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望著眼前年輕卻氣場十足的男人,冷目中逐漸浮起笑色:“祁老板,還真是慷慨啊。”


    “想在天子腳下立足,就要懂得臣服。”祁妙微微俯首。


    皇帝領會其意:“識時務者為俊傑。”


    皇帝將這場秘會經過告訴幽夢,想及祁妙麵對君王時,那種泰山崩於前而不改色的氣魄,甚是感到後生可畏。


    “齊昌會勢力遍布天下,如若一朝動亂,必會危害江山社稷。”


    幽夢惴惴不安,試探地問道:“父皇,你想鏟除齊昌會麽?”


    皇帝轉過來,腹黑地笑道:“如此強大的威脅,與其敵對,不如為朕所用。”


    幽夢:“所以這些年,父皇始終與祁妙保持著互利互惠的關係?”


    皇帝:“祁氏這些年的確為國出了不少財力,朕需要他來震懾、影響東方諸邑上其他的舊貴族。但畢竟是虎狼之輩,朕倚重他,究竟是如虎添翼,還是養虎為患,全看朕是否有能力,牽製這隻老虎。”


    幽夢垂眸暗思:棲梧曾與我說起過,他本是祁妙的幕僚,奉命去接近丞相,丞相看重其美色,又送他去侍奉晉璿公主,指望他能幫助拉攏皇姑母支持相府。然而棲梧卻向皇姑母亮明了底牌,皇姑母覺得他是個人才,便引薦給了父皇。


    父皇利用棲梧那人事通達的本事,讓他遊離於貴族勢力之間,特別是祁氏這樣帶著舊朝血統的豪族。她想,或許父皇並不知道棲梧其實早就是齊昌會一員了吧?


    “您讓春陵君在其中周旋,遊說祁妙為皇室效力,對麽?”


    “他隻是朕的嘴巴,朕還需要一雙眼睛。”皇帝深意地望著她,“幽夢,你是最合適的人選。”


    “父皇要兒臣接近祁妙,打入齊昌會內部,好替您監視他們?”


    “鳳棲梧是縱橫世家後人,交際能力過人,但這種人,立場往往是不夠堅定的,朕不能完全信任他,正如朕不會完全信任祁妙。”


    還有丞相和沐王府。


    幽夢在心裏如是補充。


    “想要找一個讓朕完全信任的人潛伏齊昌會,祁妙鳳棲梧都是聰明人,朕的耳目很難受到重用。”皇帝耐人尋味地笑了,“所以有的時候,為了達到目的,女子比男子更方便。”


    幽夢窘笑:“父皇這話……兒臣怎麽聽著怪怪的?”


    莫非,父皇這是暗示兒臣可對祁妙使美人計?


    皇帝不置可否:“你母妃是前朝公主,賜予你一半前朝血脈,這便讓你與齊昌會有了淵源,相比其他人更易得到他們的信任。”


    幽夢感覺這事不好答應得太過幹脆,不然會令父皇生疑,於是她迂回婉轉地說道:“兒臣是與棲梧交好,但與祁妙還不是很熟,他這個人脾氣古怪,不太好打交道……”


    “朕相信你可以擺平他。”皇帝篤定笑著,“用你的智慧,和魅力。”


    幽夢知道父皇說得沒錯,她也知道祁妙對她有意思,甚至明確表態過可以隻和她當情人,隻要她肯投出誘餌,不怕祁妙不上鉤的,但……


    世子和淵那關怎麽過?還有府裏的蘇稚,這幾個人的“共融”還是個問題,再加個祁妙?這不是憑空又多了一個麻煩?


    她心累地苦笑:“父皇真是對我委以重任啊。”


    “任務很艱巨,就看你有沒有膽量和信心去完成了。”


    幽夢仍擔心,父皇會借她的手消滅齊昌會,她是不願看到自己的朋友受傷害的。


    “如果兒臣能憑借自己的本事,幫您維護住祁氏這個盟友,父皇是否會長久與之合作?”


    “那是自然。”皇帝看出了她的心思,“但如果他們有任何動搖江山的企圖,被你發現了,你的立場就顯得尤為重要。”


    這句警告,給了幽夢心鼓重重一擊。


    “你要時刻記得,你是朕的女兒,永遠都要站在皇室這邊。”


    ◇◆◇◆◇◆◇◆◇◆


    這日,蘭瑩在街上采買宣紙筆墨,正要付錢,掌櫃卻說:“姑娘不用付錢了,有位客官已經替您付過了。”


    蘭瑩不勝詫異,順著掌櫃的示意,她回頭便看見幽寂穿著一件常服,在不遠處站著。


    蘭瑩讓自己的貼身婢女去外麵等,她緩緩走向幽寂。


    “殿下?”


    “那日怎麽不說一句就走了?”


    幽寂話裏有溫度,他不會忘了那一夜的溫存,隻是天亮後醒來,蘭瑩早已沒了蹤影,在床頭留了一方絲絹給他。


    幽寂將絲絹拾起來,失神望著,仿佛昨夜做了一場夢。


    蘭瑩羞怯低眉,她自然不能告訴他,自己是趕進宮去向貴妃交差的:“因為臣女要趕回去,等我嬸娘的消息。”


    “父皇將上官夫人無罪釋放了,可喜可賀。”


    蘭瑩淺笑:“多謝殿下的桂花糖糕。”


    幽寂望著她手裏剛買的筆墨用物,說道:“你心裏的事總算放下了,本宮想找個人一起研讀詩詞,不知蘭兒可有雅興?”


    蘭瑩受寵若驚,抬眼看了看他,柔聲道:“好,蘭兒願意陪著殿下。”


    她先去給婢女留話,讓她回府以後告訴嬸娘,說她買了禮品去看望小公主,感謝她這次幫了上官家大忙,順便在她府上住幾日。


    之後,她便隨著幽寂回西郊別館去了。


    ◇◆◇◆◇◆◇◆◇◆


    次日早朝,皇帝宣下了正式的賜婚詔書。


    整個兵部的人都在恭喜阮祜和景容,唯獨漓風是個例外,他除了在散朝時對阮尚書和景容道了聲喜,回到兵部以後就專注於自己的公務了。


    有幾位兵部官員對景容極盡恭維,景容很有風度地笑笑,官員們看到書房裏專心工作不問世事的漓風,有人幽幽歎了口氣:“這個時候還能坐得住,恐怕也隻有咱們的沐侍郎了。”


    旋即,又有人酸溜溜地說:“人家也是皇帝的女婿,又拿了皇上特賜免死金牌,咱們能比麽?”


    一群人正小聲議論,景容看到一員下屬進書房請示漓風:“大人,外麵有人找你。”


    “找我?”


    漓風疑惑地將筆擱在筆架上,隨他走出兵部大門,竟見蕎蕎坐在台階上等他,一見他來便跳起來,樂嗬嗬地向他跑來。


    而漓風並不知道,悄悄跟在他身後的景容站在門內,便恰好看到此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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