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姑娘,剛才長風讓人傳了話,隻說餌已經拋出去了。”一見她出來,藍淳便迫不及待地迎了上來,將這番莫名其妙的話轉達給她。


    唐筠瑤一聽便明白,這是長風安排的人已經接觸到了折柳。


    她記得上輩子折柳每隔一段時間便打著給親人上墳的名義外出,上墳此事確是不假,但是躺在墳裏的到底是不是她的親人,這一點如今她卻要保留意見。


    “三妹妹,三嬸在麽?”忽聽身後有人在喚著自己,她回過身去一看,便見唐筠柔正朝著這邊走來。


    “原來是大姐姐,還未恭喜大姐姐終於覓得了佳婿。”唐筠瑤含笑道。


    唐筠柔衝她柔柔一笑,眼神卻帶著幾分掩飾不住的得意。


    自從唐筠瑜算計唐筠瑤不成反累了自己,被陳府給纏上後,李氏氣不過,又不敢對害了她女兒的‘罪魁禍首’唐筠瑤做什麽,遂將所有的怒火發泄到了唐筠柔身上。故而這段日子唐筠柔著實不好過,說是生活在水深火熱中也不為過。


    尤其是數日前唐柏年也不知聽了誰的話,居然繞過李氏同意了與陳府的親事,把嫡女唐筠瑜許配給了陳兆勇,氣得李氏大哭大鬧了一聲,可依然不能讓唐柏年改變主意。


    李氏一心想著讓女兒高嫁,結果卻是竹籃打水一場空,如花似玉的女兒白白便宜了那個一事無成的陳兆勇,氣急之下竟是大病一場。


    隻是她縱然是病了,也可著勁折騰唐筠柔和她的生母英姨娘。


    一切的轉機便出現在前日,陳凝貞使了人前來接唐筠柔過府,李氏自然不同意,可唐柏年得知後把她罵了一頓,喜不自勝地親自送了女兒上轎。


    唐筠柔這一去便到次日傍晚時分才回來,回來的時候身後還跟著信王府的嬤嬤。隨即,唐筠瑤便聽到了關於信王相中了唐筠柔的消息。


    以唐筠柔的身份,自然不會是信王側妃、庶妃,但縱然隻是一個小小的侍妾,也讓唐柏年欣喜若狂,也讓她頓生揚眉吐氣之感來。


    更何況信王還特許她回府“待嫁”,如此另眼看待,更讓她心中得意非常。


    “我娘這會兒正忙,隻怕一時沒功夫招呼姐姐,姐姐若有什麽事便跟我說吧,我會替你轉告。”唐筠瑤瞥了一眼屋裏仍在與挽琴說著話的阮氏,淡淡地朝她道。


    “也沒什麽大不了之事,隻是我出嫁在即,這些年來又一直得三嬸看顧,想著與她好好告個別。”唐筠柔微微笑著道。


    “姐姐的心意我知道了,會代為轉達我娘。若無他事,姐姐還是好生留在屋裏‘備嫁’吧!”唐筠瑤同樣笑著回答,隻是備嫁二字卻刻意回重了語氣,嘲諷之味甚濃。


    唐筠柔自然聽出來了,臉上笑容一僵,心中暗惱,隻是到底對她有幾分忌憚,不敢多說,隻勉強笑了笑便告辭離開了。


    “寶丫,你在和誰說話呢?”屋裏的阮氏呷了口茶水,聽到外頭女兒和別人的說話聲,揚聲問了句。


    唐筠瑤一蹦三跳地進了屋,往她身邊蹭了蹭,挨著她的肩膀道:“是大姐姐呢!她說出嫁在即,臨行前想與娘告個別。”


    阮氏的笑容緩緩地斂了下來,微不可聞地歎了口氣。


    “娘在擔心她麽?”唐筠瑤察言觀色,輕聲問。


    “路是她自己選的,她方才能因此事過來,可見對此樁親事也是相當滿意,我不過一個隔房的嬸嬸,又能擔心什麽?又不是三歲孩子,自己做的選擇,將來是好是歹也隻能自己受著。”阮氏搖搖頭,歎息著又道。


    “娘這話就對了。再說,人家可聰明著呢!哪裏需要你為她擔心?日後娘隻需操心我和哥哥便得了。”唐筠瑤輕哼一聲。


    阮氏‘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捏捏她的臉蛋,取笑道:“你也知道自己需要娘操心啊?如今隻怕十個周哥兒,也沒有你一個讓娘操的心多!”


    唐筠瑤笑眯眯地把臉蛋往她掌心蹭,不以為恥,反以為榮地道:“誰讓我是娘最疼愛的女兒呢!”


    阮氏摟著她直笑個不停。


    豫王府內,折柳有幾分心神不寧,眼神複雜地望向心情正好地比劃著新衣的許汀若,想到方才在回府路上遇到的那位老婦人。


    當時她隻顧著趕路,一時沒有注意到從另一旁走出來的老婦人,一不小心便撞到了對方。好在那老婦人倒也是個和善的,並沒有怪她,隻是向她打聽到豫王府的路。


    她一問之下才知那老婦人乃是前去尋她失散多年的侄孫女的。


    “不知老婆婆您的侄孫女叫什麽名字?如今在豫王府當的什麽差事?”出於謹慎,她並沒有言明自己便是豫王府的人。


    那老婦人長歎一聲:“我那侄孫女如今叫許汀琬,算一算也快要滿十五歲了。我尋了她好些年,也是前不久才聽說她輾轉到了王府當差,隻當的什麽差我卻不知道了。”


    折柳暗暗心驚。


    許汀琬?這名字怎的與許汀若如此相似,就連年紀竟然也是一樣。


    她不動聲色地又問:“聽您老的話,像是與她失散了好些年?”


    “不瞞姑娘,我其實未曾見過她一麵。說起來也是命苦啊!當年我那內侄兒帶著他身懷六甲的媳婦回家探親,不曾想路上遭了意外,我內侄兒當場便咽了氣,內侄媳婦身受重傷,可還是拚了最後一口氣生下了女兒,母女二人危在旦夕,虧得這時候有一對姓許的好心夫婦路過,救了她們母女倆。”


    “隻不過我那苦命的內侄媳婦最後還是熬不過去,臨終前把女兒托付給了那對好心夫婦。”


    “我們老鄭家人丁單薄,那孩子便是鄭家唯一的血脈,這些年我到處尋她,隻聽說那許姓夫婦認了她做女兒,取名汀琬。隻是許家家敗,孩子也不知淪落到了何處,輾轉多年,我才終於得知她竟是到了京城,如今在王府裏當差。”


    提起往事,老婦人自是好一番歎息,卻不知折柳聽了她這一番話後暗暗吃驚,隻是卻不敢真的把她帶去豫王府,隻尋了個理由暫且把老婦人打發了。


    她匆匆忙忙地回到王府,進了屋便見許汀若正拿著新做的衣裳在身上比劃著,看見她進來,隨口便問了句:“回來了?”


    她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默默地在一旁坐下,望著瞧著心情甚好的許汀若,神情有幾分複雜。


    自幼跟在主子身邊,她自然知道許汀琬才是許汀若的原名,她雖然不清楚主子暗中所謀之事,但她對許汀若的看重,她是打小便看在眼裏的。


    兩年前主子命她潛入豫王府扶持許汀若,她心裏是不服氣的。


    論容貌,論才情,論聰明才智,她樣樣不輸這許汀若,憑什麽主子就要她扶持她?雖是這般想著,可她從來不敢違逆主子的意思。


    如今突然冒出一個認親的老婦,說的話還是頭頭是道,有些連許汀若都不知道之事,對方居然也能說得出來。


    若對方所言不假,許汀若真的是她的侄孫女,那她豈不根本就不是許家的女兒了麽?主子當初選中許汀若,當中一個很重要的原因便是因為她是許家的女兒,盡管她不清楚為何主子會如此執著於許家女兒,不過許汀若有可能不是許家女兒這事,還是要盡快告知主子才是。


    “你怎麽了?臉色這般難看。”許汀若不解的聲音在她耳邊回響著,她瞬間回神,勉強衝她笑笑:“想是昨夜睡得不好。”


    “真是的!你就是心腸太軟,那畫鵑膽敢欺負到咱們頭上,咱們也不能太慫了不是?昨日不過是給她小小一個教訓。”許汀若臉上難掩得意。


    折柳勉強彎了彎嘴角,垂下眼簾。


    賀紹廷比預計提前了三日歸來,得知唐筠瑤曾使了長風來尋自己,連忙沐浴更衣,也來不及吃些東西填填肚子便出門往唐府而去。


    正在書房內奮筆疾書的唐淮周聽聞賀將軍回訪,一時有幾分糊塗。


    他最近得要死,又要準備遊曆一事,已經有好長一段時間沒有見過廷哥兒了。況且,最後一次見他還是兩人相約在外頭的吧?何來回訪一說?


    忽地靈光一閃,他一拍腦門,當即便明白了。


    隻怕廷哥兒這回上門要找的根本不是自己,而是他的妹妹寶丫!


    他無奈地搖搖頭,遂吩咐了侍從去請三姑娘。


    唐筠瑤依舊膩在阮氏身邊賣乖,聽聞兄長找自己,也沒有多想便過去了,哪想到一進門便看到了賀紹廷含笑的臉龐。


    “你回來了?!”她又驚又喜地快步朝他走過去,揪著他的袖口,仰著臉望著他。


    賀紹廷含笑回答:“是,我回來了。”


    “你的差事怎的總那般多,讓人經常想找你了找不著。”她嬌聲抱怨著。


    “抱歉。”賀紹廷笑容溫和,柔聲道。


    唐筠瑤雙唇一抿,又抿出了誘人的小梨渦。


    “好了好了,你們有什麽話便快說吧!我這會兒很忙、非常忙,忙得恨不得把自己分成兩個來用。”唐淮周佯咳一聲,無奈地提醒。


    唐筠瑤偷偷瞪了他一眼,拉著賀紹廷到一旁坐下,而後歡歡喜喜地道:“廷哥兒你回來了就好,我如今已經可以把白糖糕做得很好吃了,就是賣相還及不上廚子們做的。不過不要緊,內在總是要比外表更重要,你說是不是?”


    “你說的對。”看著眼前這張明媚的笑顏,賀紹廷隻覺得一路的疲憊都消散了,笑著低低地回答。


    唐筠瑤又拉著他說了好一會兒的話,這才步入正題:“我想讓你幫你找一個人,她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不過那不要緊,我隻是想知道她的身份,家裏都有些什麽人?若是已經亡故了的話又是因何而亡?可還有家人在世?”


    賀紹廷稍一思索,這才緩緩地道:“若是還活著,倒是更容易些。已經不在人世的話,許是要多花些時間,並且我也不敢肯定必是能找得著,隻能盡力而為。”


    唐筠瑤知道他的性子,從來不會大包大攬,更不會輕易許諾他沒有把握之事,故而對他這番回答也不覺得失望,笑眯眯地點頭:“那好,此事便拜托你了,稍候我讓人把畫像送來。”


    本是一直在奮筆疾書的唐淮周不知什麽時候停下了手中毫筆,豎起耳朵聽著兩人的話,聞言終於忍不住出聲:“我說寶丫,你這不是純心為難人麽?一個死人,這要讓人家怎麽找?”


    “無妨,總要試一試才知道。”唐筠瑤還沒有出聲,賀紹廷便道。


    她得意地衝著唐淮周一揚眉:“聽到沒有!沒有試過的話又怎知不可以呢?”


    唐淮周摸摸鼻子,又嘀咕了幾句,幹脆眼不見為淨地背對著他們,大聲地念起書來。


    他這下倒是合唐筠瑤之意,她輕輕扯了扯賀紹廷的袖口,重又引回了他的注意。


    賀紹廷望著她,眼神帶著詢問。


    “廷哥兒,你想我沒有?”下一刻,他便聽到小姑娘充滿期待的問話。


    看著那雙水潤潤烏溜溜的眼睛,秀美絕倫的芙蓉臉,他突然覺得有點兒耳熱,不自在佯咳一聲,含含糊糊地‘嗯’了一聲,而後急忙起身朝著還在大聲念書唐淮周走去,假裝問起他功課上的事。


    嗯?就這樣?唐筠瑤瞪大了眼睛,有些不滿地噘著嘴。


    少年將軍什麽都好,就是臉皮子太薄,性子也太端方,尋常想從他口中聽到一句好聽話絕非容易之事。


    不過這不要緊,她自有法子誘他說出好聽話。


    唐淮周正準備著來年開春便要遊學一事,知道他見識多廣,去的地方也多,自然也抓著他問起一些路上需要注意之處。


    賀紹廷自是知無不言。


    兩人越說越興起,而唐筠瑤也沒有打擾他們,隻捧著臉靜靜地坐在一旁,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賀紹廷直瞅,隻覺得怎麽看怎麽歡喜。


    賀紹廷一直在唐府逗留了半個時辰才離開,唐淮周意猶未盡地送了他出門,一拍他的肩膀道:“可惜你如今是個大忙人,否則來年咱們一起結伴遊曆,那該是件多愉快之事啊!”


    賀紹廷輕笑:“若有機會,必能成行。”


    “好!那咱們便說好了!”唐淮周舉起雙手,賀紹廷心神領會,二人擊掌,算是有了約定。


    “等等,我還有一件事想要問你。”見他轉身正要翻身上馬,唐淮周連忙拉住他,四下看看,確定唐筠瑤沒有跟出來,這才壓低聲音問,“廷哥兒,你是不是決定要當我妹夫了?”


    賀紹廷一張俊臉微微泛起了紅,眼神遊移,就是不敢對上他。


    唐淮周哪有什麽不明白的,當下哈哈一笑:“好,我明白了,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賀紹廷不敢去看他,隨意朝著他拱了拱手,這才策馬離開。


    到了路上行人稍多的東大街上,他便勒住了韁繩,下馬步行免得衝撞了旁人。


    走出街口,忽聽有人喚著自己,他止步回身,便看見了馮維亮那張臉。


    “賀將軍,可真是讓我好找啊!虧得這會兒遇著了,否則我還不好回去向父親交待呢!”


    “馮公子。”賀紹廷淡淡地喚了聲,“不知馮公子找我有何事?”


    馮維亮毫不在意他的冷臉,歎息著道:“你我何必如此生疏,若論關係,我該稱你一聲兄弟才是。”


    “不敢當。我另有要事在身,馮公子若無他事……”


    馮維亮本也無甚心思和他聚舊,聞言忙道:“有事的,自然有事。不瞞你說,此番我前來找你,乃是因為父親之事。父親前幾日舊傷複發病倒在床,大夫隻說情況有些不妙,需安心調養好些日子,偏父親如今憂思過重,故這情況倒是險了。”馮維亮飛快地瞅了他一眼,而後又是一聲長歎。


    “父親總是憶及往事,每每悔不當初,隻怪當時衝動魯莽,以致骨肉分離父子離心。”


    賀紹廷沒有說話,隻是下意識握緊了手中韁繩。


    馮維亮繼續道:“此番我是瞞著父親前來找你,不敢求你忘卻前塵往事,當做什麽也沒有發生過一般重新接受父親,隻是請你看在同朝為官的份上,前去看望他一眼。他看見你去了,心情自然能放鬆,也能讓他安心養病。”


    賀紹廷仍舊沒有說話,隻是眼神卻有幾分複雜。


    馮維亮抓不準他的心思,見他一言不發,暗暗思忖著要不要再怎樣說才能打動他,片刻之後,他便聽到了對方依舊淡漠的聲音。


    “走吧!”


    他心中一喜,明白對方是同意了,遂鬆了一口氣,笑著道:“如此,請賀將軍隨我來。”


    賀紹廷牽著韁繩調轉了方向,跟著他往鎮遠將軍府而去,聽著他一路上有意無意地對他說著杜誠忠是怎樣一位威嚴卻不失慈愛的好父親,在他小時候是如何耐心地親自教導他讀書習武,在他生病是如何細心陪伴諸如此類之事。


    末了又道:“父親雖將我視如己出,隻我終究不是杜家血脈,隻盼著再得幾位弟弟延續父親血脈。隻可惜天不遂人願,這幾年一直未曾得償所願,父親也因此遺憾不已。”


    見賀紹廷仍舊是那副麵無表情的模樣,對他的話沒有絲毫反應,馮維亮心裏說不出是什麽滋味,也沒有了再多說的心思。


    兩人一前一後地進了鎮遠將軍府,早有得訊的下人飛快前去回稟杜誠忠。


    一直忐忑不安地背著手在來回踱步的杜誠忠聽罷大喜,臉上的笑容頓時再也掩飾不住。


    他就知道,父子骨肉親情能是假的麽?他的親兒子,縱然心裏再怎麽惱他、怨他,可當聽到他臥床不起時,不仍舊是放下心中怨惱前來看望了?


    賀紹延跟在馮維亮身後,看著他以一副主人之姿向自己介紹府裏的景致,終於沒忍住打斷他的話:“馮公子還能有如此閑心,可見令尊身體並夫無大礙,既如此,我便先……”


    馮維亮哪肯讓他就此離開,忙道:“不不不,是我的錯,請賀將軍隨我來。”


    賀紹廷瞥了他一眼,還是跟著他穿過一道月拱門,又過了園中石橋,來到一處環境清幽的庭院,遠遠便見院中涼亭內坐著一個人。


    走得近了,他才認出對方正是杜誠忠。


    看著對方那張氣色甚好的臉龐,他便清楚自己是被這對父子給誆了,當即沉下臉,轉身就走。


    杜誠忠連忙一把拉住他:“你能來,說明你心裏還是有我這個父親的。既然來了,便陪我小酌幾杯,也不為別的,就當是父親為你洗塵。”


    賀紹廷冷漠地道:“杜將軍錯了,我此番來,不過是看望舊傷複發的同僚,與其他無關。”


    “看望同僚也好,探望生父也罷,既來了,難不成你便不想看看你娘曾住過的地方,留下來的舊物麽?”杜誠忠絲毫不以為忤,笑著道。


    見他神情似有幾分鬆動,他便知自己的法子奏效了,忙又道:“你娘沒有跟你說過,你自是不知道,她曾經繡過一幅童趣圖,如今細一看,圖中婦人五官像她,孩童眉目之間竟與你有幾分相像,想來她當日繡圖時是把畫中人想像成自己未來的孩子了。”


    賀紹廷一怔,問:“那圖在何處?”


    “來,坐下,稍候我自讓人取來。”杜誠忠不答反道。


    賀紹廷沉默片刻,最終還是抵不過心中對生母故物的渴望,在圓桌前落了座。


    馮維亮眼眸微閃,瞧見有下人端著溫好的酒過來,忙上前去接過:“下去吧,我來便可以。”


    待下人離開後,他望了一眼亭中喜形於色的杜誠忠,再望向冷著臉甚少回應的賀紹廷,眼中閃過一絲陰狠。


    少頃,他取出一直藏在身上的藥包,趁著無人注意,飛快地倒在當中一隻空杯裏,而後再倒滿了酒,這才若無其事地端著酒邁上了石級。


    “父親,紹廷兄弟。”他笑著進了亭子,腳步微滯,先端過一杯酒放到杜誠忠跟前,而後把那杯下了藥的遞給了賀紹廷,垂著眼簾靜靜退到一旁,看著杜誠忠端過酒一飲而盡。


    他下意識地望向賀紹廷,緊張得握住了袖中拳頭。


    “紹廷,來,幹,咱們父子能得有此機會平心氣和地在此飲酒。”見賀紹廷坐著一動也不動,杜誠忠遂笑道。


    “杜將軍,先父已亡故多年。”賀紹廷皺眉,還是沒忍住道。


    杜誠忠臉上的笑容有幾分僵硬,想要發作又怕惹惱了他,以使得父子關係更差,少不得忍耐。


    可自己唯一的親兒子不肯相認,他心中到底煩躁,恰好見有府中侍女端著菜肴進來,遂遷怒道:“沒用的東西,送幾個菜也拖拖拉拉的,要你們何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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