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茶沒有讓陳銳送她,走出小區後,伸手攔了一輛車就走了。


    陳銳站在路邊上,直到出租車的車尾燈徹底不見了,他才收回視線。


    在不遠處的地方,一輛通體漆黑的勞斯萊斯已經不知停在那兒多久了。


    車窗沉下一道縫,順著這條縫能看見窗外的全部景色,也包括那根雞毛撣子。


    從茶茶跟雞毛撣子從小區出來,到那根雞毛撣子大半個身子伸到出租車裏,最後不甘不願的收回身體,茶茶離去,雞毛撣子站在馬路牙子上悵然若失的表情,這一切的一切都被魏少雍看在眼裏。


    “把那根雞毛撣子帶來。”


    男人冷聲吩咐前麵的司機——阿武。


    “是!”


    ……


    陳銳醒來的時候,半邊身子都是涼的。


    眼睛看不見,嘴巴也被膠帶封住了,除了能嗯嗯嗯之外,什麽聲音也發不出來。雙手跟雙腳都被塑料繩捆得緊緊的,四肢感覺不到疼痛,貌似已經麻木了。


    陳銳像蛆似的在地上蠕動著,一邊蠕動一邊回憶之前發生的事。


    他送完茶茶以後,正準備自己也打一輛車,突然,有人在背後拍了拍他的肩膀,陳銳下意識的回頭,也就是回頭的那一霎那,後頸處不知道被什麽東西狠狠敲了一下。


    再醒來,他就變成這樣了。


    這時,他聽見了腳步聲,還未等他反應,就被人強行拎起來按坐在了凳子上,阿武用力的扯開他眼睛上的布,猛然見到光的那一霎那,陳銳下意識偏過頭躲避。


    等適應了光亮以後,陳銳才反應過來,這不是他爸媽給他新買的房子嗎?


    “抬頭!”


    對方發話了,語氣聽起來像一個習慣法號施令的,聲音冷漠,帶著一點漫不經心的味道。


    陳銳抬頭——不是他自己抬的,而是對方話音一落,他的頭發就被身後那人揪起來了。


    視線對上沙發上的身影後,陳銳整個人都不好了。


    魏少雍?那個老男人!


    陳銳膛目結舌。


    雖然他對魏少雍並不陌生,但是像今天這樣,如此近距離的接觸,卻是第一次。


    茶茶口口聲聲的說魏少雍是老男人,但是陳銳卻一點沒看出魏少雍‘老’在哪裏。


    在陳銳打量魏少雍的時候,魏少雍也同樣在打量他。


    首先那五顏六色的漂染發色就已經讓魏少雍倒足了胃口,再搭配上瘦的跟麻杆兒似的身材,魏少雍難掩失望,說他是小白臉都抬舉了。


    陳銳被對方的視線看的有些發毛,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氣勢在空氣中越積越濃,濃到他連呼吸都覺得好困難。


    就在陳銳被對方的視線刺得渾身汗毛倒立,手腳冰冷大腦空白的時候,魏少雍忽然站起來,邁步往外走。


    陳銳懵了。


    這麽大的架勢,從被綁到現在他都是稀裏糊塗的,結果好不容易見到了人,對方從頭到尾就說了兩個字——抬頭。


    這兩個字雖然聽得很簡單,卻包含了高高在上的氣勢與對自己的輕視。


    憑什麽?他以為他是誰?


    年少輕狂的少年心裏很不服氣,見對方要走,他不斷發出‘嗚嗚嗚’的抗議聲。


    已經走到門口的魏少雍停下腳步,轉身、回頭。


    視線從陳銳的頭頂到腳上下掃視了一遍,那一霎那,陳銳仿若被一把鋒利的兵器從頭到腳的剮了一遍一樣。


    陳銳第一次體會到了‘眼刀’是種什麽東西,也隻有這個時候,陳銳才明白原來剛剛那些讓他喘不過氣的視線其實也不算什麽,現在這一眼才是真正的警告、威脅、冰冷又讓人覺得自己形同螻蟻。


    陳銳被魏少雍一個眼神嚇得僵在了凳子上。


    接著,脖子又是一痛。


    ……


    “魏少雍——”大半夜,茶茶像一座爆發的火山一樣,毫無預警的踹開了麵前的一扇門。


    砰得一聲,樓上樓下全都被嚇著了,傭人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還以為是門塌了。紛紛跑到客廳裏伸著頭往上看。


    大家隻敢看,卻沒有一個敢上去。


    茶茶衝進魏少雍的臥室,小臉被怒火氣的通紅,魏少雍從浴室裏出來,身上隻裹了一件寬鬆的睡袍,精壯的胸膛露在空氣裏,上麵還沾著幾滴水珠。


    “你為什麽打我朋友?”茶茶沒有繞彎子,直接了當的質問。


    “你說的是那根雞毛撣子?”


    魏少雍的想法跟其他家長的想法是一樣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就算要交朋友,也得交一些正兒八經的人。而不是把自己腦袋弄得跟雞毛撣子似的不良少年。


    茶茶怔了怔,腦海裏不由得浮現起陳銳的發型跟顏色。


    以前她沒覺得,聽魏少雍這麽一說,貌似確實有點像。


    茶茶連忙搖了搖頭,她過來可不是討論別人發型的。


    “別跟我打馬虎眼,我問你,為什麽要打我朋友,他怎麽招你了?”


    魏少雍好整以暇的打量著她:“他跟你說,我打他了?”


    茶茶咄咄逼人:“你敢說沒有對他動粗?”


    魏少雍沒有否認,也沒有承認。


    而是說了一句不相幹的話:“我記得教過你,進別人房間要敲門。”


    這一句話,像是往火堆上潑了一碗桐油,蹭的一下,少女的眼睛就紅了——被火染紅的。


    “魏少雍,你管天管地,管不著我交朋友吧?今天你必須跟我朋友道歉。”


    魏少雍眉頭一挑,笑了。


    叫他跟一根雞毛撣子道歉?


    魏少雍眼睛裏全是憐憫:“對不起,我沒有那個時間。”


    “沒有時間,就擠出時間。”茶茶態度強硬,分毫不讓,這種寧可自己吃虧,也不肯叫朋友受一點點委屈的作風,倒是跟薑小米有幾分相像。


    隻不過薑小米在逼迫婁天欽的時候,會利用自己的優勢,比如說撒嬌,比如說點好聽的話之類的,或者使出殺手鐧,把婁天欽勾的心猿意馬,那會兒再提出要求,婁天欽自然而然就答應了。


    茶茶年紀小,性子又直,她根本不懂得‘溫柔’比‘強硬’更具有殺傷力。


    她氣魏少雍擅作主張,把她的朋友打了,卻沒有來得及問問,魏少雍為什麽要那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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