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寂在房內記錄城牆修繕進程,忽聞敲門聲。


    “何人?”


    “殿下,是我。”


    柔婉的回應傳入,幽寂抬眸,便看到女子娉婷的身影投映在門上。


    他起身開門,望見蘭瑩簡單用外衫披著寢衣站在外麵。


    “怎麽還不睡?”


    蘭瑩垂眸淺笑,端高了手裏的托盤:“殿下買了好多桂花糖糕,其實用不了那麽多的。我看殿下燈還亮著,便送些糖糕過來,讓殿下也嚐嚐。”


    幽寂看了眼糕點:“你客氣了,其實本宮不餓。”


    蘭瑩微微抬起眼簾,表情委屈,好似做錯了什麽:“殿下是不是覺得,蘭兒打擾到您了?”


    “沒有,你別這麽想。”


    蘭瑩鼓足勇氣,徹底抬眼與他對視。


    “既然我們都輾轉難眠,倒不如坐下,促膝長談一番,不知殿下,意下如何?”


    幽寂並不排斥她,而且確實覺得悶,便讓開條道:“進來吧。”


    蘭瑩徐步而入,跪坐在他辦公的方幾旁,將那碟糖糕放在案上。幽寂落座,親手提壺為她倒了杯茶。


    蘭瑩眉眼低垂:“殿下……”


    幽寂望著她:“你有話想對本宮說?”


    蘭瑩並未立即回話,而是轉身正對他,雙掌交疊貼於腹前,朝他傾身而拜。


    幽寂疑惑:“為何突然行此大禮?”


    她緩緩抬身,眼神落在低處:“這一拜,是蘭兒恭喜殿下,即將選得一位德才兼備的太子妃,與她共結連理。”


    幽寂寡淡無味地別過臉:“沒必要,本宮並不覺得這是多麽值得恭喜的事。”


    蘭瑩悵然:“其實蘭兒……也去參加了初選儀典。”


    幽寂旋即又看回她:“是麽?本宮居然不知道?”


    蘭瑩暗自一怔,略有驚喜,探究地望他:“殿下您沒有看過名冊?”


    “沒看過,因為本宮對選妃根本沒興趣,全都交給母後了。”


    蘭瑩更覺欣慰,淡雅一笑:“不過現在已經不重要了,因為我已經在初選中就淘汰了。”


    幽寂眉頭一緊:“怎麽會呢?定是哪裏出錯了?”


    他最先想到的理由,或許是禮部在遞送複選名單時,將她給遺漏了?


    看出他的緊張,蘭瑩心情微妙地變好:“殿下也為蘭兒覺得可惜麽?”


    幽寂愣了一愣,似是掩飾地移開視線:“本宮覺得,以你的蕙質蘭心,遠勝過那些庸脂俗粉。”


    “有殿下這句肯定,蘭兒已經很知足了。”


    “可本宮實在想不通,你有才情,又知書達理,有什麽理由可以淘汰你?”


    蘭瑩直言不諱:“蘭兒是被皇後娘娘親口淘汰的,因為我是貴妃娘娘推薦的人,皇後娘娘擔心我會對太子不利。”


    幽寂靜靜地看了她一會,意味深長:“本宮不認為一個細作,會如此真誠地把底牌亮出來。”


    “殿下您是明白的,但皇後娘娘未必明白。其實,是我自取其辱了……”蘭瑩苦笑,“我想及咲貴妃是前朝公主,在年少時曾與我已故的娘親是手帕交,而我又與小公主交好,便求貴妃娘娘看在這些情分上,把推薦秀女的名額賜給了我。”


    幽寂對咲貴妃其實頗為謹慎:“你為何要去求她?”


    “因為……”蘭瑩垂首,羞怯中又有幾分黯然,“因為選妃的不是別人,而是太子你啊。”


    幽寂沒料到這突如其來的柔情,狠狠地怔住了。


    “當我第一次看到太子,他高高在上,享受萬人景仰,眼裏仿佛堆積了寒山之雪。可當我再看,他卻是那麽孤獨,也許在他心裏,藏著不為人知的傷痛吧?”


    蘭瑩輕然抬眸,脈脈含情的眼神渡了過來,卻見幽寂看她的目光頗為深重。


    想來太子是忌諱被她說破心事,她趕忙解釋:“因為蘭瑩也是一個孤獨之人,越孤獨,我就越能體會太子的孤獨,想到殿下會在夜深人靜時,因為找不到一個人說說話,因而飽受寂苦,我就想陪在他身邊……”


    幽寂許久不言,氣氛恍若凝固一般,蘭瑩尷尬地頷首:“是蘭瑩不自量力,心存妄念了,望殿下恕罪。”


    “你這些話,都是發自真心的?”


    幽寂終於開口,語氣卻有些冷。


    “是。”


    蘭瑩有足夠的底氣承認。


    “殿下無心選妃,是因為您堅信,為這場選妃而來的芸芸佳麗,她們更在乎名利、地位、家族榮耀,而我……在乎的是太子。”


    說著,她便暗暗伸出手,一路探過去,直到輕柔覆在幽寂的手背上,令他心神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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