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樓,走廊盡頭。


    鄭永豐和段長延都沒進病房,窗戶開著,有風吹進來。鄭永豐手裏拿著一根煙,卻沒點燃,隻是捏在手心,段長延倚在牆上,隻手揣兜,長腿一曲一伸。


    “什麽情況啊?”段長延問。


    “職業搶劫團夥,沒留下線索。那地兒,想找到,難。”


    “那慘了,師叔朋友在我們的地盤出事,還抓不到人,怎麽跟師叔交待?”


    眉宇緊鎖,鄭大爺很暴躁了,“就他那點傷,交代個屁。”


    “是人話?”段長延不可苟同,為沈江遠說話,“得躺好幾天呢。”


    “小題大做。”


    鄭永豐一想到沈江遠打個針都滋兒哇亂叫的狀態,非常萬分之嫌棄。


    “暴脾氣。”


    段長延‘嘖’了一聲,繼而衝他揚揚眉,“師叔要選個黃道吉日去隨緣閣幹架,你跟她一起嗎?”


    涼涼睇他一眼,鄭永豐問:“幹什麽架?”


    一聳肩,段長延無奈道:“她嫌我們調查進展太慢了,想主動出擊,套點線索什麽的。”


    “嗯。”


    “‘嗯’什麽意思?”段長延不滿了。


    沉而凜的視線上下繞他一圈,在把段長延的氣勢掃沒後,鄭永豐微微頷首:“她嫌棄得有道理。”


    段長延:“”


    艸!


    遲早揍你哦!


    *


    病房裏。


    剛輸完液的沈江遠,在拔針的時候,渾身緊張,四肢僵硬,連呼吸都扼製住了,緊閉著眼,卻忍不住掀起一點點眼簾,卻瞥護士的動作。


    模樣尤為滑稽。


    護士哭笑不得,一秒拔針,然後讓他按住針孔。


    “謝謝啊。”


    沈江遠摁著手背,長籲一口氣,登時跟劫後重生似的,眉花眼笑地衝護士道謝。


    “沒事吧?”護士善解人意,笑眯眯的,“是暈血,還是針頭恐懼啊?”


    “都有。”


    沈江遠悲愴道。


    護士:“”這帥哥太可憐了。


    安撫幾句,護士離開了。


    杵在一旁,將這一幕看在眼裏的司笙,眼皮子掀了掀,“破毛病不少。”難怪被鄭永豐嫌棄。


    “司笙,講良心,你是來探病的,還是來找茬的?”沈江遠捧著玻璃心憤憤然控訴。


    踢來一張凳子,司笙坐下來,淡定開口,“路過。”


    “”


    沈江遠想噴她一口老血。


    司笙視線環顧一圈,發現鄭永豐果真是一大老粗,沈江遠的病房裏,一點零食水果都尋不見,想打發個時間都沒門路。


    “不是在雲城嗎,你去沙州做什麽?”


    有點遺憾的司笙,直入主題地問出內心疑惑。


    靠在床頭等待司笙慰問的沈江遠,聞聲驚呆了,他錯愕,“你不問問我情況?”


    司笙瞜了眼他全身,“我是瞎呢,還是腦子不好使?”


    大腿被捅了一刀,沒傷及動脈;頭被磕破了一下,綁著繃帶。此外,一些擦傷,可以忽略不計,多數創口貼就能解決。


    “”


    沈江遠被她氣傷了。


    不過,也就氣了幾秒,他便主動道:“我連簽證都辦好了,打算出國的。去沙州,是臨時起意。”


    期間還有個小插曲。


    在辦完簽證之後,沈江遠其實是想回封城的,因為易中正的身體愈發不行了,他想好歹也親自陪幾天。不過,跟易中正視頻電話時,易中正拒絕了,兩人通過視頻電話做了最終告別。


    不過這一事,沒必要同司笙說。


    司笙問:“什麽原因?”


    “先前在沙州的時候,遇上一個地質考察團,因為要去的地方想通,就跟他們搭了夥。我跟他們之中幾個聊得挺投緣的,分別時,互相留了個微信。”


    “你知道樓蘭嗎?”


    沈江遠一前一後,倏然拋了兩個消息,毫無邏輯性可言。


    樓蘭,帶有神秘色彩的一個名字。


    位於西域樞紐的羅布泊地區,在曆史上存在八百多年的曆史,因神秘消亡的傳說以及考古價值,引得無數學者趨之若鶩。


    古樓蘭,是古絲綢之路上的一個小國,是內地通往西域的重要交通樞紐,曾有過輝煌的曆史,但現在,不過就是一處不毛之地。


    “你的邏輯在外麵浪飛了嗎?”


    司笙擰了擰眉,對他前言不搭後語的話有些莫名其妙。


    當年的古樓蘭邊境確實跟沙州的玉門關相鄰,可以扯上一點關係,但現在樓蘭遺址就剩一點點了,跟沙州有什麽關係?


    地質考察團隊,跟古樓蘭,又有什麽關係?


    “”


    沈江遠被她嗆了一下。


    哀歎一口氣,沒再跟司笙打啞謎、互動,而是老實講述事情的原委。


    “先前在沙州、西域,就聽說不少樓蘭的傳說,挺想去看看的。這次,他們要去的地方靠近樓蘭,從沙州出發,就問我要不要去。”


    “我這不是想著機會難得嘛,出國什麽時候不能出啊,去這種人跡罕至的地方,還難遇上誌同道合的同伴,所以,一個琢磨,就趕過去了。”


    沈江遠簡明扼要的解釋。


    司笙:“”


    一時竟然不知該怎麽評價。


    去那麽偏的地方,難怪會被劫道。


    “是真沒想到,一路走得好好的,竟然會被搶劫,而且我們一夥人,好幾十號人呢,他們十個都不到,但是手裏有殺傷性武器”


    想想那驚險又刺激的畫麵,沈江遠腎上腺素稍稍飆升一點,又見司笙一臉漠然,不由得道,“你不安慰一下?”


    司笙視線落到他的左大腿上,問:“你腿怎麽被捅的?”


    “”


    沈江遠臉色立即變了,表情瞬間收回,變得嚴肅且沉默。


    “有難言之隱?”司笙狐疑地問。


    “那什麽,我,”手指輕輕一撓鼻子,沈江遠視線變得飄忽不定起來,壓低的嗓音裏有種說不出的尷尬,“咳,我一不小心,自己撞上去的。”


    “”


    司笙睜了睜眼,有點愣怔。


    “你是不知道,那場麵有多驚險,帶頭的那個男人又拿槍又帶刀的,凶神惡煞,一看就不好惹,跟我就半步的距離”


    沈江遠解釋到一半,見司笙表情越來越不對勁,當即感覺心被刺痛了一下,“你什麽表情?”


    “哈。”


    司笙沒忍住,笑出了聲。


    “司笙!你有沒有良心,我的腿都這樣了!這樣了!”


    沈江遠炸了毛,手舞足蹈,用手指指著被包紮的大腿,“最起碼捅進去一半!白刀子進,紅刀子出!那血是刷刷地往外飆,我要是沒及時得到救助,會死的你知道嗎?”


    一點都沒給他麵子,司笙笑得更歡了。


    這時——


    門口飄過來一道陰惻惻的聲音,“會不會死不知道,但沒及時得到救助,傷口可能會及時愈合。”


    被這聲音一打斷,沈江遠控訴的話語,戛然而止。


    他眨了下眼,略微尷尬地往門口看去,隻見門不知何時被打開了,段長延和鄭永豐就站在外麵。


    段長延隻手搭著門框,微微側著身,肩膀一聳一聳的,明顯忍俊不禁,笑得倍兒開懷。


    鄭永豐則是抱臂站著,沉著他那張冷硬的晚爹臉,眉頭微鎖,眼神淡淡地盯著他,分明沒什麽情緒,可卻分明透著輕蔑、無語,每一個毛孔裏透著對他質疑,似乎完全無法理解他這一番誇張的行徑究竟從何而來。


    “”


    沈江遠內心一再受挫,啞巴了。


    “你好好養傷吧,”司笙笑夠了,總算恢複淡定女神樣兒,隻是眼角眉梢的笑意還未淡去,她問,“要跟你爸說嗎?”


    沈江遠痛苦地抱頭,“這事能跟他說嗎?”


    “也是。”


    司笙點點頭,表示理解。


    沈江遠這幾個月在外浪,沈爸雖然嘴上硬著不說,實際上其實挺擔心的。若被沈爸得知沈江遠浪著浪著出了事,怕是能把沈江遠拎回家,打斷腿一輩子鎖家裏不準出門。


    “你這就走啊?”


    見司笙起身拿包,沈江遠有點小失落。


    他們倆多年友誼,隻值司笙來探望他幾分鍾嗎?


    “沒有。”司笙扭頭看他,“跟朋友說點事。”


    “那你拿包幹嘛?”


    沈江遠緊緊盯著她手裏幾十塊一個的破背包。


    掂了掂背包,司笙一挑眉,“拿包說事。”


    她往外走,跟段長延和鄭永豐說了兩句話,段長延止住笑、進來了,鄭永豐則是跟她一並離開。


    “哥們兒,下次咱們不要這麽實誠。”段長延踱步進來,抬手虛掩了一下唇角,然後放下來,故作正經地調侃,“你不說,我真當你是奮起反抗留下的功勳章呢。”


    沈江遠:“”


    奇恥大辱!


    “不過,在遊戲裏再怎麽厲害都沒用,現實中”段長延一刀又一刀地往沈江遠心窩裏捅,不捅到底誓不罷休,“好好鍛煉身體吧。”


    “”


    沈江遠目瞪口呆。


    他算是看明白了,上次來安城,在遊戲裏完虐這貨,這貨記仇記到現在呢?


    *


    走廊上。


    司笙將背包拉鏈一拉,把裝肖像畫的透明文件袋拿出來,遞給鄭永豐。


    “你讓人給我關注一下這幾個人。”司笙直言道。


    挑開文件袋,鄭永豐微低下頭,把裏麵的肖像畫抽出來。


    翻看幾張,他有點印象,問:“封家找不到?”


    “時間太久了,很難找。”司笙道,“他們就算在西北線上,估計也是東躲西藏。封家的人,遍布不到犄角旮旯裏,還得想點別的法子。”


    “嗯。”鄭永豐點點頭,“我去辦。”


    司笙一揚眉,“謝了。”


    將肖像畫一收,鄭永豐問,“聽段長延說,你要去隨緣閣找茬?”


    “嗯。”


    兜裏手機振動,司笙將其掏出來,應得有些隨意。


    眉宇一緊,一鬆,鄭永豐又問:“要我跟你一起嗎?”


    “不用,有別的事給你。”司笙回答,一瞥見‘淩西澤’的名字,抬頭道,“待會兒說,我接個電話。”


    她一說完,就拎著手機往走廊盡頭走,半路接了電話,眉梢揚起淺淺笑意,似乎心情不錯。


    這一幕落鄭永豐眼裏,似是預感到什麽,微微一怔,他不自覺鎖緊眉頭。


    停頓半晌,鄭永豐走進病房。


    “二位,能給病患倒杯水嗎?”


    剛踏進門,就聽到沈江遠在問。


    鄭永豐看他一眼,沒說話,直接忽略,把手中文件袋往桌上一放,就去了窗邊。


    掀開窗戶,他掏出一根煙,點燃。


    風一吹,煙霧就散了,氣味不算濃鬱。


    沈江遠看到這暴躁老哥旁若無人地抽煙,對他不尊重病患行為心有不滿,但一想“退一步海闊天空”,遂勸說自己算了。


    對鄭永豐給他端茶倒水的事,完全不抱希望,沈江遠便將求助視線落到段長延身上。


    段長延被他盯著,渾身不自在,感覺虐待病患似的,隻得妥協,趕緊去給他倒水。


    保溫杯就放桌上,他拿起來時動作有點急,不小心帶動被擱桌上的文件袋,沒放穩當的文件袋被“啪”地一聲帶到地上。


    文件袋沒扣,裏麵的肖像畫,因這麽一摔,全灑落出來。


    “你還真是——”毛手毛腳。


    沈江遠吐槽的話,因為視線落到肖像畫裏,頓時止住。


    ------題外話------


    我沈哥哥雖然身嬌體弱,但還是有用的嘛。


    老樣子,晚上還有更新,時間不定。(*/w\*)真的很卡啊啊啊。


    另外,再求個月票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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