賓客們各自聊天的聊天,遊玩的遊玩,幽夢和漓風仍坐於席位之上,不時會有人來向他們敬酒,這時幽夢便會表現得對漓風很熱情,與他一起接受別人的祝福。但外人一走,她就又清冷下來,這讓漓風感到好一陣失落。


    終於,漓風憋不住了,想和她說說話,正要開口,卻見蘇稚起身來到她身邊:“公主,我陪你去園裏賞菊吧?”


    幽夢抬起明眸,和蘇稚對望著,這時耳邊響起漓風冷淡的聲音:“公主想遊園賞菊,自有本駙馬相陪,何需其他人代勞?”


    蘇稚將目光遞向漓風,幽夢對他說:“你先去吧,我和世子說幾句話,待會再去找你。”


    蘇稚頷首:“是。”


    他走之後,幽夢望著遠處,情緒寡淡地說道:“你對他,真是不夠友善的。”


    “公主想要我如何友善?”漓風也不看她,這才是對待情敵該有的態度,“你今晚為何要把他帶來?”


    “我自然有我的用意。”


    “公主,有些事不適合任性。”


    漓風覺得,蘇稚在這裏,便會讓別人心生揣測,何況他的母妃也在,這對她們婆媳關係好嗎?


    “我任性麽?”幽夢似笑而非笑,“那便當我任性好了,我這樣也不是一兩天了。”


    漓風不禁有一種她在故意報複他的感覺?


    他沉下聲,隱忍而克製地問道:“蘇稚,和那晚帶走你的人,他們之間一定有淵源吧?”


    幽夢料到他會問:“你覺得會是什麽淵源?”


    “那不重要。”漓風眉心蹙著,“重要的是公主怎麽看他們?”


    幽夢眼裏風平浪靜:“蘇稚,我會讓他長居公主府,而另外一個……他有自己的選擇。”


    漓風驚愕睜大雙眼,掂量著她的話,“他有自己的選擇”?


    他所謂的選擇,就是明知幽夢有了夫君,也要對她糾纏不放嗎?


    漓風望著她如雪的側顏:“那晚他把你帶去了哪?之後又發生了什麽?”


    “發生了什麽……”她忽然自嘲地,嘴角抽動了一下,眼神變得黯淡,“世子,我知道那晚你有不得已的理由放棄我,但放棄了就是放棄了。”


    她算是看透了,但凡是拿她和蕎蕎放在一起讓他做選擇的情境,他都會選蕎蕎。


    那晚她喝醉了,的確又和夜淵共度了一夜春宵,可那又如何?


    “從放棄我的那一刻開始,你就已經沒有過問此事的權利了。”


    她很平靜地說著,這份淡漠,令漓風覺得他們隔著千山萬水。


    他還想爭取一下,可璃雪很不是時候地走過來,拉起漓風的手撒嬌:“哥哥,有個怪蜀黍欺負我,這事你管不管?”


    漓風不帶情緒地看她:“誰欺負你了?”


    “就是他!”璃雪轉身,衝不遠處偷笑的郭奉狠狠一指,“他拿走點心不給我吃!”


    漓風有幾分無奈:“璃雪,咱能別鬧麽?沒看到我正和你嫂子在說話?”沒看到我們在鬧別扭?


    “嫂子”二字那麽自然就被他脫口而出,幽夢暗自一怔,不看他們,卻格外留心,心口有些甜蜜不自覺就蕩漾開來。


    漓風勸璃雪:“乖,去別處玩吧。”


    璃雪鬱悶地噘起嘴,看漓風的眼神無比哀怨:母妃不為我撐腰,哥哥你就隻想著小公主,不關心你妹妹,敢情本寶寶是抱回來的?


    她怨念著不經意將目光瞥向幽夢,頓時靈機一動:你看重小公主是吧?那行,我就去抱小公主的大腿,抓住小公主,就抓住了哥哥!


    於是她立馬跑到幽夢那邊,眨著懵懂無辜的大眼,奶聲奶氣地喚她:“公主,你已經是我的嫂嫂了。”


    幽夢被她這殷勤獻得一臉懵,這丫頭之前還討厭她來著?


    璃雪學聰明了,親熱地抱住幽夢胳膊,嬌滴滴地晃動著:“我的好嫂嫂,哥哥不幫我,你幫我做主好不好?”


    她開口一個嫂嫂,閉口一個嫂嫂的,這誰扛得住啊?


    反正幽夢是扛不住,她忍俊不禁,看向郭奉打趣道:“郭軍師,你看你都這麽大人了,欺負小孩子多不好啊?”


    郭奉歪著頭,直衝璃雪笑,“是小郡主可愛,我忍不住逗她玩兒呢。”說著他招招手,“來吧小郡主,我請你吃更好吃的東西。”


    璃雪得意地揚起臉:“這還差不多。”


    璃雪被郭奉帶走後,幽夢也從席位站起來了,漓風預感到她想去找蘇稚,雖然心裏一千一萬個不樂意,但他終不好阻攔她。


    金玄月此刻站在曲橋上憑欄望水,看水中的錦鯉爭食。這時有個人從他身後經過,他轉側去看,發現是丞相的暗部統領鬼武。


    玄月暗中思量幾分,旋即看向水榭之內,向坐在席位上的玄羽遞眼色。玄羽旋即意會,便也起身,追著鬼武的方向去了。


    ◇◆◇◆◇◆◇◆◇◆


    幽夢沿著菊花香徑走,一直沒看到蘇稚。


    她放緩腳步,納悶地在九花塔下徘徊,半月從雲層裏探出臉來,眼前景物變得清亮起來。


    驀地,一張微涼的薄唇靠過來,她毫無察覺,就被親到了麵頰。


    她受到驚嚇,慌忙回首,見是蘇稚,才稍許放下心來,但很快又不那麽放心了,也不知剛才那一下有沒有被人看到?


    “你去哪了?”她問得小心翼翼。


    他淡定卓然:“怎麽了?”


    幽夢有些嬌嗔:“不是說好了要與我賞菊,怎麽我找半天都不見你人?”


    他忽而邪魅地勾起唇角:“嗬,賞菊呢?好興致啊。”


    幽夢雲裏霧裏,怔愕著道:“你怎麽……怪怪的?”


    他上前一步,俯低臉,寒意森森地向她靠過來:“公主,你再仔細看看,我是誰啊?”


    “!!”


    那詭異的感覺襲來,幽夢全身寒毛都豎起來了!


    “淵……”她極力遏製,不讓自己尖叫出來,“怎麽會是你啊?你怎麽穿著蘇稚的衣服?蘇稚呢?”


    他收了笑,語氣愈發陰沉:“你隻關心我弟弟?”


    幽夢氣急地推了他手一下:“你別鬧,現在不是鬧著玩的時候,快告訴我他在哪!”


    他偏是強勢逼近:“我隻是想你了,就用這種移花接木的方式,想要你陪陪我。”


    她被逼得後仰:“可今日這場合不妥,有很多人在……”


    他冷笑:“很多人?你是指沐漓風吧?”


    幽夢語塞一陣。“亂吃醋,你總不會想在這和他打一架吧?”她怯怯瞄他,“蘇稚到底在哪?”


    “放心,他好著呢。”他收回身站直,“我隻是讓他暫且在個安靜的地方,好好睡一覺。”


    幽夢無語極了,暗想他是事先就做了件和蘇稚一模一樣的衣裳?還是直接從蘇稚身上扒下來穿上?


    還有啊,相府四俊之首的某位仁兄,就這麽亂來?


    “你在相府和我相會,就不怕丞相發威?”


    他笑得邪氣滿滿:“你都分辨不出我和蘇稚,丞相能分辨得出?”


    幽夢被他這神態撩到了,轉過臉輕嗔:“壞蛋。”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肢,嘴巴一邊追她的耳朵一邊說:“縱然被丞相知道了,我也不怕他。”


    真受不了……他穿著蘇稚的打扮,卻做著與蘇稚畫風截然不同的事,這種反差感,雖然很可怕,卻意外得令人興奮。


    蘇稚的臉,配上夜淵的眼神和口吻,竟是如此迷人!


    幽夢妄圖掙脫,手抵著他胸口:“你矜持一點……”


    他卻摟她不放,貼在她耳畔道:“一會你回到水榭以後,就安心在那待著,哪也別去。”


    幽夢愣住,抬頭望他:“為什麽?”


    “我今晚有個大計劃,你等著看好戲吧。”


    幽夢狐疑地審視他,他又想搞什麽鬼?


    ◇◆◇◆◇◆◇◆◇◆


    思喬不太喜歡熱鬧,吃過飯後就去園子裏找了處亮堂的地方,伏在石桌上畫畫打發時間。


    她新收的貼身婢女珠兒,也就是夜淵的師妹玓泣,站在一旁陪她。


    思喬在畫的是這滿園的秋菊,她的畫風很獨特,雖顯稚嫩,卻正因為這份稚嫩而自成一派。


    玓泣望著畫,忍不住稱讚:“畫得真好看。”


    “有多好看?讓本王也來欣賞欣賞。”


    思喬和玓泣頓是一愣,回頭,隻見姬影搖著折扇,大搖大擺地走來。


    “影王殿下。”思喬福了一福,玓泣跟著她行禮。


    姬影欣賞起她的畫作,那次在玉皇山莊,他身上的熱毒疹奇癢無比,思喬為了幫他轉移注意力,就拿出她畫的那些扇子來給他看,當時他便覺得這小丫頭畫畫有靈氣,就和她的人一樣靈氣。


    “嗯。”他故作深沉地沉吟一聲,“不錯,菊花倒是畫得惟妙惟肖,就是我覺得吧,這畫裏似乎還缺了點什麽?顯得不夠生動。”


    “缺了什麽?”思喬好奇地看他,“還請殿下指教。”


    姬影笑得很是雅痞,墨玉般的眸子一轉:“來,我來讓你看看,什麽叫點睛之筆?”


    說著他便一步邁到思喬背後,握住她執筆的右手,帶她蘸墨和落筆——思喬整個人都是懵的,感覺身體不屬於自己,她成了一具木偶似的,任由他牽引著,在那菊花旁邊一筆一筆地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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