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力維推開房門的那一刻,袁福康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冷戰,因為他知道,謝東就在裏屋。


    他太了解這個當年的創業夥伴了,一旦發現謝東在裏麵的話,那自己的死期就不遠了。張力維絕對有一萬種辦法,讓他在這個世界上悄無聲息的消失且不露任何痕跡。他甚至做好了翻臉的準備,既然退無可退,那隻有撕破臉皮、拚死一搏了。這麽多年,壓在自己心頭的這口惡氣,也是該了斷的時候了。


    然而,事情似乎並沒有他想象的那麽壞,張力維推開裏屋的門,探頭往裏看了幾眼,然後轉頭笑著道:“大哥,我剛才話說了一半,你這裏不光可以修身養性,還是金屋藏嬌的好地方啊。”說完,自顧自的哈哈笑了起來。


    袁福康暗暗鬆了一口氣,白了張力維一眼,撇了下嘴道:“你是越來越不厚道了,居然拿我尋開心了!”


    聽他這麽說,張力維連忙一本正經的道:“這你可冤枉我了,我哪敢拿自己的大哥尋開心啊,我現在就是沒時間,等公司上了軌道,我也弄上個紅顏知己,到你這裏來,好好享受下幸福人生。”說道這裏,他略微停頓了下,往袁福康麵前走了幾步,繼續說道:“先不說這些閑話了,請你出山的事,答應不答應啊?”


    “答應個屁!公司的事你自己想辦法,別再來煩我。”袁福康連頭都沒抬,便一口回絕了。


    張力維聽罷,則擺出一副非常遺憾的架勢,雙手一攤道:“我算看出來了,你是打算累死我而厚快啊。”


    “這叫能者多勞。”袁福康笑著回了一句。


    說話之間,順子提著一大口袋新鮮蔬菜回來了,張力維見了,連忙吩咐都給裝在車上,然後起身告辭,往門外走去,袁福康也不遠送,隻是站在屋門前,朝著他的背影喊了一句:“別忘記回去就給我轉錢!”


    張力維頭也不回的道:“放心吧,忘不了。”隨即鑽進汽車,兩台車相繼調頭,絕塵而去。


    見車子消失在路的盡頭,袁福康這才長長吐了一口氣,趕緊返回房間,打開裏屋的門,輕聲喊了一句謝老師,見沒什麽動靜,於是邁步進去,走到牆角處,彎腰將地窖蓋子打開,往裏看了眼,然後笑著道:“趕緊出來吧,老張走了。”


    東北的農居,在房間裏挖地窖是很常見的,地窖裏四季恒溫,一般用作存儲越冬的水果和蔬菜,隻是萬萬沒想道,今天發揮了如此關鍵的作用。


    謝東從地窖口裏探出頭來,神情還是略顯緊張。


    “走了?”他輕聲問道,隨即從地窖裏一躍而出,一邊撣著身上的土,一邊苦笑著自我解嘲道:“真他媽的丟人,弄得跟做賊似的。”


    袁福康將地窖蓋板放好,這才回身看著他,一本正經的說道:“你還真挺機靈,要是不及時躲進去,被老張發現了,那咱倆就都危險了。”


    他無奈的笑了下,起身出了裏屋,重新盤腿上了炕,這才像是自言自語的道:“撞上了也沒什麽,其實,張力維早就對我動過手了,隻不過我命大,他沒得手罷了。”


    袁福康把順子喊了進來,重新沏上一壺茶,二人各斟了一杯,這才試探著問道:“你說的是高陽那次嗎?吳桐和我介紹過,開車撞你的人,應該是丁老四,他可是張力維手下最得力的幹將了,你能全身而退,已經非常不容易了。”


    謝東淡淡的笑了下,有心將丁老四已經被捕並突然死亡的消息說出來,可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隻是輕聲問道:“對了,張力維今天怎麽突然來了,我聽你們倆說話,感覺他好像察覺到什麽了。”


    袁福康也皺著眉頭,思索了片刻道:“我剛剛也一直在想,我和吳桐交往這麽長時間,應該不會有人知道啊,老張是從什麽渠道得知的呢?而且,居然知道我們倆每天要打好幾個電話,真是怪了,難道在電信部門查我的通話記錄了?”


    謝東聽罷卻笑了:“那也未必,什麽叫絕對沒人知道,起碼苗苗和郭總就知道。”


    袁福康卻搖了搖頭:“這兩個人不會有問題的,尤其是老郭,我們是生死過命的交情,絕對不會跟任何人透露,至於丁總嘛......”說到這裏,他停頓了下才道:“應該也不會的。”


    “不是應該不會,是絕對不會,要不是我昨天告訴她,你塞個紙條給我,她連我都沒告訴。”謝東說道:“所以,一定是其他環節出了問題。”


    袁福康思忖片刻,把手一揮道:“算了,先不用考慮這件事,總之是應付過去了,暫時老張不會懷疑什麽,這個理由,是我和吳桐事先推敲過好多次的,絕對合情合理,甚至還做了很多細節方麵的準備,她有不少貼身衣服都放在我這裏,就是為了一旦被張力維懷疑,好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想不到袁福康和吳桐想得如此周全,竟然連在一起的理由都提前安排好了,謝東連連咂舌,相比之下,自己的所作所為真是太隨意不過了,尤其是魏霞,壓根就沒把張力維放在眼裏,現在看來,真是有一些冒失啊。


    袁福康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淡淡的笑了下道:“謝老師,你還是不很了解老張,他心思縝密、行事果斷,也就是在今天,四海升平、政治穩定,他隻能老老實實的做一個商人,要是換成兵荒馬亂的年月,此人絕對是個稱霸一方的諸侯。”


    謝東聽罷一個勁撓頭,笑著道:“袁總,讓你說的,我咋感覺他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而咱倆好像在做見不得人的事呢?”


    袁福康苦笑了下:“在陽光下光明正大做的,未必都是好事情,同理,咱倆躲在這山溝裏,在地窖裏研究的,也不一定就是見不得人,隻不過被逼無奈而已,在咱們省城,張力維早就用錢把所有的路鋪平墊穩了,想要動他,不知道會牽扯多少利益,不知道會讓多少人睡不著覺,所以,必須要加上十二分的小心,否則,還沒等你動手,就被他幹掉了。”


    聽袁福康這樣說,謝東不由得歎了口氣:“要按你的說法,豈不是毫無勝算?既然上上下下都被他買通了,那咱倆還折騰個啥勁兒啊。”


    袁福康淡淡的笑了下,眼睛望著窗外的群山,意味深長的道:“是啊,我也曾經是這麽想的,所以早早抽身而退,惹不起,還躲不起嗎?直到吳桐的出現,才讓我重新動了東山再起的心思,可惜,她......”說到這裏,他突然話鋒一轉,壓低了聲音說道:“你不感覺吳桐的死有點蹊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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