淡,鍾裕淡淡道:“我不跟人渣講禮貌。”


    鍾媽:???


    她怎麽會覺得她兒子說得很有道理?


    不行,今天被簡單粗暴的行事作風刺激過了頭,太痛快太爽了,讓她把名媛虛偽的那一套全給丟了,她得好好收拾下心情,撿起來才行。


    “你這禮物,雖然小一點,但跟司炳那個差不多。從哪兒來的?”鍾媽好奇地詢問。


    “司笙的。”鍾裕回答著,隨手將錦盒遞給鍾媽,問,“你要嗎?”


    鍾媽眨眨眼。


    她對機關蓮花沒有興趣,但對製作機關蓮花的人那可太有興趣了!


    當即,沒有任何猶豫的,鍾媽收下錦盒,並且喜笑顏開,“兒子!就衝你這禮物,回家你爸要抽你的話,我能給你拉兩下!”


    “”


    鍾裕無所謂。


    反正在外做什麽,鍾家人也隻是口頭說說,無非就是耽誤他一點時間。


    *


    另一邊。


    離開司家,陸沁坐上車,示意司機開車。


    她一個電話打給了淩宏光。


    “淩哥,你聽說過百曉堂嗎?”


    陸沁詢問著,眉眼還有難掩的喜意。


    今兒個,她三兒子太給自己長臉了——平時老成又淡定,能用詭計、耍心機就絕不動手,一點勁兒都沒有。


    這種場麵才夠勁爆嘛!


    “略有耳聞。媽以前跟百曉堂有點往來。”淩宏光沉思了下,問,“怎麽?”


    “很厲害嗎?”


    “嗯”了一聲,淩宏光回答道:“據說是民間第一大情報組織,還有官方罩著的。”


    陸沁將司炳壽禮當眾出醜、司笙和淩西澤闖入現場,以及司銘盛壽宴被毀的事,一一跟淩宏光說了。


    淩宏光驚奇,“這姑娘來頭有點大啊。”


    “我們淩家會不會高攀了?”


    聽得淩宏光的口吻,陸沁不由得擔心起來。


    稍作思忖,淩宏光道:“那倒不至於。”


    “這事一出,那些瞧不起司笙的家族,保不準得對她諂媚討好。”陸沁嘖了一聲,擔心了,“你三兒子那悶木頭,又不會討女孩歡心,這姑娘要被說話好聽、做事殷勤的少爺公子搶走了,怎麽辦?你是不知道,鍾家那兒子——”


    陸沁滿是憂愁地將“鍾裕打臉、要回壽禮”的事跟淩宏光說了。


    “這鍾家獨苗也是個真性情。”淩宏光竟是笑了。


    “強勢撐腰,擱一般的小姑娘跟前,誰會不心動?”


    “你兒子也不差。”淩宏光勸慰道。


    “得虧不差,”陸沁皺皺眉,“不過這樣下去,西澤的競爭壓力太大了。”


    “由他們去。”


    “不行,我得想辦法,偷偷打入內部。”


    陸沁完全沒聽淩宏光的話。


    淩宏光:“”老婆,咱能省省心嗎?


    *


    車裏。


    司笙和淩西澤坐在後座。


    手機一直在振動,司笙一個消息沒看,不耐煩了,直接關了機。


    旁邊,淩西澤垂眸,掃過手機屏幕的消息,眉目微微舒展,同司笙問:“我媽問你有沒有受傷,情緒好點兒了嗎?”


    開了車窗吹冷風的司笙,聞聲一頓,略微錯愕地回首看過來,“她也在?”


    “嗯。”


    司笙:“”


    第一次,被撞見她幾次三番“騷擾”淩西澤。


    第二次,被撞見破壞壽宴、痛毆司家的場麵。


    司笙光是一想,就覺得頗為尷尬。


    “嗯?”


    身側的人微微靠近,輕揚的鼻音,將她的注意拉過來。


    司笙眼睛一眨,想起淩西澤方才的問題。


    她淡淡道:“我沒事。”


    那場麵,橫看豎看左看右看,都是司家有事才對。


    她好著呢。


    微一眯眼,淩西澤忽然覆上她的手背,輕輕將其抓在手心,低聲問:“真沒事?”


    司笙微垂著眼瞼。


    她確實沒事。


    隻是稍微的,有點茫然。


    以前無論遇到什麽事,回家一趟、吃頓飯,給易中正一通電話、隨便聊幾句,就很心安,什麽事都不算事。


    忽然有一天,家裏沒人了,電話撥不通了,於是就有種說不出的茫然。


    至於剛剛在司家的事


    倒是對她一點影響都沒有。


    良久,司笙抬抬眼簾,定定地看著淩西澤,又一蹙眉,說:“困了。”


    她好像有幾天沒睡了。


    先前不覺得,現在一放鬆下來,確實有點困。


    “嗯,”往她靠了靠,淩西澤勾勾唇,大方地說,“肩膀給你。”


    視線一低,落到他寬厚結實的肩膀上,司笙眨眨眼,出奇的,沒諷刺、調侃,而是“哦”了一聲。


    朝他靠近一些,她歪頭,靠在他肩膀上。


    鼻尖能嗅到他的氣息,雨後的清新,淡淡的煙草味。


    她闔上眼,細長濃密的睫毛下,垂下淺淺陰影,周身鋒芒盡數收斂,氣質安靜而淡然,依舊是副美好寧靜的畫卷。


    淩西澤垂眸,就這麽看她,靜靜的。


    倏地,司笙出聲,“淩西澤。”


    “嗯?”


    眼皮一掀,司笙沒動,眼裏卻映著淩西澤俊朗的臉龐,她笑了笑,問:“你媽什麽看法?”


    聞聲,淩西澤又一看手機屏幕,幾秒後,頗為遺憾地說:“她說罩不住你了,有點沮喪。”


    “噗嗤”一聲,司笙倏地笑開,將臉埋在淩西澤的肩膀上。


    她笑得肩膀微微顫動著,整個人狀態放鬆又愜意,半身重量自然而然壓在他身上。


    淩西澤心情籠罩的陰雲也因她的笑容而散開了些。


    手臂一伸,攬住她的腰,讓她靠得更舒適一下,淩西澤又說:“我也有點沮喪。”


    司笙微怔,便不笑了。


    她仰起頭,下頜抵在淩西澤肩膀上,漆黑明亮的瞳仁裏,閃爍著細碎閃亮的星光。


    她問:“要我罩著你嗎?”


    “好。”


    眉頭一揚,淩西澤不假思索點頭。


    連當壓寨夫人都沒意見,更何況是“被她罩著”?


    司笙又是一笑,手臂一舒展,在車裏劃出一道弧線,“那我吩咐下去,從此以後,百曉堂裏,事關淩家三少,一路綠燈。”


    “行,”淩西澤好整以暇地看她,“你大西北的勢力呢?”


    司笙揚揚眉,“誒,得寸進尺了啊。”


    淩西澤低下頭,勾唇,“不行?”


    他猛然壓下來,那張俊臉在視野裏倏然放大,透亮幽深的眼眸,揚著淺淺弧線的唇角,棱角分明的冷硬輪廓壓入視野裏,卻罩在了心上。


    心漏掉一拍,司笙微一抿唇,避開與他直視,歪頭又靠在他肩上。


    她似是無意地輕聲咕噥,“行就行吧,一句話的事。”


    輕輕的話語裏,淩西澤聽到一點點別扭的味道。


    心情更舒暢了些,他的手掌覆在她腰側,加重了摟她的力道。


    司笙沒避開、躲閃,閉上眼,在他肩頭安心睡覺。


    呼吸聲,漸漸平緩。


    淩西澤讓司機關了所有車窗,車內室溫漸漸回升。


    不知過了多久——


    淩西澤手機倏地持續振動,他低頭一看,是個陌生號碼。


    微怔,他接通,沒說話,將手機遞到耳側。


    “你好,請問司笙跟你在一起嗎?”


    手機裏,傳來溫和禮貌的詢問聲。


    ------題外話------


    昨天睡過去後,早上七點醒來偷了個能量,中午醒來吃了個飯,然後全程睡成豬,o(╥╥)o,要不是天快黑了,我逼自己爬起來,怕是還能繼續睡。


    跪。


    今晚就不承諾了,免得再被打臉,咱們明早七點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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