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幼稚園快畢業之前是個滿頑皮的小孩。


    我會在山野間到處亂跑,打造秘密基地;想像自己是英雄,在圖畫本上洋洋灑灑寫一大堆用來與邪惡組織對抗的機密作戰計劃……總之就是這種傻孩子。


    我曾爬上送電用的高壓電塔:用紙箱和保麗龍做了一個筏,勇猛地去泛舟……挑戰了——不,是不怕死地進行了許多大冒險。


    對了,我還曾經將當年身體還很虛弱的愛火帶出醫院,兩個人在秘密基地待了一夜。我的父親是個不太動怒的人,唯有那一次,他狠狠揍了我一頓。


    現在回想起來,我除了傻眼還是傻眼,我以前真的太亂來了。


    當時調皮不已的我,如今已經完全收斂。


    升上高中以後,以前體弱多病的愛火現在變成一名全心投入長曲棍球的運動少女;曾經調皮搗蛋的我則成了家事少年,每天一放學就回家,代替工作繁忙的父母打理家務——隻能說,世事真的多變化。


    但是呢……


    某天放學後,打開lovebo房門的我身上的模樣,和我小時候相差無幾。


    我的手背貼著一小塊ok繃,脖子上有淤青,右臉頰則是一片鞭子打過似的紅腫,背部同樣也有輕微的撞傷,隻是現在身上穿著製服看不見。被包覆在窒內鞋裏的左腳指尖,也傳來一陣陣痛麻的感覺。


    之所以說和小時候相差無幾,是因為我現在身上滿是大小傷口。


    率先來到lovebo的獅堂今天坐在茶幾邊看書,正慵懶地翻著一本厚度堪比字典的書。


    「嗨。」


    我輕輕打聲招呼,在沙發上坐下。


    六連兄彷佛早就在等我到來似的,在銀色托盤上擺上一杯茶,自廚房端來給我。


    「——請用。」


    她將茶杯放在茶幾上的瞬間,瞪!


    六連兄眼神凶狠地瞪了我一眼。我知道她討厭我,但這是第一次見到她露出這麽可怕的眼神。


    「謝、謝謝……」


    她的氣勢過強,導致我光是這樣回她一句便用盡所有力氣。


    管家少女瞪了我好一下才行了一禮離開。


    唉唉,我這次似乎真的被六連兄討厭了……


    我歎口氣,啜了一口紅茶。


    話說回來,六連兄泡的茶還是一如往常地出色。


    「好痛。」


    我嘴巴裏有傷口,因此無法好好品嚐味道。


    「澤渡同學。」


    視線自書上移向我這邊的獅堂不解地皺起眉頭。


    「你現在好像比今天在教室遇到你的時候還要狼狽耶。右手上的ok繃早上就有了……可是我記得你那時脖子應該沒有瘀青吧。」


    我的手摸上自己的脖子,那邊有一塊瘀青,但不很痛就是了。


    「喔喔,這個啊,很明顯嗎?」


    「不會,那邊有領子遮著,幾乎看不見……不過臉頰上的紅腫倒是滿顯眼的。」


    我摸了一下臉頰。這邊就有點痛了。


    「我現在全身上下都很疼……手背是被抓的,背部也有撞傷,腳指頭也在抽痛。今天早上則是肚子好痛。」


    聽我這麽一說,獅堂啪的一聲合上那本厚厚的書。


    「發生什麽事了……不,你不用說,我來猜一下。」


    獅堂十指交叉,手肘撐在桌上直盯著我,彷佛要將我看穿一般。


    「——我知道了。聽說男生每天上課時,都會在腦中模擬『要是現在有全副武裝的恐怖分子進攻我們學校,我該怎麽做?』之類的情況,但你不滿足於單純的幻想,於是在公園的沙堆展開前滾翻護身倒法練習,並宣稱這是一種軍事訓練。我說得對吧?」


    「一個堂堂高二生還為這種事搞出一堆傷口,未免也太丟人!某方麵來說,這已經是致命傷了!」


    「不是嗎?那麽……啊,我知道了,住在你家附近、你從小看到大的小學生今年春天升上國中,並加入了棒球社。你因為他理平頭的模樣實在太可愛,結果忍不住誘惑跑去襲擊人家對不對?你大喊著『我最愛黎明時分的小平頭了,哇哈哈哈——』並將對方撲倒,卻意外遭受抵抗,反被打成這樣。」


    「你的猜測偏得實在離譜,所以我也提出一個離題的質疑吧。聽說現在已經很少有棒球社規定社員要理平頭了。」


    「咦?這也不對嗎?」


    獅堂自椅子上起身,沒發出聲音地走向我這邊,並在我對麵坐下。


    她坐在一張古董沙發上。這家具價值多少我不曉得,不過從椅腳部分被精雕細琢成獅足的模樣,以及座墊的軟硬程度來判斷,我也知道這應該是高級貨才對。


    坐在那張沙發上的獅堂彷佛一尊洋娃娃,穿著獅子神學園高中部製服的古典洋娃娃。


    同班同學麵帶洋娃娃般的撲克臉,冰冷地問:


    「那麽,你遇到了什麽樣的狀況?」


    「我受傷的理由很多,說來話長。」


    「其實比起你渾身是傷的原因,我更想知道一件事。」


    冷漠的同班同學微微眯起眼睛說:


    「你剛剛說自己『全身上下都很疼』對吧?依你的個性,應該不會輕易說出這種話,因為你不喜歡人家為你擔心對吧?你之前感冒的時候也沒特別多說什麽。」


    是這樣嗎?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


    我是覺得自己也滿常喊痛叫累。


    「你遇到什麽讓你想歎氣的事嗎?」


    讓我想歎氣的事啊……


    「……真要說的話,算是有遇到吧。」


    「發生什麽事了?」


    「該怎麽說……我先前在想自己是不是一個容易惹人厭的人,所以有點沮喪吧。」


    我秀了手上的0k繃,接著說:


    「這一道是被貝斯抓的。」


    「貝斯?」


    「貝斯是我家養的貓,三歲母貓,可愛到恐怖的境界。它的可愛簡直是種凶器。」


    「先不談你個人的主觀感想……這名字還滿奇特的,聽起來很像狗的名字。」


    「它是我妹妹撿回來的,名字也是我妹取的。貝斯的毛色偏紅,以貓來說算是滿少見。」


    「原來如此,因為是紅色的,所以叫做貝斯羅。」(注:著名電玩「勇者鬥惡龍」裏,橘紅色史萊姆被稱為「史萊姆貝斯」,典故可能來自這裏)


    「平常喂飼料和換貓砂的人都是我喔。我昨天幫它洗澡、剪爪子,還拿逗貓棒陪它玩了很久——想不到它突然對我『吼哈——』……」


    「吼哈——?」


    「貓生氣時不是都會發出這種聲音嗎?然後,我就被它抓了。我自認對它一直很好,可是好像有什麽事惹它不開心吧……」


    「喔!所以那傷口是被貓抓的。」


    「不隻這件事,我今天早上肚子痛到不行……這要怪我妹一琥。」


    「你妹幾歲啊?」


    「小學四年級,現在念獅子神學園國小部。」


    「那就是我學妹了。」


    「對了,你也有妹妹對不對?」


    「嗯,我妹念國中部,有機會介紹給你認識。」


    「既然你也有妹妹,應該能了解吧……」


    我身體前傾,振振有詞接著說下去:


    「一琥那丫頭現在可能處於叛逆期,超級沒大沒小,老是嫌我煮的飯不好吃;一下抱怨我放的洗澡水太熱,一下又說太溫:每次都故意在我寫作業的時候要我陪她打電動;半夜去上廁所時都得把我挖起來……你們家是不是也這樣?」


    「很抱歉,我無法附和你,我們的感情沒有你們那麽好。」


    「我們感情才不好呢!今天早上也是,我忙到快要翻掉,她還跑來說『幫我綁頭發』,那發型叫什麽來著?雙邊高馬尾?我妹平常都是那個發型。」


    「那你有幫她綁嗎?」


    「總不能拒絕她吧。綁完之後我說了一句『好了,變可愛羅』,她竟然突如其來朝我肚子揍了一拳。」


    結果念高二的哥哥在挨了念小四的妹妹一記肝髒攻擊後,一大早差點痛得暈過去。威嚴什麽的,蕩然無存。


    「所以我來學校的途中,肚子一直很痛。我隻能說自己被妹妹討厭了……」


    聽了我的訴苦,獅堂很難得地隻回了一聲「哦——」,感覺不是很感興趣。


    「……除了手背和肚子,你還有其他發疼的地方吧?那些地方又是為什麽受傷?」


    「是啊,比方說,我現在左腳的腳指頭也很痛。」


    我看著室內鞋的前端,歎了一口氣。


    「因為先前被六連兄狠狠踩了一腳……」


    我開始回想第五堂體育課,也就是剛剛發生的事情始末——


    xxx


    舒服悠哉的春日午後,第五堂課即將開始,男子


    更衣窒裏。


    我以前念的國中沒有男子更衣室。換體育服時,臭男生們便得以空教室充當更衣室。


    不過列昂高設有男子更衣室,裏頭有一整排很高的置物櫃,並設有藍色長椅和飲水機等設備,十分豪華。


    當初剛入學時,我還曾經感慨地覺得能使用這樣搬得上台麵的更衣室,也算是出人頭地了。不過升上二年級以後,就沒有任何感動了。


    我們的體育課是由我所屬的b班男生,與隔壁班a班男生一起上課。


    我想就算我在這裏仔細描遖三十多個臭男生一起換體育服的畫麵,應該也沒有人會感到開心;就算有些人真的會因此感到開心,我也有點不想和他們做朋友。就趕緊將衣服換一換到體育館去吧。


    或許是剛吃過午餐的關係,我當時有些睡意。我一邊忍著不要打出哈欠,一邊解開領帶扔進置物櫃裏。


    正當我的手摸上製服鈕扣時——噗喔!


    我不禁噴出一大口氣,瞬間睡意全消。


    「澤渡,怎麽了?」


    使用旁邊置物櫃的同班同學問我。


    「沒什麽,我這個置物櫃好像故障了,我換一個用喔。」


    我一把抓起運動服和領帶,悄悄朝更衣室的窗邊移動。


    窗邊——六連兄正在換衣服。


    管家少女此刻穿著男生製服。纖細的體型搭配我們學校的製服,十分好看。


    六連兄脫掉外套後,麵無表情地卸下領帶,接著將襯衫鈕扣一顆顆解開。


    我將自己的東西折一折放進旁邊的置物櫃,同時壓低音量,以其他人聽不見的聲音呼喚六連兄。


    「(喂喂,六連兄。)」


    六連兄對我投以冰冷的視線,同樣壓低聲音回應我:


    「(……你可以不要和我講話嗎?光是聽到你的聲音,我就有惡心想吐的感覺。)」


    「(我沒辦法不叫你一聲啊,你怎麽若無其事地在這裏換衣服!)」


    「(當然要換啊,下一堂是體育課吧?每次和我一起做暖身操的不是你嗎……難道你智能不足到連這件事都忘了?)」


    六連兄解開所有鈕扣脫下襯衫,接著以讓人眼睛跟不上的速度折襯衫。她的技術很好,把襯衫折得像服飾店架上的衣服。


    她在襯衫底下穿的是男用背心,寬敞的圓領和側邊一帶幾乎都快暴露出她纖細的身體。


    「(……你、你每次都這樣換衣服?)」


    「(對,隻要動作光明正大一點,就不會被發現。)」


    我們這一年來一直使用相同的更衣室,不過我確實沒特別注意過六連兄。


    六連兄快速脫下製服的褲子。她裏麵穿的是男生的四角褲,細長的腿完全暴露出來。


    六連兄的雙手接著放到背心上,準備脫掉。


    「(白、白癡啊!要是被誰看見了怎麽辦?)」


    我連忙抓住六連兄的手製止她。


    管家少女再次狠狠瞪了我一眼。


    「(……放手。我的體型就算被看見,也不會有人懷疑我的性別。)」


    我慌張地窺伺四周。同班同學們此刻都無精打采地換衣服,沒有任何人注意我們這裏。


    「(就算被看見也不會被拆穿,這不是問題的重點吧!)」


    「(就算被人看見裸體我也不在乎啊,何況暴露在男人下流的視線中感覺也不差。)」


    唔哇,她真的是個重度m耶。


    講著講著,我有點不耐煩了起來,但還是背向六連兄,站在她前麵掩護她。


    「(你不在乎,但是我在乎啊!)」


    六連兄奉獅堂家的命令,以男生的身分來學校上學。但無論如何,她就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女生,所以我認為讓她混在男生之中換衣服,有許多不妥當的地方。


    現場所有人中,知道六連兄是女生的隻有我一個。既然如此,就應該由我來保護她吧。


    「(我會站在這裏不動,你趕快趁機把衣服換一換。)」


    「…………」


    六連兄沒有任何回應,傳進我耳裏的隻有她似乎有些猶豫的更衣寒宰聲。


    我轉過頭看了六連兄一眼。當然我有好好控製視線,避免自己看見她的身體。


    「(你很雞婆耶……)」


    管家少女低下頭,臉頰染上一絲紅暈。


    「(你這麽做,反而讓我開始覺得害羞……)」


    六連兄躲在我的背後,迅速換上體育服。


    「(換好了,你也趕快換裝,要遲到了。)」


    「(我要是早點發現這件事就好了。我以後都會幫你掩護的。)」


    六連兄從我的背後走到我麵前。


    她忿忿地瞪著我。


    「(……不要沒事一直把我當女生看待!)」


    接著——踩!


    「好痛!」


    這女的竟然使盡全力踩我的腳指頭!她在幹什麽啊!


    「(我不會感謝你的。你不要理我,少多管閑事!)」


    管家少女頭也不回地走出更衣室。


    「好痛,可惡……今天怎麽老遇到這種事……」


    xxx


    回想完畢,場景回到lovebo。


    「換句話說,你現在腳指的疼痛來自六連的那一踩羅?』


    「嗯,是啊。她使盡全力踩了我一下,搞得我現在還在發疼。」


    「她應該沒有用全力才對。要是她使盡全身力氣踩你,現在早就殘破不堪了。」


    「你是指我的腳指頭?」


    「不,我說的是校舍。」


    「六連兄的力氣有那麽大?」


    「六連竟敢傷害我的治療者……我得狠狠懲罰她一頓才行。至少得把她吊起來,用皮鞭抽上幾下。」


    「……呃,我覺得那樣對她來說不算懲罰耶。」


    因為六連兄平常便希望獅堂能夠對她百般淩辱,綁起來&抽皮鞭在六連兄那世界的人眼中,根本就是一種獎賞。


    「無論如何,拜托你不要懲罰六連兄,要怪也要怪我多管閑事,惹得她生氣。」


    現在想起來,我在她更衣的時候輕率地跑去和她說話是一種危險行為,有可能導致她的女生身分曝光,所以她會生氣也是正常。


    獅堂以玩味的眼神打量我,開口詢問:


    「……澤渡同學,我問你,你今後打算怎麽辦?」


    「今後?」


    「以後你們還是會上體育課吧?依課表來看……後天也會有體育課不是嗎?你換衣服的時候打算怎麽辦?像過去一樣不去管六連嗎?」


    「我有辦法不管她嗎?知道她的情況以後,我無法坐視不管。跟她說話好像會很引人注目……我應該會若無其事地幫她擋一下吧。」


    「嗯……」


    獅堂若有深意地點點頭。她好像想再說些什麽……但最後並未再問我關於六連兄的事。


    我的同班同學換腳蹺腿,並依序指了指自己的脖子和臉頰。


    「那關於脖子的淤痕以及臉頰上的紅腫,也能告訴我它們形成的原因嗎?」


    我的脖子不會痛,但臉頰到現在還有些疼,隱隱傅來一陣陣火辣感。


    我撫著臉頰回答:


    「這些——是佐寺翡翠同學造成的。」


    xxx


    學治樓是一棟興建於大正初期的洋風木造建築。


    入口處有著仿似校徽圖案的裝飾磁磚,樓梯挑高處的窗戶則嵌著獅子翱翔天際圖樣的彩繪玻璃,讓人不禁想像它在興建的當時是多麽摩登的一棟建築物。


    屋齡差不多有一百年,卻不顯老舊破爛。幾經改建和防震強化施工的學治樓保留了複古感,但依舊是學生們安全舒適的進修向學之地。


    學治樓的一樓是運動性社團的社辦;二樓是文化性社團;三樓則是一整排學生會的各所屬辦公室。


    與社團、學生會活動都無緣的我,直到一年級的尾聲都不曾踏進學治樓。


    然而現在升上二年級,我幾乎每天都會來學治樓。


    今天為了來lovebo,我同樣自學治樓的大門前——經過。


    lovebo是位於學治樓四樓的秘密房間。


    想來到這裏,就得從學治樓後麵的秘密入口進入,再沿著密道樓梯一路爬上來。


    據說學治樓各層都有進入密道樓梯的暗門,但因為不能被人瞧見,我都使用學治樓後麵的那道暗門。


    準備參加社團活動的學生們陸陸續續衝進學治樓大門。現在時刻已經過了社團活動的開始時間,所以隻看得見稀稀疏疏幾道人影。


    我混在那些學生中走向學治樓,準備繞到建築物的後方。


    在我經過大門入口的前方時——嗯?


    我看見一個女生抱著三大箱紙箱進入學治樓的畫麵。


    紙箱似乎很沉,那女生走起路來有些搖搖晃晃。她此


    刻正踏著這樣的腳步準備上樓。等等,她那樣應該看不見前麵吧。


    我本來想視若無睹地離開……結果還是放不下心,跑到那女生的身邊說:


    「嗯,你這樣還行嗎?需不需要幫忙?」


    「啊,謝謝……」


    我從惻邊托住箱子,抱起兩個紙箱。


    「呃,這個還滿重的耶。」


    「這是我們明天開會要用的資料,需要立即整理,所以我才趕著報過來。」


    「那要搬到哪裏?」


    「請幫我搬到三樓的風紀委員辦公室。」


    「0k。」


    準備衝上樓梯的我突然停了下來。


    ……這聲音我聽過。是可愛到不行的動畫配音般的聲音。


    我在樓梯中段處轉頭,看了抱著紙箱的女生一眼。


    「呃!」


    我不自覺叫了出來。


    這名女生剛剛抱著小山似的紙箱,所以我沒看清她的長相……


    白金色頭發、翡翠綠的眼睛、快將襯衫撐破的胸部,以及插在大腿上槍套裏的手冊。


    跟在我身後的,是佐寺翡翠同學。


    佐寺同學似乎也認出我來,有些狐疑地眯起眼睛。


    「你是澤渡由吾同學……你竟然會跑來幫我,究竟有什麽陰謀?」


    「才沒有咧,我隻是看你剛才那樣很危險,看不下去才過來幫忙。」


    「……你剛剛主動接近我,八成是想趁我雙手挪不開對我做不檢點的行為!」


    「我的雙手也挪不開好嗎!話說回來,你把我當成什麽人了!」


    「禽獸、女性公敵、惡棍、性罪犯、色情狂、變態、亂倫者、花心蘿卜、性癖異常者——你還要再聽下去嗎?」


    「……呃,夠了,我大致上了解了。」


    「話說回來,澤渡同學,你怎麽會出現在學治樓這裏?據我的調查,你並未參加任何社團活動才對。」


    「這是因為……啊,就是我想來這裏為努力不懈參加社團活動的青梅竹馬打氣。」


    「你說的是隸屬於長曲棍球社的飛鳥井愛火同學嗎?你的第一號受害者。」


    「少亂講,才不是受害者,我們是在你情我願的情況下交往的。」


    「你是敢在大庭廣眾下表示要找小三的人渣,我想飛鳥並同學八成也是有什麽把柄在你手上,才被迫與你交往吧。總有一天,我要幫助她脫離你的魔爪。」


    佐寺同學似乎認定愛火是一名受害者。


    這顯然是她個人的誤解,但對我而言,這是個有利的誤解。因為我不希望愛火也被她以不純潔異性交往的名目糾舉,這種事我一個人受波及就夠了。


    「你想參觀長曲棍球社的活動,應該要去操場吧?根本沒必要來她們在學治樓的社辦這邊……所以你的目的是竊盜羅?你想偷女生的內衣對吧?」


    「才不是咧!你就一定要將我形容成性罪犯嗎!」


    她在頭上別了一個星形發飾,是形狀大小不至於違反校規的那種小飾品。


    「澤渡由吾同學,我一直在監視你,目的是找出你行為不當的證據,將你趕出校園。」


    佐寺同學碧色的眼裏也閃爍著和那顆星星相同的光芒。


    那是在五個尖端各帶著一顆小圓球的警長星徽。


    「你似乎常在放學後來到學治棲,但每次都忽然失去蹤跡。你到底是跑到哪裏?去做什麽壞事?」


    「呃,前提是我一定是在做壞事嗎?」


    我都在秘密房間裏和女生從事親昵行為——如果我說出這句話,八成會立刻遭到退學處分吧。


    「我每次都是看一下愛火後,就直接回家啦。」


    「你說謊,前幾天我在下午六點左右目擊到你的身影。」


    「…………」


    「此外,獅堂吹雪同學也在同一時刻坐上轎車回家。我們學校原則上禁止學生以轎車接送的形式上下學,但我聽說獅堂同學似乎患有疾病,就連體育課,她也都隻有坐在一旁觀摩,所以這件事我不追究。」


    佐寺同學嚴聲厲色地逼問我:


    「你和獅堂吹雪同學,難道沒在學校某個地方進行什麽不檢點的行為?你是不是在其他學生看不見的秘密場所,強迫獅堂同學滿足你的淫欲?」


    佐寺同學的直覺很敏銳耶。


    青春症候群這件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所以我斟酌字詞,謹慎地表示:


    「獅堂是我的小三,不過我們沒有做什麽不檢點的事,我們之間一切清清白白純潔正當,更別說是在校內進行什麽不純潔異性交往了。」


    「清清白白純潔正當的劈腿關係——你自己不覺得這個詞不合理嗎?」


    「不會不合理啊……我很喜歡愛火,也很喜歡獅堂。腳踏兩條船不違反校規吧?」


    「的確是不違反校規,但你這說法和主張『因為校規沒有明定,所以我去殺人也沒關係』是相同的。有些事我們人本來就不該去做,不需要用校規明定。」


    「這是價值觀的差異吧。」


    「不,是你單方麵欠缺倫理道德。」


    佐寺同學狠狠瞪著我。她此刻站在比我低幾個台階的地方,所以形式上是仰頭看向我。


    即使她露出這麽可怕的表情,那模樣仍然不失她的可愛。她這樣仰頭看著我很像對我充滿崇拜,讓我不禁心兒怦怦跳。或許這是她那魔性美貌所帶來的影響吧。


    「澤渡由吾同學,我一定會揭露你的惡行。」


    我抱著紙箱聳聳肩。現在再說什麽她一定都聽不進去,隻能等她放棄了。


    但話說回來,佐寺同學對我的監視比我想像的還要徹底一事還真是令人吃驚,看來得再小心一點,不能再讓她盯上。


    我心中暗自晶體,並邁開步伐上樓。


    結果佐寺同學嚴厲的聲音自下方傳來。


    「你要去哪裏?」


    「風紀委員辦公室啊,你不是要將這些紙箱搬過去?」


    「不用了,我不需要你的幫忙,把紙箱還給我!」


    佐寺同學沿著樓梯衝上來,撲向我這邊。由於她的手上也有一個紙箱,現場的情況便成了抱著大行李的兩人在樓梯上相互推擠的畫麵。


    「呃,喂!危險啦!」


    我喊了一聲,但一切都太遲了。


    「——啊!」


    佐寺同學一腳踩空,仰頭向後方倒下。


    「佐寺同學!」


    我扔下紙箱,瞬間試圖抓住她的手。


    但我支撐不住她,最後也失去平衡,幾乎就要和她一起摔下樓梯。


    我使盡渾身的力氣拉佐寺同學的手——……


    後來不曉得發生了什麽事。


    回過神時,我已經躺在貼著磁磚的入口大廳。因背部重重撞上地板,我感到呼吸困難。


    「佐寺同學……你沒事吧……?」


    我眼前一片模糊,但還是拚命呼喚她——軟綿綿?


    我的右手摸到了一個非常柔軟的東西,感覺就像彈力球,不,是裝了很多水的水球,不不,那感覺像棉球軟糖、像棉花糖、像果凍……


    此刻在我手中的物體具有我過去未曾體驗過的柔軟和彈性,讓人不知如何形容。


    等到我的視野漸漸清晰時——我愣住了。


    紙箱裏撤出來的文件就像拉炮碎紙般,在入口大廳翩翩飛舞。


    在不斷降下的文件雨中,佐寺同學整個人跨坐在我身上。


    佐寺同學的大腿壓在我的腰際一帶。


    然後,我的右手——


    「……嗯?」


    佐寺同學嬌甜的氣息吐在我的耳朵上。


    我的右手……


    此刻正一把抓著……


    佐寺同學的胸部——


    我的五指幾乎完全陷進鼓脹飽滿的製服裏。


    我們就這樣躺在地上,你看我我看你。


    數個刹那的沉默之後——


    「呃,那個——你有沒有受傷?」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啪!


    皮革封麵的手冊在我臉頰上炸裂。原來是佐寺同學從槍套裏抽出聖典,朝我的臉頰使盡全力扇了一記耳光。呃,超痛的!


    滿臉通紅,一路紅到耳根的佐寺同學眼眶泛淚,瞪著我低吼一聲:


    「你這個性罪犯……!」


    接著她在漫天飛舞的白色拉炮碎紙中跑離現場,看樣子是沒有受傷。


    離開時,她好像小聲說了一句什麽,不過我沒有聽見。


    手掌上仍殘留著剛才的柔軟觸感。


    我呈大字形躺在以磁磚拚貼出校徽圖案的入口大廳,看著高高的天花板歎口氣。


    「搞什麽啊……我今天真的特別倒黴嗎……?」


    xxx


    「我後來將資料重新裝回紙箱裏,幫她送到三樓的風紀委員辦公室。事後確認一下,才發現脖子瘀青了一塊,背也好痛,被聖典打了一下的臉頰紅腫…


    …總之就是遍體鱗傷。」


    我說完和佐寺同學之間發生的事之後,身體後仰靠在沙發上。


    「我當時沒有惡意……但不小心摸到人家的胸部,感覺總是自己理虧……怎麽一直這樣諸事不順啊,我都快受不了了。」


    「嗯……原來如此。」


    獅堂麵無表情地點點頭。


    「嗯嗯……嗯嗯,我了解了。」


    不,不是麵無表情。我好像被她翻白眼了。


    「怎麽了?我說錯什麽話了嗎?」


    「不,你沒說錯什麽……我問你一件事。」


    「什麽事?」


    「你說佐寺同學離開的時候,小聲說了一句什麽吧?」


    「當時會議要用的資料滿天飛舞,她說什麽我幾乎沒有聽到。不過依照她平常的行為模式來看,應該是在臭罵我吧。」


    「我想……佐寺同學當時可能是在道謝吧。」


    「道謝?佐寺同學向我道謝?」


    「是啊,畢竟今天搓揉她乳房的人,可是偉大的性愛傳道士澤渡由吾大師呀。這個世界上的任何女人都會感激涕零,所以會想向你道謝也很正常。」


    「這是你一邊稱讚我一邊將我定義為變態的新招數嗎!」


    「澤渡同學,我跟你確認一下,你們站在樓梯間講話時,你站在比較高的位置對吧?」


    「是啊。」


    「可是你們滾下去的時候,你卻墊在她的下麵。這種摔倒方式還滿厲害的。」


    「……被你這麽一說,確實是這樣沒錯。」


    當時我的腦中一片空白,沒發現這件事。我們到底是怎麽摔下去的呀?


    「她因為胸部被你摸了,一時羞怒甩了你一巴掌,但後來馬上發現這個矛盾之處才會向你道謝。」


    「佐寺同擧對我可是采取敵視的態度耶?應該不可能向我道謝吧。」


    「我這樣問你吧……客觀來說,你在學治樓抓了佐寺同學的胸部一把對吧?佐寺同學現在處心積慮想掌握你從事不純潔異性交往的證據,按理來說,她當時應該將你以現行犯的身分逮捕,可是她卻放了你一馬。這難道不是她發現你是為了保護她,才在不可抗力的情況下摸她胸部的證據?」


    「………………」


    我不認為自己有保護佐寺同學的念頭,隻是當時身體不自覺便做出那樣的舉動罷了。受到過度稱讚的難為情,讓我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不隻是佐寺同學喔,六連、你妹和你的愛貓,都不是因為討厭你才對你動手。她們隻是覺得你的關注、保護和疼愛讓她們很開心、很害羞,又有一點煩,導致她們最後以攻擊你來表達自己的感受。」


    「她們沒有討厭我就好……」


    「應該沒有討厭你吧,對你的好感度甚至可能有所提升,不過澤渡同學……」


    獅堂皺眉眯起她的黑色眼睛,很難得地表露出明顯的責怪表情。


    「我其實早就這麽覺得了……這次更是讓我清楚了解,你這個人根本就是由保護欲所構成的。」


    保護欲。


    指的是想要保護某人,不讓對方受傷害的心情。


    「飛鳥井同學遇到狀況時你努力保護她,我遇到狀況時你也拚命守護,你真的是見不得女孩子受苦受難耶。不管是誰,你都想幫助對方,任何一個人你都想去拯救。」


    我和愛火邂逅的地方在醫院。由於見不得住院少女因缺乏安全感而哭泣,我主動開口與她聊天。


    而我和獅堂的親熱生活則始於我對她伸出援手。當時她待在放學後的教室裏,為病情發作所苦。


    「這是過度稱讚,我才沒有那麽厲害。」


    「過度偽善?」


    「你的耳背也太誇張,盡朝你想要的方向解釋!」


    「你可能完全沒自覺吧。你在沒有自覺的情況下放縱自己的保護欲,把自己當成聖人,當成正義的英雄。」


    獅堂自沙發上站起來。


    「你這樣子讓我很不滿意。」


    接著——踩。


    「好痛!」


    她竟然朝我的腳尖踩下去,踩的是沒被六連踩到的右腳腳尖。


    「你該感謝我,我其實己經放水了。要是我使盡全力踩下去,現在早就殘破不堪了。」


    「校舍殘破不堪?」


    「不,是地球。」


    「威力也太強大!等等,你到底在氣什麽?」


    「我沒有生氣。」


    獅堂將臉撇向一旁,逕自離開lovebo。


    我實在搞不懂獅堂為什麽生氣。


    不過倒是搞懂了一件事。


    「毫無疑問,我今天倒黴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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