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正端著茶點過來的唐筠瑤恰好便聽到他這話,眼眸微閃。


    老頭子這一番話,既充分表示了他的不畏‘強權’,又表現了他愛護晚輩的一片慈愛之心,憑誰聽了都隻有讚歎的份。


    實際上呢?唐柏年交不出人,以他的為人必然會如實向信王轉達老頭子這番話,好將交不出人的責任推出去。


    而信王此事做得不地道自然心虛,也必定不敢當真和老頭子對上,那心裏的怒火朝誰發呢?自然是唐柏年。唐柏年接下來必然難逃信王的報複打壓。


    老頭子僅憑一句大義凜然的話,不廢吹灰之力便達到了教訓唐柏年、震攝信王的目的,既是一箭雙雕又是借刀殺人,更從中進一步樹立自己的光輝形象。


    陰險,太陰險了!


    她在心裏默默地感歎著。


    “寶丫,你站在那裏做什麽呢?”屋裏傳出了唐鬆年的聲音,她定定神,端著茶點便邁了進去。


    “爹爹,我給你送點心來了,都是我和娘親手做的哦!”


    唐鬆年輕捊著短須,慢吞吞地問:“闖禍了?還是又想要去什麽地方淘?”


    正替他續著茶水的唐筠瑤聞言動作一頓,不服氣地反問:“就不能單純是想要孝順你麽?”


    “一般情況下,你的孝順不會通過如此方式來表現。”


    唐筠瑤噘著嘴:“你不要便算了,我拿回去給哥哥!”


    “我何時說過不要了?寶貝閨女親自送來的茶點,再怎麽也不能不吃。”唐鬆年按住她的動作,笑著道。


    唐筠瑤微微一笑,繼續替他續滿茶水,這才假裝不在意地問:“也不知東狄那邊的仗打得怎樣了?是勝是負?何時能打完?”


    唐鬆年似笑非笑地望了她一眼,就這知道這丫頭是有目的的。


    唐筠瑤裝作沒有看到,眨巴眨巴眼睛,滿臉的無辜。


    “就那樣。”


    唐筠瑤不滿意了:“什麽叫就那樣?那樣到底是哪樣?是打勝了呢,還是打敗了呢?總會有個結果吧?”


    “小丫頭片子管那般多事做什麽?該知道的自然便知道了。”唐鬆年就是不肯如她的意。


    這狡猾的老頭子!


    唐筠瑤滿眼無奈。


    雖然沒能得確切答案,但見老頭子提及戰事時,眉宇間並無半點憂色,便清楚前線情況並不差,也算是鬆了口氣。


    “你二姐姐如今怎樣了?”唐鬆年拭了拭嘴角,隨口問。


    “就那樣。”唐筠瑤以牙還牙,笑眯眯地回答。


    唐鬆年被她噎住了,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這丫頭睚眥必報的性子也不知像誰。


    唐淮周當日私自把唐筠瑜帶了回來,似乎是怕妹妹生氣,首先便尋到了唐筠瑤,把遇到陳兆勇之事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她,末了還歎息一聲道:“我往日倒是小瞧了他,不曾想他竟是個有擔當的。唐筠瑜嫁得心不甘情不願,可到頭來卻是這個她本不願嫁的夫君維護了她。”


    在一旁安安靜靜地編著草螞蚱的嚴小五不解地問:“我爹爹說,男子保護妻兒乃是天經地義之事,這位勇哥兒不是做了他應該做的事麽?而且他根本護不住自己的妻子,反倒還要拜托別人,我爹爹說這樣的男子一點用都沒有,你為何要這般誇他?”


    唐淮周似乎也沒有想過這個問題,一時竟被她給問住了。


    倒是唐筠瑤懶洋洋地回答:“那是因為世間上畜生太多,難得遇著了一個人,自然要多誇幾句。”


    歸根到底,還是世人對男子多有寬容,對女子卻是頗多苛刻之故。


    “那就是常說的矮子裏拔將軍麽?”嚴小五又問。


    “不錯,就是這個意思。”唐筠瑤讚許地揉揉她的腦袋瓜子,美得她眉眼彎彎好不歡喜。


    好像被擠兌了?唐淮周摸摸鼻端,半句反駁的話也不敢說。


    “人是你帶回來的,你自己安排妥當便是,不必經我的意思。我縱然再不喜歡她,也不會做那等落井下石之事。”


    “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那樣的人。”唐淮周忙道。


    許是經曆了被親人背叛的慘痛,唐筠瑜每日隻把自己關在屋裏,不怎麽說話,更怕與人接觸。無論是誰,但凡走得離她近些,她必會如驚弓之鳥一般迅速退離對方,而後滿臉防備地望著來人。


    王氏與阮氏憐惜她的遭遇,對她頗多關心,雖然漸漸可以接近她,可即始終不能讓她放下防備。


    而一切正如唐筠瑤猜測的那般,唐柏年交不出人,便將一切推到唐鬆年頭上,把當日唐鬆年放下的那句話一字不漏地向信王道來,隻希望他看在自己迫於無奈的份上,好歹寬恕他。


    信王本就顧忌唐鬆年權勢,再加上此事追根空究底起來並不光彩,萬一傳揚出去,他本就因為缺席太子冊封禮而遭損的名聲誓必更差。


    唐筠瑜抓不來,他心中的怒火便無法消除,自然將所有的賬算到了唐柏年的身上。頭一件做的便是借吏部之手罷免了唐柏年的官職。


    反正唐柏年並無建樹,更是紮了滿頭的小辮子讓他抓,一戳一個準,沒幾下唐柏年便又被打回了布衣之身。


    緊接著,他又安排了人一步一步地算計唐柏年和陳廣節的生意,使得兩人接連投資失敗,把大半家業都敗了個幹幹淨淨。


    不論是唐柏年還是陳廣節都怕了,可又不敢往唐鬆年府上要人,便將所有的怒氣都發泄在被打得傷痕累累的陳兆勇身上。


    可信王心中惱怒,自然也不會放過府裏的唐柏年之女唐筠柔,床笫之間百般花樣齊齊用上,可著勁折騰唐筠柔,直把她折磨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唯有咬緊牙關默默忍受。


    可是信王的花樣一日多似一日,更是手段百出,以致到後來一到天黑她便害怕。


    唯一讓她稍稍得以鬆口氣的便是,也不知怎麽回事,信王居然又吃起了老草,開始陸續寵幸那些失寵多年,如同隱形人一般在府裏生存的侍妾通房。


    信王府後宅人人自危,那些多年來一直得以過著平靜生活的侍妾,又再度過上曾經那讓人不寒而栗的夜晚,身心俱損,隻恨不得當場便死去。


    孫氏亦在此列。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時隔多年,她居然又要再過那種痛苦又不堪的恥辱日子。


    她唯一覺得慶幸的是,表外甥女嚴小五不在王府,她不用擔心被她看到自己身上那些不堪的傷痕。


    雖然有人與自己分擔那些痛苦,可唐筠柔也不敢鬆懈,為了讓自己在床笫之間好過些,也為了緊緊地抓住信王這根救命草,她不得不重金從青樓裏請來一位燕好嬤嬤教她學習房中術。


    既然逃避不了,也不能逃避那些事,她便隻能想方設法讓自己學著去享受,減少痛苦。


    而事實上她的心血沒有白費,床笫之間的痛苦得以大幅度減少,信王更因此對她越來越滿意,對她的寵愛自然越來越盛,她在信王府的地位也越來越穩,儼然已是王府後宅第一人,根本不將信王妃放在眼裏。


    本是借病躲得片刻安寧的信王妃終於也被波及,每日本是會準時送來的藥,如今往往要三催四請才有人送來,本就清談的飲食,慢慢地連一丁點油花也不沾了。


    可她卻一直沉默著,直到那日看到有仆婦抬著一名赤裸著死去的的侍妾匆匆離開,她才恍然醒悟。


    在這個地方,根本不可能獨善其身,今日她可以偷得片刻安寧,說不定明日便會同樣再度遭遇曾經的那些不堪。


    她不知不覺地揪著了手中帕子,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這日,唐筠瑤前去探望病中的未來嫂嫂韋映竹,馬車行經東大街時便被突然聚集在路中央的人群給堵住了。


    她使了長風前去看看到底發生了何事,為何百姓會齊聚路間。片刻之後長風急急回稟,隻道信王遇刺受傷,而凶手見錯失了將他殺死的機會,又見官兵們迅速圍了過來,知道大勢已去,竟然便要舉刀自盡,虧得被人及時擋下,立即將他五花大綁。


    竟然隻是受傷?唐筠瑤暗暗可惜。


    那樣禽獸不如之人,就應該橫屍街頭,如此才能昭顯朗朗乾坤。


    見長風似乎欲言又止,她蹙眉:“有話直說便是,何需如此婆婆媽媽,簡直不成樣子。”


    長風這才回答:“那刺客行凶之前,還高聲怒斥信王強搶民女、奸淫婦人無惡不作,他這是要替天行道。他叫得那般大聲,隻怕整條街上之人都聽到了,信王此番雖是受傷,隻是恐難善了。”


    唐筠瑤頓時來了興致:“可知那行凶之人是誰?”


    長風搖搖頭,正想說自己並不清楚,長順便急急忙忙地走了過來,湊到車窗旁壓低聲音道:“姑娘,事情隻怕有些不妙,當街刺傷信王的不是哪個,正是你的堂兄唐淮耀!”


    唐筠瑤大吃一驚:“是他?!”


    是那個沉默寡言、舉止畏畏縮縮、爹不疼娘不愛、在府上並無半點存在感的唐淮耀?!


    她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又或者長順會不會打聽錯了,真的會是那個唐淮耀?!


    若當真是唐淮耀,事情隻怕當真有些不妙啊!當街刺殺皇子可是重罪,他又是姓唐,會不會連累自己家還是個未知數。


    她當機立斷吩咐下人調轉車頭回府,盡快將此事告知唐鬆年,以提前做好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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