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選婆詫異道,“它勾起了你的什麽回憶?”


    女人苦笑一下,說:“傷心的回憶,不堪回首。”同樣是笑容,可是微笑使選婆心曠神怡忘乎所以,苦笑卻使他心裏堵得慌,仿佛女人傷心的回憶於他有份。


    選婆看著女人垂眉幽思的迷人模樣,不禁心馬意猿,忘乎所以。


    兩人就這樣在寧靜純白的月光下默默相對許久。月亮在一片薄雲後偷窺他們兩人,卻將眼睛瞪得圓溜溜,偷窺得明目張膽。可是,誰又知道女人的心思比這月亮還曖昧,卻還大膽呢?


    女人首先打破兩人之間的沉默,問選婆道:“你知道詩經裏有《召南·野有死麕》,卻知不知道詩經裏麵還有另外一首詩叫做《齊風·東方之日》的?”


    選婆心裏一個咯噔,莫非這個女人已經懷疑我背誦的詩了?她知道我是貴道士派來這裏做誘餌的?她是要故意出另外的詩來揭穿我的老底了。如果我會,她便不會懷疑;如果我不會,她肯定會知道我是弄虛作假了。哎呀,這可如何是好呀!貴道士怎麽就沒有幫我把這些突發情況考慮好呢?


    他心裏雖然亂成一團,但是麵上還不改色,仍舊掛著月光一樣虛幻而真實存在的笑容。他感覺到那笑拉得肌肉生疼。


    選婆想道:是不是我哪裏露餡了?引起了她的警覺?如果她知道我是假裝的,會怎樣處理我呢?是不是麵前美豔的容貌立即變成惡魔一般恐怖的模樣?是用嘴咬在我的脖子上吸盡我的血,還是用手指掐得我窒息而亡?


    這麽一想,選婆不自覺瞟了一眼女人的性感的嘴唇和蔥根一樣的手指,心裏砰然一動。他的恐懼頓時退下,湧上來的竟然是盼望和快樂。


    難怪古諺說“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我選婆比不上英雄,更是過不了麵前這個美人的關了。選婆想道。


    他期待著那張嘴唇或者那根手指前來親近他的皮膚。他甚至已經閉上了眼睛,等待那一刻的到來。


    那個女人肯定沒有想到選婆的心思在這一瞬間的許多轉變。她兀自吟道:


    “東方之日兮。彼姝者子,在我室兮。在我室兮,履我即兮。


    東方之月兮。彼姝者子,在我闥兮。在我闥兮,履我發兮。”


    吟完之後,她呆呆的看著寧靜的月光,仿佛自己還沉浸在內,一時無法返回到現實生活中。


    “什麽意思?”選婆聽得雲裏霧裏,隨口問出。可是話一出口就後悔不迭,這不是露餡了嗎?即使自己借口記性不好忘記了這首《齊風·東方之日》,雖不露餡卻露醜了。


    女人笑道:“我以為你熟讀詩經呢。”


    選婆忙接口道:“前麵那首詩因為特別喜歡,所以記得清楚。你剛才說的詩並不是我沒有沒有讀過,隻是記憶比較淺。”這個謊言像窗紙一樣一捅就破,隻看聽的人願不願意捅破這層紙罷了。


    女人踱步到選婆的背後,說:“這首詩講的是,一個齊國的女子和一個男子熱戀,主動到他家中與他親熱,從白天到晚上與他形影不離。”聽得選婆心裏像貼了一塊豬毛皮,既熱乎乎的舒服又毛乎乎的刺癢。他又不敢轉身去看女人的表情,看她的眼睛裏是不是傳遞一些他期待的信息。


    女人接著說:“此詩以男子口吻起興,寫女子的熱情,不見其淫邪,隻見愛戀的熱切。那男子也好,能受得情人的溫存,雖是貪歡,更懂得尊重她的情感,並不認為她的投懷送抱就是輕佻。”女人講完,又停頓了一段時間,等待選婆的回應。


    可是選婆後知後覺,等女人接著講,等了半天不見動靜才反應過來。


    “嗯。”選婆點頭道。又是這樣簡短的回答。


    “嗯什麽?”女人問道。


    選婆側過頭來偷偷看女人,女人也恰好側過頭。選婆看見一張觸目驚心的美豔的側臉,她的烏雲一樣的頭發直垂下來,那張臉像月亮一樣躲在烏雲的後麵,欲掩彌彰。選婆感覺心髒要從心窩裏跳出來。


    “嗯,你說的對呀。”選婆說。他又抬頭看了看月亮中的桂樹。


    “哪裏對?”女人問道。選婆聽見了她沙沙的腳步聲,不知道她是在靠近他還是在走離他。一陣輕風吹來,從女人吹向自己,他聞到了好聞的頭發氣味,像春土之上的茂盛綠草發出的芬芳,那是不同於花的香氣。


    選婆事後跟我說,那刻,他感覺自己的鼻子被那好聞的氣味勾住了,拉著他的鼻子要往她的頭發上靠,要用鼻尖去親近她的絲絲縷縷。


    我立刻想到陳少進在蔣詩的“房子”裏聞到的香氣。如果不是蔣詩的“房子”裏那陣奇怪的香氣,陳少進也許就可以抑製自己不要進入初次會麵的蔣詩的臥室裏。


    “哪裏都說的對。嗬嗬。”選婆憨笑道,“我認為你說的都很好,都很對。”此時的選婆哪裏還去想女人的話哪裏說的對哪裏說的不對?他此時的腦袋裏全是接觸她的秀發的**。此時的他像一隻饞嘴的魚,圍繞著弓著身子的誘餌,流連忘返。他隱隱感覺到了散發著香味的誘餌裏麵有鉤和刺,就是欲罷不能。


    “你說我講得都對?”女人問道。


    “嗯,”選婆回答道,“是啊,是啊。”


    “那你為什麽不照做呢?”女人問道。


    “照什麽做?”選婆不解。他覺得女人的話和月光一樣模糊不清,捉摸不透。朦朦朧朧的,讓他看對麵的山都如隔了一層紗。


    “帶我回你的家啊。”女人幽幽道。月光頓時明朗起來。


    選婆高興得差點跳起來,他看見對麵的山背像波浪一樣舞動,漂亮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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