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寒爵並不是來和老太爺吵架的,也沒有接他這番陰陽怪氣的嘲弄。


    戰老太爺好像一拳打出去,打進了棉花中,沒有著力點。


    他清了清嗓子,最終還是服了軟,態度也變得溫和了些,先從小曾孫下手,盯著小家夥手裏拎著的禮盒袋,朝他揮了揮手:“小夜夜,來,過來曾爺爺這裏。”


    戰宸夜看了眼戰寒爵,戰寒爵唇線緊抿著,沒有接話。


    “怎麽,我和自己的曾孫親近,也還要別人的臉色?”戰老太爺立刻加重了語氣。


    他悶在醫院也好幾天了,醫院嚴格控製他的飲食,每天吃得清淡,也沒有人陪他說說話,驟然看到一個可愛的小家夥,當然想要和戰宸夜親近。


    戰寒爵揉揉小家夥的腦袋:“去吧。”


    戰宸夜這才走到了戰老太爺床沿,將手裏的禮盒打開,取出一個精致的黑色小盒子。


    “曾爺爺,聽說您生病了,我沒什麽禮物能夠送你,特意去買了一塊太陽能腕表,希望您和能這塊表一樣,隻要陽光不滅,就能一直走下去。”


    福伯原本還覺得奇怪,別人看望病人都是送花送果籃,怎麽小家夥送腕表?


    這下立刻明白了,捂嘴笑道:“老太爺,小少爺這是在祝您長命百歲呢!”


    戰老太爺嘴角也咧開弧度合不攏:“好好好。”


    “曾爺爺,我來幫您戴上吧?”小夜夜打開盒子,一枚銀白色的腕表映入眾人的眼簾。手表做工大氣,簡單卻不失格調,適合所有的年齡層,戰老太爺當即樂嗬嗬地伸出了手,手背因為年邁而失去水分,皺巴巴的一團,累積了不少色素和斑點,和戰宸夜的


    白嫩手背對比鮮明。


    戰宸夜小心翼翼解開了腕表的扣子,套在戰老太爺的手腕上。


    望著曾爺爺滿臉慈愛的笑容,心裏閃過一抹內疚。


    雖不知道父親在手表裏加了什麽,但讓他把手表送給老太爺,必定是懷著其他目的。


    轉瞬想到和媽咪母子分離,又硬起心腸,若無其事地朝老太爺笑了笑:“戴好了,曾爺爺,你覺得好看麽?”


    “你替我選的手表,當然好看。”戰老太爺笑容同樣很純真,爬滿了遍布皺紋的老臉,這讓戰宸夜心裏更加覺得愧疚,低垂著腦袋,借口去洗手間讓福伯帶他離開了。


    病房內,隻剩下戰寒爵和戰老太爺兩人,少了戰宸夜這個小家夥充當潤滑劑,兩人之間的氣氛也變得有些凝滯。


    “說說吧,溫淺和她肚子裏的孩子,你打算給一個什麽樣的交代?”


    戰老太爺事後去詢問過溫淺。


    溫淺表示已經有了戰寒爵的孩子,再加上她如今的身份,兩人在一起可稱得上天作之合!


    戰寒爵的視線從老太爺不停撫摸手表的姿態上掠過,神色淡然:“寧洋的教訓你還沒有領教夠麽?你確定溫淺的孩子是我的?”


    “你少跟我打馬虎眼,我已經查過,你的結紮手術之前就複通了,要是沒和溫淺發生過什麽,她敢隨便訛你?”


    經過寧洋一事,戰老太爺對於血脈格外謹慎。


    他甚至去查過溫淺所說當晚,戰寒爵的確帶著她去酒店了。


    若非如此,他怎麽可能讓戰寒爵給溫淺一個交代?


    “你喜歡怎麽想隨便你,不過溫淺她不配。”戰寒爵的目的已經達到,不打算再繼續糾纏下去了。


    “她不配誰配?寧溪麽?一個殺人犯的女兒,破產名媛,哪一點能入了你的眼?”戰老太爺氣得臉色一沉,猛地從床上坐了起來。


    “醫生說你需要靜養,我先走了,改天有空再來看你。”


    戰寒爵扭頭便闊步往外,沒有絲毫遲疑。


    “站住!”戰老太爺的怒火被激發,抓起手邊一個枕頭,狠狠地朝戰寒爵丟了過去:“我今天把話撂在這裏,你要是不解決婚前協議轉娶溫淺,這輩子就別想再見到寧溪!”


    戰寒爵眼底陡然覆蓋一層暗霾。


    深邃的瞳眸,平靜地望著戰老太爺——


    “醫生不是診斷你病重,連起身都困難麽?”


    如今這麽中氣十足,哪裏有半分病怏怏的樣子?


    果真是裝病。


    可惜受不得激,原形畢露。


    戰老太爺瞬間被噎得啞然,好半晌才擠出一句:“我現在能坐起來你很不滿意麽?非要我被你氣得半身不遂,你才高興?”


    “我沒這個意思,不過公司真有事,你好好養病,我讓戰宸夜留下來陪你幾天。”說完,戰寒爵雲淡風輕地將掉在地上的針頭撿起來,放回床頭櫃上,大步朝外。


    戰老太爺眼皮外翻,捂著胸口,緩和了好久才恨恨地罵道:“孽子!”


    既然他不肯解決婚前協議,那就是逼他動手。


    當福伯回來之後,戰老太爺對他說的第一句話就是:“去找寧溪,要她撕毀那份婚前協議,她若是不肯,就直接砍了寧凱一根手指頭送過去做禮物。”


    ……


    寧溪做了一場場詭異的噩夢,光怪陸離。


    她感覺自己的身體輕飄飄的,就像靈魂脫離了軀殼,穿過時間和空間的界限,出現在一所巨大的監獄中。


    監獄位於一座海外孤島,是全世界最隱蔽的囚所之一。而寧凱就在其中,被一群不同膚色體格強壯的人圍繞著,他們不停地指使著他做各種各樣卑賤肮髒的工作,似以折磨他為樂,看著他滿身是血、大汗淋漓,那些人會發出


    滿足的竊笑。


    寧溪一遍遍地想衝過去,護著年邁的爸爸,但她的身體是靈魂,飄浮在空中,直接穿透了實體中的寧凱。


    就這樣一次又一次,她親眼目睹了那些人折磨寧凱!


    寧溪頓時尖叫著從噩夢中驚醒,抓著被子大口大口地急促呼吸著,額頭全都是冷汗。


    寶貝和她睡在一起,也跟著被吵醒,立刻爬了起來:“媽咪,你做噩夢了麽?”


    他將抽紙盒抱過來,小手抓著一張張紙巾替寧溪擦拭豆粒大小的汗珠。


    軟糯關切的嗓音將寧溪嚇了一跳,她差點從床上摔下去,當看清麵前的小身影是寶貝時,她一把將寶貝緊緊地抱在懷中:“我不會離開你的,絕對不會離開你的……”


    那種隻能看著而無能為力的痛苦,像浪潮一般,將她溺斃。


    太可怕,也太心悸。寶貝雖不知道媽咪做了什麽噩夢,小手輕輕地拍著她的後背,給她最真誠的安慰:“寶貝知道,寶貝在這,媽咪別怕,我給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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