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皇上又睡在禦書房嗎?”玉妃從小方子口中得知, 近來皇城頻頻發生動亂, 但就是查不出原因,連著兩名官員都被暗殺了。智元帝震怒,整日為這件事煩憂, 來後宮的日子也少了。但隻要他來後宮走動,玉妃這裏是少不了的。


    玉妃還有兩個月就滿十七了, 等她年齡一到,等待她的絕不是好結果。但是天山雪蓮的事情, 我們卻無從著手。


    玉妃現在身居妃位, 請平安脈的都是禦醫,醫術上也是頗有建樹的,要騙他們需要天山雪蓮治病, 卻是不容易。


    是日, 難得安海傳旨,說是智元帝夜間要過來, 因為冬季剛過, 天氣還有些冷,玉妃就讓我吩咐小廚房做了些元宵。智元帝過來,玉妃就傳我將那滾燙的元宵端了上去。兩個人你儂我儂分食了兩個就見玉妃手一抖,那滾燙的糖水就淋了一胳膊,水嫩的皓腕立刻紅了一片。


    “哎呀, 這可如何是好。”智元帝驚呼一聲:“快,快去傳太醫。”我正準備起身,玉妃卻開口阻止:“不用了, 用涼水敷一下就好了。”智元帝還是不放心,卻見玉妃笑道:“聖上若真是關心臣妾,就將國庫中的兩株天山雪蓮賞給我吧,聽說那物是冰天雪地中生長出來的異寶,最是美容養顏呢。”“嗬嗬,原來你打的這個主意。”智元帝一笑:“我明日就叫人給你送來。”


    我聽到此話,心下立刻鬆了一口氣,想不到這麽容易。可我這口氣還沒鬆完,就聽安海急急的進來:“萬歲爺,巧貴妃出事了。”


    智元帝一聽此話,立刻站了起來:“怎麽了?!”“巧貴妃晚上去皇後那裏用晚膳,說是摔了一跤。怕影響到胎兒,現在已經請了禦醫前往。”“什麽!這麽嚴重?!”智元帝一聽此話,就急忙走了:“擺駕朱雀殿。”他剛要出門,我心中覺得不妙,給玉妃使了個眼色,她趕緊出聲:“臣妾隨皇上一起去看看姐姐吧。”


    智元帝與七巧的感情與常人不同,也許比起最初單純的愛戀,如今的情意變了許多,但是那份感情的濃度絕不是其他嬪妃可以比擬。七巧懷的又是智元帝的第一個孩子,他怎麽會不擔心焦急呢。


    一行人急匆匆的趕到了朱雀殿,此刻已是擠滿了人。太醫早已開始診治,七巧坐臥在床榻之上,一片辛苦神色。看她臉色,確是動了胎氣,但也不算太嚴重。“愛妃”一見到七巧,智元帝就坐到她身邊,小聲安慰起來,那太醫這才站起身:“回稟皇上,回稟娘娘,胎息不穩但無大礙,還請娘娘多臥床休息,少走動為妙。在下這就開個方子,給娘娘保胎用。”


    “隻是......”那太醫欲言又止。“是什麽?還不快快稟來。”智元帝不耐煩的問。“隻是太醫院內缺了一位藥引,需要兩株天山雪蓮。”


    太醫此話一出,我和玉妃均是愣在原地,大抵是天意。智元帝此刻也是一愣,隻是他之前已是答應了玉妃,此刻當著玉妃的麵,卻也不好反悔。就見他躊躇一下嗬斥太醫:“你先下去,需要的藥材明日我讓安海送過來。”


    “皇上。”玉妃此刻卻是坐不住。智元帝卻不看她,隻是埋著頭摟住七巧,並不看她:“這一宿你也累了,先回宮休息吧。”


    “是。”多說無益,我拉了拉玉妃的袖子,並同她一起退下了。


    出了朱雀殿,玉妃鬱鬱寡歡,我安慰她,現在趕緊回朱雀殿,如果來得及,一切都還有挽回的餘地。今日巧貴妃是從皇後宮中回來出事的。那麽至少可以推算,皇後是不想要留這個孩子的。現在七巧沒什麽把柄,她也沒有法子,如果我給她一個借口......


    回燕鳴殿準備了一下,安慰玉妃不要著急,又出了殿門。因為是初春了,冰雪稍晴,但風吹過來還是冷的。我懷中揣得一疊厚厚的紙,裏麵有關於七巧的過去,關於她在易皖城被虜劫之事,字字句句,全無遺漏,這是她的秘密,她的過去,她的痛苦,我曾經千萬般的想把它抹去,想把它掩蓋,此刻我卻將它全部寫出來,想要公之於眾。


    我行走在宮道之上,將那秘聞紙張塞進各個宮闈之中,隻等明日,讓她這個秘密引起軒然大波。智元帝是不會因為這個殺七巧的,隻是她的孩子,在悠悠眾口之下,必然保不住,不潔之身,哪裏能用來孕育皇子。特別是皇後,作為後宮之主,有這樣的借口,她肯定不會放過七巧。


    在宮中轉了半天,又走到了廣白宮,如今這個廣白宮早已與以前不同了。瘋了的德妃住在裏麵,我才遠遠站著,就聽裏麵鬼哭狼嚎叫的聲音。德妃實際上是被我們冤枉陷害的,看她的淒慘樣子,我無半點高興,隻是看看自己的雙手,是否已經沾滿鮮血,洗不幹淨了呢?


    給宮外的秦大人傳了信去,將事情交代了一下,隻等明日裏宮外也同宮中一樣,謠言四起,將七巧胎中的孩子扼殺在她的肚子裏。


    剛與宮中接頭的人交代完,轉頭沒走幾步,卻碰上一眾巡邏的侍衛,其中一人麵熟,正是那日見到的紅纓侍衛長。他瞧我神色有些閃躲,便叫住我:“我記得姑姑是玉妃宮中當差的吧。不知這麽晚了,到這前門來所為何事?”他語氣雖然客氣,表情卻有些嚴肅。我勉強一笑:“玉妃近日身子差,我去祈福殿為她求平安,隻是天黑了,走了遠路,這才繞回來。”


    “是嗎?”他有些不信我的說辭,我從懷中摸出一個福袋:“玉妃娘娘近日連起床都有些困難了,但願菩薩保佑她早日康複。”他見我手中物件,卻是信了,麵露關心之色:“玉妃娘娘她病得這麽重嗎?”我瞧他眼底露出關心神色,心中激靈,覺得不是好兆頭,敷衍幾句,便走了,隻留下他木然站在原地。


    這宮中最怕動錯情,我瞧他一身正氣,英武不凡,卻不該對玉妃動心思。


    七巧往日的秘密像一盆涼水,突然潑進皇城這個大油鍋裏。第二日我還沒起床。就聽外麵小方子進來通報,說是皇後請各宮嬪妃去鳳淵閣,說是出了大事。我心中有底,隻讓小方子回那邊,說是玉妃臥床不起,實在不能前去,等病好後再去給皇後請罪。玉妃現在已是風口浪尖上的人了,自然不能去飧齷腖


    “珠珠,我想吃橘子。”玉妃躺得有些煩,向我撒嬌。“奴婢這就叫人下去準備。”她還是有些驕躁,翻來覆去,突然問我:“珠珠,你說我如果不進宮,就跟我娘親一樣,找個甘願為我付出的男人那又會是什麽樣子?”她狀似無心的問,我心頭卻是一緊,是啊,這都是我我害的。


    她本可像她娘親那樣,在竹籮山那樣山清水秀的地方,與願意為自己付出一切的男人生活在一起,雖然清貧,雖然受病痛折磨,可卻能得到始終如一的愛。


    “對不起,阿詩瑪。”我坐在她的床邊:“都是我的錯。”她見我難受,突然撐起身體:“不怪你,珠珠。不怪你,都是我自己選擇的。”


    是啊,都是自己選擇的,如今我走上複仇的路,越來越不像自己,越來越惡毒,都是我自己選擇的。我不能再做回自己,不會體會細微的快樂,不能享受溫柔,都是我自己選擇的。


    “珠珠。等一切都結束後,我們一起走吧。回竹籮,或者回芙州也好,芙州的糖葫蘆是我吃過最甜的。”玉妃又躺回床上,我也倚靠在她的床邊,與她閑談。“到時候我要生好幾個孩子。你呢?”“我呀,我幫你帶孩子好了......”與她說著這些私房的話。也就睡著了。


    一覺醒來,皇城裏卻像是變了天,聽說昨日皇後將巧貴妃禁錮在鳳淵閣強行灌了藏紅花。巧貴妃回宮後企圖自殺,後來被救了下來。所有的事情都在我的預料之中,七巧被強製墮胎,當然也不需要什麽保胎藥了。


    可以看出來,七巧被灌藏紅花,並不是皇後一意孤行,七巧的秘聞已被我傳得到處都是,為了保全皇家顏麵。智元帝肯定也是同意皇後作為的。隻不過經此一事,智元帝定然有愧於七巧,到時候必然冷落其他人。玉妃也必然被殃及,雖然如此,但隻要玉妃體內蠱毒被解,就有的是機會。


    在知道七巧小產後,我的心中也並沒有多高興,隻是隱隱覺得痛快,我想象著她痛不欲生的神色,好似這樣可以安慰自己似的。


    待此事消停了幾日,我又譴小方子去太醫院將皇上送去的天山雪蓮要了過來。那太醫說是要奏請皇上,好在我教了小方子一套說辭,說皇子正經曆喪子之痛,莫要不識好歹。那太醫也是個明白人。終是讓我們將天山雪蓮拿了回來。


    玉妃解蠱的事需要臥床幾天,好在我們前些日子就在裝病,近來大家的目光又到在七巧身上,所以也沒人懷疑。隻是有一事讓我們煩惱,玉妃體內的蠱和我體內的蠱是相連的,她的一解,我的自然也解了。隻是沒了蠱蟲,我的坡腳。我實在怕是露出了破綻,到時候定然惹來許多猜測。


    “還有其他辦法不解我體內的蠱嗎?”我問玉妃。她眉頭緊皺:“你體內的蠱蟲是以你的心血養育,平常氣血充足,沒有大礙,可一旦生病受累,便會加速蠶食你的身體,會早死的。”“不怕,不怕,活久了也沒什麽意思啊。”我說:“你便想辦法留著它吧。”


    玉妃沉吟一會兒,突然說:“珠珠,我們走吧,現在走了,也許你的目的沒有達到,仇恨沒有化盡,但是你還有幾十年的時間過你自己的日子。不然,你下半生的時光,隻是會活在別人的生命裏,絲毫沒有自己的快樂。”


    她言語誠懇,我也明白她心中所想,可是我卻不能走,我早就沒了自己的人生啊。


    拗不過我,玉妃將新的蠱蟲種在我的身上。到最後幽幽的說:“照這樣下去,你也許隻有十年能活。”十年嗎?十年也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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