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看來那副骸骨便是許伯儒的女兒,玄清妖道等一幹前朝餘孽出於私心將她抱了來,不料小姑娘天生體弱以致性命垂危,玄清便在秘道下設下鎖魂陣將其魂魄困住,又以拘魂符欲拘他人之魂為其續命,不料卻是功虧一簣。”賀紹廷冷笑道。


    “屬下不明白,玄清妖道一幹人為何要想方設法延續那位小姑娘性命?屬下等已經細查過了,許家身家清白,許伯儒夫婦確實不過尋常百姓,與前朝皇室並無半點瓜葛。”曹勝卻是百思不得其解。


    “自然是有利可圖方會如此,會如此花心思去對待一個嬰孩,必是因為這嬰孩有過人之處。隻是那般小的一個孩子,心智未開,再有什麽過人之處也看不出來,唯一讓他們在意的,想必便是命格之說了。”賀紹廷越說越惱怒。


    為著那等飄渺虛無的命格,竟然如此喪心病狂地對待一個繈褓中的嬰孩,簡直是禽獸不如!


    “那另外一個女嬰呢?又去了何處?”曹勝又問。


    賀紹廷卻沒有回答。


    另外一個女嬰自然便是豫王府裏的那一位許汀若,隻是他卻不清楚她可曾‘認賊作父’?可曾成為了那些人的同黨。這些他還需要細查,免得誤傷無辜。


    唐筠瑤自然看得出他的想法,不由暗歎一聲。


    她的少年將軍無論經曆過什麽樣的苦難,無論手上沾染了多少鮮血,心裏卻始終保留一方柔軟。


    若是換個人,為免除後患,自然是寧可殺錯不可放過,一律將那假的許汀若打為同黨處置了事。


    畢竟芳宜還在東宮的時候,對她確是諸多看顧,甚至她如今最信任的折柳,也是芳宜的人。合情、合理、證據確鑿,誰還會再花心思查探那般多。


    “寶丫,我此刻還有事要忙,不如便先送你回去?”賀紹廷還有要事在身,不敢耽擱,遂低聲道。


    “不必了,我想去看看她。”唐筠瑤搖頭拒絕了。


    賀紹廷一時不明白她口中所指的‘她’是何人,待見她神情間掩飾不住的幾分難過,頓時便明白了。


    “我讓人把她的遺骨重新收拾了,如今暫且安置在東殿內,賽神仙在那裏每日為她上香。你若是想過去,我讓人帶你去便是,隻是記得不可久留。”賀紹廷不放心地又叮囑道。


    唐筠瑤頷首應下,在一名年輕官兵的帶領下到了東殿,果然便見殿內擺放著一副小小的棺木,賽神仙正盤腿呆呆地坐在一旁也不知在想什麽。


    “你來了?”賽神仙看到她,隨口招呼了聲。


    唐筠瑤應了聲。


    “其實十幾年過去了,她說不定早就投胎轉世了,哪裏還會逗留世間。如今為她上香燒紙,不過是為了求個心安而已。”見她望著棺木前置的香爐,賽神仙自嘲般道。


    “是麽,轉世了啊……”唐筠瑤喃喃地道。


    若是這輩子的言嫵轉世了,那隨自己一起回到這輩子的言嫵呢?她又算什麽?


    “你可信命格之說?”她定定神,強壓住心酸,低聲問。


    “那你可信這許家小姑娘當真是鳳命?”賽神仙不答反問。


    唐筠瑤怔了怔,苦澀地搖了搖頭:“不信。”


    上輩子她倒是延續了言嫵命格,可最終她也沒能當上皇後,可見命格之說根本不足為信!


    “其實我是相信的。”賽神仙卻歎息著道。


    “你相信?”唐筠瑤驚訝了。


    “常言道:慧極必傷,天生便比旁人要聰慧之人,必定亦會比旁人過得艱難,所謂能者多勞便是如此。同理,貴極必損。鳳命至尊至貴,許家小姑娘天生鳳命,可同樣亦是壽夭之相。”


    “所以,命格貴重之人,卻未必一生榮極貴極;反之,命格平常之人,將來卻又未必不能享盡榮華。謀事在人,事在人為,與其寄希望於天定命格,倒不如把前程命運把握在自己手上。”


    “從一開始,他們便錯了。他們信了‘天’,卻不信‘人’,所以注定他們會一敗塗地!”


    唐筠瑤怎麽也想不到他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頓時對他有幾分刮目相看。


    “你也算是修道之人,難為你竟說得出‘事在人為’這樣的話來。”


    賽神仙微微一笑,神情瞧來有幾分懷念:“師父生前曾說我隻算半個修道之人……罷了罷了,不說這些,你……”


    話音未落,他便見唐筠瑤神情似悲似喜,眼中更是隱隱有淚光閃耀,正盯著他身後,雙唇微微翕動著似乎想要說什麽,可卻又什麽也沒有說出來。


    下一刻,唐筠瑤便從他身邊跑了過去,半跪在那小小的棺木旁,雙手似是抱著什麽,啞著嗓子喚:“阿嫵……”


    他臉色一變,頓時便想到了某種可能,不敢相信地瞪大了眼睛。


    唐筠瑤本是認真聽著賽神仙說話,突然見一道白光落在棺木旁,白光過後,她定睛細一看,竟然便看到言嫵躺在地上。


    她初時以為自己眼花,用力眨巴眨巴眼睛,再一看,確是言嫵的身影,心裏頓時百感交集,眼睛也漸漸變以得濕潤,終是再也忍不住跑了過去。


    “阿嫵,阿嫵你怎樣了?”她喚了好幾聲,可言嫵卻一直沒有反應,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言嫵的身體似是淡了幾分,不過她也沒有多想,又接連喚了幾聲,卻始終得不到言嫵的半分反應。


    她終於開始慌了,猛地朝著賽神仙撲過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口道:“你救救她,救救她!”


    賽神仙隻覺得汗毛都豎起來了,尤其外頭原本是陽光明媚,此刻陽光卻被烏雲掩蓋,殿內瞧著更是陰森森的,一個美貌姑娘哭得梨花帶雨,硬是拉著他往一旁的棺木走去,指著空落落的地上讓他救救‘她’。


    饒得他素來大膽,此刻額頭也冒起了冷汗,結結巴巴地道:“救、救、救誰啊?姑娘,你可不要嚇我,我雖然生得高大威猛,隻是膽子卻隻有核桃般大,經不得嚇的。”


    “你救她,這是你們欠她的,若不是你們,她不會落得如此下場!你再給她燒再多香、再多紙錢又有什麽用!你救她!”唐筠瑤眼中淚水滑落,可神情卻是相當凶狠,指甲深深地掐入他的手腕,厲聲道。


    賽神仙慘白著臉,可也總算把她的話聽明白了。


    他接連深呼吸幾下,好歹讓自己勉強冷靜下來:“這到底是怎麽回事,你得先跟我說一下,我才好對症下藥啊!”


    唐筠瑤胡亂抹了一把眼中淚水,簡單地把言嫵的來曆對他道來。


    賽神仙聽罷大驚失色,整個人如遭雷轟,久久說不出話來。


    “救她!你救她!”看著地上無聲無息的言嫵,唐筠瑤眼中淚水再度滑落,用力一咬唇瓣,強硬地又道。


    “她身上可有異狀?”賽神仙定定神,冷靜地問。


    “沒有,什麽都沒有,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半點異樣都沒有。”唐筠瑤啞著嗓子回答。


    “你再試試能不能碰到她的腳?”


    唐筠瑤呼吸一窒,下意識地往伸出手去,想要觸摸言嫵的雙腳,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手居然從她的腳上穿了過來,而後觸及冰涼的地麵。


    她大驚失色。這是怎麽回事?旁人會看不見摸不到言嫵,可言嫵對她而言,就跟尋常人一樣,她能看到她,也能觸碰到她身上任何地方,似如今這般情況根本從來未曾遇到過。


    賽神仙一見她這般模樣,還能什麽不明白的,歎息著道:“姑娘,並非我不願救她,而是根本救不了。她乃異世之魂,本就不容於世上,又無宿主,魂飛魄散是必然的。能跟在姑娘身邊十幾年,也是因為姑娘之魂曾溫養過她之故。”


    “如今她這般,不過是油盡燈枯,又哪是尋常人所能改變的。她會突然出現,想來是魂飛魄散前感應到了生前肉身所在,自然而然被吸引了回來。”


    “可是肉體已化為枯骨,再不可能凝聚她的魂魄。慢慢地,她的身體會越來越透明,而你也漸漸不能再碰到她……我能做的,便隻是盡力為她聚魂,但也隻能堅持數日,時候一到……”他有些不忍說下去了。


    唐筠瑤臉色煞白,身體更是搖搖欲墜:“不、不可能的,這不可能的……”


    賽神仙的歎息聲更濃了。如若可以,他也想幫空無師弟贖罪,可是……這一切著實是在他的能力之外。


    “瑤瑤,是你麽?”言嫵那有幾分遲疑,也有幾分不敢相信的聲音在她身後響了起來,她猛地轉過身去,便見言嫵不知什麽時候醒了,正坐著地上,神色不安地望著自己。


    她連忙別過臉去,拿著帕子胡亂抹了一把臉,這才哽著回答:“是我。”


    頓了頓,她又故意板起了臉,明明還帶著哭音,卻偏偏裝出一副不高興的模樣責怪道:“你跑哪裏去了?害我找了許久!”


    言嫵眼睛一亮,臉上當即便揚起了笑容,不過瞬間便又斂了下去,小心翼翼地問:“你在找我麽?你不生我的氣,也不怪我了麽?”


    唐筠瑤伸出手去把她拉了起來,這才輕聲道:“我沒有生你的氣,剛得知真相時的確很憤怒,但後來我都想明白了。一切都不能怪你,也不關你的事,阿嫵,你是無辜的,你沒有欠我,從來沒有!”


    言嫵終於鬆了口氣,臉上的笑容再也忍不住,燦爛得就像外頭烏雲散去後重又現出來的陽光。


    唐筠瑤怔怔地望著她的笑容,眼睛又不禁有幾分濕潤,側過臉去,便對上了賽神仙那複雜難辯的神情。


    “這個給你,讓她帶在身上,可暫且凝聚魂魄,隻是……你也要有心理準備,世間萬物自為定數,異類終是難容於天地之間,與其再苦苦掙紮,倒不如抓緊這最後的時光,讓她毫無遺憾地離開。”他將一直帶著身上的一個木牌交給她,低聲勸道。


    唐筠瑤低著頭,望著手中那塊烏黑的木牌,隻覺得眼中淚意湧動,連忙忍住了。


    賽神仙又是一聲長歎,背著手緩緩地走出了殿門。


    “阿嫵,這個你帶著,切記不可離了身。”她定定神,勉強揚著笑容,把那塊木牌遞給言嫵,叮囑道。


    言嫵定定地望著她,少頃,默默地把木牌接了過去收入懷中,而後,輕聲問:“瑤瑤,我是不是又要死了?”


    唐筠瑤張張嘴,想要喝斥她胡說八道,可喉嚨卻是堵得厲害,讓她半個字也發不出。


    言嫵見狀,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隻覺得難過極了,吸吸鼻子,淚水在眼眶裏打了幾個轉,可最終卻沒有掉下來。


    “不要緊的,你都回到爹娘身邊了,我再沒有什麽放心不下的。”她抬頭,眼中水光盈盈,臉上卻帶著安心的笑容。


    唐筠瑤終於忍不住潸然淚下:“阿嫵,你老實跟我說,是不是你帶我回來的?”


    言嫵掏出她的小帕子,輕柔地為她拭著淚,明明眼中也含了淚珠,可臉上的笑容卻有幾分得意:“是呢!是我帶你回來找你爹娘的,我是不是很厲害?”


    唐筠瑤嗚咽著點頭,便見她臉上的笑容更加燦爛了幾分。


    也不知過了多久,唐筠瑤才勉強忍住淚意,而言嫵也終於察覺了自己身處之地,一股沒來由的恐懼油然而生,驟然撲過去緊緊地抱著唐筠瑤的手臂,身體因為極度的恐懼而不停地顫抖。


    唐筠瑤初時不明白她為何會突然變得如此害怕,可再一想朝雲觀便是上輩子她被活埋之地,頓時便明白了,更加用力地回抱著她,在她耳邊一遍又一遍地道:“不要怕,再沒有任何人可以傷害你。”


    良久,伏在她懷裏的言嫵才漸漸地止了顫抖,緩緩地抬眸望向殿內的那副棺木,曾經的痛苦記憶再度在她腦中浮現,可這一回,她卻是死死地咬著牙關。


    半晌之後,唐筠瑤便聽到她輕聲問:“那是我麽?”


    “……是,是你,是這輩子的你。”


    言嫵輕輕掙脫了她,緩步行至那棺木前,呆呆地站著也不知在想什麽。


    唐筠瑤也不打擾她,靜靜地站在她的身後。


    “瑤瑤,你可以把我葬在爹娘身邊麽?我都忘記有爹娘的感覺了,也不知道他們喜不喜歡長大後的我。”她聽到言嫵喃喃地說著。


    “你是你爹娘唯一的孩子,是他們的珍寶,他們又怎麽可能會不喜歡你?”


    言嫵一愣,隨即驚喜地轉身:“你找到我爹娘了麽?他們是怎樣的人?”


    “找到了。他們是天底下最好的人,是最讓人羨慕的神仙眷侶,也是最好的爹娘。”


    “就跟你的爹娘一樣麽?”


    “是,就跟我的爹娘一樣。”


    言嫵終於滿足地笑了:“真好,我也有爹娘了……”


    唐筠瑤強忍著心酸,輕聲道:“那你可想去你家看看麽?”


    “我家?”言嫵一愣。


    “是,就是你出生的地方,和你爹娘一起生活過的地方。”


    言嫵眼睛閃閃發亮,又驚又喜地問:“還有這樣的地方?”


    “有,怎會沒有?你們的族人把你們家保留得很好,一切都原封不動,就跟當初你們在的時候一樣。”


    “我要去我要去,我想看看我出生的地方,看看和爹娘生活過的地方。”言嫵迫不及待地回答。


    唐筠瑤含淚點頭,伸出手去輕輕握住她的,感受到那涼意後,又忍不住用了幾分力。


    言嫵抿著雙唇,眼睛愈發明亮。


    瑤瑤不生她的氣了,她有爹娘了,真好!


    唐淮周聽到妹妹的請求時久久不作聲,隻是皺眉定定地望著她,少頃,歎息著道:“也罷,既然你堅持要去,我便陪你便是。”


    無緣無故地要去許伯儒舊宅,寶丫的秘密真是越來越多了,他就等著這壞丫頭到時要怎麽解釋。


    唐筠瑤鬆了口氣,揪著他的袖口搖了搖,難得嬌憨地道:“哥哥你真好!”


    唐淮周得意地從鼻子裏輕哼一聲,直看得一旁的言嫵掩嘴偷笑。


    “三哥呢?可要叫上他?”唐筠瑤四下看看不見唐淮勉,遂問。


    “他忙著四處采風,隻怕沒空陪你。”唐淮周一臉無奈。


    唐筠瑤笑笑,倒也不在意。


    懷平縣雖不遠,但一來一回在路上也要花費不少時間,更何況還要征得許氏族人同意才能到許伯儒故宅,更要多些時間,為免賀紹廷擔心,唐筠瑤還使人給他帶了話。


    許伯儒夫婦故去後,兩個女兒又不知所蹤,家財自然被許氏族人給收了去,倒是故宅被族長堅持保留下來,算是寄托族人對他們的哀思。


    如今被安排守著許伯儒舊宅的,也是原本在這宅子當差的老仆,聽聞是主子生前故友之兒女前來追憶故人,自然忙將他們迎了進去。


    “老爺生前最喜歡坐在臨竹軒裏頭品茶,自從夫人有喜後,老爺這個習慣便改了,變成了每日對著夫人彈琴念書。”


    “爹爹是在彈琴念書給我聽麽?”言嫵有些期盼地問。


    唐筠瑤輕輕點了點,在心裏柔聲道:“是,你爹爹很疼愛你,對你的出生充滿了期待。”


    言嫵沒有說話,垂著眼簾也不知在想什麽。


    那老仆許是多年未曾遇到有人來訪,帶著他們在宅子裏轉了一整圈,一點一點地追憶著主家生前之事。


    比如姑娘出生後,老爺高興得原地翻了個筋鬥,逗得眾人忍不住直樂。


    又比如二姑娘身子不好夜裏卻又總是愛鬧,老爺怕她吵到夫人,也擔心女兒,便整夜抱著她在懷裏輕哄,到後來,抱起孩子來比夫人還要嫻熟。


    上了年紀的老仆絮絮叨叨,提到過往,滿著褶子的臉緩緩地笑成了一朵菊花,眼神更是充滿了懷念。


    “……夫人性子好,也有善心,不隻是府裏眾人,便是鄰裏也沒少受她恩惠。可惜啊,好人不長命……”


    言及此,老仆那渾濁的眼睛也不禁有幾分濕潤。


    唐筠瑤下意識地望向言嫵,見她咬著帕子無聲地落淚。


    “這裏我家姑娘還在,如今也與這位姑娘一般大了!”老仆抹了抹眼中淚花,微眯著雙眸打量起唐筠瑤,良久,滿是唏噓地道。


    “若是她仍在世,一定會是一位像她爹娘一般善心又寬和的好姑娘。”唐筠瑤含笑回答。


    老仆歡喜得摩挲著手掌,連連點頭:“對對對,都說女肖母,姑娘若是在世,一定像夫人那般,是個模樣俊性子好的善心姑娘,到時候媒人踩破門檻,老爺隻怕有得煩惱。”


    “為何要煩惱?”唐淮周好奇地問。


    “養了十幾年的寶貝閨女要被人搶走了,老爺心裏能不煩惱麽?”老仆嗬嗬地笑著。


    唐淮周啞然失笑,點頭道:“您說的有理。”


    一旁的言嫵已經哭得直打嗝,咬著帕子嗚嗚咽咽地叫著爹娘。


    唐筠瑤看得心酸,默默地轉過臉去不忍再看。


    一行人把許宅裏裏外外都逛了個遍,見天色不早了,唐淮周才帶著妹妹告辭離開,住到了臨時落腳的客棧裏。


    夜裏,月色朦朧,唐筠瑤躺在床上,身邊則躺著已經平複了心情的言嫵。


    她聽到言嫵輕聲問:“瑤瑤,我爹娘是不是很好?”


    “是,他們很好,是天底下最好的爹娘,也很疼愛你。”


    言嫵長長地籲了口氣,臉上終於露出了如釋重負的歡喜笑容,心裏那隱隱的缺口仿佛一下子便被補上了。


    唐筠瑤抬手,輕輕地捊了捊她的鬢發,看著她明媚的笑顏,動作忽地一頓,用力一咬唇瓣,強忍下心裏那密密實實的痛意。


    她看到,言嫵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在變淡,仿佛下一刻便會消失在眼前一般。


    言嫵對她的異樣卻毫無察覺,依舊歡歡喜喜地說著她的爹娘,末了,話一轉,眼睛忽閃忽閃的,問:“瑤瑤,你是決定要和廷哥兒一起了麽?”


    唐筠瑤忍著心中悲傷,勉強揚著笑容回答:“是,我決定和他一起了。”


    “那以後你喜歡廷哥兒就會比喜歡阿嫵要多了麽?”


    “不會,廷哥兒和阿嫵不一樣。阿嫵就像爹爹、娘親和周哥兒一樣,是我最重要的親人。”


    言嫵抿嘴,露著淺淺的歡喜笑容:“瑤瑤這是把我當作妹妹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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