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相信:“有這樣的事?”


    爺爺說:“走。去看看就知道了。”


    我們一起走到龍灣橋,順著橋左邊的一條小道走到橋底下,然後踩著田埂走了五十多米,果然看見一個高高的草垛。我們圍著草垛看了看,沒有發現水泥板。環顧四周,再沒有別的草垛。


    “翻開草,肯定在裏麵。”爺爺說,率先抓起一把草丟開。我們跟著動手。稻草雖輕,但是經過雨水夜『露』的浸潤,變得又濕又沉。才提開幾把稻草,我就累得滿頭大汗。好在爺爺和那人是幹農活的好手,不一會兒,草垛就被拆開了。


    那塊水泥板『露』出了它的麵目。因為它是從橋上斷下來的一截,所以不長,一米多點。上麵蓋著一層黑『色』的瀝青,下麵的水泥掉了一些。水泥中的鋼筋伸出來很多,斷開處的鋼筋彎成鉤狀,像一個奪命的爪子。


    我們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抬了不到半分鍾就扛不住了,慌忙放下水泥板,大口大口的喘息。


    我喘著氣說:“這,這恐怕,恐怕是不行。我們三人,不,不可能把它抬到橋下麵去。我都快累,累死了。”


    那人雙手撐腰,張開嘴拚命的呼吸。他聽我說了,揚起一隻手揮了揮,說:“別說你,就是我都不行了。這田埂也不好走。”


    爺爺說:“抬不起我們就翻吧。”


    “翻?”我和那人同時問道。


    “嗯。我們抬起一邊,把它翻過去,然後抬起另一邊又翻過去,像人翻筋鬥一樣。知道不?”爺爺看看我,又看看他。


    爺爺真是經驗豐富。我們照著他說的做,果然輕鬆多了。爺爺有些得意的說:“亮仔,你不知道啊,你『奶』『奶』生病的那段時間,我一個人在田裏打穀。打完了穀不知道打穀機怎麽弄回去啊,於是我把打穀機的兩頭綁上稻草,就一路翻了回來。哈哈,你『奶』『奶』聽見外麵響動,磨磨蹭蹭的走出來一看,咦?我和打穀機都回來啦!”


    我們跟著哈哈大笑。


    爺爺接著說:“你『奶』『奶』不相信我能一個人把打穀機搬回來,就問我,喂,嶽雲啊,你怎麽把打穀機搬回來的啊?我就說,我在路上遇到了三個鬼,我要它們每個鬼抬一角,所以就抬回來了啊。哈哈哈哈。”爺爺的笑很燦爛,感染了我們兩個人。剛才陰晦的心情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我問爺爺:“那『奶』『奶』相信了沒有啊?”


    爺爺笑道:“你『奶』『奶』說,鬼才相信呢!”


    我們三人笑得更厲害了。


    回想那段時光,雖然捉鬼是比較隱秘危險的事,但是我和爺爺一直心情比陽光還燦爛。也沒有什麽壓力,簡直可以說是無憂無慮,用爺爺的話說就是……我們盡力幫忙,能幫就幫,幫不了也沒有辦法。我在學習上也是這樣,能學多少就學多少,學到什麽程度就什麽程度。老師再『逼』,父母再急,我也沒有辦法。


    甚至當時都沒有想過要上高中,在當時我的概念裏,九年義務教育完了,上不上高中關係不是很大。但是呢,我還是照以最大的能力去學習。我覺得,那時是我最好的學習狀態。哪像後來,高中考大學時緊張得全身的神經繃緊了,大學找工作時也是壓力重重。


    我就在那樣的學習狀態中,順利的進入了高中。幸好,我喜歡的那個女孩子也進入了同一所高中。


    所以說,我寫起過去跟爺爺捉鬼的時光,真是百感於懷。懷念的一半情緒應該是悲傷。


    我們三人將水泥板翻到橋下。那人找了一個不大不小的坑,將紙人放在裏麵,然後說:“來,幫我把這個水泥板壓在上麵。”


    於是,我們齊喝一聲,將水泥板重新抬起,蓋在紙人上麵。


    那人拍拍手,低頭看了看,說:“這裏還『露』出了一點呢。”


    我們幾個從河邊撿了幾塊大石頭掩蓋『露』出的部分,然後在田埂邊挖了些稀泥拍在石頭上。


    一切都按照他女兒交代的弄好了。爺爺指著丟在一旁的另一個紙人,說:“好了。現在我們來處理它了。”


    我們三人從原路返回到橋上,又往下坡的地方走了一段,來到出車禍的地點。爺爺將紙人放在路上,然後快速的跑回路邊,對我們說:“快快,我們躲起來。”


    “幹嘛要躲起來?”我問道。


    爺爺說:“如果我們站在路邊等車來碾過紙人,司機就會發現我們的企圖。車就會繞過紙人的。快,找個地方躲一下。”


    我們慌忙找了棵大樹,躲在樹後麵,偷偷『摸』『摸』的像遊擊隊。


    很快,來了一輛小轎車。我在樹後麵緊盯著那輛小轎車,心裏祈禱:“快壓過去,快壓過去。”可是那輛小轎車在紙人前麵停了下來。司機搖開車窗,探出頭來看了看四周,再看了看地上的紙人。他把方向盤一擰,繞過紙人走了。


    我們歎氣一番。爺爺安慰道:“別急別急,前麵又來了一輛車。”


    前麵來了一輛高速行駛的貨車,它毫不猶豫的從紙人身上壓過。貨車離開的時候還拽出紙人好遠。爺爺罵道:“你看這人怎麽開車的,如果真是個過路的人都要被他撞飛了。”


    那人笑道:“您還有心思罵司機喲,快把壓扁的紙人收起來吧。”說完,他自己先跑了出去,將那個紙人抱了起來。


    那人的笑讓我很震驚,同時又不覺得意外。好像有這樣一個說法,剛剛失去至親的人時,活著的人不會立即覺得很悲傷。他的腦海裏保存著的是親人活著時候的信息,短暫的時間裏不會有很強烈的悲痛,等一切寧靜下來,他才會感覺到親人確實離開了,他才會悲傷得無以複加。


    多年後,我在聽到『奶』『奶』去世的消息時,就親身體會了這種感覺。


    路邊的土質很鬆,爺爺找了根木棒,在壓扁紙人的地方挖了一個坑。那人將紙人放進坑裏。我們一起將挖出的土填進坑裏。為了不引起路人的注意,我們將土稍微踩了踩,弄成跟平時沒有差別的樣子。爺爺還特意撿了一些樹葉撒在上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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