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滿衝擊的超辣咖喱晚餐之後——


    「很——好!洗碗的工作就交給我吧!」


    之後實乃梨一人意氣風發地收拾空盤子端到廚房,其他人全都累得一塌糊塗——好辣可是好吃、好吃可是好辣——就在這麽一波接著一波的連續攻擊之下,嘴唇與嘴巴痛到不行,還是忍不住再來一盤。最後眾人吃到肚子好撐、嘴唇腫脹、累到站不起來


    怎麽能讓實乃梨一個人收拾善後?正當龍兒起身準備幫忙,大河拉住了他的t恤。


    「嗯?怎麽了?」


    「可能辣的東西一下子吃太多,我要胃藥」


    「肚子痛嗎?」


    「好像」


    皺著眉頭的大河來回撫摸自己的肚子,然而偏著頭,不太確定自己的身體狀況。


    「我沒帶胃藥耶。川嶼你那裏有藥嗎?」


    「咦——沒有耶我隻有頭痛藥。」


    怎麽辦?就在龍兒的手擺在大河額頭確認有沒有發燒的時候,北村站了起來:


    「我有帶喔。有分止痛和幫助消化兩種。你要不要到我的房間來看一下說明書,看看那你的症狀適合吃哪一種?」


    「」


    「怎麽了?」


    大河咬住袖口的蕾絲——雖然北村這麽說,可是靜不下來的大河卻像貓一樣摸摸臉、抓抓耳朵現在不是害羞的時候!龍兒抓著她的手肘勉強讓她站起來:


    「喂,快去。」


    他推了一下小小的背,害她差點摔倒。可是大河順勢移動腳步,跟在北村身後出了客廳。龍兒不禁擔心地看著大河的屁股——


    「喔!」


    「你在發呆喔。」


    等到發現已經太遲了——亞美無聲無息地靠近,繞了一圈來到龍兒眼前,身體越過餐桌如此說道:


    「既然高須同學這麽擔心那個家夥,跟過去不就得了?」


    大大的眼睛稍微眯起,裏麵滿是壞主意。薔薇色的嘴唇邊也綻開笑容,就像看到什麽有趣的事物


    「我擔心大河有什麽不對?」


    「哎呀,突然改變態度啦?」


    「不論是北村、節枝或是你,隻要有人肚子痛,我都會擔心。」


    「哦——真的嗎?那亞美的肚子,好像也有一點痛~~~」


    亞美使出吉娃娃的淚汪汪眼神攻擊,一屁股坐在龍兒身邊——


    「如果我這樣說呢?」


    也不給龍兒上鉤的時間,若無其事地微笑吐舌、聳肩。這家夥真是——龍兒早已對她的玩弄免疫,隻是定睛回望亞美的冷酷美貌。


    「我說你啊」


    「怎樣~~~~?」


    亞美應該也清楚龍兒的不耐煩吧?她再度使出天使微笑靠近,睜大眼睛嘟著唇——眼裏散落閃亮星星,美麗的臉龐有如奇跡。可是再度再度看看餐桌下,簡直就像是城郊的小混混——穩穩坐著的身體,單腳放在另一腳的膝蓋上,張開雙腿坐沒坐相,腳踝還不停轉來轉去——看樣子她也不打算掩飾。


    啊——龍兒仰望天際,同情全國的亞美迷,也不禁笑出聲來:


    「該怎麽說,你還真是怎麽看也看不膩。」


    「這是誇獎嗎?」


    「很難說」


    龍兒仔細想了一下,認定她是個怪家夥。


    乍看之下有如寶石的稀世美少女,沒想到真麵目是個個性惡劣的壞心女。想到這裏——


    「很難說?什麽?你說很難說?到底是好還是不好?竟然說很難說」


    一臉認真的亞美在龍兒麵前偏著頭,露出真正的表情,讓人感到莫名親切——是正常到叫人驚訝呢?還是意外她也會有正常的表情?或是龍兒再度意識到她果然隻是一個十六、十七歲的女孩子?


    龍兒心想,想不到這種表裏不一的女孩子,也會有這麽一麵。其實他並不討厭這樣。


    「怎麽?幹嘛一直盯著人家看?哎呀呀,該不會是看得入迷了吧?嗯嗯,沒關係,沒關係,這也是沒辦法的,因為人家就是這麽可愛」


    嗯嗯,我明白、我明白——亞美點點頭,擺出得意洋洋的表情。龍兒心想,她果然很厲害。亞美得意洋洋的臉上突然露出孩子般的燦爛微笑:


    「對了,高須同學,高須同學!我們現在去海邊——」


    她好像要說什麽——


    「喔、這裏還有沒洗到的餐具。」


    輕快的腳步聲傳入兩人耳朵,實乃梨哼著歌從廚房走出來,回到飯廳。她沒有責怪亞美與龍兒兩個人不肯幫忙隻是坐在那裏聊天,而是心情愉快地將餐桌上被遺忘的沙拉盤和玻璃杯疊起,以雙手端著正準備離開——


    「你拿玻璃杯就好,這樣很危險。」


    龍兒從旁邊搶過盤子。


    「啊、你要幫忙嗎?不用了啦,高須同學已經負責煮晚飯了,收拾這種工作就由我來做就行了!」


    「沒關係,我也來幫忙。」


    龍兒一手拿著盤子,一手拿起抹布利落地擦拭餐桌。轉頭打算叫亞美來幫忙——


    「人家不擅長廚房工作~~~趁還沒給你們添麻煩之前,我先撤退啦~~」


    麵帶微笑的亞美說完之後快速離開,兩人還來不及出聲叫她,她就已經逃離現場。龍兒心想:她就這麽不想幫忙?不過話說回來,能夠和實乃梨兩個人一起收拾真是超級幸運!亞美的人性作為讓此刻的龍兒萬分感謝。


    「不要緊嗎?你不是正在和亞美聊天?」


    「沒關係、別在意。」龍兒揮揮手,兩人一起往廚房走去。


    廚房已經被實乃梨收拾幹淨,從鍋子到菜刀全都排的井然有序,整齊幹淨得連龍兒都挑不出毛病。趁著龍兒巡視廚房之際,實乃梨已經快手從他手裏搶過盤子。在龍兒還來不及說「啊、那個我來!」之前。


    「好了!全部洗完啦!」


    瞬間洗碗的技術真是了不起。洗好的碗盤也無可挑剔,迅速衝水擺回籃子裏。


    「你洗碗技術很不賴嘛!」


    「嘿嘿,真的嗎?大概是整天打工練出來的吧!我總是想盡快收拾幹淨,心裏是這麽想,然後來回多走幾趟,手腳就越來越利落。」


    龍兒又發現一項實乃梨的有點,就是她被稱讚時,會感到害羞不好意思,又有一點得意地挺起胸膛微笑。那個笑容好可愛!真是既坦率又直接,讓人也希望自己能夠成為那樣的人——那種不炫耀的單純,叫人打從心底憧憬。如果我能像實乃梨一樣,無論有什麽遭遇,無論長成什麽樣子,都不會像現在的自己一樣乖戾到有點自虐,一定能夠像正直的竹子一樣成長沒錯!假如世上的人們都像實乃梨一樣,那麽世上就不再有紛爭、悲劇,大家就能幸福快樂地一起歡笑生活。


    實乃梨沒發覺龍兒熱情的視線,微笑的眼睛仍然眯成一條縫。「有了!」她抬頭說道:


    「有個好東西要給高須同學!」


    實乃梨打開冷凍庫探頭進去。「嘿!」拿出兩個小小的冰淇淋最中(注:用薄脆糯米餅皮夾上內餡的和果子。)也就是剛才飯後一人一個的甜點——


    「其實還多兩個。本來打算等一下舉辦一場相撲大賽,大家流血流汗爭奪最後兩個嘿嘿,這可是秘密,我們把它吃掉吧!香草和抹茶口味,你要哪一個?」


    「抹抹茶!」


    「ok!」


    實乃梨微微一笑,將其中一個拋給龍兒,然後轉動眼睛觀察四周:


    「被大河看到就慘了,她可是超級貪吃鬼!高須同學,我們就一口吞下去吧。」


    她決定一口吃下這個看起來不小的冰淇淋最中,動手撕開包裝等等等等、不行不行,龍兒製止了她的手——


    「那裏可以通往


    陽台,我們到外麵偷吃吧!」


    龍兒指著剛才大河與蠢蛋吉二號一起跳出的小窗。咦——實乃梨睜大眼睛。噓龍兒示意實乃梨別出聲,兩人放低聲音打開窗戶,穿著室內拖鞋直接走到滿是沙子的陽台。


    海風大到要將他們推回屋裏,於是他們閉上眼睛這才留意夏夜黑幕已經完全降臨海麵。打上岸的浪花在星星的光芒照耀下顯得蒼白,海浪的聲音帶給寂靜的黑暗一點聲音。


    「注意腳邊喔!」


    「好!」


    兩人避免發出腳步聲,背向客廳走到突起的陽台兩人麵對大海,坐在陽台邊緣把雙腳伸出陽台,實乃梨凝視夏夜大海,忘記要打開最中。


    「總覺得一片烏漆抹黑那是月光的倒影嗎?」


    在手指前方,月光倒映在海麵上,延伸出一條皎潔的光之路。龍兒偶然注意到一顆閃耀的星星,正在緩緩移動,可是他沒說「ufo!」因為他知道那是人造衛星。


    龍兒似乎有點害怕沉默,連忙動手打開最中。


    「好好美啊!」


    咬了一口。龍兒食不知味——現在感覺正好,兩人偷偷摸摸躲起來海風吹動實乃梨的頭發,強烈的月光照亮她的側臉


    「高須同學」


    龍兒的肩膀一震。仔細觀察晚上的實乃梨,就會發現她相當有魅力,龍兒的視線緊盯著她不放。


    「抹茶好吃嗎?」


    「好吃」


    「你剛才吃了什麽口味的?」


    「紅豆」


    「哪一個好吃?」


    「抹茶」


    龍兒拚命咬下第二口、第三口最中。趁著當時的氣氛和實乃梨來到這裏,接下來該怎麽辦才好,他也不知道,這應該算是「好機會」吧?是什麽「好機會」?這種時候,其他人究竟會說些什麽?


    「我、我說節、節枝,你」


    「嗯?」


    「有、有男朋友嗎?」


    ——糟了!龍兒立刻後悔,太焦急以至於衝的太快,一不小心就問出口了。


    實乃梨什麽也沒說,似乎沒聽到龍兒的問題,隻是沉默不語——這股沉默比什麽都要恐怖。節枝實乃梨,拜托你,快點和平常一樣突然說些有的沒的,驅散這個氣氛,我剛剛的問題,就當作沒聽見吧。


    兩人獨處陷入了沉默的寂靜,拜托你不要這樣不發一語。


    再過一秒、再這樣下去,我可能會這麽死去——


    「我問你,高須同學,剛剛的海帶芽幽靈,現在也在這附近嗎?」


    「呃啊?」


    「喂——海帶芽幽靈啊!你是哪裏的海帶芽呢?」


    「噗!」


    龍兒差點就要將口中的最中噴出來。笨蛋發言果然出現了!很好很好,就是這樣!就用你平常的搞怪風格、搞怪發言,掩飾我失控的問題吧龍兒看向實乃梨,心髒瞬間停止,呼吸也不禁停了下來


    「高須同學,你看過幽靈嗎?」


    實乃梨一直凝視龍兒的眼睛,不符合搞怪發言的認真眼睛一眨也不眨,眼神有如易碎玻璃一樣溫柔。


    「怎麽突然問這種不,我沒看過」


    「我啊,相信幽靈存在喔。」


    嗯嗯,實乃梨點點頭,大聲說道:


    「可是、可是我不曾親眼看過。這世上不是有種叫做靈媒的人?就是號稱『看過幽靈的人』嗎?我才不相信那種人幽靈怎麽可能看得見?怎麽可能有人跟幽靈說話?我認為他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斂財。」


    龍兒不明白她要表達的重點是什麽,隻是不知不覺盯著實乃梨的側臉。實乃梨此刻的實現投向前麵一片黑色的大海,凝視龍兒不知道的目標。然後歎了一口氣。


    「還有一件事,我也有同樣的想法。我相信將來總有一天會遇上自己打從心底愛他的人,和他交往、結婚、幸福快樂。可是事實上,不曾有人讓我有過這種感覺。」


    實乃梨懸空的腳尖晃來晃去,在龍兒的眼角畫出白色的光之軌跡。


    「這個世上理所當然存在一種人,他們從國中或高中時就不斷與人墜入愛河、交往、被甩或分手,這些人理所當然地談著戀愛,也認為那就是愛而我,完全不是那種人。不是常人自稱『靈感強』或是『看得到』,老是愛說『啊,肩膀好重!』、『這附近有不少怪東西喔!看,那邊也有!』等等。我常常懷疑他們真的看得到幽靈嗎?同樣道理,那些人真的在談戀愛嗎?因為我看不見,所以即使我相信,那個『理所當然』依然永遠不會出現。因為我不曾體會過。對別人來說『理所當然』的事情我卻沒有遇過,所以我不相信。我就像個局外人,想去相信,也有點想放棄。我所能做的,頂多是羨慕地望著『看得見幽靈的人們』、咬著手指感到憧憬,為他們加油。隻是想藉由這麽做,與那些局內人有所『交集』但我還是很想大聲告訴他們『那些都是騙人的!是眼睛的錯覺!是你們想太多!』所以對於你剛才的問題,我的回答是『沒有』。」


    實乃梨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不確定龍兒是否聽得懂,不禁不安地看向龍兒——


    「高須同學,你看得見幽靈嗎?」


    龍兒慢慢舔了一下嘴唇。


    謹慎地不讓聲音流露驚訝、交集與顫抖,努力擠出一句話:


    「沒看過,但是我想我相信幽靈的存在。」


    「和我一樣?」


    龍兒搖搖頭:


    「我不但相信,而且我『看得見』——因為想看見,所以我還會特地跑去鬧鬼的地點瞧一瞧黑暗之處你隻是相信而已,我想我們不太一樣。再說你不是害怕恐怖的東西嗎?搞不好你心裏認為幽靈不存在吧?沒有幽靈卻感覺到幽靈的存在,所以才會害怕。」


    實乃梨意外沉默了。她一直凝視龍兒的臉,甚至忘記眨眼。龍兒終於明白自己越說越激動的原因。他不希望聽到實乃梨說出那種話:永遠不會出現,也就是自己愛的人永遠不會出現。龍兒無論如何都不想聽到這句話。他希望有一天能夠和實乃梨兩情相悅,而實乃梨的話,等於是當著龍兒的麵宣判他的死刑。


    現在的實乃梨並不喜歡龍兒,這點不用她說龍兒也很清楚。這不代表龍兒聽到她的話不會心痛,隻是比起眼前的心痛與想哭,他更想把希望寄托在將來自己能成為實乃梨的對象。


    另一方麵,為什麽她會有這種想法?眼前這個可愛又能和男性友人自然聊天,看來一切都很正常的普通女孩子,為什麽會有這種想法?龍兒好想知道。


    「可能我是說可能,對於靈感應力強的人而言,他們可能不認為看得見幽靈是理所當然的事。」


    「咦?」


    「不是有人認為因為自己看得見幽靈而非常驚訝嗎?也有人雖然看得見,確認為不可能而強行否認?甚至也有人看過一次之後就再也看不見了,因而懷疑自己看見的是幻影還有像你這樣,認為絕對看不見卻意外看見,因而改變改變主張的人吧?也就是說,這該怎麽說沒人知道什麽是理所當然的。我想也有人因為很想、很想看到而拚命努力,最後終於看到所以你也不必現在就把話說死,說什麽這輩子絕對看不到、那些全都是騙人的,大可不用那麽想我、那個、該怎麽說」


    實乃梨睜大眼睛看著龍兒,看得出她正在屏氣凝神。雖然不清楚她在想什麽,不過龍兒可以感覺到她在等待龍兒說下去。


    龍兒總算能夠開口。


    「我希望你有一天能夠看見幽靈希望你會期待有天能看見幽靈明知道你害怕還說這種話,我知道自己很過分,可是我想,這世上應該存在希望被你看到的幽靈。」


    龍兒不後悔自己脫口而出的話:


    「所以說,今天不是發生很多奇怪的事情嗎?那都是幽


    靈在推銷自己喔!來自某處的幽靈說:看!我在這裏!有沒有發現?」


    其實那就是我龍兒當然沒有說出口。


    「啊——」


    實乃梨突然噤聲,仰望天空,似乎有什麽東西讓她感到疑惑,之後也沒繼續說下去。


    「為什麽對我說這些?」


    龍兒在心裏小聲說:那就是我的幽靈。他別開看著實乃梨側臉的眼睛,害怕自己在凝視夜空的漆黑眼睛中融化。實乃梨在他身邊長歎口氣,終於帶著微笑回答:


    「我今天一直在想,為什麽會被奇怪的幽靈嚇到?而且嚇成那樣了,卻還看不到幽靈的模樣。然後剛才我看到了——ufo、很像ufo的人造衛星。我心想:啊!看到了!後來發現不是結果還是看不到,明明感覺得到就在附近就因為這樣,我才不知不覺就對高須同學說了那些話」


    「真是怪人」


    龍兒嘴上這麽說,其實他也看見了。就是那個像飛碟一樣在夜空滑行的閃亮星星,他也知道驚嚇實乃梨的幽靈的真麵目,就是自己喜歡她的心。


    這顆心並不像幽靈或ufo這樣不可思議,而是真實存在於實乃梨身邊——隻要她想看,應該就能看到。


    與實乃梨肩並肩吹著海風,眺望搖曳的漆黑大海。龍兒心想,如果實乃梨能夠看見自己的心該多好。即使她看過之後覺得無趣丟到一邊,也總比沒注意來得好。


    ******


    「龍兒」


    上完洗手間,輕輕打開門——


    「嗯?大河?」


    清晨一點——


    不知道是因為太早起,還是玩的太厲害的關係,大家早早就上床睡覺。寂靜無聲的深夜時分,在洗手間昏暗的燈光下,小小的臉蛋從某扇門裏探出來看向龍兒。


    「怎麽了?睡不著嗎?」


    龍兒壓低聲音,避免吵醒大家,輕輕關上洗手間的門。大河像貓一樣跑出房門,光著腳沒穿拖鞋就踏上了走廊,朝著龍兒走來。


    「因為聽腳步聲好像是龍兒」


    「你越來越不像人了」


    長頭發綁成睡覺專用的辮子,身上穿著家常穿的麻紗夏季睡衣。「嗯。」點頭的大河用水一袖口擦擦鼻子,猶如小孩子一樣的動作看起來了無睡意,大大的貓眼也是充滿精神。龍兒也因為上過廁所,整個腦袋清醒過來。


    龍兒指著樓梯說道:


    「下樓去嗎?」


    「好。我剛好想到,也得思考一下明天的事。」


    「是啊,你說得對總不能老靠蠢蛋吉一號、二號。」


    兩人一麵竊竊私語。一麵不發出腳步聲下樓,轉過走廊來到漆黑的客廳,兩人隻開了小小的餐桌台燈,坐在沙發上。


    寧靜的黑暗中傳來細微的海浪聲柔和的台燈燈光隻能照亮餐桌,兩人幾乎隻能看見對方的臉型。龍兒調整台燈的角度,想讓這邊稍微明亮一點——


    「哦哦這種台燈不便宜耶」


    這才注意到台燈上的講究精致工藝——整體是淺桃色的磨砂玻璃,細部則是以紫色玻璃裝飾。燈泡發出近似火光的穩重光芒,配合上磨砂玻璃之後,散發出朦朧溫暖的感覺。模擬蜻蜓在森林草木之間飛舞的設計風格,乃是典型的新藝術派。這該不會是拉奎(注:renlique,法國的新藝術派設計家)還是買列(注:emiliegalle同為法國的新藝術派設計家)等名家的夢幻逸品吧!?這種好東西可是難得有機會看到。


    在陶醉不已的龍兒眼前,一根沒教養的手指慢慢伸過來——


    「這個好惡心喔!」


    「我說你啊」


    摳摳摳,大河若無其事摳著細致的蜻蜓雕刻。該說是不對她的味,還是她不懂何謂風雅呢?反正新藝術對不懂的人來說,八成跟新上市沒什麽兩樣吧。


    這家夥噢是的龍兒不小心又被大河有如妖精一般的無益美貌吸引——


    「我們來吃剩下的咖喱吧。」


    接著又要龍兒幫她加熱咖喱。「唉——」龍兒歎了口氣:


    「別再吃了,現在已經一點了呦?等一下你又開始肚子痛話說回來,肚子已經好了嗎?」


    「好了。剛開始吃飯就覺得胃有些不對勁,沒辦法再來一碗,害我沒吃飽。」


    「沒有再來一碗?我倒是沒注意真難得,看樣子你真的很不舒服。」


    「是啊。北村同學拿藥給我的時候,也是一直問我:『水夠不夠?』、『兩顆藥都吞下去了嗎?』、『如何?有用嗎?』害我緊張到痛的更厲害,直到剛剛睡了一下起來之後,才終於不痛了。」


    「真想不到你也會肚子痛」


    「對了,你在我吃藥時跑哪去了?怎麽沒看到你?」


    因為我和節枝龍兒說不出口,也不知道為什麽說不出口、隻是喉嚨緊了一下。定睛看著在柔和燈光照射下,看起來像是桃子的大河臉頰。龍兒也不知道為什麽,不知不覺就開口回答:


    「我在打掃自己的房間。」


    說謊了,大河的長睫毛在台燈燈光中微微一顫,圓圓的眼珠看似興味索然地轉向窗外的黑暗,發出隱隱的光芒。


    「嗯」


    「我、我幫你加熱咖喱吧!」


    不知道為什麽——在被大河的眼睛盯上以前,龍兒趕緊從沙發上站起來。


    新藝術派玻璃台燈柔和光線照耀著的客廳,現在充滿咖喱味。


    「啊——吃飽了、吃飽了!」


    「怎麽連我也」


    回過神來,才發現眼前有兩個空盤子——太恐怖了,稍微沉睡的咖喱,美味程度更勝台燈的風雅。


    龍兒拿著盤子到廚房快速洗淨,手端麥茶回到客廳——


    「喂,別睡在這裏啦!」


    酒足飯飽的老虎懶洋洋地灘在沙發上,沒穿室內拖鞋的腳趾動來動去,張大嘴巴打了個哈欠。


    「啊啊我才沒睡。剛剛不是說要商量明天的計劃嗎?隻是真的有點太緊張好累,明明才過不到一天」


    「又開始想睡了」


    到目前為止已經多少次親眼見識大河的懶牛變化三步驟:吃飽、躺下、一不留神九睡死了——的龍兒,怎麽可能相信「我沒睡」呢?再說,通常看到這三個步驟,龍兒也是流著口水、在榻榻米上睡著了。一看到大河睡覺時幸福無比的傻瓜表情,自己的身體就會跟著不由自主放鬆——她的身上八成會釋放誘發睡意的催眠力場。


    「睡在這種地方,川嶼一定會說些什麽」


    「蠢蛋吉?」


    「嗯」


    「」


    龍兒坐在地板上,身體靠著大河橫躺的沙發,頭擺在沙發上,額頭靠著大河的肚子額頭好溫暖,發呆的視線也開始模糊很自然


    「這不是睡著了嗎?」


    龍兒勉強自己醒來。不行,照這樣下去真的會睡著。


    「大河、別睡了!起來!坐好!」


    「」


    「喂!」


    龍兒把手伸到大河的後腦勺下方,使勁將大河的身體拉起來。軟綿綿的大河縮成一團:


    「好冷怎麽有點冷」


    「啊——好癢!啊、住手!」


    龍兒站在沙發旁邊,膝蓋跪在沙發上,原本打算叫醒大河,豈料大河發揮貓科動物的本能,滾啊滾地就把頭鑽進龍兒的兩腿之間——


    「!」


    她突然一臉不高興地起身,睜開閉起的眼睛那個:


    「這不是胯下嗎!?」


    「你自己要鑽進來的!」


    大河以「真討厭~~」的眼神瞪視龍兒。龍兒心想,如果可以一掌打在她的頭上,那該有多好?


    「真是的,這下我完


    全清醒了真想把臉皮剝下來泡過消毒水再貼回去!」


    嘴裏說著完全清醒的家夥又打了個哈欠。大河好不容易起身和龍兒並肩坐在沙發上。龍兒還以為她準備要說什麽,沒想到——


    「總之,我明白了一件事旅行真的太累了。」


    「怎麽現在才說這種話?」


    大河毫不設防地向上伸直雙臂,仰望天花板:


    「總覺得整天的精神都很緊繃本來覺得可以和北村同學從早到晚待在一起是種至高無上的幸福沒想到,緊張的情緒遠大過幸福的感覺。」


    「嗯,也對看到他突然全裸登場,當然會緊張。」


    「你也是吧?小實雖然沒有全裸登場,不過你也覺得很累吧?」


    「也是」


    龍兒無法對大河坦白說出與實乃梨兩人共度的寧靜時間——其實也讓龍兒感到疲累。光是今天一整天跳動速度不定的心髒,就已經老了好幾歲。


    「我還以為結婚是件很棒的事,果然很辛苦如果要一直和喜歡的人獨處我看我會很早死吧?」


    大河解開編好的鞭子,在昏暗中鬆開了頭發,接著用在黑暗中依然白皙醒目的小手梳理發尾。「難怪我爸媽會離婚。」她又補充了一句。就連應該還會心痛的傷口都可以拿出來講,看樣子此刻的大河真的處於無防備狀態。


    龍兒什麽也沒說,隻是聽她說話。大河突然看向龍兒的臉,輕笑起來:


    「和你的話,倒是完全沒有問題看來我的身體已經染上2dk的狹窄氣息了吧!」


    「真沒禮貌。那是什麽意思?」


    [你看——明明待在這麽大的客廳,笨笨的我們仍依舊順從三坪大的習慣擠在一起.]


    [啊,原來如此三坪大的習慣啊.]


    龍兒不由的認同大河的話,說來沒錯,沙發並非隻有一個,想講話也可以到餐桌將,可是沒用的兩人還是以無法伸腿的零距離姿勢靠在一起聊天——此刻才發現兩人沒穿妥協的腳還是靠在一起.


    可是大河沒有特別排斥,也沒有叫龍兒閃開或滾開,時值必須壓低聲音說話的三更半夜,這種距離比較適合,而且龍兒也沒想說要分開.


    [能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固然開心,可是那始終不是日常生活,每天這個樣子我可受不了.]


    [恩湫!]


    大河打了個小噴嚏,坐起身來.龍兒伸手幫她拿麵紙,毫不猶豫的順勢幫他擤鼻涕.


    這才發現,深夜時分的兩人,間隔隻有數十公分.腳靠在一起.周圍隻聽得見海浪聲


    一般思春期的少男少女到了這種時候,接下來通常都會發生什麽事——


    [再一張,不夠.]


    [喔,還真不少!]


    [鼻炎.]


    嘶——龍兒看著那張擤鼻涕都美的側臉,心裏不知為何感到平靜,感覺就像是從騷動不已的日常世界回到自己家裏,總算可以鬆一口氣.大河是個美少女,又是掌中老虎,照理來說應該是距離[鬆口氣]最遠距離的稀有生物才對.


    [恩啊——我可能過敏了]


    [有帶鼻炎的藥嗎?]


    [沒有,討厭,我才不要在北村同學麵前流鼻水]


    一邊零散交換對話,龍兒也不禁開始打嗬欠,伸手遮住張大的嘴,呆呆地思考:


    隻要和大河一起,不論是名媛的別墅或者二樓公寓,似乎都沒什麽太大的差別,都擁有同樣的空氣,感覺小鸚的鳥籠好象就在身邊,醉的七葷八素的泰子等等就會穿著高跟鞋跌跌撞撞到家,以及發音不標準的[我回來了~~~]甜美聲音


    我和大河就處在這樣的空間——


    這是多麽不可思議的感覺,可是我一點也不討厭,倒不如說,這種感覺反而有種攜帶護身符的安全感——但還不到安心的地步,畢竟大河仍然算凶猛動物.


    此刻的大河又是怎麽想?她有些想睡地揉揉眼睛:


    [龍兒,我在想啊前幾天的那個夢啊有點意外]


    她以比平時更可愛的聲音如此說道.


    [恩?那個警告夢嗎?]


    看到龍兒轉頭,大河突然閉嘴不語,過了不久才有些猶豫地轉開視線:


    [還是算了,當我沒說話說回來,明天怎麽辦?又是使用蠢蛋吉,感覺有點]


    不知為何龍兒有點在意她剛才想說什麽,可是現在又必須商量明天的計劃,隻好重新起身坐正,開始思考.


    [啊——你說的沒錯,大家不是說好明天要去海邊玩嗎?]


    [海邊太亮了,又沒有地方可以躲,沒辦法嚇她吧!]


    [也對怎麽辦才好呢?]


    [可以讓小實害怕的方法]


    恩——兩人以同樣角度偏著頭.就在此時——


    [——讓節枝害怕的方法?什麽意思?]


    突然有個聲音從黑暗之中響起.


    兩人幾乎快要跳起來,無聲倒在地毯上.驚慌失措,想要蒙混過去的兩人還靠在一起躲在沙發下麵,企圖藏住身體.


    [說啊,什麽意思?]


    [咦!]


    [喔!]


    楸!肩膀被人抓住,還被人拉了起來,眼前那張盯著自己的眼睛臉是——暴露狂北村.


    這下子無路可逃了


    [你們兩個我想說口渴下來喝個水,沒想到正好聽見你們在籌劃什麽奸計而且還有咖喱的味道.]


    [也,也不算奸計拉]


    [也就是說,今天節枝大鬧特鬧的原因,全都是你們兩個搞的鬼?]


    猜對了無言的龍兒和大河既尷尬又猶豫,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隻能互看對方的臉.這副模樣已經明白說明了一切——[是的,就是我們幹的.]


    [真是的]


    北村推了推眼睛,忍不住歎息:


    [你們為什麽要做這種事這樣節枝不是太可憐了嗎?]


    話中混雜身為班長的正經.被罵的龍兒不禁坐在沙發上,兩手抓住膝蓋,拚命想著該如何回答——


    [這,這個是送給小實的禮物!]


    正坐在隔壁的大河,迫不得已開始找借口.


    [禮物?]


    [對,小實看起來雖然很害怕,其實她喜歡恐怖的東西勝過一天三餐呢!身為她的死黨,聽我說的準沒錯!她很喜歡我們稍微嚇唬她,讓她害怕,所以我們才決定嚇她,想要讓她有個美好的夏日回憶]


    這種借口誰會信啊!?龍兒才這麽一想——


    [喔!]


    真的有人相信.


    眼睛在黑暗中反射光芒,拍了一下手,沒想到相信這番說詞的人就在眼前——


    [原來如此!難怪節枝雖然嚇的很慘,眼睛卻閃著貪婪的光芒.]


    這八成是北村的胡思亂想,不過幸好他這麽想——龍兒與大河激動地點頭,兩人打心底祈求北村假裝不知道而撤退.


    [好!我懂了,既然是這樣,我也要參一腳!]


    [完了!]——絕望的龍兒不禁自言自語.


    [不如我們同心協力,明天玩大一點,好好嚇唬她怎麽樣?]


    龍兒與大河交換視線,互問對方該怎麽辦.先別管怎麽辦,重要的是北村現在一副幹勁十足的模樣他好象想到什麽


    [對了,也找亞美一起吧?]


    [咦!?]


    [蠢蛋吉!?]


    [恩。再怎麽說這附近也是她最熟,而且亞美一定也喜歡嚇人.再說隻有她被排除在外,也說不過去吧?我現在就去叫她!]


    沒等兩人想出阻止的借口,北村已經上樓去找亞美了.看到北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兩人不禁靠


    在一起:


    [這,這下子怎麽辦,大河!?好象離當初計劃越來越遠了!]


    [問我怎麽辦,我怎麽知道怎麽辦!事情變成這樣,也隻能順其自然了!]


    [順其自然——]


    大家一起嚇實乃梨.實乃梨感到害怕,龍兒化身騎士登場,這全是大家搞的鬼,害怕過頭的實乃梨生氣了,始作俑者是高須和逢阪照這樣的順序,怎麽可能戲劇般地縮短距離呢!?驚嚇與散布假消息,最後隻會被討厭而已.再說亞美可能乖乖聽話嗎?她可能為了找樂子,甚至想惹大河生氣,假裝若無其事揭穿這一切吧?


    但是盯著一片昏暗的大河舔舔嘴唇,看起來是下定決心:


    [沒辦法到了這個地步,隻有重新擬定計劃了,你無論如何都要保護實乃梨,等到一切揭穿的同時,告訴她:[我跟他們說過不要這樣,我很擔心你,我想保護你.]


    [這,這樣可行嗎!?會有這麽順利嗎!?]


    [不行也得行!沒有其他辦法了!你也不想未來變成那個狗未來吧?]


    大河的眼瞳在黑暗中發光.龍兒還沒點頭就聽到[人家好困喔!]亞美不耐煩的聲音與兩個人的腳步聲往客廳過來.


    ——你,你有病啊?沒別的事好做了嗎!?人家要睡覺了拉——真是的——!


    這是亞美被北村拖下樓之後說的第一句話.別說是做作女的假麵具,連天生的壞心腸都因為想睡覺和不爽而泄底.


    [哎呀,不要這麽說]


    [別碰我,少羅嗦!]


    亞美冷冷一瞥,瞪向想要安撫而輕撫她背的青梅竹馬.大河悄悄貼近亞美開口:


    [喂,蠢蛋吉——]


    [幹嗎?]


    [你如果肯幫忙,我就把蠢蛋吉最喜歡的龍兒借你玩三天三夜.]


    咕!大河雙手抓住龍兒的臉,推到亞美麵前.龍兒慌慌張張對大河投以責難的眼神:


    [你幹嗎要她加入我們啊?]


    [不讓她加入我們,她就會向小實告狀。」


    大河的悄悄話讓龍兒語塞——她說得沒錯,亞美很有可能那麽做。


    「蠢蛋吉,你看!還可以玩暴露狂版的龍兒喔!」


    「喔!」


    大河當著亞美的麵,將龍兒的t恤卷到連性感黑乳頭都曝光的位置——


    「……我才不要。」


    亞美轉開視線,狠心加以拒絕.龍兒當場倒在沙發上——真是太傷人了!可是大河依舊毫不氣餒:


    「不管啦、不管啦、不管啦!蠢蛋吉也要加入!人家想要蠢蛋吉也加入!好嗎,好嗎!一起玩嘛——!」


    「啊吾啊吾啊吾啊吾……]


    大河對著翹腳坐在沙發上的亞美小腹使出貓咪攻擊,用臉拚命磨蹭,摟著她不停搖晃.


    眼睛半睜的亞美還是一臉想睡,想推開大河的手也使不上力,心不甘情不願地任由大河擺布.大河像小孩子撒嬌一樣搖晃亞美,突然抬起臉低聲說了一句:


    [模仿秀,連續一百五十種]


    [啥!]


    啪!亞美的眼睛總算完全睜開.


    [好拉,好拉,好拉!放在網路上一起玩嘛,一起玩嘛!讓你丟臉好嘛,好嘛,可以吧!永不消失的檔案]


    清醒的亞美抓住大河的腦袋,把她從自己身上拉開。


    「煩死了——!我知道了啦!我配合總可以了吧!快住手,我會暈啦]


    亞美粗魯地抓抓頭,瞪向大河與北村,就連龍兒也遭到池魚之殃.


    「……你們要嚇唬實乃梨逗她開心,幹嘛非得把亞美美扯進來啊真是討厭耶.煩!佑作,把紙筆拿過來。」


    亞美使喚青梅竹馬拿來原子筆,開始在紙上畫地圖:


    [這邊是我們所在的別墅、這邊是可以看到海灘的海灣…」


    「字真醜……」


    亞美不耐煩地瞪了喃喃自語的大河一眼:


    [這邊是陡峭的岩岸,裏頭有洞窟,可以容納兩三人進去……洞窟還滿大的.不過陽光照不進去,可以站立的地方也不大,而且海水會流進去,我們就帶手電筒進去試膽量類似這樣的驚嚇方式,應該可以製造出恐怖效果。]


    喔……昏暗的客廳傳出一陣小小的鼓掌聲。


    「亞美不傀是地頭蛇!」


    「要想壞點子,沒人能出川嶼之右!」


    「我才不是地頭蛇……怎麽好像都是在說我的壞話……?」


    亞美不爽地瞪向男子軍團。大河摟著她的肩膀,拍拍她的背:


    「幹得好!我準你進來我家,愛對我的寵物小鸚做什麽都行!」


    「什麽你家?那是我家、是我的寵物小鸚吧……」


    「做什麽都行……逢阪,這是怎麽回事……?」


    「誰、誰要對那隻醜不啦嘰的禿鸚鵡做什麽啊……」


    傷腦筋的亞美一臉不悅,可是一瞬問又盯著龍兒……沒有加入友人的騷動,表情似乎在思考另一次元的事——就像一個難以理解的普通女孩。


    ************************


    花了不到一個小時的時間,商量完洞窟試膽計畫之後,亞美與北村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至於龍兒與大河——


    「我說你啊,上廁所自己一個人去就可以了吧……』


    [因為很暗嘛!]


    龍兒陪著大河去上廁所,所以比北村晚了一點才上樓。兩人在龍兒房門前告別,龍兒一個人回到黑漆漆的房間……


    「睡覺吧……』


    睡意有如海浪斷斷續續湧來,龍兒拉起不複溫暖的毯子,正準備要躺在床上——


    「……這是什麽!?」


    忍不住放聲大叫,從床上跳起來。自己若無其事觸摸枕頭的手上好像纏到什麽東西——


    有如絲線般細長,還有一種……滑溜的感覺?


    總之先開燈再說。龍兒已經習慣黑暗的眼睛藉著隱約的光線看到——


    「唔……」


    不禁因為幾分怪異而僵住。


    龍兒的枕頭上鋪著自己帶來的毛巾,毛巾上麵有好幾根長頭發——而且不是很多,更多了一分異常的真實感,就像是剛才有一個女人睡在這裏。舉起摸到頭發的手一看,發現手上還牽有黏答答的透明絲線。生理上的厭惡感讓龍兒反射性地想吐,趕緊飛快下床拿起麵紙用力擦手。


    那個長度一看就知道不是龍兒的頭發。再說稍早起床的時候,床上也沒有這種東西——


    不對,之前起來並沒有開燈.


    這樣說來,那到底是什麽時候……?


    沒有人能夠解釋湧上龍兒心頭的疑問,隻感覺到背後一陣發麻.不由自主屏住呼吸,窗外是波濤聲……風聲……


    ……等等,這沒什麽了不起。是的,沒什麽好在意的。頭發一定是老早前就在那裏,一定是我弄錯了,帶到泰子用過的毛巾,那是泰子的頭發.至於黏答答的東西一定是我的口水。這樣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龍兒假裝平靜,同時往後退出房間……搞不好是大河的頭發?我不清楚她怎麽辦到的.總之就是大河使用某種方法,把頭發放到毛巾上麵。不管怎樣都好龍兒不斷重複,好象想要說服自己,腳下快步離開房間。目標是隔壁——大河的房間。龍兒連敲都沒敲,就一把打開門:


    「大,大河、你、是不是,我房間……咦……?」


    「龍兒……]


    房間裏燈火通明,大河站在那裏,還沒上床睡覺。


    「龍兒,這個……你認為是什麽……?]


    大河自然地躲到龍兒身後、伸手指著地上那件脫下亂丟、


    連折也沒折的連身洋裝.


    [那個不就是你脫下之後亂丟的衣服嗎?我老是叫你要掛好]


    [不是!我沒穿那件,我打算明天穿,所以折好收在背包裏]


    [你,你記錯了吧?]


    [我也是那麽想,正準備把衣服撿起來溫溫的好象有人剛穿過才脫掉還有那個]


    大河的手指緊緊抓住龍兒的t恤,龍兒卻覺得她是抓住自己的心髒.自己根本動彈不得。脫下亂扔的連身洋裝四周,還留有濕漉漉的足跡,那不是普通的水,是腳形的粘液.


    「我、我房間也有點怪怪的……好像有人睡過我的床……而且,我的枕頭上也有粘粘的東西……」


    []


    房間一片寂靜。隻聽得見海浪來回,就好像不斷重複的持續低音——


    「咦!」


    窗子突然晃動。


    應該是風吧?大河嚇到坐在地上.龍兒也好像變成木頭人,忘記伸手拉她.


    感覺到了——有東西,這裏有什麽東西。大河像貓一樣轉頭看向空無一物的空中,四處東張西望,靠著牆壁拚命地想要起身:


    [好,好討厭的感覺有誰待在這個房間裏你,你不覺得怪怪的嗎?]


    大河拉著龍兒的手打算從打開的房門走到走廊——乒!房門突然從外麵關上.


    [!]


    大河往後跌倒,旁觀的龍兒也是兩腳無力,站都站不穩,兩個人靠在一起,僵在牆邊.


    「這這這這這是夢!?對、沒錯!是夢!龍兒!」


    「沒錯,是夢!是生下小狗、住在狗屋那個夢的延續!」


    「我們隻要閉上眼睛,過—會兒就會從夢裏醒來了!]


    「會醒來,會醒來!」


    ——兩個人拚命閉上眼睛,兩人的身體不住顫抖,感覺好象隻要睜開眼睛,就會發生什麽詭異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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