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爺子站起來的那一刻,誰都沒有反應過來,包括他自己。


    “你……你幹嘛?”完顏老爺子驚恐的瞪大眼睛,接著衣領就被人攥緊,魏老爺子用力的將小雞子似的老頭拎到眼前:“把魚放跑了也就罷了,還弄壞我的杆子,完顏長青,你知道那根杆子跟了我多少年?”


    完顏老爺子被迫仰著頭,焦急的為自己辯解:“我又不是故意的,你撒開,撒開……孩子都在看呢,給點麵子……”


    魏老爺子用手戳了戳自己的眼窩,惡狠狠道:“我已經忍你很久了。上次下棋也是,我雖然癱瘓了,但是我眼睛沒瞎,在我眼皮子底下悔棋,以為我不知道?”


    “脫我的鞋子丟水裏,你是故意的吧?看我好欺負,所以專門拿我開涮?”


    魏老爺子每逼問一句,就把完顏老爺子拉近一分,幾句話的功夫,兩人就鼻尖頂著鼻尖了。


    完顏老爺子結結巴巴道:“鞋子我……我賠。”


    “誰稀罕你賠!”


    “能不能不要挨得那麽近,你有口臭!”


    魏老爺子頓時麵子掛不住了,一把推開他:“你才有口臭!”


    完顏老爺子拂了拂被人抓皺的衣襟:“不是我說你,有空多漱漱口吧,一個多月沒張嘴了,一張嘴熏死人了,還有啊,你都癱了,還要鞋子幹什麽呢?”


    完顏老爺子回頭看了看茶茶跟陳銳:“我說的沒錯吧?”


    陳銳跟茶茶都看傻了,尤其是茶茶,她望著身姿挺拔的魏老爺子,目光凝滯的朝他走過去,腳下的樹葉每一次落地抬足都會發出細碎的脆裂聲,茶茶小心翼翼,每走一步都會在原地稍作停頓,眼睛牢牢地黏在魏老爺子身上,唯恐一眨眼,魏老爺子又會坐回到輪椅上。


    她一步一步走過去,那麽短的距離,她卻走的十分艱難,待走到魏老爺子跟前時,眼睛裏已經蓄滿了淚。


    魏老爺子微微一怔,意識到不對勁,慌忙低頭看自己的雙手。


    “阿茶?我……我站起來了?”說罷,魏老爺子像孩子在原地手舞足蹈:“哈哈哈,我能動了,我還能跳。”


    茶茶鼻翼煽動了兩下,忽然張開手臂,一把抱住了魏老爺子。


    “爺爺,你終於好了。”


    完顏老爺子像看恐怖片似的,連忙抱住自己。


    我的媽呀,啥時候好的?這也忒突然了,連聲招呼都不打。


    魏老爺子心滿意足的抱著懷裏的少女,枯槁的大手輕輕地摸著她的後腦勺:“這有什麽好哭的,你看,爺爺不是好好的嗎?”


    茶茶把眼淚跟鼻涕全都擦在了魏老爺子的肩膀上,她哽咽著說道:“我這……這不是高興嘛?我太開心了,嗚嗚嗚……”


    魏老爺子語氣逗弄:“瞧瞧,都哭成花貓了,這還高興呢?別哭了,我的囡囡哎,你這一哭,爺爺的心都要碎了。”


    原本已經把情緒控製下來的茶茶,一聽見魏老爺子喊她‘囡囡’,又忍不住嚎啕大哭。


    她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


    魏老爺子見這小丫頭跟發了洪水似的,趕緊朝一旁傻站著的陳銳招手:“戳著幹嘛?過來勸勸啊!”


    平時在家的時候,看他挺有眼力勁的,怎麽一到關鍵時刻,就犯傻呢?


    陳銳如夢初醒,連忙來到茶茶身邊:“哎哎哎,別哭了,你爺爺又不死了。”


    魏老爺子虎目一瞪,臭小子,會說話嗎?


    陳銳倒沒有覺得自己哪說錯了,繼續說道:“我的媽呀,鼻涕都出來了,咦,趕緊擦擦!”


    他掏出餐巾紙遞過去,茶茶哭的昏天地暗,忘乎所以,陳銳見她不搭理自己,隻好親自動手,他拆開餐巾紙包裝袋,拽了兩張出來,也不管茶茶是否願意,用力的往她臉上一呼。


    因為臉上有水,餐巾紙神奇般的黏在了她臉上。


    “你幹嘛啊?”茶茶用力的扯下餐巾紙,憤怒的瞪著始作俑者。


    陳銳痞氣十足道:“娘們唧唧的,我看不慣!”


    “你才娘們唧唧,你最娘!”


    “說我娘?我娘嗎?”陳銳指著自己的臉朝魏老爺子看過去。


    魏老爺子揣著手,忍俊不禁道:“除了瘦了一些,倒也有幾分陽剛之氣。”


    陳銳得到了魏老爺子認可後,尾巴頓時翹起來了:“聽見沒有,我隻是瘦。”


    完顏老爺子緩緩的靠近魏老爺子,仿佛遇見什麽稀罕物似的,伸出一根手指在魏老爺子身上來回的戳著。


    “真的假的?這麽一會子功夫就好了?”


    魏老爺子從站起來的那一刻,身上所有的威嚴都回來了,他瞪過去一眼:“瞎戳什麽?”


    完顏老爺子連忙收回手指,語氣欣慰道:“少雍若是知道了,還不曉得有多高興呢。”


    “對對對對,完顏爺爺說的沒錯,爺爺,咱們快回家吧!”茶茶拉起魏老爺子的袖子搖晃。


    魏老爺子點頭:“嗯,走,咱們回家。”


    剛走了兩步,魏老爺子感覺不對勁了,低頭一瞧,自己鞋子少了一隻。


    剛要發怒,誰知完顏老爺子眼疾手快的將輪椅推了過去:“來,老魏,坐這兒,我推你回去。”


    ……


    公園門口,忽然傳來幾道急促的刹車聲,身穿黑色西裝的保鏢陸陸續續從車裏出來。


    阿武親自為魏少雍開車門。


    月色下,魏少雍一張俊臉冷的嚇人,阿武暗自為茶茶捏了一把汗,感覺她今天凶多吉少。


    “進去搜。”魏少雍望著公園一排排亮起的路燈,淡漠的命令。


    嘩啦,保鏢立即動身往公園裏衝,片刻後,衝進去的人像是被擋住的浪潮般,悉數退回了原來的位置。


    魏少雍蹙著眉心:“怎麽回事?”


    ‘失蹤’兩個小時的魏老爺子正被完顏老爺子推著往前走,茶茶跟陳銳邁著輕快的腳步,偶爾對視的時候,兩人表情分外得意。


    魏少雍眯起眼,怒火在胸膛越燒越旺。


    她還有臉笑?


    完顏老爺子被眼前的陣仗弄得有些無措:“少雍,怎麽了這是?”


    魏少雍壓著火頭,彬彬有禮道:“完顏叔叔,您怎麽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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