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謂勝利?


    棋盤上所指的勝利很單純,就是把對手的國王逼到絕路。


    撞球台上所指的勝利也很單純,就是將九號球打進袋。


    戰鬥時,對方死亡即是勝利。


    對方舉旗投降也代表獲得勝利。


    有時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也可以算是一種勝利。


    一生中,能像哈繆絲=梅瑟塔獲得如此多勝利的人應該不常見吧?像她這樣對勝利如此了解的人,更是寥寥可數。


    但是,就連哈繆絲=梅瑟塔這種人也有一件感到不解的事。


    如果有種人就算讓他投降且取走性命,卻仍舊無法從他手上獲得勝利。


    那麽,究竟該怎麽做才能贏過這種人呢?


    勝利指的到底是什麽?


    飛機上的哈繆絲正在思考這件事,她不知道沃肯和蕾娜絲搭乘的飛空艇現在位於何處,就時間上來看,能不能追上他們部是未知數。


    「……奧莉薇亞。」


    哈繆絲相當確定,蕾娜絲的真正身分就是奧莉薇亞=利崔特,隻有奧莉薇亞能夠連結亞洛灣事件、沃肯、蕾娜絲這三樣線索。


    她不清楚奧莉薇亞的長相,隻能從名字推測這個人是位女性。


    「不會吧……」


    哈繆絲不自覺地加重力道握緊操縱杆,接著她開始出聲抱怨。


    「這的確是有可能啦……但是,一切怎麽會這麽巧呢?」


    炸沉白煙號時,哈繆絲認為奧莉薇亞應該已經死亡,然而在她動手時,奧莉薇亞碰巧提早離開;後來,她被溫凱尼植入蕾娜絲的人格來到邦特拉圖書館,接著她又在摩卡尼亞反叛事件中僥幸存活,進而遇見沃肯。


    雖然隻能說一切部隻是巧合,但還是覺得巧合得有點過頭。


    「哪有可能這麽巧呢。」


    哈繆絲不停嘟囔。


    沒錯,這場戰役的起因也相當當出人意料。


    事件的開端要追溯到亞洛灣事件發生的幾年前,早在還沒和神溺教團交戰前,故事就已經揭開序幕了。


    十年前,三級武裝司書哈繆絲=梅瑟塔還很年輕。


    在嚴守規律與風紀的代理館長佛特納=巴多加蒙麵前,就連哈繆絲也盡量減少邋遢的打扮,不僅將上衣的最上麵鈕扣扣緊,腳上穿的也是皮靴而非涼鞋。


    她把編成三股辮的頭發垂放在背上,並且用白色的緞帶整齊地綁緊。


    這裏是離邦特拉圖書館相當遙遠的梅利奧托公國,哈繆絲和佛特納兩人位於該國西部廣闊的山嶽地帶中,正在岩塊隨處可見的山裏緩緩行進。


    「啊,對方好像已經到囉。」


    哈繆絲如此說道,她借著隨風飄逸的觸覺絲提早得到情報。


    「我們遲到了嗎?」


    佛特納則是回問。


    「不,現在還很準時喔。」


    於是,佛特納輕輕點頭繼續行走。


    「啊!是兔子耶!好可愛喔~~!」


    哈繆絲眼尖地瞧見遠方有野兔探出頭,她隨即揮揮手,但是兔子立刻躲進暗處,雖然她很想追上去一把抱住兔子,可是又伯佛特納會生氣,所以隻好作罷。


    「哈繆絲,我們快走吧。這項機密任務不能讓其它武裝司書知道,我想盡快完成這件事。」


    佛特納縱身跳躍,輕快地落在十數公尺外的岩石上。


    「好啦~~」


    哈繆絲也隨後跟上。過沒多久後,兩人便來到約定的場所。


    這是佛特納訓誡沃肯,並且教導他生命的可貴大約一個月後的事情。


    「好久不見了。」


    佛特納出聲向對方打招呼。位於山腰某塊平坦的岩石上頭,有個男人正坐在藤椅上,看來椅子還是特地從山下搬上來的。


    雖然他的身影和容貌都清晰可見,一旦移開目光,腦海中卻又無法留下任何印象。哈繆絲用觸覺絲來回碰觸那男人的身體,她發現雖然能看見形體,但實際上並不存在於此處。


    「哈繆絲,向妳介紹一下,這位是現任的樂園管理者。」


    哈繆絲原本想握手行禮,然而樂園管理者並沒有響應,這也難怪,因為他根本不在這裏。


    「小姐妳好,妳叫什麽名字?」


    樂園管理者問道,佛特納則是代為回答。


    「她叫哈繆絲=梅瑟塔,目前雖然隻是二級武裝司書,不過未來將會成為代理館長。」


    哈繆絲有點出乎意料,因為佛特納竟然把馬特阿拉斯特這麽有望的人選擱在一邊,這樣真的好嗎?


    「前輩,下一任代理館長是我嗎?」


    「我有這個打算,不過得先看有多少人反對。」


    「如果是馬特,就沒有人會反對啦!他還蠻有人望的喔!」


    「看狀況,而且我們也還沒透露武裝司書的秘密給馬特阿拉斯特知道。」


    「說得也是啦。」


    「嗯,不好意思……」


    樂園管理者舉起手。


    「能不能以後再談你們內部的人事異動?」


    「也對。」


    於是,佛特納轉頭麵向樂園管理者。


    「佛特納,哈繆絲小姐應該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吧?」


    「嗯。」


    「包括我們的關係以及天國與神的真麵目嗎?」


    哈繆絲得意地露出笑容。


    「嗯,我很清楚喔。樂園管理者先生。」


    「看來妳也接受事實了。」


    「當然囉。」


    「那就好。麻煩妳了,哈繆絲小姐。」


    樂園管理者則是微微點頭致意。


    三人互相打過招呼後,便繼續向山上移動。他們來到山頂處向下眺望,發現山腰上有座用岩石打造的堡壘。


    這座堡壘並非用來對抗一般的槍炮攻擊,外頭既沒有阻擋戰車的壕溝,也沒有防止步兵入侵的帶刺鐵網,然而整個堡壘卻以魔術製造出的屏障層層包圍,看來該處對魔術戰士的攻勢已經做好萬全準備。


    「固守在該處的,就是反叛我們的敵人。」


    「敵人隻有那座堡壘裏的人嗎?」


    佛特納開口如此詢問。


    「嗯,其它敵人已經被我的手下殲滅了。」


    「應該沒有漏掉吧?連投降的人也全都殺掉了嗎?」


    佛特納加以確認,樂園管理者點頭肯定,隨後繼續說明狀況:


    「敵人是個少女,她身為真人卻打算毀滅天國。


    我們已經殺掉那名真人,但是效忠於她的擬人們還不打算放棄戰鬥。


    他們準備強大的武器頑強抵抗,遺憾的是,光憑我方的能力已經沒辦法應付,所以我隻能忍辱向你們尋求協助。」


    「樂園管理者,老實說,我對你的處理感到相當失望。」


    佛特納出聲斥責樂園管理者。


    「你在情報管理上做得不夠徹底,擬人為數太少,真人的素質也很差。如果你覺得自己的能力無法應付,可以馬上說出來,我立刻把你換掉,另外設立新的樂圍管理者。」


    「可以再等一段時間嗎?最近內部才剛上軌道而已。」


    「……也罷,或許能力稍嫌不足才更適合這個位子。你應該沒有背叛武裝司書的打算吧?」


    「背叛?您別說笑了,我們兩邊不是和平地共存嗎?」


    「了解就好。」


    哈繆絲心想:其它武裝司書聽見這些對話應該會很錯愕吧?她在心裏暗自竊笑,身為世界公敵的神溺教團領導者,竟然會和邦特拉圖書館的代理館長熱絡地談話。


    除了極少數的人物以外,不論是神溺教團或是武裝司書,身處下


    位的人都不清楚教團和司書的關係。


    「總之,你最好多找點有戰鬥能力的擬人,要是每次出事都借重我們的力量,就會很難繼續保住秘密。」


    「佛特納,我感到很抱歉。


    但是,神溺教團是讓人們獲得幸福而存在的組織,天國是為了死後的幸福而存在,我的存在價值則是爭取在世之人的幸福。


    我認為沒有戰爭的地方才有幸福。」


    樂園管理者闡述出相當有理的論點。


    「這得看時間與場合。擁有最低限度的力量才能維持和平,保有和平也才能帶來幸福。」


    佛特納的說法也有道理。


    哈繆絲又忍不住冒出笑意。隻聽這番話,旁人可能會以為這兩個人是徹底的和平主義者吧?


    再過不久,佛特納等人即將展開一場殺戮。佛特納就是用曾經為沃肯解釋生命尊貴的嘴巴,對哈繆絲下達殺戮的命令。


    這並非單純的殺戮,而是賜給敵人「真正的死亡」。


    「你們可以先等一下嗎?」


    一直保持沉默的哈繆絲突然開口,此時兩人將目光移向她。


    「單方麵的殺戮實在很野蠻,其實我覺得世上也有時代潮流這種東西喔!」


    樂園管理者睜大眼睛看著佛特納,他則是搖搖頭,要樂園管理者聽她繼續述說。


    「現在可是奉行民主主義、人權當道的社會,協商才足以後的主流喔!凡事總是得先坐下來談談吧?」


    「這位小姐到底在說什麽?」


    「別管她。」


    哈繆絲從山頂上跳向堡壘,樂園管理者困惑地歪著頭,略感意外的佛特納則是淡淡地目送她離去。


    哈繆絲逐漸接近堡壘。如同剛剛的那些話一般,她不隨便破壞堡壘或足殺害士兵,隻見她一派輕鬆地走向門前,並且朝裏麵喊道:


    「喂~~!快開門~~!」


    「妳是誰!?」


    裏頭的人如此反問。


    「我是武裝司書!打算跟你們商量一點事情!」


    聽見哈繆絲這麽回答,裏麵的人卻很幹脆地打開大門,看來敵人也很清楚戰況對自己不利,幾乎可說是風中殘燭,既然佛特納打算前來交涉,那就更要順水推舟。


    一走進門,哈繆絲就發現某個奇特的物體……不,應該說是奇特的人,門的兩旁各立著一尊和普通人差不多高的男性人偶,他們身穿卡其色的樸素服裝,並且用大大的帽緣遮住半邊臉。


    臉是用金屬製成的,從顏色判斷材質應該是鉛。


    「這是什麽?」


    哈繆絲試著輕輕撫摸人偶的臉,從金屬冰冷的觸感中微微傳來些微溫度。敲了敲他們的臉,人偶的頭隨即轉動,用帽緣下的鉛製眼珠盯著哈繆絲。


    「哇,好恐怖喔。」


    此時,有位男性前來迎接哈繆絲。漫長的圍城戰讓他的臉上明顯露出疲態,不僅臉頰消瘦,黑眼圈也濃得像是用墨條畫上去似地。


    「……那是凡德=魯加,也就是保護我們的鉛製戰士。」


    男人的聲音有如雷雨前的響聲般低沉,原來這就是樂園管理者所指的武器。


    「原來叫做凡德=魯加,那這位呢?」


    哈繆絲指向另一尊人偶問道。


    「他也是凡德=魯加,每尊鉛製人偶都叫做凡德=魯加。」


    「……感覺好像有點不方便。算了,這不重要啦。」


    哈繆絲認真地觀察兩尊人偶。此種鉛製戰士擁有超越人類的身體,一般的槍彈和刀劍對他們應該沒有任何作用,能想出這種武器還算挺有一套的。


    哈繆絲離開凡德=魯加身旁,便跟在男人身後。


    「看來實力還算可以。」


    她對敵人做出此種評價,然而麵對哈繆絲或佛特納,「還算可以的實力」根本不具意義。


    哈繆絲來到堡壘的地下室和擬人的代表會麵,這裏沒有酒、咖啡,也沒有紅茶,他們隻用一杯帶有土味的水招待哈繆絲。


    有個頭發斑白的男人挽起雙手坐在正前方,與其說是反叛者,還比較像是四處逃竄而被逼入絕路的草食野獸。


    「嗯,我想你應該知道,我們的目的是賜給堇之罪人真正的死亡。」


    哈繆絲如此說道,擬人首領則是對「堇之罪人」這個名字出現些許反應。


    這名真人身為領導反抗勢力的首領,如今已經不得直呼她的名諱。為了方便稱呼,一般都由美麗的發色而稱為「堇之罪人」。


    「真正的死亡……」


    哈繆絲繼續補充說明。


    「也就是抹除堇之罪人曾經存活這件事,並且消除與堇之罪人有關的任何記憶、紀錄和痕跡。我們稱為真正的死亡,這是天神代理人下達的最重刑罰。」


    擬人首領麵無表情地聆聽哈繆絲的宣告,或許他早已習慣絕望的滋味了。


    「我有個提議,堇之罪人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惹人憐愛的紫羅蘭已經被樂園管理者摘除而消失無蹤。


    你們難道不想用阿葛克司之水忘記她,轉為服侍其它真人嗎?」


    擬人首領露出無力的笑容,仿佛正在告訴哈繆絲已經為時已晚,體認死期將近的人經常會露出此種笑容。


    「因為有她,才有現在的我們;要我們忘記她,就跟失去自我沒有兩樣。我拒絕這項提議。」


    「也對,我都忘記你們是這種人囉。」


    哈繆絲稍微移開視線,並且開始思考。


    她將招待的水喝光,接著站起身慢慢在房間裏踱步。她邊走邊笑,接著開口說道:


    「那麽,也該進入正題囉,其實我有件事想拜托你們啦!」


    擬人首領感到有些訝異,難道剛剛的話不是重點嗎?


    「要求其實很簡單。反正我覺得對雙方都有好處,才想問問你們。」


    「……什麽事?」


    「可以麻煩你們自殺嗎?」


    哈繆絲的語氣非常認真。擬人首領煩惱片刻後,立刻拔出腰際的槍對準哈繆絲。


    拿槍的手腕立刻被投石器的繩子扯斷。


    殺戮就這樣揭開序幕。


    哈繆絲用礫彈打穿天花板,縱身躍上堡壘的尖塔。從看到堡壘的瞬間開始,她就已經打算以此處作為據點了。


    她揮舞投石器,驅散周圍一擁而上的鉛製人偶,被擊碎和扯斷的肢體頓時四處飛散。


    同時,哈繆絲看見佛特納縱身跳向堡壘的牆壁。


    他轉眼間揮出四道斬擊,速度快到連哈繆絲的肉眼都隻能勉強跟上,經過魔術強化的堡壘牆壁被打出一個正方形的缺口。


    佛特納手上揮舞的武器是根再平常不過的棒子,那是方才樂園管理者坐椅的椅腳。


    佛特納的能力稱為「夢想侵略」。正如其名,這是能使用意念影響現實的能力,威力直逼擁有終極威力的因果抹消攻擊。佛特納不需要用刀刃接觸目標,他隻要在心裏確定能夠斬斷目標,目標就真的會被斬斷,揮舞棒子這個動作隻是讓自己確定斬斷目標的儀式而已。不論是鉛或鋼,在佛特納麵前都沒有任何分別,現在哈繆絲腳下的戰況想必有如地獄般慘烈。


    「接下來……」


    哈繆絲打算狙擊逃走的敵人,因此以尖塔的頂端作為據點,目的是殺掉這裏的所有人,不能留下任何活口。


    「唔,虧我還這麽期待呢……」


    但是,情況和哈繆絲的預測有點出入,根本沒有任何敵人逃脫,哈繆絲隻能用礫彈不斷攻擊往尖塔聚集的鉛人部隊。


    鉛人部隊不斷死亡,沒有人在倒下時流下半滴眼淚。


    也許他們根本不具有流淚的機能……不,或許


    這種機能早已被刪除。


    「……哼。」


    雖然不清楚是誰設計出這種武器,但是哈繆絲忍不住心想:怎麽會有人製造出這麽愚蠢的武器呢?


    麵對這種不顧性命持續發動攻擊的部隊,的確會令所有人感到害怕,要是對手不是哈繆絲或佛特納,絕對會心生畏懼。


    然而,就算是這種敵人,反正隻要取走性命就無法繼續戰鬥。


    不論是發現自己戰敗幹脆投降、知道會被殺害就迅速逃走、或是無論戰敗多少次還會繼續奮戰,真正令人感到恐懼的是不會死的敵人。就因為會碰上這種人,哈繆絲才會以這裏做為據點揮舞手上的投石器。


    「好無聊喔。」


    最無趣的事莫過於敵人不如想象中頑強,哈繆絲甚至想投靠對方指導敵人戰術。


    隻要將鉛人部隊全數殲滅,戰鬥便會畫下句點,隻剩下單純的殺人任務,最後的工作就是殺光留在堡壘中毫無戰鬥力的人們。


    雖然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根本不算戰鬥,但是這種工作卻比剛剛更加無趣,因此哈繆絲滿臉不悅地完成這項工作。


    「神啊~~!」


    她殺掉拿著長槍向前衝刺的老婆婆。此時,她正在思考回去該做什麽事。


    「沒、沒、沒辦法發射子彈!為什麽!」


    她殺掉沒打開保險卻拚命扣著扳機的少女。此時,她正想著請個假出去走走。


    「哇啊啊啊啊啊啊!」


    她把腦中一片混亂、不管三七二十一地赤手空拳衝向前的男人殺掉。此時,她正在思考是否要去弗爾貝克觀賞新上映的電影。


    「唉~~好無聊喔!」


    哈繆絲不自覺地大聲說道。


    「哈繆絲……哈繆絲=梅瑟塔!妳這家夥!」


    哈繆絲往下一看,發現剛剛協商的擬人首領正拿著槍對準她,哈繆絲覺得已經沒必要繼續在此處監視,於是收起觸覺絲向下跳躍。


    擬人首領的單邊手不斷噴出鮮血,因此用另外一隻手開槍,然而槍口無法瞄準,哈繆絲不需閃躲,子彈便偏離目標飛向遠處,接著隻見投石器的繩索套在他的脖子上,瞬間就把頭顱扯離身軀。


    哈繆絲隻是毫無情感地不斷殺人。她正在想著:馬特阿拉斯特說過帕妮的電影不太好看,他對電影還蠻了解的,回去後再問問哪部片好看吧!


    她很想告訴這些不斷送死的人:你們到底在做什麽?與其在這裏白白送死,應該還能想出更好的戰術吧!就算隻有一個人,希望你們趕快逃走找到同伴,備齊武器後再盡管找我挑戰吧!


    相較於邊忍著嗬欠邊殺人的哈繆絲,佛特納則是淡淡地完成工作。他的表情一如往常地認真,就像是從事文書工作似地。


    將情感表露無遺的哈繆絲,以及毫無表情的佛特納。


    到底是誰比較偏離人性的常軌呢?


    沒多久後,工作便宣告結束,堡壘被佛特納施放的火焰吞噬而不斷冒出陣陣黑煙,這也是細心的佛特納確保沒有人躲在裏麵的保險處置。


    「有必要做到這麽絕嗎?」


    樂園管理者低著頭如此說道。


    「是你叫我們全殺光的吧?」


    「話雖如此,他們都是我可愛的擬人,看著他們送命實在很難過。」


    佛特納正在繼續尋找生還者,哈繆絲認為他實在很熱衷於工作。


    「那些不是把頭打爛就會死的敵人。


    那些人既然會服從堇之罪人,就表示已經不把利害關係放在眼裏囉!董之罪人代表人生的一切,所以除了被摧毀或打勝仗以外,他們已經放棄其它選擇了。


    對付這種敵人隻能這樣處理。」


    「……」


    「堇之罪人本來是個普通的女孩子,隻因為擁有一點點特殊的力量,所以人們響應她的想法,讓同伴越來越多,眾人團結一致才會形成這麽大的勢力。」


    「說得也是。」


    「紫羅蘭其實是種雜草,隻要留下一株幼苗,野地又會再度覆滿整片紫羅蘭。」


    「……不愧是下屆代理館長的人選,說得真有道理。」


    樂園管理者語帶悲傷地說道,哈繆絲則是有點不耐煩地回問:


    「隨便你怎麽說,不過你到底要裝善良到什麽時候?」


    「……哎呀。」


    樂園管理者的表情略顯畏縮。


    「雖然你好像順利騙過佛持納前輩,不過我沒那麽好騙喔!你應該隱瞞不少事情吧?」


    「妳是怎麽發現的?」


    「嗯,應該說是女人的直覺吧。」


    哈繆絲帶著微笑說道。樂園管理者似乎有點慌張,隻見他的身影瞬間險些消失。


    「你應該是打算反叛武裝司書吧?凡德=魯加是你打算對抗武裝司書的武器。我說得沒錯吧?」


    「表麵上裝得很無能,私底下卻偷偷策劃反抗武裝司書。看來你也還蠻能幹的嘛!」


    樂園管理者頓時啞口無言。


    「……哎呀,這下有點傷腦筋呢,真是輸給妳囉,哈繆絲小姐。」


    看到樂園管理者拚命地裝出冷靜的模樣,哈繆絲隻覺得他再故作鎮定也沒用了。


    「正如妳所說,我的確正在策劃反抗武裝司書,原本我還因為騙過佛特納稍微放下心,隻是沒想到……真的敗給妳囉。」


    「話說回來,你有把握能打贏武裝司書嗎?」


    哈繆絲如此問道。樂園管理者似乎感覺到事態產生變化,看來哈繆絲並不打算殺掉樂園管理者。


    「不不,怎麽可能呢。原本預定成為主力的凡德=魯加隻有這點實力,麵對武裝司書可說是毫無勝算。」


    原來如此。之所以請哈繆絲等人幫忙,也想順便確認凡德=魯加的性能,不但能夠殲滅反叛者,同時還能測試凡德=魯加的實力,真是一石二鳥之計。


    「難道哈繆絲小姐打算幫助我們嗎?」


    哈繆絲卻搖了搖頭。


    「聽起來不錯啦,不過我覺得跟你們對決比較有趣。」


    「比較有趣……這就是妳戰鬥的原因嗎?」


    「沒錯,沒有別的原因。」


    「妳還真可怕呢。」


    樂園管理者則是笑著響應:


    「那你覺得還要多久,才有可能打贏武裝司書?」


    「這個嘛……大概還要再花十年準備吧。」


    「十年有點久耶……沒關係,那我就等到那時候吧。」


    「到時候,武裝司書的實力應該也會不如現在。佛特納想必已經退下代理館長職務,伊蕾伊雅可能也會退休。


    而且要是妳當上代理館長,我們也會比較好打這場仗。」


    哈繆絲不禁感到有點失望。


    「我比佛特納還強喔!現在我們的實力平分秋色,而且我還會變得更強呢!」


    「但是,妳比佛特納好對付。」


    這次反而是哈繆絲感到有些心慌。


    「為什麽?」


    「因為妳總是抱著玩樂的心態,但是佛特納並不把戰鬥當成遊戲。」


    「……」


    「真正可怕的敵人,絕對不會在這裏放我一條生路。」


    「原來如此……沒錯,你說得對。」


    話一說完,哈繆絲便大笑出聲,樂園管理者也隨著露出笑容。


    哈繆絲若在此刻殺掉樂園管理者,後來就不會接連發生悲劇,既不會有成為肉塊而死去的人,武裝司書也不會在戰事中送命,所有悲劇的元凶就是樂園管理者和此刻的哈繆絲。


    片刻後,完成工作的佛特納和兩人會合,看見他們笑容滿麵時,佛特納開口說道:


    「


    你們能相處融洽是件好事,畢竟武裝司書和神溺教團間的和平也就代表世界和平。」


    有如瞞過老師的頑皮小孩般,哈繆絲和樂園管理者互相交換眼神。


    「嗯,沒錯。」


    「正是如此。」


    或許他們真的是兩名性情殘忍的小孩,一邊擁有強大的戰鬥力,另一邊則擁有智謀、野心和權力,至少對哈繆絲來說,她認為自己和樂園管理者就是此種關係。


    兩人所作的事可說是毫無意義。


    但是,大多數的悲劇和慘劇都是源自於毫無意義的理由。


    哈繆絲心想事件到此便告一段落。


    可是,她和凡德=魯加的因緣卻從此時開始。


    在原本的反叛者堡壘處,他們埋設由穆根特礦山運輸的「魂抱玄岩」,魂魄會被此種黑色的柔軟岩石吸引至此,並且在土裏化成『書』。將這些挖掘出來的『書』全部加以處分後,才能算是賜給堇之罪人「真正的死亡」。


    佛特納已經先回到邦特拉圖書館,哈繆絲則是留在堡壘約一個月,負責監視樂園管理者在這段時間裏率領部下將『書』挖出來。


    看著指揮部下的樂園管理者,哈繆絲覺得很無趣。為了排解無聊,於是她開口向樂園管理者詢問:


    「拉斯哥爾=奧塞羅不會過來瞎攪和吧?那家夥應該沒機會把『書』挖出來,然後交給其他人吧?」


    「嗯。我們已經封印那把石劍了,請妳大可不必擔心他的事。」


    擁有逝去石劍『夜』的所有人都稱為「拉斯哥爾=奧塞羅」。


    拉斯哥爾=奧塞羅基本上不算隸屬於神溺教團,亦非隸屬於武裝司書。會暫時將拉斯哥爾封印,隻是不想讓他出來礙事,如果他把『書』帶走就會很難處理。


    「那就好。」


    哈繆絲回答後,便離開樂園管理者的身旁。


    樂園管理者的部下們不斷地挖掘出『書』,隻要挖出凡德=魯加和擬人們的『書』,就會當場扔進土木工程用的攪碎機裏,被完全打碎的『書』便無法再讀出任何情報。


    「……」


    保護『書』原本是武裝司書的任務,哈繆絲也是司書的一份子,因此看著『書』被逐一攪碎也會感到有些悲傷。


    這是他們曾經存活於世上的證明,一切愛恨情仇以及努力生活的記錄都在此時消失殆盡。曾經存在的事實遭到抹消,或許是比死亡還要更令人哀傷的悲劇。


    但是,這正是「真正的死亡」所代表的懲罰。


    哈繆絲突然隨手拿起一本『書』。


    「讓我看看喔。」


    這本『書』的主人是某個鉛製人偶凡德=魯加。


    鉛製人偶凡德=魯加。不隻是身體,連腦部也有部分被鉛取代,他們的腦中被嵌入回路,讓他們變成能藉由魔術操縱的自動人偶,與其說他們是被改造過的人,不如說是使用人類的零件組成的玩偶。


    哈繆絲讀過後,很訝異這種人死後也會形成『書』。


    人偶的材料是從世界各地尋找的許多壯碩男子。這些人擁有各種來曆,既有肉塊、擬人,也有毫無關係的人;有些人曾經犯罪,也有些是善良百姓。但是無論來曆為何,他們都被奪走記憶,不再擁有姓名,肉體也被加以改造。


    所有人都變成長相與人格皆相同的『凡德=魯加』。


    「我們應用思考共有能力的技術,讓他們共同使用相同的思考電路。」


    創造出這些人的魔術師向樂園管理者如此說明。


    「隻要其中某個人所得知的事情,所有人也會同時知道;隻要對其中某個人下達命令,所有人也將同時獲知命令。」


    「聽起來挺方便的。」


    樂園管理者說出感想。凡德=魯加們全都目不轉睛地看著他,獲得稱讚讓他們感到有些開心,同時卻也有點悲哀。


    因為此種人偶以人類做為材料,他們仍舊留有些許人性。


    就連創造出他們的魔術師都沒有注意到,人偶們擁有同樣的痛苦。


    像是在某個春天的日子裏。


    他們正以分毫不差的動作接受槍械的訓練,所有人排成一列擺出射擊動作,並且同時擊發子彈,此時有隻蝴蝶飛過他們的麵前,一發子彈恰好貫穿牠的肢體。


    「……」


    凡德=魯加們同時停下動作。蝴蝶的華麗動作、失去生命的悲傷以及錯殺無辜的後悔,這些情感悄悄地劃過他們的心中。


    但是,沒有人發現他們的情緒起伏。


    「射擊!」


    他們也有情緒,他們會覺得漂亮的東西相當美麗,對生命死亡會感到悲傷,然而外人並不知道。凡德=魯加們不會說話,也無法表露情緒,他們無法將心中的想法傳達給別人知悉。


    若是有人能夠理解他們的心情,凡德=魯加們想必會十分開心。換句話說,要他們拋棄一切情感,或許對他們算是一種解脫。


    根本沒有人明白,對他們來說,最痛苦的事莫過於被人怱視。他們雖然是人偶,卻是個擁有心靈的人偶。


    不過,沒有人願意體會此種感受。


    他們被叛徒們帶上戰場,凡德=魯加們被賦予的功能就是戰鬥,因此他們忠實地執行命令。


    起初他們並未抱持任何情感,隻是單純地依照命令進行戰鬥。


    直到某天,一位凡德=魯加發現某個少女,他們的情感突然出現變化,他很訝異連這麽年幼的小孩都被逼上戰場。


    那位少女一直望著地麵,隻見她不厭其煩地看了很長一段時間。


    她正在盯著一朵紫羅蘭。


    凡德=魯加心想:這朵花真的很漂亮。


    「很漂亮吧。」


    少女如此說道。對她來說,這或許隻是無意間說出的話,隻是一句說出口就有可能被遺忘的單純感想,但是這句話讓凡德=魯加們的心靈感到相當充實,因為少女知道凡德=魯加們擁有人類的心靈。


    凡德=魯加們的心願就是希望有人能理解他們的內心,這句話聽在普通人耳裏可能不具任何意義;對凡德=魯加們來說,卻是深深打動他們的話語,因此凡德=魯加們決定不惜犧牲生命也要保護少女。


    然而,他們的心意卻隻能無奈地空轉,因為佛特納和哈繆絲造訪這座堡壘。接下來發生的事根本無須觀看,於是哈繆絲放下手邊的『書』。


    「真無聊。」


    哈繆絲拋下這句話,再度回到監視工作上。


    挖出所有『書』並且加以處分後,哈繆絲便離開堡壘。


    回到邦特拉前,她先繞到弗爾貝克觀看兩場電影和一出歌劇,隨後在鬧區逛了幾家店,順便到以音樂聞名的酒吧小酌一杯。比起先前的殺戮,這樣更讓她覺得有趣和刺激。


    她邊聽著音樂邊回想,這次的任務還真是無聊,於是凡德=魯加的名字也在哈繆絲的記憶中逐漸消失。


    不久後。


    某天,佛特納呼叫哈繆絲,隻見他坐在代理館長辦公室的椅子上,表情比平常更顯嚴肅地望著桌上的文件。


    「有什麽事嗎?」


    哈繆絲用輕鬆的語氣問道。


    「……庫拉自治區的內戰區傳來一些棘手的報告。」


    「是什麽消息呢?」


    「聽說有怪物出沒,有人親眼見到會走動的鉛製人偶。」


    地圖上打叉的地方距離當初那座堡壘隻有約三百公裏遠。


    「記得妳上次說過,紫羅蘭是種雜草,就算隻剩下一株幼苗,終究還是會長滿整片原野。」


    「說得也是。」


    「教團的存在對一般民眾是個秘密,而且神溺教團的真相對普通的武裝司書、或是


    神溺教團的下級成員也是秘密。


    在秘密泄漏前,妳先去把怪物殺掉。事不宜遲。」


    哈繆絲搭乘飛空艇來到庫拉自治區,這場內戰的原因和經過對哈繆絲並不重要,其實也是因為毫無意義的理由,經過毫無意義的發展而演變成內戰。


    她向一名似乎和部隊走散的士兵攀談,當告知對方自己是三級武裝司書哈繆絲=梅瑟塔時,士兵顯得十分興奮。


    「武裝司書……現代管理代理官終於要介入斡旋了嗎?」


    士兵因漫長的戰事而疲勞不已,因此對戰爭結束的可能性充滿期待,但是經過哈繆絲否定後,上兵不禁喪氣地垂下頭。


    哈繆絲心想:這裏也在打無聊的仗,世上最無趣的事物莫過於無法讓自己血脈賁張的戰鬥。就算她是個熱愛打鬥的狂熱分子,也並非熱愛所有型態的戰爭。


    話說回來,凡德=魯加的目的到底是什麽?照理說,堇之罪人的事跡已經完全消失,無


    法得知目的更讓哈繆絲感到詫異。


    「我聽說這附近好像有怪物出沒。」


    「嗯,沒錯。那又怎麽樣?等著我們對付的敵人還很多呢。」


    戰場上的士兵們似乎沒有餘力管這件事情。


    司書在台麵上傳出捏造的情報——戰場上出沒的怪物其實是某位古代魔術師創造的人偶,因為有人不小心啟動他,才使得怪物複活。


    哈繆絲仍在尋找怪物,由於戰場十分廣大,連觸覺絲都無法完全掌握,因此她尋找別的士兵詢問消息。


    「……那是個很恐怖的怪物。」


    一名士兵如此敘述。


    「你們能來討伐怪物,真是太好了,看來武裝司書也有認真做事嘛!」


    「你說怪物在哪裏?」


    哈繆絲得知怪物出沒的場所後,本來隻要知道地點就好,但是她又進一步追問:


    「那個怪物在這裏做什麽?」


    「……你知道這附近發生小孩失蹤的案件嗎?」


    「不知道。」


    「據說鉛製人偶會拐走小孩,被帶走的小孩不但沒有回家,而且會下落不明。」


    「原來如此,謝謝你,我去找找看。」


    聽完士兵的話後,哈繆絲心裏大概有個底。她認為凡德=魯加打算繼續戰鬥,他不斷召集同伴,勇敢地對抗哈繆絲等人,大概是某個反叛者指示他繼續奮戰,因此他仍然忠實地執行被賦予的功能。


    隻有自己根本打不贏哈繆絲,所以需要同伴,就算是人偶也還擁有這點知識,雖然和先前相比,此種抵抗顯得更沒意義。


    哈繆絲找到一名少年,並且向他問話。


    「小弟弟,你曾經在這附近看見鉛製的怪物嗎?」


    「有啊,他在離這邊大概兩天路程的地方。」


    「你該不會見過他吧?」


    少年則是點了點頭。


    「他把我抓起來,好像想要跟我說話,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要表達什麽。」


    「怎麽說?」


    「……因為我不會認字。」


    「喔,對不起。」


    和少年道別後,哈繆絲繼續向前行走。光是繼承堇之罪人的遺誌繼續戰鬥就是天方夜譚,事到如今也不會有願意一起戰鬥的同伴。


    她在腦中想象凡德=魯加拚命尋找同伴的身影,令哈繆絲感到些許憐憫與哀傷。


    最後,觸覺絲的前端終於捕捉到鉛製的軀體,哈繆絲慢慢靠近,但是凡德=魯加沒有任何動作,他沒有注意到哈繆絲已經漸漸靠近。


    凡德=魯加的周遭沒有任何人影,他隻是靜靜地佇立原地,不知道正在思考什麽事。究竟是忍受變成獨自一人的孤獨呢?或是對想抵抗卻束手無策的自己感到憤怒呢?


    「真可憐,孤獨的凡德=魯加。」


    鉛製的身體進入投石器的射程,於是哈繆絲揮舞投石器發射礫彈,礫彈瞬間打穿凡德=魯加的胸口,厚實的身體被擊飛數公尺,並且重重摔在地上。


    就這樣,他的身體完全沒有任何動靜,真是個絲毫不費工夫的任務。


    哈繆絲認為總算結束了,於是轉身離開現場。


    十年後。


    正當凡德=魯加這個名字幾乎從哈繆絲的記憶中消失時,她又再度碰到凡德=魯加。


    哈繆絲在傾斜的白煙號裏前進,和神溺教團間期待許久的戰爭終於準備揭開序幕,她極力隱瞞心中雀躍無比的情緒。


    等待救難船到來的這段時間,哈繆絲在白煙號裏四處漫步。


    就在她無意中走進某個房間時,牆上有道模糊的字跡映入她的眼簾。


    『凡德=魯加還活著,活在奧莉薇亞=利崔特的心裏。』


    她瞬間無法意會到這句話的含意,差點隻當做是無關緊要的塗鴉,就在經過字跡旁的時候,她突然注意到凡德=魯加這個名字.


    這個名字太過出乎意料,使得哈繆絲因為驚愕而全身僵硬。


    「……不會吧。」


    凡德=魯加還活著,她遲遲無法理解這句話代表什麽意思。


    她確定凡德=魯加那天已經死亡。難道還有其它凡德=魯加嗎?但是,哈繆絲立刻加以否定,她相當確定凡德=魯加已經全數消滅。


    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人遇見凡德=魯加,並且繼承他的意誌,就算凡德=魯加死掉,也有人會代替他繼續戰鬥。


    就算凡德=魯加已經死亡,他的意誌仍舊活在世界上。


    想到這裏,哈繆絲從未感受過的某種情感在腦中進出小小的火花。


    「……」


    接下來的數十秒,哈繆絲茫然地站在原地,要是沃肯沒有和她說話,她可能還會繼續呆站下去吧?


    「哎呀?沃肯,怎麽啦?」


    在沃肯的視線下,哈繆絲趕緊恢複原本的態度。


    「你在這邊做什麽呢?不準偷懶喔。」


    哈繆絲不禁心想剛剛的自己真是狼狽,並且與沃肯擦身而過。


    不知該說是幸運或不幸,她的口袋裏有個小小的引爆裝置,隻見哈繆絲拿出裝置,走向船底塞滿炸藥的房間。


    「為什麽!怎麽會這樣!」


    沃肯不停大聲哭喊。哈繆絲一邊眺望逐漸沉沒的船,一邊在心裏如此想著。


    冷靜想想,或許沒必要做得這麽絕情……不,本來就沒有這個必要,不知道奧莉薇亞=利崔特這女人是何方神聖,也不清楚會不會對哈繆絲帶來威脅……不,可能性應該相當低。


    但是,哈繆絲最後還是決定動手,因為她總覺得不能放過這個人。


    哈繆絲在追趕沃肯的飛機中不停思考。


    為什麽當時自己會把船炸沉呢?到底是什麽讓那時的自己失去冷靜?


    「……嗬嗬。」


    哈繆絲忍不住露出笑容。


    十年來,哈繆絲曾經解決無數的凡德=魯加。


    首度交手是在殺害反叛者的堡壘中,後來是在凡德=魯加所徘徊的戰場上,最後在白煙號上發現有人繼承他的意誌,哈繆絲也想動手殺死對方。


    但是,凡德=魯加仍舊活著。


    他仍舊活在遠方飛空艇裏的奧莉薇亞=利崔特的心中。


    「凡德=魯加。」


    哈繆絲對著遠方的飛空艇出聲呼喚,呼喚還活在奧莉薇亞=利崔特心中的凡德=魯加。


    「凡德=魯加,你真有一套,竟然能讓我感到恐怖。」


    對他人來說,哈繆絲所感覺到的恐怖或許難以理解。


    她無疑是世界上最強的戰士。自從摩卡尼亞死亡後,世上已經沒有人能與哈繆絲匹敵,就算踏遍整個世界,也找不到能讓哈繆


    絲感到害怕的對手。


    卻也因為如此,哈繆絲才對凡德=魯加感到恐懼,即使擁有最強的實力都無法殺掉他,他是個再怎麽殺都能繼續活下去的敵人。


    凡德=魯加,是個投石器也無法對付的敵人。


    被希葛爾逼到絕路時,或是差點被摩卡尼亞活埋時,哈繆絲不曾感到恐懼的心情,因為她知道自己有辦法對付他們,隻要投石器成功擊中就能殺死他們。然而,遇到再怎麽殺都不會死的敵人時,她根本束手無策。


    她不了解為什麽無法殺掉對方,人會對未知的事物感到恐懼。


    說起來也很奇怪。凡德=魯加的實力遠遠比不上希葛爾或摩卡尼亞,至於奧莉薇亞=利崔特則是沒有任何力量,這兩人卻令哈繆絲感到恐懼。


    此種恐懼可能隻有哈繆絲自己能體會吧?


    「……嗬嗬嗬。」


    哈繆絲忍不住從嘴裏發出笑聲。


    這實在太棒了,原來世界上還有能夠讓自己感到恐懼的事物。


    身體不停發出陣陣寒顫,與被虐待的感覺非常相似。


    好想殺掉奧莉薇亞,同時又想享受她帶來的更多恐懼,哈繆絲的心裏一如往常地充滿互相矛盾的兩種情感。


    心跳逐漸加速,就像是約會前一天期待初吻的少女似地。


    哈繆絲再度對著遠處說道:


    「奧莉薇亞=利崔特,妳到底是何方神聖?」


    未知的事物正在前方等待自己,飛機則是不斷衝破雲端向前疾馳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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