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外教學旅行前一天晚上。


    在社團教室生活起居的成員們,一身睡衣裝扮在為校外教學旅行做準備。


    話雖如此,對於不回家社的成員們而言,其實也不需要做多少準備。


    畢竟他們在平時就已經將衣服等最低限度的私人必需品,全部裝在運動提袋裏,因此隻需要稍微整理一下行李,輕輕鬆鬆就完成了校外旅行的準備。


    不過衣服量增多,隻靠狼布偶背包無法全部容納的櫻桃則是例外。


    「……要把衣服裝進這裏麵?」


    「對。」


    夕也一邊回答,一邊打開連標價都尚未撕下的全新運動提袋。


    「……這個包包不像阿爾法。」


    「那是當然的啊,這是普通的運動提袋。」


    「櫻桃學姊,你別再說笑了,快點把校外旅行要帶去的物品裝進去啦。」


    「是啊,櫻江同學沒有準備完畢就不能睡覺,我們也無法熄燈。」


    「……什麽是校外旅行要帶的東西?肉嗎?」


    「你想帶肉去做什麽呀!?」耶宵吐槽道。


    「……當然是吃呀。」


    「確實是如此呢。」


    琴音嗤嗤笑道。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問為什麽校外旅行需要帶肉!」


    「……校外旅行不吃肉嗎?」


    「就算要吃肉也不必帶過去!因為餐點校方全部都會為我們準備!所以你快點收拾好行李啦!」戀子也忍不住加入吐槽行列。


    「可是為了保險起見……」


    「啊~真是的!不用保險起見啦!」


    雖然嘴裏抱怨,卻還是愛照顧人的戀子,她的叫聲一直到很晚才停止。


    *


    然後,到了校外教學旅行的日子。


    私立秋月學園的校外旅行(國內),每年會在編成十二輛的新幹線中包下三輛,做為移動之用。


    一輛是高中部的學生和帶隊老師搭乘,一輛是國中部的學生和老師,最後一輛則是給負責協助校外旅行的臨時職員搭乘。


    臨時職員有大半是秋月家的工作人員,這算是相當眾所皆知的事。而秋月學園的校外旅行,行程幾乎都是自由時間,這段期間在旅行所至的城市裏,可以看到為數眾多的職員,配戴著標有『秋月學園』標誌的臂章,在街上四處走動,這種光景也已成為這個季節的一種風情詩了。


    「那麽,為什麽耶宵會坐在高中部的新幹線上呢?」


    戀子一邊洗著撲克牌,一邊冷眼說道。


    「因為我開口彈托,結果一位不知名的親切學長,很爽快地答應和我交換座位。」


    「你說拜托……耶宵,你那樣做會不會太過分了點?」


    坐在戀子對麵的琴音也皺起眉頭。


    目前的構圖是,兩排三人座的座位麵對麵,構成宛如一個包廂的狀態中,夕也的兩旁是櫻桃和戀子,坐在對麵的則是琴音、左京、沙月,而耶宵就在這種時候出現。座位的順序是經過公平公正的猜拳所決定。


    另外,通道另一邊的包廂,則是兩排麵對麵的兩人座位,雅紀、更紗、右京坐在那裏,事不關己地觀賞著六人座位區的水麵下鬥爭。


    「這種局麵我怎麽可能一個人離開呢。」


    「咦?那麽和你交換座位的人,不就是身為高中部的學生,卻一個人坐在國中部的列車中了嗎……?」


    戀子打從心底同情地說道。


    「那是一種拷問啊……」


    沙月也臉頰抽動著這麽說道。


    「就是這樣,請你們哪位和我換位子吧。」


    「……不要。」


    「我拒絕。」


    「嗬嗬嗬,四人坐的那邊還有一個空位喔?」


    「我……必須待在學生會長大人的身邊。」


    櫻桃、戀子、琴音與左京如此回答。


    「呃、那我的位子給你坐好了?」


    「那樣就沒有意義了呀!我想要坐在哥哥的身邊!」


    「沒錯,不行!不,應該說耶宵你後到還說那種話,有點太任性了喲!」


    「啊嗚。」


    「戀子,你好壞心眼喔。」


    耶宵嘟起嘴,目光移向還沒有回答一句話的沙月。


    「拜托你啦,把你的位子讓給我。」


    「咦,為什麽是我……」


    沙月朝四人坐的座位瞥了一眼,更正確地說是看向坐在那裏的雅紀,然後厭惡地皺起眉頭。


    「拜托你!我求求你了!」


    「好啦,我知道了啦,國中部的製服本來就很醒目了,請你別再做那種引人注目的舉動。目的地是京都就已經讓人很鬱悶了……」


    沙月心不甘情不願地礎座位站起,移動到四人坐的位子,冷淡地別過頭去,刻意不看雅紀。


    「確保位子了!那麽既然戀子在洗牌,表示你們要玩牌對吧。要玩什麽?大老二?排七?」


    「不是,是抽鬼牌。」


    聽到夕也這麽說,耶宵側著頭頗感意外。


    「什麽?為什麽要玩那麽單純的遊戲呢?」


    「因為櫻桃說她是第一次玩撲克牌。」


    「是那樣嗎?」


    「啊嗚。」


    「嗬嗬嗬,真意外,你們從第一學期就一起在社團教室裏生活,竟然一次也沒玩過撲克牌。」


    「是啊,因為發生許多事,讓我們沒有必要消磨時間啊。」


    「就是說啊~有一半的時間都在和武裝風紀委員部隊戰鬥呢。」


    「啊嗚。」


    「那我要發牌了喔。」


    戀子將牌發成六人份。


    就這樣遊戲開始了,很快地一人脫手、兩人脫手,之後演變成櫻桃和戀子單挑。


    戀子手上兩張牌,櫻桃手上一張,局麵演變至櫻桃隻要抽到不是鬼牌的那張就會分出勝負。


    「嗬嗬嗬,這是一場讓人感覺到宿命的對決呢,櫻桃學姊。回想起來,不回家社就是從我、櫻桃學姊和這個妹控的相遇開始……」


    就在戀子念著一長串的開場白的時候,櫻桃隨手從戀子手上抽了一張牌。


    「……脫手。」


    櫻桃將剛抽到的方塊七和自己持有的黑桃七丟在場上。


    「喂,為什麽我還沒說完你就抽牌啊——!」


    「……戀子輸了。」


    「確實是那樣沒錯,可是……!啊啊真是的!」


    遊戲進入第二盤,剩下戀子和琴音兩人。


    「哼,學生會長,輸給不回家社的你毫無勝算!就算是抽鬼牌,你也會輸得淒慘無——」


    (抽!)


    「哎呀哎呀,我脫手了。」


    「又來了嗎——!?」


    「嗬嗬嗬,木瀧同學輸了。」


    「嗚嗚,至少讓我說完吧……」


    第三盤的遊戲,剩下的是耶宵——然後又是戀子。


    「為什麽最後留下的總是我呢——!?」


    「……因為戀子太弱了。」


    「抽鬼牌這種遊戲幾乎是運氣——」


    (抽!)


    「我脫手了。」


    「又來了嗎——!?我已經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了——!」


    第四盤,剩下的是夕也和——已經成為常客的戀子。


    「這次絕對……這次我絕對要贏!」


    「那麽,好了,你抽吧。」


    戀子以認真的眼神,交互看著夕也手上的兩張牌。


    然後當她的手碰到其中一張牌的瞬間……


    「啊。」


    夕也露出困擾的苦笑。


    「你那困擾的表情,證明你不想被抽到這張!這次總算是我贏了——!」


    就這樣,戀子用誇張的姿勢抽起那張牌。


    「咦?為什麽又是鬼牌——!?」


    「不是啦,我想說要讓你贏,你抽到那張我才覺得困擾。」


    「我不需要同情!認真和我一決勝負!」


    「啊,好。」


    但是結果……


    「我又輸了——!」


    「不、那個、對不起。」


    「別道歉!那樣隻會讓我更感到淒慘!」


    「啊,嗯,抱歉……」


    「我~就~說~別~道~歉~!」


    「木瀧同學,抽鬼牌除了運氣之外,心理戰也是很重要的喔?因為是單純的遊戲,心理戰或許反而更重要呢。」


    「……戀子的情緒太容易表現在臉上了。」


    「就是說啊,即使對方手碰到不是鬼牌的牌,你也不能露骨地表現出厭惡的表情呀。」


    「照我看來,不想被抽的牌大多擺在右邊也是你的敗因之一。」左京說道。


    「唔、竟然連那樣的小習慣都被看穿了……不過隻要明白原因就不用怕了!下一次我就不會輸了!」


    然後是第五盤。


    戀子手中緊握著兩張牌,對上的則是左京。


    「那麽我們就堂堂正正,來一場隻靠運氣的對決吧。」


    左京如此宣言後,閉上雙眼伸出手。


    然後她毫不猶豫地抽了手最初碰到的那張牌。


    「怎麽會……」


    注視著留在手上的鬼牌,戀子啞口無言了。


    「……戀子,打起精神,一定會有好事發生的。」


    「不過仔細想一想,在古戰場挖掘了好幾年卻連一個骨頭也沒找到,在這個時點就知道戀子運氣不可能好呀。」耶宵說道。


    「唔唔唔!」


    「話雖如此,不管是熊也好還是貂也罷,不回家社能夠設立,功勞最大的就是她,她的實力是無庸置疑的。」夕也出麵幫她說話。


    「嗚嗚,就連那樣的辯護,現在聽起來也感覺像在傷口灑鹽……」


    在那之後,他們一邊向櫻桃說明其他的遊戲方式,一邊繼續玩撲克牌,然而不論玩何種遊戲,戀子都沒有任何能夠獲勝的跡象。


    *


    玩牌輸得一敗塗地、心灰意冷的戀子前往新幹線的廁所時,沙月也隨後追了過來。


    「戀子!」


    「什麽事?啊,真是的,輸得太慘,讓我心裏都快對撲克牌產生精神創傷了……」


    「那種事根本不重要啦!」


    沙月將戀子拉進廁所旁的盥洗室。


    「什、什麽呀……?」


    戀子感到困惑,而沙月則是一臉嚴肅地對她說:


    「你記得在這之後,到達京都以後的行程吧?」


    「記、記得啊。學生們會分成柬本願寺組、西本願寺組、二條城組、清水寺組,參觀過那些地方後,再前往住宿的飯店對吧……?而我們則是清水寺組。」


    「沒錯,聽好羅?在清水寺的附近,不,那個可以說是在清水寺裏麵了吧,有一個知名的戀愛力量景點。」


    「咦?」


    「這是個好機會吧!聽好羅,我會協助你,你就和柊木夕也脫隊去那邊約會。」


    「約、約約約、約會!?」


    「噓!你太大聲了。」


    「可、可、可是約會那種事……」


    戀子紅著臉,慌張得不知所措,沙月則是雙手穩穩抓住她的肩膀。


    「戀子的情敵每個都很難纏,所以戀子也不能再悠悠哉哉下去!不,應該說你不積極進攻是沒有勝算的呀!」


    「確、確實是這樣……」


    「幸好京都這個地方我還算熟,我可以給你建議或協助,讓你的行動能夠比其他女孩子更有利,這是絕佳的進攻時機對吧。」


    「原、原來如此……可是今天還不是自由行動吧?」


    行程幾乎是自由活動,這就是秋月學園校外旅行的最大特征,因此才在旅行目的地的街上,配置了大量的臨時員工。


    然而首日與最後一天會花半天的時間在移動,所以才會以團體方式參觀。


    「所以我才要你們脫隊呀。」


    「可是有那麽容易脫隊嗎……」


    「這個我會確實地協助你啦。」


    「協助……你到底打算做什麽呀?」


    「這個等到清水寺你就知道了。」


    「呃……」


    盡管感到一絲不安,戀子仍然感謝強力的好友的協助。


    從新幹線下車,轉乘事前校方申告的路線的巴士,夕也等人來到了清水寺。


    清水寺通往所謂的清水舞台有一段很長的路程,距離固然不用說,沿途更有許多重要文化財等級的建築。邊走邊參觀著那些建築,前進的速度自然也會緩慢下來。


    在秋月學園一長串昀隊伍行進之中,沙月內心忐忑無比地,放下背上的背包。


    ——我一定會被罵得很慘吧……但這也是為了戀子。


    然後她打開背包,緊緊握住藏在裏麵的小型裝置。


    ——沒問題的,我徹底地講究安全性,而且也徹底地調查過沒有毒性,應該是製作得完美無缺才是。


    然後沙月望向清水舞台,趁著隊伍要前往舞台後方的奧之院,抓準時機開啟裝置的開關,將之丟在地上。


    瞬間,那個裝置開始以驚人的速度噴出濃煙。


    「咦?」


    「什麽!?」


    就在周圍的學生們大吃一驚,開始騷動不安的時候,沙月故意大叫:


    「對不起!我不小心把碰巧帶來的發煙筒點火了。」


    沙月謹製的發煙裝置,噴出從那小巧體積所無法想像的大量濃煙,轉眼四周馬上籠罩在濃霧之中。


    「為什麽會碰巧帶著那種東西呀!?」


    似乎是琴音的聲音做出這個再正常不過的吐槽,沙月內心一邊苦笑,一邊抓住戀子的手。


    「戀子,就是現在!抓住他的手往那邊跑!」


    沙月將臉靠在戀子耳邊,小聲地說道。


    「咦?咦?」


    戀子還在困惑不已,沙月在她的背上拍了一下。


    「快點!」


    「我、我知道了!」


    接下來絆住情敵們,別讓她們去追趕戀子和夕也就好了。


    這件事本身並不困難,既然引起了這樣的騷動,老師們一定馬上就會趕來吧。這麽一來,協助並不是自由活動時間,她們也無法輕易離開這裏。


    ——我隻能做到這樣了。你要加油,戀子。


    在煙霧迷漫,視線不明的狀況下,沙月看著戀子快速消失的背影,露出夾雜著苦笑,卻又充滿溫柔的微笑。


    然後準備好被嚴厲訓誡一番——最嚴重甚至可能會被逮捕——的覺悟。


    *


    夕也被突來的濃煙包圍,正感到困惑的時候,有個人抓住夕也的手。


    「往、往這邊走!」


    「咦?喂,戀子……?」


    「別說了,快點過來!」


    戀子的聲音聽起來十分緊迫,她相當強硬地拉著夕也的手前進。


    然後兩人脫離煙霧籠罩,隨即映入眼簾的是通往上方的石階和石造鳥居。


    「他王神社?」


    看到一麵靠著鳥居擺放的巨大看板,戀子把字念了出來。


    「不對,是地主神社吧,上麵有標示讀音呀!」


    「啊,真的耶。」


    「不過現在重要的是我們得回去才行


    ……」


    「啊、那個、來都來了,我們就參觀完這間神社再回去吧?」


    「咦?」


    「你、你想想,我們不小心走進這裏也是一種緣分吧。」


    「可是……」


    「這間神社看起來也不大,看快一點也隻要十分鍾吧。大概!」


    戀子一邊說著,一邊拉著夕也的手登上石階。


    看到她那麽拚命的樣子,夕也盡管苦笑,卻也不忍心一口回絕。


    ——算了,也好。


    「真拿你沒辦法,就逛一下子喔。」


    「好!」


    戀子回過頭會心一笑,充滿活力地回答道。


    看到那打從心底喜悅的笑容,夕也心動了一下。雖然感覺到自己臉頰泛紅起來,心情卻是難以言喻的幸福。


    「那我們夥點止吧!」


    戀子加快腳步登上石階。


    「喂,戀子,別走那麽快啦。」


    就這樣,當兩人登上石階盡頭時,他們看到一塊高度大約至膝蓋的大石頭。


    雖然主要是由於今天是平常日的關係,不過或許也是因為人們的目光都集中在冒煙的清水舞台方向,所以境內看起來沒什麽人。


    「戀愛占卜石……?」


    「我看看,上麵寫著……如果能閉著眼睛走到另一塊石頭,愛情就能夠圓滿如意……」


    「我要占卜!」


    戀子雙手握拳,強而有力地宣言。


    「另外一塊石頭……啊啊,在那裏吧。」


    境內石板地的前方,有一塊同樣大小的石頭,夕也指著那塊石頭說道。


    「閉上眼睛,我來了!」


    戀子緊閉雙眼,搖搖晃晃地開始往前走。


    「欸、喂、戀子,你沒問題吧……?」


    「當然!嗬嗬嗬,我要愛情圓滿了!」


    搖搖晃晃。


    搖搖晃晃。


    雖然因為是閉著眼睛走,所以會搖搖晃晃是很正常的事,但是戀子搖晃的程度有點過頭了。


    「啊啊,不是那裏……危險!那邊也不行啦……!」


    看著她那樣走,隻讓人感到不安,或者該說完全不覺得她能平安無事地走到另一塊石頭。


    「等等!停!危險啊。」


    夕也終於看不下去,從背後抓住戀子的肩膀。


    差一點就要發生撞上神簽賣場的慘劇。


    戀子睜開眼睛,懊悔地緊咬嘴唇。


    「唔……這樣愛情就不能圓滿……!再、再一次!」


    隻見戀子奔回戀愛占卜石那裏,再次閉上眼睛。


    「你還要再來啊?」


    「當然啊。戀愛不能失敗就放棄!」


    「不,戀愛占卜失敗不代表戀愛也會失敗吧……」


    「我不能輸!」


    「這、這個有輸贏的嗎……?」


    然後她再度閉上雙眼。


    搖搖晃晃。


    搖搖晃晃。


    搖搖晃晃。


    這次更發生不可能發生的事,她搖搖晃晃地前進一會兒後,結果一百八十度轉向,也就是往最初的那塊石頭衝過去了。


    「危險呀!」


    夕也實在看不下去,這次則是擋住她的去路,從前方抓住戀子的肩膀。


    「咦?」


    戀子睜開雙眼一看,發現自己差點就從剛才登上的石階摔下去,表情頓時僵住。


    「戀子,我看還是別試了比較好吧。」


    夕也一邊放開她的肩膀,一邊向她提出建議。戀子聽了沮喪地垂下肩膀,幾乎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可是……愛情圓滿……」


    「呃……」


    看到她在眼前沮喪的模樣,夕也實在無法置之不理。


    「啊,那我幫你吧!上麵也有寫,即使請人幫忙,那就是表示,得到別人協助就可以愛情圓滿!」


    「咦?真的嗎?」


    「是啊,所以我牽著你的手,走到那邊的石頭吧。」


    「咦?」


    戀子臉頰微微泛紅,全身為之一僵。


    「該、該不會你是假藉那個理由想握我的手,你打算使用這種卑鄙的策略嗎……!?」


    「啥?」


    「而且閉上雙眼,內心不安的時候,唯一的依靠隻有握著的手……你是打算沉醉在那樣的情境吧,你這個妹控怎麽會這麽卑鄙呀……!」


    「不,我有點聽不懂你在說什麽耶。」


    「我才不會中那種計策!」


    「呃……那就是說你要放棄戀愛占卜了是嗎?」


    「對不起,拜托你了。」


    「好啦好啦,那就快點結束吧。因為聽說花的時間愈久,戀情實現所花的時間也愈久。」


    「欸?是真嗎!?快點!拜托你快一點!」


    於是他們重新來過,從最初的石頭為起點,夕也牽著戀子的手,走過神社的境內。


    「這、這個方向真的對嗎?」


    「對,就這樣直直走。」


    戀子閉著眼睛,緊張不安地緊握夕也的手。


    夕也回頭一看,見到的是隻依靠自己的手,戰戰兢兢前進的戀子的臉。


    ——這是……


    她這時的表情,有別於半夜陪伴她上廁所時那種懼怕的神情。


    正因為戀子平時開朗活潑,更顯得那份落差巨太無比。


    從握在手中的溫度和緊握著手掌的力道,夕也感覺到她對自己的信賴。


    平時那個吵鬧、膽小又活潑的戀子,她固執於戀愛占卜的模樣,看起是那麽地像女孩子,令人非常憐愛。


    夕也感到臉上發燒,趕緊將頭轉回前方。


    然後稍稍加快了腳步。


    「哇哇!?」


    被這麽突然一拉,戀子發出驚叫,但是並沒有緩下腳步。


    「抱歉。」


    夕也隻這麽說了一句,然後就這樣握著戀子的手,讓她觸碰另一塊戀愛占卜石。


    「好,到了。」


    戀子睜開眼睛,看著自己正觸碰著的石頭,回頭確認另一顆石頭。


    「我辦到了!」


    接著小小地比出一個勝利手勢。


    「事到如今,隻要戀情能夠實現,就是一切ok了!所謂有別人幫助,這個嘛,就現狀看我確實也得到了沙月的幫忙。」


    「隻不過是個咒語,不必那麽認真吧?」


    「你在說什麽呀?咒語和魔術、咒術是一樣的東西呀!所以詛咒一詞才會有咒這個字啊。」


    「是啊,漢字的確是那樣寫呢。」


    「而且我家是魔術師世家,我雖然還在修行中,卻好歹也是一名死靈法師,我怎麽能輕視咒語呢!」


    「原來如此。」


    「啊,這裏也有賣戀愛占卜的神簽!」


    「真的呢,隻限於占卜愛情運的神簽倒也很少見呢。」


    「這樣就非抽不可了!」


    「咦?我也要抽嗎?」


    「當然啊,我一個人抽也不好玩。」


    夕也無可奈何地聳聳肩,最終仍拗不過戀子熱烈的勸說,便付了抽神簽的費用。


    「真是……啊,我抽中大吉。」


    「啊~是啦,你一定是那樣的簽吧……不愧是神明,看得非常清楚。」


    「咦?為什麽?」


    「還問我為什麽……真是的。」


    戀子受不了地嘀咕著,抽起了神簽——


    「……是凶。」


    戀子失望地跪倒在地。


    「好了好了,隻不過是神簽而已嘛。」


    「嗚嗚,不管是這個,還是


    剛才的戀愛占卜石,我感覺我的前途非常艱難啊……」


    戀子的心情一整個低落至穀底。


    「嗯~啊。那買個禦守如何?我覺得那個禦守和戀子可以說是一對喔。」


    「和禦守是一對是什麽意思……你想說我若不隨身帶著禦守,根本就是厄運的化身嗎?」


    「不是,我是說樣式啦,紅色禦守袋的正中央有顆愛心,愛心裏繡著一個戀字呀。」


    「咦?有那樣的禦守嗎?」


    先前的心情低落頓時拋至九霄雲外,戀子一躍而起,興致勃勃地看著夕也所指的禦守。


    「啊,真的呢……」


    「對吧?很適合戀子吧?」


    「確實,這感覺就是我非買不可的禦守……!」


    「沒錯吧?隻要配戴那個禦守,就能夠消除凶的厄運。」


    聽到夕也這麽說,懋子盯著他的臉看。


    「你會買給我嗎?」


    「咦?」


    「你會買給我吧?」


    「那個……」


    戀子以楚楚可憐的眼神持續注視著夕也。


    略微泛紅的臉頰。


    隨著微風吹過,不住輕輕晃動的短馬尾。


    從剛才沮喪的模樣搖身一變,換成了愉快的表情。


    她的目光充滿期待,而目光源頭的大眼眸,看起來也有些濕潤。


    ——女孩子……真狡猾啊。


    隻是看到那張臉,夕也的心跳就不停加快。


    要夕也對她說不,他根本辦不到。


    「那……不好意思,請給我一個那個禦守。」


    「太棒了!」


    從夕也手上接過禦守的戀子,開心得彷佛要跳起舞般,發出了喜悅的歡呼聲。


    「欸嘿嘿……」


    然後她露出開心無比的純真表情,用雙手萬分珍惜地捧著夕也剛買給她的禦守,毫不厭煩地玩賞著那個禦守。


    ——算了,也好。


    夕也微笑著想:能夠看到戀子這麽高興的表情,區區的禦守錢也算花得值得了吧。


    隨後當夕也與戀子回去時,沙月正在被老師和僧侶們訓話當中。


    「你懂不懂啊~?這裏有許多重要的文化財和曆史遺產,萬一起火燃燒,那就無法挽回羅~」


    一之瀨老師一臉嚴肅地發著脾氣,但是她的語調還是和往常一樣溫吞,因此感覺不太到她的怒氣。


    「這次是幸好土禦門同學、其他學生以及建築物都沒有受到傷害,然而等到事情發生就太遲了~真是的,你為什麽要把那麽危險的東西帶來呢~」


    趁著正在發掘的一之瀨老師沒注意,夕也與戀子回到學生們的行列中。


    沙月瞥眼確認他們回來,偷偷她對戀子使了個眼色。


    而戀子也回應她,悄悄地向她一拜表達謝意。


    沙月見了之後,嘴角不自覺地綻開笑容。


    「你有在聽嗎~土禦門同學!」


    隻聽見清水寺內,再度響起了語調拖長的怒吼聲。


    *


    抵達位於京都禦苑附近的秋月家擁有的住宿設施,校外旅行第一天的行程就宣告結束了。


    「國中部的時候我就覺得,這問旅館感覺好像曆史悠久的老店呢!」


    下了巴士後,戀子如此說道。


    那是一棟純和風,宛如日本料理店一般的建築,兼具停車場用途的廣闊前庭裏,各處皆均衡地配置了如庭園般的樹叢和※添水。(譯注:由竹子製成,通過水力發出驅趕動物聲音的裝置,常見於日本庭園,做為裝飾之用。)


    但那隻是外觀,它的內部實際上卻是現代化的超大型住宿設施。而且考慮到不破壞景觀,設施有大半都是在地下,可說是貫徹得非常徹底。


    「這是因為普通的傳統旅館不可能容納得下所有高中部、國中部、老師們以及其他人員吧,包含工作人員在內,人數可是超過三千人以上喔?」


    琴音彷佛若無其事地說道。


    「學校該不會就隻為了校外旅行,建了這麽豪華的設施吧!?」


    沙月神情驚訝地向琴音問道。


    「聽說偶爾也會做為新任教師的研修之用。」


    「什……」


    沙月訝異得說不出話來,而其他人則隻是麵露苦笑。


    「到底在想什麽呀!?不管怎麽想這都是巨額赤字吧。」


    「呃,如果那樣說的話,秋月學園本身就沒有考慮到利潤吧。」


    「就是說呀。」


    耶宵點頭附和。不隻是在新幹線上,耶宵甚至還混進高中部所搭的巴士,所以下車後她也一直在一起。


    「就是啊~因為不論哪種設備都豪華過度又兼具高性能,泳池有開閉式的屋頂,社團教室大樓也還有許多空教室。」戀子說道。


    「確、確實……為什麽要那樣……」


    「辦教育不能考慮利潤,這就是身為理事長的爺爺所秉持的理念。」


    「不,可是……」


    「嗬嗬嗬,你會那樣想也是難怪,不過——」


    琴音對著沙月露出甜甜微笑。


    「會每年舉辦全學年參加的校外旅行,這也是希望學生透過旅行能增廣見聞;容許奇怪的社團存在,是因為想聲援學生的各種個性與夢想。看起來雖然亂七八糟,但是爺爺做事也是有他的想法的。」


    「真是驚人的學校……」


    沙月一臉愕然地喃喃說道。


    「每當爺爺說要做什麽,重視利潤和效率的伯父都會瞠目結舌,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的。」


    琴音以俏皮的語氣說道。


    「當然啊,擁有正常思考邏輯的人都會是那樣的反應吧……」


    「不過我能夠繼續挖掘屍體,也是多虧學校是那樣的校風。」


    「是那樣沒錯啦……」


    「我想爺爺一定是想要將秋月集團所賺到的龐大收益,部分回歸社會吧。而這間學園就是那個計劃的一環。」


    「事情的規模太大,不是我們這種庶民所能理解的……」


    更紗也苦笑道。


    而就在他們談論那種話題的時候,櫻桃一直抬頭注視著鬆樹的樹梢。


    「櫻桃,怎麽了嗎?」


    即使被夕也這麽問到,櫻桃仍是繼續仰望上方。


    「……有貓。」


    「貓?」


    夕也隨著她的視線往上看去,隻見在鬆樹的樹枝上,確實有一隻縮著身子的黑色小貓。看它戴著紅色的項圈,似乎是有人飼養的寵物。


    就這個情況來看,應該是隻爬到樹上卻下不來的小貓。


    「啊嗚。」


    櫻桃才剛點頭答應,立刻開始攀登鬆樹。不,更正確的說法是開始跳上鬆樹。


    她的腳在樹幹上一蹬,抓住了最低的樹枝,再利用單杠的訣竅將身體往上拉,腳踩在那根樹枝上。接著她有如猿猴一般,從一根樹枝跳至另一根樹枝,就這樣逐漸接近小貓。


    「啊嗚。」


    當夕也他們還在目瞪口呆的時候,櫻桃已經來到貓的身旁,對它甽了一聲。


    隨即,小貓「喵」地叫了一聲後,跳進櫻桃的懷中。


    然後櫻桃單手抱著小貓,靈巧地從樹上滑下,降落到地麵。


    「小貓爬上樹下不來嗎?」


    聽到左京這麽問,櫻桃點頭回答:


    「啊嗚。」


    接著她把小貓放到地上,撫摸它的頭。


    隨即小貓叫了一聲,數度回頭看著櫻桃,然後奔入傳統風格的住宿設施中。


    「那是這裏養的寵物貓吧……?」


    戀子側著頭感到疑問。


    「嗯~上次來的時候我記得沒有貓耶?」


    左京身旁的右京也雙手盤胸,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


    「上次來是三年前吧……那個時候那隻小貓應該還沒出生吧……」


    聽到更紗這麽說,所有人點頭說了聲「的確是」。


    「不過不管怎麽說,能讓小貓下來真是太好了。」


    「啊嗚!」


    從巴士下車的學生們終於開始往入口湧入。


    彷佛是在追趕那隻小貓一般。


    「哥哥,我們也走吧。」


    「是啊。」


    「啊嗚。」


    夕也他們穿越暖簾,便見到身穿和服,深深低頭鞠躬的女性負責人——也就是所謂的老板娘,剛才的小貓就在她的腳邊「喵!」地嗚叫著。


    將行李放至分配到的房間裏,過沒多久就來到晚餐時間。


    國中部、高中部齊聚一堂,在超過六百五十坪的超大房間內,舉行一場盛大的晚餐會。


    「……好多人。」


    才一入座,櫻桃立刻朝周圍東張西望。


    「了不起呢。雖然每年都這麽多人,不過我也覺得很壯觀呢。」夕也說道。


    「就是說啊,人多得跟垃圾一樣。」


    「不,戀子,就算你將來打算支配世界,你也不能隨便說那種話啦。」


    「欸,可是這是事實呀。」


    「畢竟高中部加上國中部,人數就超過兩千人了啊。」


    雅紀把眼鏡往上一推,一邊如此說道。


    「我倒想問你為什麽會在這裏?為什麽坐在我旁邊?給我走開啦!」


    被沙周這麽一怒喝,雅紀畏縮地說道:


    「不、那個、可是已經幾乎沒座位了……」


    「往那邊一————直走過去,一定還有位子啦!」


    「怎麽這樣……」


    「好了好了,沙月,已經要開動了啦。」戀子連忙開口緩頰。


    「哼!」


    沙月冷漠地別過頭去。


    「哈哈哈……」


    「啊~啊,居然發出那麽窩囊的聲音。雖然對你使出離間計的我說這種話好像也很奇怪就是了。」右京說道。


    「哎呀哎呀,料理上桌了唷。」


    既然學生眾多,負責上菜的員工人數當然也相當驚人。看到他們的動作一絲不亂,手腳俐落地來來去去,場麵相當壯觀。


    「他們沒有多餘的動作,這或許和武道有相通之處……!」


    「有嗎……?確實有非常專業的感覺啦……」


    聽到左京說的話,更紗側著頭感到不解。


    「我反而覺得像是軍隊……」


    雅紀話還沒說完就被沙月瞪了一眼,他立刻閉嘴。


    「那種事怎樣都無所謂啦。我是第一次來京都,不管上來何種料理,我都很期待!」


    「是啊,國中部的耶宵還沒參加完一輪嘛。」


    「不過話說回來,你單獨一人混進高中部之中,竟然還能這麽堂而皇之,不怕生也要有個限度吧……」


    「不要你管,現在重要的是料理!」


    「啊嗚!」


    隻見端上桌的是一個兔子形狀的小盤子。


    「這黃色圓圓的是……蛋黃吧?明明似乎並沒有熟,但是卻呈現出固態……?該說是半熟的嗎?」


    「把蛋黃泡在味噌裏就會變成這樣,不過這是怎麽調理的啊?」


    「首先著眼在調理法,真像是阿夕的個性呢,蛋黃旁邊這個是魚子醬嗎?」


    「好像是呢,這個是不是把蛋黃比喻成月亮呢?而盤子是兔子的形狀,也是因為傳說月亮上有兔子在搗藥吧。」


    「原來如此~那麽想必魚子醬就是掩住月亮的雲吧。製作得非常講究呢,對吧,姊姊?」


    「是啊,確實如此。」


    大家看著盤子上呈現出的滿月,享受著近似賞月的氣氛時,隻有櫻桃似乎頗為不滿。


    「……夕,隻有這麽一點?」


    「啊啊,你在擔心這個嗎?別擔心,不隻是這樣而已。所謂的懷石料理,風格就是一點一點地吃著美味的食物。在這之後還會有許多菜送上來啦。」


    「……雖然是一點一點地,量卻相當多?」


    「對,不過懷石料理並不是給人大口大口地吃的,所以櫻桃也慢慢品嚐吧。」


    「啊嗚?」


    櫻桃側著頭感到不明白,而她的『滿月魚子醬』已經被吃得幹幹淨淨。


    *


    晚餐之後就是入浴時間。


    地下三樓與地下四樓整層都是浴場。有芳香浴、藥池、一整片的噴流式氣泡浴池、屋頂投影滿天星星的天文浴池、岩盤浴、砂浴池等等,種類繁多,就連溫泉設施也望塵莫及。


    這些浴池全部都各別附上一整排的更衣室。


    被評為平凡普通的國內校外旅行中,這裏的浴池是隱藏的重點項目,甚至每次都會出現接連泡太多澡而昏倒的學生。


    由於具備這麽大量的浴場,所以沒有必要以班級為單位分配入浴時間,這也是這個校外旅行的特色。


    「晚餐後,請各位在熄燈之前入浴完畢。」


    隻要對學生這麽說就已足夠了。


    在這麽充裕的入浴時間中,夕也為了在洗澡前買個飲料,在自動販賣機區無色挑選。這時,拿著換洗衣物,帶著小貓的櫻桃走了過來。


    「咦?櫻桃,怎麽了嗎?」


    「啊嗚……」


    櫻桃臉頰微妙地泛紅,忸忸怩怩地說道:


    「……洗澡。」


    「啊,你要去洗澡了是嗎?」


    「啊嗚……夕也要洗……?」


    「是啊,我打算過一會兒再去洗。」


    隻見櫻桃的臉變得更紅。


    「……我們一起洗……?」


    「啥?不行不行,那樣不行啦!不,應該說這裏的澡堂男女是分開的,所以本來就不可能啊。」


    「……?」


    櫻桃側著頭,彷佛感到很不可思議。


    「不,澡堂本來就是男女有別哦?」


    「……雖然很害羞,但是我沒關係。」


    「這不是有沒有關係的問題。」


    這個時候,同樣拿著替換衣物的戀子來到。


    「櫻桃學姊,原來你在這裏呀?」


    「啊嗚,我邀夕也一起來洗。」


    「你在說什麽呀,澡堂是男女分開的呀。」


    「沒錯,我們剛才就是在談這件事!」


    「……洗鐵桶澡就沒關係。」


    「啊~真是的!我已經不知道要從哪開始吐槽了……都來到這種地方了,你還想用鐵桶燒水洗澡嗎?」


    「這一點我也有同感。」


    「總之我們走吧,櫻桃學姊!大家都在等你呀。」


    戀子抓著櫻桃的後領,拖著她消失在電梯的那個方向。


    小貓也追趕櫻桃而去。


    「真是……嗯?櫻桃剛剛說她會害羞?櫻桃嗎?」


    就在他側著頭感到疑問的瞬間——


    「你還是一樣受歡迎哪。」


    雅紀從背後出聲了。


    「雅紀,原來你在啊。」


    「是啊,我也是來買飲料的。」


    「喔。」


    「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竟然有女孩子想邀你一起去洗澡啊。」


    「不,可是以櫻桃的情況來說,那是因為她的認知和普通人有點不同。」


    「是嗎?照我聽來,她說話就像是普通的女孩子耶。不過就大膽的程度來說,或許是和普通女孩有些不同啦。」


    「嗯~有嗎……?」


    「不過女孩子主動跟你說那種話,看來校外旅行必發生的『偷窺澡堂』類型的事件,和你是無緣的吧。」


    「在現實生活做出郡種事是會被退學的吧。」


    「沒錯。」


    雅紀說著將零錢投進自動販賣機,買了一罐純咖啡。


    「把這個拿去房間的冰箱放好後,我也要去洗澡,夕也打算如何?」


    「啊,我也要去。」


    於是夕也急忙買了一瓶寶特瓶裝的茶。


    *


    「比起人多的熱門澡堂,人少的澡堂還是比較好哪。」


    「是啊,我也有同感,不過話說回來,這裏也未免太空蕩蕩了吧。」


    夕也浸泡在熱水裏,在沒有其他人的浴池裏自由地伸展手腳,口中認同雅紀所說的話。


    寬闊的浴池周圍生長著茂盛的樹木,讓人不禁以為是森林中的秘密溫泉,而從樹枝的縫隙間,可以看見藍色的天空。


    浴池有一尊巨大的獅子像,熱水從獅子口中源源不絕地注入池中。


    這是一間豪華的露天澡堂……可是——


    「隻要是位於地下,不管再怎樣豪華的露天澡堂,嚴格來說那都不是露天澡堂吧。」


    「天空是畫上去的,樹木也是人工製品,這樣當然不會有人想來。」


    「再說也有許多是隻有在這裏才能泡到的浴池,比如說浴池以純金製造的黃金澡堂,或是水麵漂浮著大量玫瑰花瓣的澡堂。」


    「多虧如此,這邊簡直像被我們包下來似的,當然我是求之不得啦。」


    「女澡堂那邊甚至在這種時間掛上清掃中的牌子咧。」


    「是啊,真是少見呢,竟然在入浴時間清掃。」


    「確實,這並不像是秋月集團會犯的失誤。」


    「我想大概是幾乎沒有人洗,所以清掃的優先順序也被擺在後麵了吧。」


    「不管怎麽說,還好清掃中的不是男澡堂。」


    沒有其他人的寬廣澡堂,令人感到格外舒適,夕也和雅紀浸泡在池水裏,大大地伸了個懶腰。


    澡堂中隻聽見從獅子口中流出的熱水聲。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


    「學生會長大人,就算女澡堂在清掃中,進入男澡堂也不太好吧……」


    「哎呀哎呀,沒關係啦,反正沒有別人呀。」


    「沒錯沒錯,姊姊太死腦筋了。再說隻要把我們發現的另一個清掃中的警告牌,放置在男澡堂的前方,那樣就不會有人進來了呀。」


    ——卻聽到那樣的對話從更衣間的方向傳來。


    嘩啦一聲,兩人慌張地起身到一半。


    「怎、怎麽辦?夕也!?」


    「還能怎麽辦……」


    在他們焦急地麵麵相覦的這段期間……


    「……洗澡就應該要脫光光。」


    「不行啦,櫻桃學姊!這裏和學校不一樣呀!其實在學校也不行的說!請你快點圍上浴巾啦!」


    「啊嗚,」


    ……事態似乎仍然不斷惡化下去。


    「夕也,這樣很不妙吧……?是說我們的衣服放在籃子裏,為什麽她們沒發現呢!?」


    「現在不是說那種事情的時候……!喂!櫻桃!戀子、還有琴姊!」


    為了避免彼此隻圍一條浴巾就碰麵的事故發生,夕也朝著更衣間大喊。


    但是——


    「……夕!?」


    隻見分隔更衣間與澡堂的門被猛力一開。


    「啊啊,糟糕了!?」


    有櫻桃在當然就會這樣。


    當他想到這一點的瞬間,如初生嬰兒一絲不掛的身體上隻圍了一條浴巾的櫻桃、戀子、琴音、更紗、沙月、左京和右京等七人,以魅力誘人的模樣出現了。


    首先是戀子、沙月、左京和右京的悲鳴完美地重疊在一起,響徹整間澡堂。


    之後遲了一拍,琴音看到雅紀在場,她也跟著發出驚叫。


    「為什麽你們在這裏!下流!」


    「變態……!不對,你們是大變態……!」


    「不,等等,這裏是男澡堂……」


    雅紀話才說到一半……


    「竟然還敢找藉口,一點也不像男子漢!」


    被沙月這麽一喝,他垂頭喪氣地說「對不起……」。


    「你們大家會不會太大驚小怪了啊?又不是光著身子被看到。」


    解開辮子,摘下眼鏡的更紗悠然地說道。


    「你穿白衣的時候比現在還裸露,你當然不會介意,但是我可沒有暴露狂的癖好!」


    「是啊,被阿夕以外的男性看到,確實是很困擾呢。」


    「學、學生會長!你怎麽可以趁亂做出那種問題發言!雖然這種突發事件在戀愛漫畫是必備情節,但是這種急速的發展完全在想像之外,或者該說人家都還沒做好心理準備……不對,應該說大家別這麽淡定,我們應該先撤退才對!」


    姑且不論那些莫名其妙的幻想發言,櫻桃完全無視戀子後麵那段再正常不過的主張,一直線地朝夕也身邊奔了過去。


    「啊啊,真是的,那樣奔跑浴巾會……!」


    才正說著,她身上圍著的浴巾眼見就快要在夕也的麵前脫落了。


    「哇,!? 」


    夕也急忙抓住飛舞在空中的浴巾,迅速地圍到櫻桃的身體上。


    「……啊嗚?」


    「不,別再啊嗚了,快點把浴巾圍好!」


    「啊嗚。」


    「哎呀哎呀,櫻江同學真是的,不可以偷跑喔。」


    琴音說著也踏入澡堂。


    「戀子你也過去如何?我就不奉陪了。」


    「咦!?等等,沙月,為什麽我要過去啊!?」


    「這個應該不用我說明了吧。」


    「姊姊你也過去如何?啊,我也是撤退組的喔。」


    「什麽!?不,我是那個……」


    戀子和左京滿臉通紅,在原地忸忸怩怩地猶豫不決。


    「我也要轉身走人了。啊,不過如果有人泡到昏倒,記得馬上來叫我唷?我會全力幫他看護的。」


    或許是打算就用那身裝扮直接移動到其他澡堂吧,更紗拿著裝有衣物的籃子,就這樣走出了更衣間。


    「啊~夕也,抱歉我也要先出去了。雖然我沒有眼鏡看不見,留在這裏也是一樣。不過這情況畢竟還是……」


    「不,我也不想這樣啊!不,應該說我也……」


    正當夕也正準備走出澡堂……


    「……不行。」


    「哎呀哎呀,當然是不行的羅?」


    「我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我可不準你出去!」


    然而櫻桃、琴音,還有下定決心踏進來的戀子,卻完全否決了他的行動。


    隻有左京還紅著臉,繼續猶豫不決。


    *


    好不容易逃出香豔的露天澡堂,夕也換上旅館準備的浴衣,單手拿著寶特瓶裝的茶,一個人來到前庭。


    來這裏最主要的理由是因為差點洗到頭昏,想出來吹吹夜風,不過另一個原因也是因為想起晚餐的配菜,所以想出來賞月。


    「雲層很厚啊,真遺憾……」


    抬頭仰望夜空也看不見月亮和星星。


    然後夕也不經意地往腳下一看,才發現在他之前已經有客人來了。


    「啊。」


    隻見一隻戴著紅色項圈的黑色小貓,正抬頭盯著夕也看。


    「櫻桃應該已經洗好澡了喔?」


    然而封於夕也說的話,小貓卻沒有任何回應。


    「別又爬到樹上下不來喔。」


    也不知道它是否聽懂夕也的話,小貓隻是「喵」地叫了一聲。


    就在這時候,有個將帽子壓得很低的人影,一邊窺視著四周情況,一邊穿越前庭,朝玄關走了過來。


    「咦……耶宵?」


    拉起帽緣,身穿黑色上衣與牛仔褲的耶宵,表情驚訝地看著哥哥。


    「哥哥!?你、你怎麽會在這裏……」


    「耶宵你才是為什麽會在這?這麽說來洗澡的時候,你也沒和櫻桃與戀子她們一起,你特地換上便服是去……」


    「沒、沒什麽啦!我隻是去一下便利商店而已!」


    「旅館的販賣部幾乎就應有盡有了說……?」


    「別、別在意這種小事啦!那我要回房間去了!哥哥晚安!」


    耶宵連珠炮一般地說完之後便進入旅館了。


    「……耶宵她是去做什麽了呢?」


    然而,唯一聽見他這句自言自語的貓也沒有任何回答。


    然後彷佛與耶宵交替一般,此時穿著浴衣的更紗走出屋外。


    洗澡時解開的頭發已經確實地綁成辮子,而且也戴上了眼鏡,所以胸前也罩得密不透風。


    「連禦子神同學也……怎麽了嗎?」


    「是的,那個、因為我看到你走出玄關時的背影……」


    「咦?你是特地追過來找我的嗎?」


    「是的,那個、最近有件事讓我有點在意……」


    「在意的事情?」


    「是的……那個、柊木同學是怎麽看待櫻江同學的呢……?」


    「櫻桃嗎?問我怎麽看待我也……」


    夕也雖然不明所以,仍試著思考自己對櫻桃的看法。


    ——呃~天真無邪、無憂無慮、最喜歡吃東西,總是津津有味地把我做的料理全部吃完……


    她是個以狼的思考為基準,愛護同伴的天然女孩,個性單純正直,不過正因為如此才會那麽笨拙——


    也就是說——


    「以一句話來形容就是,讓人無法放著她不管吧。」


    「那麽木瀧同學呢……?」


    「呃~她是勤奮努力的青梅竹馬,會讓我想要為她聲援……禦子神同學,你到底想問什麽呢?」


    「那個是……」


    更紗難以啟齒地低下了頭。


    「你不覺得最近大家的態度有點奇怪嗎……?」


    「這個……」


    聽她這麽一說,夕也也想到的確是有點奇怪,而且與其說是大家,倒不如說主要是櫻桃。


    「確實,櫻桃她……該怎麽說呢,我覺得她好像變得像個女孩子了……」


    「就是啊……」


    「可是那難道不是因為櫻桃開始習慣人類社會的緣故嗎?」


    聽到夕也這麽說,更紗以冰冷的視線瞪著他。


    「你說這話是認真的嗎……?」


    「……果然不是啊。如果是的話,那禦子神同學也不會像這樣來找我談了吧。」


    「當然呀……」


    ——那麽櫻桃變得像個女孩的理由是什麽?


    女孩子變得更像女孩子的理由。


    「那該不會是——」


    ——戀愛?


    「如果是那樣的話,對方是……不不,怎麽可能。」


    「什麽怎麽可能……?」


    看到夕也還在半信半疑,更紗一副被他打敗的表情。


    「我討厭那樣,好不容易社團得以成立,我不想破壞現在這樣大家在一起的歡樂時光……」


    「是啊,我也是同樣想法。」


    「既然如此,請你多注意一下周圍的人吧……雖然這是我一個旁觀者的見解,不過身處事態中心的人物,毫無疑問就是柊木同學……」


    「中心……?我嗎?」


    「是的,箭頭幾乎都指向柊木同學……!」


    更紗靠了過來,以嚴肅的眼神注視著夕也的雙眼。


    「請你要小心……現在這危險的均衡,很可能因為柊木同學的一個言行而輕易崩毀……」


    「好、好的。」


    「我要說的話說完了……」


    「呃……好,我會盡可能小心的。」


    「請你務必那麽做……那麽晚安……」


    更紗轉身背向夕也,小跑步地進入屋內。


    「……咦?中心?幾乎所有的箭頭?那麽禦子神同學的意思是,並不是隻有櫻桃嗎……?」


    夕也困惑地側著頭,而他旁邊的小貓則是一副事不關己的表情,用後腳搔著自己的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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