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0章 黃粱夢醒


    傅沉寒坐在沙發上,漫不經心的看著自己的手指,對麵的江責將鋼筆的筆帽蓋上,笑了笑:“合作愉快。”


    傅沉寒站起身:“合作就行了,愉快談不上。”


    江責也不在意他的冷淡,讓人把結盟書收了起來,傅沉寒這時候已經要離開了,江責忽然道:“如今的局麵,我也沒有想到。”


    傅沉寒的腳步頓住,懶洋洋的道:“是麽?”


    江責垂下眼睫,自嘲般笑了笑:“不管你們信不信,我是真的想要找回薑咻這個女兒,無關利用與算計,隻是因為他是我的女兒。”


    傅沉寒說:“我信。”


    江責有些訝異。


    傅沉寒單手抄在褲兜裏,袖子挽到了胳膊肘的位置,露出線條繃得很緊的小臂,那肌膚看著是冷白色的,但是誰也不敢懷疑這個看上去清雋冷淡的男人有如何恐怖的實力,他偏頭露出一個笑:“從你對江斂的態度可以看出來。”


    “不過江島主,聖人說,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你既然選擇了你的國,就得放棄你的家。”


    江責說:“我到底跟你不一樣。”


    “的確。”傅沉寒說:“你不就是看準了我跟你不一樣,才會如此威脅我麽?江島主,沒有下一次了,明天我就會帶薑咻離開。”


    “好。”江責說:“她吃了很多的苦,以後對她好一些吧。”


    傅沉寒說:“這話從你嘴裏出來,就有些虛偽了江島主。”


    江責笑了笑:“也是。”


    他沉默了一瞬間,而後道:“臨走之前,告訴你一個消息吧,藍錦羽不見了。”


    傅沉寒一頓:“藍錦羽不是你的人?”


    “是我的人。”江責按了按太陽穴,喃喃的道:“當初我找上藍錦羽,純粹是因為她長得和蘭錦兮很像,當時蘭錦兮樹敵太多,我擔心她的安全,就養了一個擋箭牌,必要時候可以讓她假死,可是後來我才發現,她不愧是蘭錦兮的妹妹,膽子大得很。”


    傅沉寒說:“那是你的事。”


    “是嗎?”江責說:“可是據我查證,帶走她的人是魏恪。”


    傅沉寒的長眉微微皺起來:“魏恪?”


    “是。”江責說:“看來你也不知道藍錦羽和魏恪之間有聯係,兩人顯然已經蓄謀已久,打算趁道上混亂的時候逃走,我發現的時候他們的船都已經出港了,寒爺,你說魏恪大費周章的來極光島救走藍錦羽,是為了什麽?”


    傅沉寒道:“那不如我來問問江島主你,你把一個多年前就已經廢棄的棋子重新擺到明麵上,又是為了什麽?”


    江責微笑:“當然是為了傳出蘭錦兮死而複生的風聲。”他頓了頓,說:“你看,薑咻不就來了麽。我一開始真的沒有想到你們會用虞肆和黛兒·喬伊斯的身份來極光島,但是我知道你們已經來了,我不需要知道你們到底是誰,因為棋局已經展開了。”


    傅沉寒說:“江島主好算計。”


    江責說:”她已經失控了,我不知道她想做什麽,但是這個女人不是省油的燈,你自己小心吧。“


    傅沉寒道:“這可不是江島主你的風格,這麽好心?”


    “不是對你好心。”江責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口茶,說:“她的目標多半是薑咻。”


    “我知道了。”傅沉寒說:“會注意,走了。”


    “慢走。”


    房間裏就剩下了江責一個人。


    他轉眸就看見了牆上掛著那幅畫,那副林初昕的自畫像。


    驀地就想起了傅沉寒的那句話。


    ——兩三個知己死絕,一二個親人憎惡,孤家寡人一個,真是天造地設的鶯儔燕侶。


    是啊。


    知己死絕,親人憎惡,孤家寡人。


    當年初見蘭錦兮,他們對視的第一眼起,似乎就冥冥之中注定了,他們是一樣的人。


    ……


    薑咻已經開始準備行李了。


    她一點都不想再在這地方待下去了。


    她整理了兩個大大的行李箱,帶了很多極光島的土特產打算回去分給殷緋他們,她拉好拉鏈,卻總覺得自己好像還有什麽東西忘了。


    她想了很久,一拍腦袋:“江斂!”


    傅沉寒在沙發上看文件,抬眉:“江斂怎麽了?”


    薑咻說:“我忘了帶江斂。”


    “……”傅沉寒說:“你是打算把少島主裝進你的行李箱裏偷渡出去嗎?”


    薑咻垂頭喪氣的:“不大現實,江斂好歹也一米八的大高個兒呢。”


    傅沉寒說:“因為放狗的事,他被江責關禁閉了。”


    薑咻說:“雖然江斂來救我我很感動,但是說實話,帶著一群狗來搶婚,也就他能想得出來,更丟臉的是,他還被狗拖著溜了一圈。”


    傅沉寒說:“我懷疑他不是林初昕生的。”


    薑咻震驚:“什麽?!江斂不是林夫人的孩子嗎?!那他是哪兒來的?!”


    “……”傅沉寒說:“你在想什麽,我隻是感歎一下江斂的智商底低下而已。”


    薑咻:“……”


    第二天一早,薑咻先去陵園看了林初昕。


    或許是天公不作美,這天早上下了淅淅瀝瀝的小雨,傅沉寒給薑咻撐著傘,薑咻彎腰將一捧開的燦爛的向日葵放在了林初昕的墓前。


    墓碑上嵌著的照片讓人看著就覺得不好接近,但是薑咻知道,這個女人給了她難以言喻的溫柔。


    薑咻彎起眼睛笑了笑:“林夫人,我要回去啦。”


    “等以後有機會的話,我帶著薑鬆音來看你呀。”


    她說完,又沉默了很久,低頭擦了擦眼淚,說:“林夫人,我不會變成我媽媽那樣的人的。”


    傅沉寒摟住她的肩膀,說:“別哭了,你專門來哭給她看的?”


    薑咻趕緊擦幹眼淚,努力笑了笑:“林夫人,那我就先走了。”


    說完鄭重的給林初昕的墓碑鞠了三個躬,轉眸看見林管家的碑,她笑了笑,也鞠了三個躬,喃喃道:“林管家,你要好好照顧林夫人呀。”


    碑前的向日葵開的熱烈絢爛,和這陰沉沉的陵園一點都不搭,更和林初昕的氣質相去甚遠,卻是她最喜歡的花。


    向日葵的花語是愛慕,忠誠,沉默的愛。


    一如她一般,沉默的愛了二十餘年。


    終於一朝黃粱夢醒,物是人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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