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介民走後,楊之謙站了起來,並沒有立刻跟過去,而是轉向陳曦,很有風度的伸出一隻手,微笑著說道:“陳曦,恭喜你競聘成功!”


    陳曦淡淡的笑了下,說實話,他最不喜歡的就是楊之謙這一點,明明心裏恨得要死、煩得要命,卻還要拿出一副風度翩翩的樣子,與其說是有修養,其實說穿了,無非就是虛偽而已。


    他也想說幾句客氣話,卻感覺實在說不出口,便隻是禮節性的握了下楊之謙的手。


    楊之謙突然往前邁了一步,貼在他的耳邊低聲說了句:“咱們走著瞧吧,你個窮逼,別高興的太早了。”


    陳曦聽罷卻笑了,這就真實了,相比較而言,他更喜歡這樣的楊之謙,於是用力的握著他的手,也貼在他的耳邊說道:“好吧,我會記住你這句話的。”


    楊之謙不再說什麽,轉身快步朝門外走去,兩人這一番舉動,看得所有人都一頭霧水,一旁的楊學義趕緊輕聲問道:“你們倆剛才說啥呢?”


    “沒說什麽,他送給我一個祝福,我也順便問候了下他。”望著楊之謙的背影,陳曦平靜的說道。顧曉妍也走了過來,並沒說話,而是朝他微微一笑,便也快步出了會議室。


    “我宣布,本次競聘會結束,陳曦同誌當選為安川分公司經理職務,公司黨委批準後進行公示,公示期滿,將正式任命。”高部長宣布道:“散會!”


    眾人這才起了身,有的往門外走去,大部分人還是走過來,跟陳曦握手祝賀,然後嚷嚷著要請客,劉漢英見狀,則笑著說道:“請個屁客,競聘選舉隻是第一步,等正式任命下來之後再說,這頓飯先記在賬上,到時候必須請。”眾人聽罷,這才紛紛散去。


    陳曦也沒什麽地方可去,於是被劉漢英拉去了辦公室,關上房門,他趕緊恭恭敬敬的說道:“劉總,今天多虧有你和楊總的支持,不然,我根本不可能競聘成功的。”


    劉漢英微微一笑,拍了下他的肩膀,示意他坐下,然後點上一根煙,深深吸了口,這才緩緩說道:“本來我以為是手拿把掐的事,可沒想到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你還是做好心理準備,任命處級幹部,不僅需要公示,還要上報國資委批準,競聘成功隻是第一步,往下任何一個環節出問題,都有可能前功盡棄,這個事還真不能掉以輕心,最好能想辦法活動一下。”


    他聽罷不由得苦笑:“您說這些我都知道,隻不過以後的事,我就更無法掌控,隻有聽天由命了。”


    劉漢英低頭想了想,淡淡一笑:“放心吧,有胡總挺你,問題不大。”


    他笑了下,試探著問:“劉總,我聽雅萍姐說,將來胡總離任了,您可能接手公司,是這樣嗎?”


    劉漢英略微愣了下,隨即爽朗的笑了:“我算看出來了,雅萍是真挺欣賞你啊,居然連這種事都告訴你了,可千萬別四處亂說啊,現在這件事還有很大的變數,公司裏沒幾個人知道這件事。”


    他連連點頭,劉漢英這才歎了口氣道:“說了你可能不相信,別人眼紅這個位置,但我還真不想幹,我今年五十了,早就看淡了這些,而且,介民把華陽集團帶到了這個高度,對任何繼任者來說,都是個挑戰,想超越他太難了,幹得好,人家說你是借了前任的光,幹得不好,那就等著挨罵吧!”


    說完,見陳曦仍舊是心不在焉,於是便笑著道:“咋了,還擔心你媳婦兒啊,放心,胡總不能把她怎麽樣,倒是今天她說這句話,把楊之謙懟夠嗆,日後難免會產生一些矛盾啊。”


    陳曦歎了口氣:“楊之謙這路人,別說他當了集團副總,就是日後飛黃騰達了,當了市長、省長,我也一樣鄙視他,兩麵三刀的,說一套做一套,十足的小人,你知道他剛才對我說什麽嗎?”


    “說什麽?”


    “他說,窮逼,走著瞧。”陳曦笑著說道:“你能想象得出,這句話是出自他的口嗎?在人前,他從來都是一副正人君子的形象,溫文爾雅,彬彬有禮,但背地裏就這麽說話,真的,說出來你可能都不相信。”


    劉漢英卻把嘴一撇:“你的意思是,你比我們這幫老東西的眼光還犀利唄?開什麽玩笑,連你都能看清楚的事,我會看不出來?”


    陳曦一愣,隨即也意識到,剛剛那句話似乎有點欠考慮,於是連忙收住話茬,嘿嘿的笑了幾聲。


    劉漢英哼了一下:“這年頭誰都不傻,每個人心裏都有杆稱,誰也蒙不了誰的,我這眼睛裏可不揉沙子哦!”


    他趕緊點頭稱是,劉漢英還想繼續說點什麽,他的手機卻響了,拿出來一瞧,是顧曉妍的來電,於是笑著說:“不好意思,劉總,我先接個電話。”見劉漢英點頭應允,這才趕緊接了起來。


    “曉妍,我在劉總辦公室呢。”電話一接通,他直截了當的說道。


    顧曉妍哦了一聲:“你在那兒等我,我馬上過去。”


    放下電話,劉漢英笑著道:“你看,我說沒事吧,介民拿顧曉妍,簡直就當自己的親閨女看待,別看當著外人麵吹胡子瞪眼睛的,可關上門,顧曉妍喊一聲胡叔叔,立刻就煙消雲散了。”


    兩人正說著呢,門外傳來幾下敲門聲,劉漢英喊了聲進來,顧曉妍這才輕輕地推開了門。


    “劉總,沒影響您工作吧?”她規規矩矩的站在門口,笑吟吟地問了句。


    劉漢英捅了陳曦一下,笑著道:“你看你媳婦兒多能裝,其實,她心裏壓根就沒把我當回事。”


    顧曉妍撲哧一聲笑了,隨即邁步走進辦公室,輕輕關好了門,這才噘著嘴道:“劉總,你先別挑我的理,今天這事,我還真得怪你呢!陳曦上次陪你喝酒,把小命差點搭上,今天你為啥事先一點消息不透露啊?未免也太不夠意思了吧?”


    劉漢英把雙手一攤:“我的大美女啊,我也是中午才知道的消息啊,事先一點征兆都沒有,中午吃飯的時候,還是孟朝暉打電話說楊總要參加競聘,我才知道有這麽回事。再說,這事要怪也得怪介民啊,怎麽能怪到我的頭上?我看啊,你就別埋怨了,最後這不是弄下來了嗎,也算是有驚無險啊。”


    顧曉妍輕輕歎了口氣,噘著嘴巴道:“我誰都怪,剛剛還跟胡總吵了一架呢!不過嘛.....不管怎麽說,陳曦能通過競聘,多虧了劉總幫忙了,我們倆心裏都有數,隻不過這酒實在不敢再喝了,等日後一定重謝!”


    不料劉漢英聽罷,卻把眼睛一瞪道:“少來這套,酒都不肯喝,還說什麽重謝,啥叫重謝?能給我搬個金山還是銀山啊?”


    顧曉妍被這句話給噎夠嗆,一時也不知道說點什麽,陳曦見狀,把胸脯一拍:“劉總,隻要你願意,我豁出這條命去,也奉陪到底了。”


    劉漢英哈哈大笑:“好樣的,這才像個男人說的話,俗話說,騍馬上不了陣,看見沒,顧大美女,關鍵時刻,還是你們家老爺們說話有魄力啊!”


    顧曉妍的臉頓時就紅了,嗔道:“劉總,你說話能不能靠點譜?”


    劉漢英一貫霸道,也不理睬顧曉妍,而是繼續問陳曦道:“別聽女人瞎鏘鏘,酒該喝還得喝,這麽個大喜事,不喝透了豈不可惜,這樣吧,今天晚上我請客,咱們繼續徐記海鮮世家,來個不醉不歸。”


    陳曦一聽,連忙說道:“別啊,上次說好我請客,結果喝傻了,這次必須補上,還是我來吧。”


    劉漢英想了下,也沒客氣,拿起辦公桌上的電話,便打給了孟朝暉:“朝暉啊,今天晚上咱們還在徐記海鮮吃飯,還得麻煩你當司機啊,另外弄幾瓶好酒過來。”


    不料孟朝暉卻道:“劉總,今天晚上恐怕不成,我正往醫院趕呢,我哥被車撞了,正在醫院搶救,嫂子在外地打工,一時半會還趕不回來,就侄女一個人陪著,我得過去照看下。”


    劉漢英和孟朝暉是老鄰居,與其兄也認識,聽罷連忙問道:“被車撞了,嚴重不嚴重啊?”


    孟朝暉道:“具體情況還不清楚,我侄女來電話,就是一個勁兒哭。”


    “我操!”劉漢英罵了句:“告訴你學義了沒?”


    “告訴了,他下班也能過去。”孟朝暉道,劉漢英聽罷,又問清楚了具體醫院,這才掛斷了電話。


    “不成了,今天晚上這頓酒是喝不上了。”他不無遺憾地道:“我得去醫院看看,朝暉他哥,和我是光屁股一起長大的兄弟,為人老實厚道,去年就下崗了,家裏全靠媳婦在外打工撐著,出了這麽檔子事,我必須得過去瞧瞧,反正你最近這幾天也不能回安川,咱們就改明天吧。”


    陳曦當即表示同意,又簡單聊了幾句,二人便起身告辭,出了辦公室,沒走多遠,他忽然又停了下來,思忖了片刻,對顧曉妍道:“我也應該去一趟,這叫雪中送炭,比錦上添花效果要好。”顧曉妍想了下,也點了點頭,於是兩個人便又轉了回來,把想法一說,劉漢英自然滿口答應,看看時間也快五點了,索性就直接下班了。


    陳曦開車,拉著顧曉妍和劉漢英直奔醫院,到了醫院才發現,楊學義和薛明也在,見陳曦和顧曉妍來了,孟朝暉頗感意外,自然非常熱情,介紹完哥哥的傷情,特意把侄女喊過來。


    孟朝暉的侄女是個二十多歲的女孩,在移動公司工作,小姑娘生得眉清目秀,很是討人喜歡,不知道為什麽,陳曦就是感覺這個女孩子有點似曾相識,卻又一下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雖說有點納悶,卻也沒太往心裏去。


    孟朝暉的哥哥是被一輛違章行駛的出租車撞倒的,傷勢很重,此時已經被送進手術室手術了,他倆既然都來了,也不便立刻就走,於是幾個人便在手術室外閑聊起來,話題自然圍繞著今天這場競聘,你一言我一語的,正說得熱鬧,忽然聽那小姑娘說道:“二叔,我媽來了。”


    眾人扭頭一看,隻見一個四十多歲的女人剛出了電梯,正快步朝這邊走來,孟朝暉見狀,喊了聲嫂子,便趕緊迎了過去,陳曦遠遠望去,卻不由得吃了一驚,頓時愣在了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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