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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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海覆蓋世界上每一寸地表。


    建造於海中的巨大氧氣空間「庇護所」,是人類僅存的生存之地。


    庇護所具備了空氣、水和光亮等人類生存上不可或缺的要素,這類建築物就人類所知的現存數量約為七十個左右,每個庇護所內都有一至二萬人生活其中。


    庇護所是在何時落成,又是以何種方式建造的?人類為何必須移居至庇護所內?關於諸如此類無論是誰都曾經有過的疑問,早已經沒有人能給出明確的答案,能成為線索的資料也早已散佚。


    一切都發生在無比遙遠的過去。


    現在人們隻能藉由宗教上的詮釋來理解世界的現況。


    將我的意識從深沉睡眠中打撈出水的,是來自梅莉露的無線通訊。


    『烏爾!快回答我!』


    清醒之後,意識回到了現實世界。


    『烏爾!你要我說幾次?快點回答我!』


    現實世界中的我,正沉沉地坐在操舵席上。在達瑪努爾庇護所完成卸貨工作之後,我花上一整天在海中前進,好不容易回到據點所在的魯西亞庇護所近海處,之後我敗給了睡意。我將運輸艇停在水流和緩的海底,原本打算小憩片刻,但似乎一不小心就睡了相當長的時間。


    『……該不會你真的沒聽到吧?』


    梅莉露開始擔心起來了。要快點回應她的呼叫才行……但我轉念一想,等等,偶爾讓她擔心一下說不定也不錯。


    梅莉露老是把我當成奴隸對待,像這次的工作也是,毫無人性的命令我「這次的工作隻要不眠不休直線前進,花上四天就能完成……用兩天給我搞定」。


    『烏爾你怎麽了啦!拜托你回答我!』


    確實就公司內的地位來看,梅莉露是我的上司沒錯。再怎麽說她也是已故前任老板的獨生女,同時也是現任的老板。不過,雖說是老板,其實這隻是一間規模超小的運輸公司,職員隻有我和胖子席巴亞斯一共兩名。


    除此之外,就人際關係的序列來說,恐怕梅莉露也在我之上吧。上一代老板收養了當時是戰爭孤兒的我和席巴亞斯,讓我們進入公司工作。因為老板的恩情我們才能參與這個社會,梅莉露是大恩人心愛的女兒,所以我們也隻能對她言聽計從。


    『……怎麽辦?一定是出事了。』


    話雖如此,她指使員工的苛刻程度已經達到了藝術領域。無論要卸多麽重的貨,總是一句「早點搞定回來!」,無論要去多遠的庇護所載貨,還是一句「早點搞定回來!」,來來去去就是這一句話。


    就因為這樣,上次跨越境海抵達遙遠的安多馬魯騎士團庇護所,也沒時間能順道觀光。去到樞機院所在的巴斯帖特庇護所,同樣沒空閑親眼目睹名為「貓」的動物。


    『是我的錯,因為我老是催促烏爾快點回來,所以他才會駕駛到一半打瞌睡,於是就……』


    沒錯沒錯,梅莉露就隻重視工作效率,每次都逼我挑戰體力的極限。


    『但是海裏的治安比庇護所差太多了,而且也有可能遇見海獸。我很擔心烏爾,希望烏爾早點回來,但是卻……』


    梅莉露的聲音顫抖著。


    這個嘛……也許我不該這樣捉弄她。我二話不說抄起了扔在操作麵板上的無線通話機,正打算要回應她的呼叫時,突然問那句「我很擔心烏爾」在腦中擴散,讓我好一陣子說不出話。不小心聽見她真正的想法,尷尬與帶著害臊的喜悅同時湧上心頭,混合成難以雷喻的古怪心情。


    「那個……」


    『……烏爾?是烏爾嗎?』


    「確實……是我沒錯。」


    為了隱藏害臊,我試著用老成的語氣回答。


    沉默了一次呼吸的時間,無線電另一端傳來長達永遠似的歎息聲。


    『我說你啊……剛才為什麽不回話?』


    「抱歉,我原本隻打算休息一下,但是完全睡死了……剛剛才醒來。」


    『沒收到定期報告,害我都擔心起來了。』


    「哦,你居然會擔心我,還真是沒想到。」


    『笨、笨蛋!你不要搞錯了喔!我剛才擔心的不是你,是那艘運輸艇!我們公司擁有的船就隻有那艘而已,要是搞丟了那公司不就得關門了!』


    雖然她的理由和剛才的自言自語互相矛盾,但我就好心的不吐槽了。


    『然後呢?和之前一樣又做了那個夢嗎?』


    「……夢?」


    『烏爾,你不是說過嗎?這一個月來一直做同樣的夢。』


    那個夢啊……剛才我有做那個夢嗎?我也不記得了。


    大約一個月前,我和梅莉露、席巴亞斯(也就是全公司)出發去談生意兼視察現場,目的地是艾爾阿劄爾帝國西部最大的庇護所「阿奎特·奇多拉」。


    由於這個庇護所擁有其他庇護所無法相提並論的寬廣空間,所以名稱沒有冠上「庇護所」這個詞匯,擁有例外的獨特稱呼。梅莉露與業者商談生意,席巴亞斯在附近調查同業的價格,至於我,則在位於第一層的港口,沒花多少功夫就摸清了自港口通往卸貨口的通道,於是閑得發慌。因此我來到下層的商業區間晃。


    事件就發生在那時。


    詳情我已經不記得了。記憶中隻剩下人們在商店街的大道上四下奔竄,以及大家的慘叫聲。槍聲斷績性地響起,我聞到硝煙的氣味。在那時我似乎中彈了。


    之後我清醒時,眼前所見是療養區的天花板。因看護而疲憊不堪的梅莉露坐在我身旁打瞌睡,席巴亞斯則像是剛一口氣灌下兩公升碳酸飲料似的打了一個吼叫般響亮的嗝。


    根據之後各庇護所日報的報導,引起該事件的當事人並非阿奎特·奇多拉的居民,就更賡範圍的概念來說,甚至不是我們這些信奉伊瓦努斯教的瑟姆人,而是居住在南方廣大「海漠」的更南方——也就是亞米教國度的塔利亞人。而且報紙上還報導,事實上事件起因是由於他們的內哄。


    簡單地說,居住在遙遠村落的某些人來剄我們的城鎮,然後與其他同樣住在遠方村落的村人互相殘殺。為什麽要跨越海漠遠道而來此地呢?又是為什麽要互相殘殺呢?雖然留下了許多謎題,但由於當事人大多已經在槍戰中喪命,少數的殘存者則在奇多拉親衛隊趕到之後與親衛隊徹底抗戰,最後全員遭到射殺,因此無從得知背後的真相。


    我就是被卷進這場莫名其妙的槍戰而中彈,但奇跡般地保住了一條小命。而且之後康複的速度可說是令人驚奇,就醫生的角度來看,據說恢複速度簡直是莫名其妙。


    自從遇上那件事之後,當時的記憶便時常出現在夢中。


    在夢中,我仰仗著某人的肩膀勉強向前步行。那狀態與其說是步行,其實比較像是整個人靠在對方身上,因為這時我身上某處已經中槍了。


    我們沿著在大道旁開設的商店緩緩移動,路上有數名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人,也有數名慌忙逃竄的人影掠過視野角落。


    槍響不時傳來,我了解到戰鬥仍在進行中,但究竟是誰在開槍?槍口正瞄準了誰?究竟在什麽地方開槍?沒有一件事我有辦法知道。


    在這片混亂之中,我們從大道走進了狹窄的小路。這裏有許多遮蔽物,我想應該可以暫時安心。一想到這裏,我想對借我肩膀的那個人道謝。


    「謝謝,」我一麵說,一麵看向那個人的臉……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但在夢中,我看不見那張臉的模樣。在看見那張臉之前,我的夢總是在強烈的迸裂聲中


    結束。


    這就是事件結束後已經一個月,我仍然反覆夢見的夢,夢了一次又一次。


    『總而言之,快點回來魯西亞庇護所。』


    在梅莉露的催促下,我為了殷動運輸艇而升起了前窗玻璃的防護蓋。


    「咦?一片黑,睡著之前還很亮的說。」


    『你到底睡了多久啊?已經入夜很久了。』


    「一知道這件事,肚子突然餓了起來。」


    『所以我才叫你快點回來嘛,要重新加熱晚餐也很麻煩的。』


    「哦……」


    『怎……怎樣啦?』


    「雖然嘴巴上那樣講,但心裏其實很擔心我……這感覺還滿不錯的耶。」


    『想開我玩笑那就算了!席巴已經口水流了滿桌都是,我就通通都讓席巴吃掉羅。』


    無線通話機的另一頭,傳出席巴亞斯在遠處說著「梅莉露:剛才那句『我就通通都讓席巴吃掉羅』拜托再說一次!」。刹那間,有某種重物飛過空中的聲音,然後是鈍器壓扁了什麽的聲音,再加上一句小聲的「啊嗚」接連從無線電傳出。


    『就這樣,我要切斷通訊了,早點回來。』


    梅莉露話一說完,寧靜的沉寂便包圍了操舵席。


    好了,得快點回去……我這麽想著點亮船頭燈時,光柱照出了令我匪夷所思的物體。


    一個女孩子……倒在海底……


    為什麽在這種地方會有女生?我睡著之前沒看見她啊。


    她身上穿著這一帶從未見過的水中服,癱倒在海底的岩石上。看她一動也不動的,說不定已經死了?或者隻是昏過去而已?


    透過頭盔的透明護罩勉強可以看見臉龐,但由於垂落的長長銀發遮住了臉,看不清楚她的表情。現在這個時代,每種水中服都有從海水抽取水中溶氧提供呼吸的技術。從這個距離觀察,她的水中服並沒有破損,換句話說,她不會因為缺氧而死亡。但是還有其他問題。


    問題在水溫。入夜之後海中的溫度會極為接近零度,環繞她的冰冷海水將會漸漸奪走她的體溫,最後等著她的就是失溫致死……


    考慮到日落之後已經過了頗長一段時間,恐怕已經太遲了吧——就在我這麽想著的時候。


    她緩緩地拾起了臉。


    宛若人偶般端正的五官,以及珍珠般白皙的肌膚。也許是感覺到運輸艇的探照燈,她緊閉著眼睛稍稍皺起了眉頭。


    隻是昏過去而已,她還活著!我自操舵席站起,二話不說衝進了背後的除水室。雖然我不知道她遇上了什麽事才會一個人昏倒在海底,但既然還活著,就沒有不伸出援手的道理。加上對方是位美少女,救援行動自然更加起勁。雖然我平常總是避免麻煩鮮少積極行動,但這時的我截然不同。不想浪費穿著水中服的時間,我咬著氧氣呼吸管,身上仍然穿著工作服就直接走進除水室,等待室內被海水充滿。


    在等待的同時,我無意識地輕踩著腳步。


    艙門打開後,一片黑暗映入眼簾。我遊進海中,勉強在運輸艇的頂部站穩了雙腳。畢竟這隻是一艘單人乘坐,最大載重量三百公斤左右的小型運輸艇,一不小心就可能踩空。


    海水的溫度已經超越了「冰冷」,達到令人感覺「刺痛」的程度。即使身體因為興奮而火熱,但也同樣難以承受這份寒意,若不快點把她帶回運輸艇,可能連我自己都會遇難。把臉轉向正前方,我隻看見船頭燈照出的光柱以及光芒中穿著水中服的少女,在一片黑暗中……彷佛這個世界就隻有她和光存在似的。


    我輕輕蹬腳一躍,緩緩地在她身旁著地。腳一踩到海底,軟泥便隨水流翻騰湧上,讓隻憑光柱指示的視野變得更加昏暗。我蹲下身子,伸出雙手觸碰她的身體。我努力維持身體平衡,同時以公主抱的方式把她的身子拉向我之後挺起身子。


    趕緊回到運輸艇上吧。心裏這麽想著轉身一看,船頭燈的光源就在正前方。我將視線放低,看見懷中的少女籠罩在光芒中。透過雙手我感受到那身軀的纖瘦程庋,同時也看見了與纖瘦身體相反的,包著一層水中服仍能一目了然的巨大胸部……還真夠豐滿的。


    我這麽想著的時候,視線掃過她的水中服。


    果然是我從未見過的樣式。我所知的水中服是注重機能性、千篇一律的量產品,和她身上穿的這套全然不同。肩膀和胸口處有以金線般的材質繡出圖樣,也就是說,上頭有裝飾。


    難道她是某處貴族家中的大小姐?


    糟糕,好冷!要快點回到運輸艇上,手腳的末端已經開始麻痹失去知覺了。我抱著她開始走向運輸艇。


    為了不讓過度的震動傳到她身上,我在心裏告訴自己必須慎重再慎重。但是「在海底撿到一名美少女」這種平常無法想像的情境,讓我或多或少失去了平常心。恐怕這就是原因吧,我隻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絲毫沒有注意到自己身邊的事物。


    雖然隻是緩緩地,但每當我在海中前進一步,「那玩意」就會受到摩擦的影響,慢慢地從我上衣口袋冒出頭。在我使勁一跳,跳到運輸艇上方的同時,「那玩意」終於脫離了口袋,在水中一麵翻飛輕舞,一麵緩緩落下。


    當運輸艇開始朝魯西亞庇護所前進時,那玩意的墜落過程已經結束,並非「斜插」也不是「埋沒」,而是「平放」在該處似的,靜靜地躺在海底。


    如果這發生在普通的日常生活中,大概就隻會以一個小錯誤收場吧。


    但這回不同,這個錯誤將在數小時走後,化作絕對無法閃避的「死亡」襲擊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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