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東大樓三樓·男生廁所


    我醒來時人在廁所裏。


    不知為何臉頰特別冰冷,好像躺在一個很堅硬的東西上,四周昏暗的很詭異。


    我迅速起身。


    那個堅硬物體原來是廁所的瓷磚。我剛才似乎趴在男生廁所的地板上了。好惡。我拍拍身上的灰塵。伸手觸摸臉頰,臉上還壓出了瓷磚溝槽的紋路。


    我環顧四周。


    為何我會躺在學校廁所的地板上啊?可惜不論如何回想就是想不起來。頭腦一片混亂。


    廁所的日光燈熄滅了,隻看得見緊急照明的微弱光線。周遭出奇的安靜。


    到底發生什麽事?腦袋混沌不明。難道我放學後沒有回家然後又不小心在廁所睡著?我應該不會幹這種蠢事吧?呃……現在幾點了?我拿出手機打開來確認時間。


    「10月13日 星期六 14:59」


    嗄?


    星期六。


    咦……


    對了。就這樣慢慢整理一下混亂的記憶吧。


    下個月就是文化祭,可是我們班還沒有決定好要做什麽主題。所以班長找大家在星期六來學校討論。下午一點左右負責的同學們在教室集合,拿出各自帶來的飲料與零食後開始討論。會議時間又臭又長。有人說要做鬼屋,有人提議要開咖啡廳,意見分歧很難達成共識。


    就在討論陷入膠著之時,班長提議先休息十五分鍾。有些人走到外頭散步,也有人跑去買果汁喝。而我有點想上廁所,於是就離開教室前往東側的男生廁所,走了進去……


    記憶到此中斷。


    難道我在裏頭滑倒然後就昏了過去?


    遜斃了。


    不快點回去大家會擔心的。我再次拍拍身上的灰塵,朝廁所門口走去。


    ——等一等。


    我再次打開手機。


    「10月13日 星期六 15:02」


    15:02?


    等等。才三點怎麽外頭這麽暗?簡直跟晚上沒兩樣嘛。而且最奇怪的是這麽暗卻沒有開燈,我進來廁所時燈明明是開著的。是被人關掉,還是停電呢?可是就算真的停電也不該這麽暗啊……


    我悚然心驚。


    窗戶。


    廁所窗戶外頭全黑了,像是地鐵的窗戶。這個時間太陽應該還沒下山,才三點耶。我恐懼地走近窗戶,這樣的黑暗也太詭異了吧?這個時間不可能有星星,也不可能有月亮。從窗戶甚至看不見校園裏的樹投射在窗上的影子。外頭像是被黑色水彩塗滿一樣地漆黑。那股深沉的黑無邊無際,像是能吞噬一切……


    終於走到窗邊,我伸手摸向外頭。


    窗戶敞開,也未上鎖。外麵是被黑色的氣體所包圍了嗎?黑色的氣體……難道是煙霧?外麵發生火災了?不,若是火災,熱氣應該會自窗戶衝進來才對,搞不好我早就被燒傷,手上也會留下煙霧薰黑的痕跡。就算電話故障,現在也不太可能是晚上,畢竟手也沒感受到晚上的寒氣。那窗戶外麵到底是什麽?


    出乎意料地,我伸出的手觸摸到的是冷硬的物體。


    「這什麽啊?」


    我不禁縮回手。開玩笑的吧?


    窗外竟然是一片黑色的牆壁。


    外頭塞滿堅硬的物體,摸起來既像岩石,又像水泥牆……好沉重……好像怎麽推怎麽拉都文風不動一樣。光憑觸摸無法得知牆的厚度,可是感覺上似乎是道無止盡延伸出去的牆。


    到底發生什麽事?難道有人用水泥把外麵的世界給封住了?為什麽要這樣?我們被關在學校裏了嗎?不,不可能。但是我無法阻止大腦胡思亂想。


    我隻知道,頭部的血液仿佛唰地一聲消退,寂靜的廁所中隻聽得見我自己的心跳聲。怎麽搞的?這裏也太安靜了點。聽不見水流聲與細微的風聲。再靜謐的深夜也還能聽見些微的聲響,衣服摩擦的聲音、外頭車輛經過的聲音等……然而如今我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存在於這個世界裏的仿佛隻有我的心髒。


    背脊升起一股寒意。


    盡管仍然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卻知道一定是哪裏出了問題。我所在的男生廁所應該有陽光與日光燈的照明才對。這裏有五個白色便器,三間隔間。最後一間是工具間。明明該是個尋常而簡單的空間,卻突然轉換成令人恐懼的詭異世界。


    總之,先離開這裏吧。雖然還不知道發生什麽怪事,但是繼續待在這裏太危險。我轉身麵對出口,慢慢朝走廊跑去,跑步聲也異樣地清脆大聲。


    入口旁洗手台上的鏡子破了,碎片落在周圍的地上。一踩上去傳出玻璃被踩碎的聲音。


    但是我決定不管它繼續跑著。


    走廊的燈也滅了。我奔跑著,走廊上隻有緊急照明的微弱光線。真的好暗,連走廊的窗戶也黑漆漆的,其中有幾扇玻璃窗破了,但外頭一樣黑暗。連這裏的窗外也都是黑色的牆壁?若是如此,那麽黑色牆壁應該包圍了這整棟大樓。


    我們出不去了嗎?不會吧?


    不知道其他人怎樣了。


    應該不會隻有我被關在學校吧?要是隻有我一個人被關在這麽奇怪的世界裏……實在太可怕了。好恐怖。


    我跑回三班的教室,壓抑著緊張的心情打開了門。


    好像感覺到什麽。


    教室裏也沒燈光,窗外依然是黑暗一片。但我感覺到黑暗中有幾個人影,他們被我開門的聲音嚇了一跳。我朝著人影定睛一看。


    是學生製服的影子、還有水手服的影子……


    安心的感覺讓我眼眶濕潤,大家都在啊,同學都還在教室裏。


    「是雄太嗎?」


    其中一個影子叫出我的名字,是我的好友哲郎的聲音。黑暗中隱約可以看見他碩長的身軀與酷酷的自然卷發型。


    「哲郎!」


    「雄太,你沒事太好了!我很擔心你呢。」


    「哲郎……」


    哲郎的聲音讓我感到莫名的親切。太好了。太好了。哲郎也在這裏。大家都在。


    哲郎走到我身邊,用力地拍打我的肩膀,盡管他爽朗地笑著,我卻感覺得到他臉上的緊張。


    他沒有多說什麽,總是開朗活潑的哲郎今天很沉默。


    我感覺到教室裏有股奇特的氣氛。


    啜泣、還有沉默。大家聚集在教室前方,臉上盡是憔悴的神情。人數沒有很多,桌子也亂糟糟。甚至還有翻倒的椅子,奇怪的氣氛與之前大家熱烈討論文化祭時完全不同。


    這到底是什麽情形……


    環顧教室後我才發現不太對勁的地方。


    教室的後半部天花板整個掉下來,應該是從樓上的地板整個坍塌,音樂教室的樂器跟著掉到我們教室裏。但是不隻是樂器,還有個地方更詭異。我仔細一看,發現有個人坐在地上。鋼琴下麵有個人低垂著頭,維持跪坐的姿勢。


    「雄太,最好不要看。」


    聽到哲郎聲音的同時,我已經看出坐著的人是誰。


    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那是洋子。


    高槻洋子……


    「我討厭鬼屋啦,太恐怖了我不要。不要、不要鬼屋,選其他的!雖然做鬼屋的話,我們自己是負責嚇人的,可是我還是會怕!準備當鬼要穿的衣服也很恐怖,喂,想點其他的嘛。比方說……炒麵店怎麽樣呢?做小吃店很不錯,好吃又不可怕……做小吃店好不好?」


    這個女生剛才還發表了以上的意見,投了「炒麵店」一票。她總是綁著辮子,乖巧安靜,偶爾有些天兵的可愛女孩。她的臉孔有些像小兔子,很柔和的五官。她有一種獨特的存在感,讓人見了都會覺得心安


    。


    為什麽我會覺得詭異呢?


    因為反了啊。


    她維持坐姿,但是頭顱卻上下顛倒。


    她背對著我。


    「……」


    我張開口,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雙眼圓睜,從口鼻流出暗紅色血液的洋子,好像正瞭望著遠方的洋子。從上層地板掉落下來的鋼琴正中她的頭部,平常坐著時朝向前方的頭因重擊而折彎到背後。洋子現在以一種活人絕對無法辦到的姿勢坐著,她的某部分身體還夾在鋼琴裏。


    她的辮子就這麽垂在上下相反的臉孔兩側。


    「哲、哲郎……」


    「沒錯,她已經死了。」


    哲郎冷靜地說著。


    「幾分鍾前她還活著。不……其實我也不太確定那算不算是活著。我猜她剛才已經失去意識,總之,在幾分鍾之前,她口中冒出泡泡,偶爾還聽見咳嗽聲。沒多久連那些聲音都沒了,從剛剛開始靜了下來。完全沒聲音……」


    我聽見有人啜泣的聲音。


    「我們很想救她,很想。可是救不了她。我們搬不動那麽大的鋼琴,用推的也不行,一推鋼琴,洋子的嘴裏就發出啵啵的惡心聲音,不停冒出血來。我們無能為力,隻能這樣,什麽也不能做,我們……」


    這時覺得我的大腦好像開始暈眩起來,也覺得胃裏的食物就快往上衝到食道。我按著嘴巴頹倒在地。被壓扁而扭曲的洋子仿佛正望著某處,我隨著那道根本沒有自主意識的視線望過去,猜想她的視線很可能停留在黑板上「炒麵店一」的粉筆字。


    哲郎撫摸著我的背,我幹嘔了幾次,吐出來的隻有唾液。呼、呼。


    我按著胸口,不斷地深呼吸。


    「雄太,還好嗎?」


    擔任班長的誠走到我前麵坐下,他看著我的眼睛說道。他那對溫柔的眼睛從眼鏡後方直視著我,我擦擦額頭上的汗水,輕輕地點頭。


    現在這情形真的超詭異,就算搞不清原因也知道這絕不是正常的狀況。不清楚發生了什麽事,也不知道起因。真是不懂。這裏真的是我們剛才待的學校?我不相信。但是哲郎跟班長他們都在這裏,都是我很熟悉的人,這一點讓我多少能保持冷靜。


    「到底發生了什麽……」


    班長回答我含糊的問題。


    「我們也不知道,剛才大家正在討論這個問題。」


    「不知道?」


    「剛剛我們不是決定要休息一下嗎?有一些人走到教室外頭,然後我們幾個留在教室聊天。然後突然……碰!地一聲開始震動。」


    「震動滿強烈的感覺。」


    哲郎插嘴說道。


    「是啊。就好像身體突然被撞到半空,無法呼吸,肚子也被壓迫,視線模糊扭曲。還以為死定了,我記得大腦中冷靜的部分甚至還想,原來死亡就是這種感覺啊。可能那之後就昏過去,醒來時,我倒在全黑的教室裏。」


    「原來如此……」


    「雄太你呢?」


    「我啊……」


    嗯……我又發生什麽事?


    「其實我也記不太清楚,隻知道一醒來我人就倒在廁所地上。醒來後發現四周一片黑暗,窗外變成一整片黑牆……」


    「廁所也是嗎?」


    教室裏響起一陣討論聲。


    「教室的窗戶跟廁所一樣,走廊也是。窗外全都變成像是岩石還是水泥的堅硬物體,是一整片粗糙而冰冷的牆壁。燈光熄滅,打開開關也沒用。所以我們現在有的照明隻剩下緊急照明燈與手機。」


    班長流暢地報告著,即使是身處這麽離奇的狀況之下,他依舊是值得信賴的班長。


    「一開始我以為是隔壁棟大樓倒塌,撞上教室的窗戶……但是若廁所也是一樣的情形,那這個猜測就可以推翻了。廁所外麵應該是操場,如果連操場都被岩石塞滿,那麽很可能……」


    「你想到什麽了,班長?」


    班長推了推眼鏡之後說道:


    「可能是地層下陷。地麵因地震或者其他因素而下陷,而學校整體因此陷入地下。如果學校整個都掉到裂縫之中,那麽窗外都是岩石也就十分合理。電燈之類的電器用品則因為電線斷裂而無法使用。但是,這種規模的地層下陷還真少見呐。畢竟學校之類的設施通常會蓋在相對堅固的地層之上。」


    「若真的是地層下陷的話就好了。」


    一個女生的聲音打斷了班長的話。


    這個聲音來自於頭發染成咖啡色、眼角略微上揚的女生,鈴木美音。她的名字念mine,但是大家都喊她莫內(mo),因為她很會畫畫,所以才拿有名的印象派畫家名字當她的外號。不知是否我的心理作用,總覺得此時的莫內好像臉色鐵青。


    我立刻注意到莫內身邊的女生,她臉色蒼白到在昏暗的教室中也能看得很清楚,雙目無神地望著空中,渾身顫抖。是真央,田中真央。她有著一頭漆黑長發與白皙膚色,加上她散發出的陰沉氣質,男生私底下都叫她「魔王」或者「巫婆」。她手上抓著一個奇怪的東西。


    「快呀,我們已經束手無策了,快點把那東西給大家看看,至少可以多少彌補一下你的罪過。」


    在莫內的催促之下,真央戒慎恐懼地把手裏的東西拿出來,大家同時靠近真央,看著她的手。我也跟著走過去看。


    那是什麽啊?


    黃色之神啊


    撕裂他們吧


    高槻洋子


    木島勝


    黃色之神啊


    焚燒他們吧


    高櫬洋子


    木島勝


    黃色之神啊


    吞噬他們吧


    高櫬洋子


    木島勝


    黃色之神啊


    燃燒他們吧


    高槻洋子


    木島勝


    黃色之神啊


    暗紅色的布上頭以黃色的絲線繡出文字。上頭那些怪異的文字裏出現了班上同學高槻洋子與木島勝的名字。看著高槻洋子的名字,想起剛才見到她臉部上下顛倒的慘況。


    「這是……」


    班長將目光自布塊上移開,抬頭看著真央問道。


    真央啊了一聲,隨即又低垂著頭啜泣起來。真央的好友麻美趕緊走到真央身邊安撫。


    「那是『黃色之神』的咒語。」


    莫內替真央說明。


    「黃色之神?」


    「沒錯。隻要對著黃色之神許願,它就會替你做你不想做的事,類似這樣的咒語。有希望他們分手的人就把他們的名字寫上,他們就會分手。把討厭的人名寫上,那個人就會發生不幸的事。真央討厭洋子和勝交往,於是就用了這個咒語。簡單的說,這個黃色咒語應該是詛咒的一種。非常邪惡的詛咒。」


    莫內說到這兒,狠狠地瞪了真央一眼,真央嚇得倒退一步。她口中念念有訶,聲音卻小到無法聽清楚。


    「說啊,這咒語要怎麽做?聽說要先殺死一隻貓,然後用貓血染過的布寫咒語,對不對?而且殺貓之前還得讓貓留下痛苦的回憶,貓所感受到的痛苦越強烈,被寫下名字的人就會遭遇到越淒慘的災難,我說的沒錯吧?」


    聽到布得先沾過貓血,班長不禁鬆開抓著布的手,紅色的布因此而掉在地上。


    「我就知道有鬼。看到洋子發生那麽悲慘的意外之後,真央竟然開始顫抖。剛開始還以為真央太害怕才發抖,但後來她一直在桌子底下看著那塊布,惶惶不安的樣子。沒錯,是真央下的詛咒。洋子就是被她的詛咒害死的,真央發抖是因為自己殺了洋子的緣故!」


    「不是真央的錯!」


    安慰真央的女孩大聲反駁莫內。她


    是國井麻美。圓圓的眼睛很可愛,在班上算是數一數二的美女。她站在莫內麵前,像是要保護在後麵的真央。


    「真央隻是單純很喜歡勝君而已,這些我都看在眼裏。真央一直一直很喜歡他,最後終於鼓起勇氣告白,而勝君也接受了她的告白。真央當時真的好開心。可是,勝君竟然背叛了真央。他接受告白後的兩個禮拜又開始和洋子交往,一句話都沒有對真央說,你知道真央有多難過嗎?是勝君不好,簡直是個惡魔……」


    「麻美,別這樣罵勝……」


    真央哭著說。


    「不管有什麽苦衷,有些壞事就是不能做。詛咒別人不幸,這種想法未免太惡毒了吧?」


    莫內依然嚴厲地指責真央。


    教室恢複安靜,充滿詭譎不安的氣氛。


    班長開口了。


    「可是,那隻是單純的咒語而已啊,跟現在遇到的狀況無關。雖然很遺憾洋子遇到那樣的意外,可是一切隻是巧合罷了。那種咒語怎麽可能引起這樣的事件?」


    「我就知道班長會這麽說。真央,這個咒語有個注意事項,對嗎?你要不要對大家說明一下?」


    真央以顫抖的聲音開始說:


    「『黃色之神』……它在另外一個世界。因此,當『黃色之神』要讓被詛咒的人受苦時……會把那人帶到它的世界去。所以施咒語的人不能待在被詛咒的人身邊……」


    大家都聚精會神地聽著真央的說明。


    「因為……因為要是施咒語的人也在附近的話,就會一起被帶到另一個世界去……」


    「怎麽可能……」


    班長錯愕地說著。


    「那我們現在算是被那個黃色之神——帶到它的世界來了?怎麽可能啊,這隻是單純的地層下陷吧?世界上不可能真的有詛咒這種東西。」


    「我原本也是這麽想呀……之前突然說禮拜六要在學校集合的時候,我還有點不安。畢竟來學校的話,就會碰到洋子或勝,那麽我就會違反咒語的注意事項了。可是,我……我沒想到大家都被帶來……我其實也不相信咒語會真的實現……」


    真央雙手捂住臉。


    「早知道會這樣,我今天不應該來學校的……」


    她聲音沙啞地號啕大哭起來。


    哲郎歎了口氣。


    「對了……勝現在人在哪裏?班長,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他好像說要去買果汁……」


    「我們最好快點把他找回來。」


    「哲郎,等等……」


    我叫住哲郎,在他耳邊悄聲說道。


    「幹麽?」


    「你該不會真的相信是詛咒吧?」


    「我也不確定,老實說我也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隻是覺得必須先把勝還有其他人都找回來。」


    他說的有道理。


    哲郎拿出自己的手機,開啟了照明模式。手機頓時成了簡易的手電筒。


    「這樣就沒問題了。」


    「的確是把大家都找回來比較好,多找幾個人一起去,免得走散了。還得決定一下回教室集合的時間才行。」


    班長立刻起身想參加搜索行動,但是被哲郎製止。


    「班長留在這裏。太多人去也不會比較有效率。何況,我們需要一個人留在教室統籌大家。我們大約三十分鍾後回來。好了,有誰自願跟我一起去找人?啊、雄太你一定要來。」


    「嗄?為什麽我一定要去?」


    「不要擺出那種表情嘛,這可是好友的請托喔。」


    哲郎露出雪白的牙齒笑著,這是他有求於我時的招牌表情。


    「好吧,真拿你沒辦法。」


    吐出一口氣之後,我跟著站起來。不過老實說,與其留在這個氣氛沉悶的教室,還不如跟哲郎出去散散心比較好。


    「那我也去。」


    莫內站了起來,走到哲郎身邊。


    「好,那我們三個人就出發羅。」


    哲郎迅速地走了出去。


    「路上小心。」


    班長叮嚀著,我們朝他揮了揮手,一起走出教室。


    ■♀■ 西大樓一樓·體育倉庫


    我醒來的時候人在體育倉庫裏。


    唔……


    我來這裏是因為這裏最安靜,但是現在外麵不知道怎麽了,好吵。


    我從拿來當成床的墊子上爬起來。


    體育倉庫裏亂糟糟的,也可能是一開始就這麽雜亂,但是灰塵量好多。


    嗯?


    倉庫側邊的天花板多了一個洞,從樓上掉下來的椅子摔在地上。


    這個洞一開始就有了嗎?好像不是。


    算了,這倉庫本來就老舊,也許是天花板太舊而劣化,破掉也很正常,不需要太過緊張。


    是不是該回去了?再打混下去大家會生氣吧。雖然我也不在乎他們生不生氣就是了。文化祭要開什麽店都無所謂。搞不懂,有必要為了討論要開章魚燒店還是鬼屋這種小事,特地趁假日跑來學校嗎?


    早知道當他們問「詩織,禮拜六要不要來學校?」的時候,我應該直接說不。沒有辦法拒絕,變得不得不來學校,結果就無聊到要跑來倉庫鬼混。我真笨耶。


    哈啊。


    我打了一個大大的嗬欠。


    該回去了。


    不過,就算不回去教室就這樣直接回家也不會怎樣。不……其實我也討厭回家。真想逃去某個不知名的國家。我滿懷憂鬱的情緒走到入口,手握著門把。


    喀嚓。


    好硬。門雖然晃動了一下卻打不開。好奇怪喔。


    喀嚓。


    門打不開。


    ……?


    仔細一瞧,原來門框已經變形。難怪打不開,我睡著的時候發生什麽事?竟然出不去了。


    我看了看四周的環境,好像有點奇怪。很難說明哪裏奇怪,可是我覺得好像來到和原來世界不一樣的世界。沒錯。周圍出奇的安靜耶。至少要有風聲和樹葉被吹動互相摩擦的聲響啊。這種奇特的安靜實在很超現實。還有……為什麽這麽暗?連角落的窗戶外頭也全黑了。


    「……」


    「的確很暗,這裏是哪裏?」


    我背後有個聲音說道。


    「黑暗。黑暗。黑暗。光線不足喔。沒錯……當世界失去光明時就是這種情形。沒錯,在這種黑暗之下,就連造物主也會這麽說吧?」


    聲音的主人不知道在碎念著什麽,他從放置平衡木的地方站了起來。


    「祂會說:『有光』。」


    他的手裏不知道在操作什麽,一團白光在體育倉庫中移動著。


    他可能是把手機拿來充當手電筒使用,亮晃晃的白光讓我不禁別過了頭。


    「唉,還以為是誰,原來是轉學生啊。呃……叫什麽名字呢?」


    白光之中,那家夥這麽問著。是同班的男同學。白皙的皮膚配上略帶灰色的眼睛。氣質像是那些不存在於現實世界的仙人。他是雨宮佐久。


    「……」


    我默不作聲,警覺地盯著他看。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詩織同學。因話少而聞名的桐生詩織同學。因為有人說你的詩就像是叫人不要說話的『噓』(※「詩」與「噓」日文發音同為si。),所以我才想起來你叫什麽名字。隻是沒想到連你都把體育倉庫當成午睡的地方。」


    「真沒禮貌呢。我不是話少,隻是有必要才開口而已。何況我根本不知道會有人跑來這裏看書。」


    「嗯?這不是書喔。」


    佐久打開他手上文庫本大小的本子。


    啪地一聲打開的本子原來是空


    白的,佐久看著我皺眉盯著本子,不由得笑了出來。


    「找隻是在想,要在這個白色的世界裏寫些什麽才好。」


    ……啥?


    這個家夥怪怪的。他那樣說是想裝酷吧?奇怪的是,男生這種生物就是很愛裝酷。跟這種人扯上關係很麻煩,我隻好「喔?」一下,隨便應付他。


    「不過,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啊?」


    在佐久的示意下,我跟著觀察起倉庫。


    剛剛是不是有大地震?倉庫中的物品四散,放球的籃子倒在地上,好幾處天花板掉落,水泥牆麵也出現裂縫。


    「詩織同學,你記得發生了什麽事嗎?」


    我搖搖頭。


    「睡著睡著突然覺得有點吵,醒來後倉庫就變成這樣了,其他什麽也不記得。」


    「真糟糕。其實我也一樣。正在這裏想著要寫些什麽在白色世界裏,就開始打起瞌睡。」


    「……」


    「是地震、還是其他原因呢?連天花板都掉下來,這樣的地震規模應該不小,遇到大地震卻沒有醒來,我們還真遲鈍耶。還有,為什麽會變得這麽暗啊?」


    佐久走到倉庫的角落,看著窗外思索著。


    「……?」


    什麽呀?到底發生什麽事?


    過一會兒,佐久突然笑了。


    「真有趣,詩織同學,過來看看。這扇窗戶的外麵變成牆壁了喔。」


    咦?


    什麽意思。


    我皺起眉頭。


    「你看,本來這扇窗戶的外頭應該是校園裏的花圃,但現在卻變成牆壁。而且這牆壁還濕濕的,像是被水淋濕的岩壁。窗外似乎都被這樣的岩石填滿了。真好笑耶,效果做的真不錯!」


    佐久說完,吃吃地笑了起來。


    這家夥是有什麽毛病啊?這種事一點兒也不好笑!真搞不懂他。


    我慌張地從墊子上衝出去,跑到窗戶旁。朝窗外伸手過去,果然觸摸到冰冷而堅硬的觸感。他沒亂說,窗外真的變成岩石了。什麽啊!我拍拍牆麵,手上隻有冷酷的堅硬觸感。窗外本是一個開闊的空間啊,而現在那個一伸手就能伸出去的空間卻成了拒絕讓我探索的硬塊。這種感覺真不舒服……


    「我腦中有幾個可能的說法。我希望正確答案是最有趣的那個。詩織同學,我們到樓上去吧,我想證明一下我的推論。」


    這人真怪,竟然還能如此冷靜地說話。他腦袋裏的螺絲八成掉了至少幾千個,才會這麽奇怪。


    「你看,從這個天花板上的破洞可以通往二樓喔。」


    佐久站在某個運動器材上,將頭伸往天花板上的洞穴。


    難道他想從天花板爬上二樓?


    「從這裏上去吧。隔一層地板,上麵就是二樓,應該很輕易可以上去。先撬開那個把手就能通到二樓的某個地方。反正倉庫的門也打不開,我們隻能想辦法從二樓出去。我先上去羅。」


    佐久嘿唷嘿唷地開始往上爬,沒多久他的身影便消失在破洞中。


    該怎麽辦?我正感到困惑時,從頭上傳來說話聲。


    「詩織同學,想一起來就快點吧。」


    佐久從破洞中伸出手,是想叫我抓住他的手吧?


    我緊緊握住他的手,開始朝天花板的破洞攀爬。


    佐久的手好軟,卻很冰冷。


    「原來二樓是家政教室啊。」


    我們從一樓的天花板破洞爬上去,推開上層的地板後爬到二樓。


    裏頭有銀色的流理台和白色的作業台,的確是家政教室沒錯。


    「詩織同學,地板有碎玻璃,要小心。」


    佐久拉著我爬上去,碰到地板的掌心傳來一陣刺痛。


    「好痛——」


    「哎呀,我不是已經說要小心了嗎?」


    玻璃碎片割到大拇指根部,傷口滲出紅色的血,滴了下來。


    「沒事……」


    傷口不深。我呆呆地看著紅色的血跡,突然覺得心安。不知為何,看見別人的血會害怕,但是看見自己的血卻能冷靜下來。哦——表麵的血已經開始凝固了,我的血液為了防止繼續流出而凝固並塞住傷口。真是可靠,明明我沒有命令它那樣做,它卻自動自發地完成使命。我試著舔了舔血液,霎時口中多了一種微溫而類似鐵鏽的味道。


    「血的味道跟海水有點像吧?那是因為人類在古早時將海水封在體內的緣故,嗬嗬。」


    「我並不覺得血的味道像海水……」


    「嗯?你剛說了什麽嗎?抱歉,我沒聽清楚。」


    明明就是你先開始說的,這粗線條的家夥。我瞪著他,而他轉身背對我,在教室內四處走動。


    「這裏的窗戶外麵也都是岩石,家政教室在二樓,如果連這裏的窗外都是岩壁的話……好像越來越有趣了,事情似乎滿嚴重的呢。詩織同學,你怎麽看?」


    「……」


    「你真的話很少耶,多少說點什麽嘛。」


    「要說什麽……比方說地層下陷,學校陷進地底之類的?」


    「嗬嗬嗬。」


    佐久笑了,像是在嘲笑我。搞什麽啊?不是你叫我要回答的嗎?我回答了又嘲笑我是怎樣。


    「地層下陷啊,原來如此。我的確聽人說過,這附近的地層比其他地方脆弱。思,倒也不無可能啦,但是我的想法跟你不同。」


    「……」


    這家夥擺什麽架子……我越來越不爽了。


    「這裏並不是地球。」


    嗄?


    我忍不住張開嘴巴,他的回答遠遠超出我能想像的範圍。佐久繼續說道:


    「若是地層下陷,那學校應該整個被埋進去才對,但是現在大樓沒有傾斜,也沒有灌入砂石,整棟大樓都沒事啊。怎麽可能是地層下陷?我還有更棒的解答。我覺得我們來到了完全不同的世界、也就是不同的星球。整個校園喔。這個全新的星球跟地球完全不一樣,大氣由岩石組成,連結著地麵,而我們就生活在這些岩石裏,連太陽也看不到。這麽一來當然也就不會有黑夜與白晝之分,這個世界真棒啊。我們老是待在地球也待膩了。在地球,我們一出生時幾乎所有的奧秘都已經被人類解開,沒有所謂的秘境,也沒有魔境。地球是一個安全而令人安心的星球。我根本不想要這麽無趣的東西。所以這次的全新發現讓我好開心。你看看!這是一個由岩石組成的星球,也是未知的世界!生活在這裏可以發現很多不一樣的事物,應該會受到許多文化衝擊喔。這就是我夢寐以求的星球,我一直很想出生在這樣的星球喔。」


    他在胡說什麽啊?


    這裏是新的星球?他的回答比地層下陷還天馬行空。


    佐久笑著繼續說。


    「我猜,會發生這樣的狀況一定是因為我。因為我強烈的渴望而引發了這樣的結果。詩織同學,很抱歉連累了你,但是我們隻能接受目前發生的事實。這裏是不同的星球,我們算是重新活了一次。」


    「你別胡說了,你才應該認清事實。怎麽可能整個學校都跑來奇怪的星球?該不會覺得我們學校像那些科幻小說一樣整個瞬間移動到這裏來吧?太誇張了。」


    「究竟是瞬間移動呢,還是空間相互移轉呢,又或是世界改變了原來的架構呢,總之,原因不重要。在這個世界還存在著許多科學無法解開的現象。首先,我們得接受世界已經改變這個結果。反正這裏絕對是新的星球,這個星球第一次有人進入,我們可是值得紀念的第一批居民。假設之前的世界是伊甸園,那我們等於是被流放到這個星球的人。目前所學習的常識已經不適用,這裏是異世界喔。」


    「異世界……」


    佐久的眼神閃閃發光,糟糕,他不是胡說,他是真的這麽相信著。我不知道他的思考線路是怎麽繞的可以接到這個結論,但是他好認真。


    「沒錯,我想到一個好主意。來幫這個星球取名字吧。這個新世界需要一個名字。不知道該取什麽名字耶,該叫什麽好?詩織同學,你有想到什麽好名字嗎?」


    我沒空跟蠢蛋在這裏耗下去。


    「叫『猩球』如何?」


    「對了,叫它『天地星』吧,意思就是天與地,天空被岩石所覆蓋,和地麵的界線已經消失。很適合這個星球吧?」


    這家夥怎麽搞的啊?我握緊拳頭。


    虧我特地配合他無聊的話題,認真幫他想了個名字……結果他根本連一個字都沒有聽進去,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裏。


    「我決定要在白色筆記本裏寫什麽了。我打算寫下這顆星球的曆史。從以前就很討厭地球的曆史,所以這次我要寫出全新的曆史。如果還待在地球,那麽再怎麽寫也隻是補充了『目前為止的曆史』。我一直很想從世界的形成與神話開始寫記錄。好興奮喔,這個白色筆記本將成為本星球的聖經,因為我們正體驗著每個曆史瞬間!」


    沒錯沒錯太棒了。


    「詩織同學,你要去哪裏?」


    我要去哪裏跟你這智障無關。我打開家政教室的門走到走廊。


    「啊,我知道了,你想去觀察一下這個世界對嗎?好主意,等等我,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這什麽口氣?好像是我上司一樣。


    背脊突然升起一股涼意。沒想到當人覺得過度煩躁時會有這種反應,真新鮮。


    我跟佐久走在黑暗的走廊。


    「詩織同學,你看!走廊的窗戶也被岩壁封住了。岩石果然包覆了大樓外麵。」


    你這次可算是所言不虛。我在心中默默地點頭。走廊上的窗戶外頭也全都是黑黑的岩壁,走廊上的照明隻剩下緊急照明燈。沒想到窗外沒有空氣竟會讓人產生這麽大的壓迫感。


    我拿出手機,現在是15:20。大白天的,校園卻如此黑暗,讓人很不舒服。手機沒有訊號,如果真是地層下陷,那手機收不到訊號也很正常,這麽一來就無法打電話求救了。


    「手機不可能通的啦,這裏可是別的世界,舊世界的通訊設備怎麽可能有用?詩織同學的理解力似乎不太好喔?」


    別理他、別理他。


    對了,我們應該去屋頂看看。地層下陷時,就算下麵的樓層陷入地底,最上層搞不好還在地麵喔。如果能從屋頂逃出去就搞定了。那我也就不必再跟這蠢蛋在一起。


    「雨宮君。」


    「詩織同學,叫我佐久就可以了。」


    「佐久,要怎樣上去屋頂?」


    佐久笑了。


    「不錯喔。從最上層開始一層層確認下來,能替我的曆史書增加許多壯麗的描寫。我們一定要去看看。往這裏走,跟我來。」


    這家夥老是用一種高高在上的口吻說話,煩死人。


    我跟在佐久後麵走著,他的身材瘦弱,走起路來卻很靈活。不知道是因為走路姿勢正確,還是他移動的方式和大家不一樣。他的步伐很特殊,優雅自得。


    「這裏是二樓,所以屋頂在四樓上麵。大樓西邊的樓梯就可以通到屋頂。其他樓梯隻到四樓,要到屋頂的話一定要從西邊的這座樓梯才行。知道嗎?」


    「嗎」什麽啦……


    佐久指著走廊盡頭的某個黑暗處說。


    「這就是剛才說的樓梯。」


    我看著那片黑暗。


    咻。


    打在臉上的空氣好像硬硬的,怎麽會這麽冷?我仔細一看,樓梯很正常啊。轉學前的學校也是類似的樓梯,很普通。但是為何有種奇怪的感覺?


    「有露水耶……」


    佐久摸著樓梯的扶手說。


    真的。扶手上沾滿露水,全是密密麻麻的細小水珠。而且像霧一般的物體從樓梯下方飄上來,就像是寒冬的早晨呼出的空氣。


    「佐久,樓下是什麽?」


    「下麵是一樓啊。樓梯旁應該是教室,教室旁是餐廳。」


    「那再下去呢?」


    「再下去就是地下一樓,那邊是半層樓高的地下室,當成倉庫使用。」


    「倉庫?」


    「沒錯,樓梯到那倉庫就沒了。」


    「……」


    「你不是想去屋頂?」


    我從樓梯慢慢下樓時,佐久這麽對我問道。


    「隻是想去看看而已。」


    「也好,我想你那麽做一定有你的用意,我讚成。」


    我跟佐久謹慎地踏出每一步,樓梯也有點濕濕的,好像一個不小心就會跌下樓。扶手冰得讓人不舒服,手掌整個都涼了。周遭的冷空氣也如細針般尖銳不適,冷冷地刺入我的口鼻。很明顯地感覺到越往前走,氣溫就越低。


    「這裏就是一樓。」


    佐久的聲音變得有些緊張,一樓很安靜,沒什麽特別。一樣很雜亂,鞋櫃都倒了,掛在牆上的畫也掉在地上。


    「佐久,那裏就是倉庫?」


    「嗯……應該是。」


    我站在一樓的樓梯往下麵看。


    盡頭的門敞開著,另一頭好像有什麽東西正閃閃發光。保險起見,我拿著手機一邊照著路,一邊走近門。


    「哇……」


    我們忍不住歎息。


    倉庫比想像中大,天花板雖然低了些,地板卻滿深的。走進入口的門之後,還往下幾公尺。內部空間頗大,至少可以容納一個二十五公尺長的泳池。


    而且……從我站立的地方以下的空間全都泡在水裏。


    好不可思議的光景。和教室一樣的桌椅漂浮在青藍色冷冽生輝的水麵。水似乎頗深,清澈的水質讓人可以一眼看見底部。而水麵上則是桌子之類的物品。猛一看還以為看到進入無重力狀態的教室。


    「這裏放著的是備用的課桌椅,還有開學典禮時使用的鋼管椅或演講台之類的東西。」


    佐久補充說明這間倉庫的功能。


    我蹲下來伸出手碰觸水麵。


    「……」


    「詩織同學?冷不冷?」


    水的溫度冰冷得像是能割傷人的銳利刀刃。手指通過水麵的那一瞬間感覺最冰冷。我緩緩伸出手,隨著手指的深入,纖細的冷水逐漸包圍皮膚。好美的液體,仿佛能從裏頭感覺到某種類似溫暖的感覺。


    滴答。有東西掉在頭上。


    「天花板也結露了,露水形成水滴掉在這兒。」


    隨著佐久的聲音抬頭一看,倉庫的天花板果然排滿了密密麻麻的水珠,細小的水珠結合了周圍的水珠而漸漸變大,最後終於承受不住重量而掉了下來,在水麵激起一陣漣漪。


    滴答。滴答。安靜而確實。


    這是落在地下倉庫的冷雨。


    倉庫的牆麵擴散出奇特的圖樣。藍色、黃色、紅色、白色……許多顏色如大理石紋畫法那樣混合在一起,仿佛是所有顏色溶解之後又向下低垂的紋路。其中有個地方看起來像是寫著「a椅子」的文字。可能是原本就用粉筆寫著的記號或者圖因為露水而溶解,在牆上形成類似水彩畫的效果。


    「……」


    「這些水是從哪裏來的呢?按照詩織同學的說法,若這是地層下陷的結果,那麽這些可能就是地下水。被埋在地底的學校,地下倉庫可能和地下水脈相通了吧?我想找一個更適合的說法,在這個星球……『天地星』,賴以為生的雨水並非來自天上,而是地底。這種說法如何?很有神話風格吧?」


    地下水.


    原來是地下水啊……


    佐久要是沒說,我還想不到這個可能性。不,不隻如此。也許是眼前所見到的景象太瑰麗而不可思議,我竟然開始有種真的來到另外一顆星球的感覺……


    看著水麵時能看見自己的倒影,瘦癟而類似貓咪的臉孔。跟以前一樣,而另一頭有許多椅子沉在水底。椅子下方再過去一些有著無止盡的黑暗。我不知道這個倉庫究竟有多深,但我覺得它的深度應該是無限。這些水就如同這世界某個不知名的遠方所湧出來的泉水。


    「嘿唷。」


    佐久學我一樣蹲下來,伸手掬起一些水送到嘴邊,透明的液體就這樣寂靜地被佐久吸入口中。


    「好冰、像是混合了灰塵般的苦澀味道。根本不能喝嘛。」


    佐久微笑著。


    「要不要去屋頂看看?連倉庫都成了這副模樣,到屋頂搞不好可以看到更棒的場景喔。」


    更棒的場景?別開玩笑了,我到屋頂是為了求救。


    不過……聽了佐久的話竟讓我有些興奮,如果這裏真的是不同的星球的話……


    也許很有趣。


    一部分的我是這麽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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