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五章


    皇後藏在鳳簪的這兩張信箋,年代久遠,紙張已微微發黃,不過保存得極好,字跡仍十分清晰,趙文煊一眼便認出來,這是皇後與章今籌親筆。


    第一張信箋,是當年皇後寫給慶國公的,上麵記敘了她從乾清宮探聽到的立後消息,上麵還隱晦的表明了,跟妹妹章淑妃比起來,她上位能為家族帶來更多的利益,她希望父親能“當斷則斷”。


    第二張則是慶國公的回信,他果然“當斷則斷”了,並示意大女兒該怎麽配合他的一個“斷”法。聯絡太醫,換了藥物,等章淑妃病得差不多了,便是西南奇毒登場的時候。


    最後一張,便是事成之後,慶國公再三叮囑情況嚴重,未免他日露餡,讓皇後務必把兩人通信毀去。


    皇後身處深宮,傳遞消息不易,這等殺女密事,哪怕是心腹,能少一人知道,便少一人知道的好,因此,章今籌寫了密信,用火漆密密封了,命人送進宮去。


    當然,這密信沒有署名,也沒有用印。


    事成以後,他又怕落下證據,再三嚴詞要大女兒銷毀通信。


    皇後心思深沉,怎可能照做,她不但沒有銷毀信箋,反倒將自己寫的第一封信複述一遍,將三張信箋密密收藏,為的就是有朝一日發生變故,能要挾慶國公。


    她那父親太狠心,不得不防。


    看吧,今天果然用上了。


    皇後瞥一眼自己無法動彈的雙腿,突然有所感悟,她恨意滔天,既然她母子好不了,那章今籌也別想好。


    “看吧,你仔細看清楚,這就是你的好外祖父。”


    皇後咯咯笑著,說不盡的諷刺,“你母妃礙了他的腳步,他便毒殺了她,本宮握有他的把柄,他便百般設法取本宮性命。”


    皇後視線不離趙文煊,目光怨毒,陰測測道:“日後有一天,你不能如他的意,他也會除了你的。”


    趙文煊一目十行,將信箋看罷,他閉目,掩去刻骨恨意,倏地轉身,大踏步出了偏殿,徒留皇後在原地瘋狂嘶笑。


    偏殿大門外,候著白露等人,趙文煊淡聲吩咐,“看好她。”他不會讓她輕易死去。


    白露心中一顫,之前誰聯係她的,已不用多說,既然九十九步都走了,現在最後一哆嗦,她也不含糊。


    “奴婢遵命。”白露聲音沉穩,利落福身應了。


    “奴婢等遵命。”後麵諸多宮人太監對視一眼,也猶猶豫豫應了。


    事實上沒誰想死,東宮傾覆就在眼前,偏秦王越王都是皇後仇敵,多大的忠心,在自己的小命麵前,還是得倒退一射之地的。


    趙文煊麵色沉沉,大步離開,徐非立即上前稟報:“啟稟殿下,傳信各處據點的人,已經出發了。”


    他換了一身太監服,趁亂混進行宮。


    “別院可平靜?”趙文煊見了他,立即詢問:“側妃與小公子可好?”


    “別院風平浪靜,娘娘與小公子俱安好。”徐非拱手,“殿下,我們要留在別院,還是前往據點?”


    “西山不安全,我們前往據點,你立即命人回別院,吩咐準備起來。”


    這個準備,主要是針對顧雲錦娘倆的,趁著這個空檔,趙文煊出了行宮,直接向左。


    左邊,正是慶國公別院方向。


    緊跟其後的徐非、廖榮對視一眼,從對方眸中看出擔憂,慶國公固然該千刀萬剮,但最好不要由主子親自動手,尤其是在這個勳貴官宦雲集的西山上。


    主子一旦事成,便是稱帝,本朝以孝治天下,弑祖絕對是個洗刷不去的汙點,哪怕這個祖是外祖。


    隻是趙文煊眸中隱隱泛上赤紅,聲音較平時暗啞不少,顯然正恨意當頭,二人暗歎,隻能稍後見機再勸了。


    ……


    此時的行宮,慌亂中有一絲放鬆,負責守衛行宮的禁衛軍統領雖中立,但他沒打算同時得罪兩位皇子,對雙方人馬頻繁進出行宮,睜隻眼閉隻眼。


    就連越王、秦王前後腳出了行宮大門,他也視而不見了。


    徐非選的人,一出行宮,便立即與主子分道揚鑣,直奔八珍館。


    “啟稟娘娘,殿下命屬下轉告娘娘。”傳信心腹跪地請安,利落將話說清楚,“殿下很快便會回轉,屆時會立即攜娘娘與小公子離開別院。”


    他抵達別院後,暗衛副統領一邊安排下去,一邊命李十七將人帶到顧雲錦跟前,親自傳話。


    顧雲錦仔細聽罷,頷首,“我知道了,快起來吧。”


    昨夜趙文煊久久未歸,她便知道要大事不好,果然,他半夜便派人回來,說建德帝要不好了。


    顧雲錦身懷六甲,哪怕心中存著事,也不敢徹夜不眠,不過她睡得不大好,早早便醒了,得了建德帝病危的消息不久,行宮的喪鍾便響起。


    建德帝駕崩了。


    顧雲錦一邊命人趕緊取下所有紅色裝飾,換上素色,一邊忐忑地等待著。


    趙文煊每次傳信,都不忘命人轉告她最新情況。


    奪嫡這事兒,要麽一步登頂,要麽徹底失敗,沒有第二條路,萬幸的是,建德帝臨終前沒有留下遺召,趙文煊雖然沒能占便宜,但也沒吃虧。


    顧雲錦心中稍定,一等傳話暗衛退下,便立即吩咐碧桃幾人,“趕緊收拾起來,行裝盡量輕便,衣物幾身便可,首飾可有可無,最要緊的,是把安胎丸、小兒消暑等藥物,以及之前準備的物事帶齊全。”


    此次離開,必要輕車簡從,盡快抵達目的地,衣物首飾這些日常用品並不重要,關鍵是藥物,以及之前準備好生產用品等物。


    如今顧雲錦懷孕已滿了八個月,諸般產前準備已妥當了,她本人倒不怕吃苦受罪,唯一擔憂的,就是腹中的骨肉。


    雙胎一般都會提前一些生產的,這快速趕路,恐避免不了顛簸,顧雲錦十分慶幸自己孕期養得好,雖肚皮碩大,行走不易,但精神身體一直都很好。


    雖老良醫肯定會同行,他少不了帶各種藥物,但這玩意兒寧濫勿缺,萬一短了,屆時都不知往哪裏尋去。


    還有產婆、乳母等人,俱要統統帶上,顧雲錦雖感覺良好,但也不敢肯定腹中寶貝何時降世。


    碧桃青梅領了命,立即領人奔進內屋,抓緊時間收拾,金桔則急步出了正房,往院外而去,她負責督促產婆、乳母等人簡單收拾後,再領到這邊來。


    一屋子人進進出出,忙亂地收拾著,顧雲錦安靜坐在明堂主位上,她安生不出岔子,便是幫了最大的忙了。


    “娘!”


    小胖子偎依在母親身邊,仰頭看向母親,他雖小小一個人兒,也知道事情不同尋常,小胖臉上寫滿不安,手裏還緊緊攢著母親裙擺。


    “鈺兒莫慌,”顧雲錦抬手,摸了摸兒子小腦袋,安撫道:“無事的,隻不過是我們要出門了,你父王等會就回來,領我們離開。”


    首座的太師椅很寬,即便顧雲錦這笨重的身子坐上去,仍鬆乏著,她小心挪了挪身子,空出一小個位置來,“來,鈺兒,坐到娘身邊來。”


    小男孩對父親總是篤信與崇敬的,這與對母親的感情完全不同,小胖子一聽見父王會回家領著他們,他緊繃著的小胖臉立即鬆了鬆,忙大聲應了。


    鈺哥兒如今手腳很靈活,爬上個把太師椅完全沒有問題,隻不過,他更懂事了,知道母親腹部有著弟弟或妹妹,他有些束手束腳,不敢往上使勁兒,蹬了幾下還沒上得去。


    候在一邊的丫鬟見了,忙兩步上前,小心翼翼抱起小胖子,把他放在太師椅上。


    鈺哥兒一坐穩,立即緊緊摟住母親胳膊,並側著頭,把小胖臉貼在母親手臂。


    他一反平日調皮搗蛋,安靜不語格外乖巧,隻時不時昂起小腦袋往門簾子方向張望,看看父王回家沒有。


    “娘的鈺兒真乖。”顧雲錦抬臂摟住兒子,小胖子立即鬆手,並側身回抱著母親。


    顧雲錦正要再安撫兒子幾句,忽然聽見外邊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這腳步聲比較遠,多而繁雜,有些沉重,應該是一群人抬著重物,從院子外急急經過。


    顧雲錦一驚,忙招來李十七,問究竟發生何事。


    女主子懷著孕,唯恐受了驚嚇,李十七本不欲告訴她的,但既然如今問了,他便一五一十說來。


    原來,別院外頭有人放火箭,雖然不多,但那箭是特製的,箭頭多多纏了浸泡油脂的棉布,有的箭矢落對了地方,便引起小範圍火災。


    副統領分出一小部分暗衛出去擊殺敵人,大半留守原來崗位,別院的太監宮人負責滅火。


    由於敵人有備而來,火箭來自各個方位,好在別院有一處大湖,水源充足道路四通八達,滅火倒不難,不過,顧雲錦所居的院子臨近湖邊,就不免被她察覺。


    顧雲錦聽罷,忙問道:“那敵我雙方情況如何?”


    “娘娘請放心,八珍館防衛重重,疥蘚小疾,頃刻可滅。”唯恐女主子擔憂,李十七立即解釋清楚。


    這些人,很明顯是越王提前準備的,不過之前建德帝好好的,他暗度陳倉潛伏不了多少人手,趙文煊在來西山之前,便已預料過各種情況,八珍館防衛力度遠超水平線,這小陣仗很快就能解決。


    果然,沒過多久,李十七便再次前來稟報,說敵人已盡數殲滅,諸多小火苗也差不多都撲熄了。


    他還告訴顧雲錦一個消息,副統領打發探子出去轉了一圈,發現越王火箭雖大部分針對八珍館,但其餘秦王麾下的一些要員,也被招呼到了,不過,火箭數量不多,人員應無大礙。


    顧雲錦點頭,人沒事就好,其他身外物不算什麽。


    武安侯府也是秦王麾下的,不過愷哥兒還小,林姨娘母子沒來,她也省了擔心親娘小弟。


    這事暫告一段落,顧雲錦便連連催促碧桃等人,讓她們抓緊時間,畢竟趙文煊隨時可能趕回來。


    時間很緊,大概他一回來,便要出發了。


    人總是經不起念叨的,顧雲錦這邊剛想罷,趙文煊便急急趕了回來。


    八珍館被火攻,哪怕他已收到火勢全滅,顧雲錦母子安好的消息,一進門依然直奔回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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