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火海在凡梧神山的最高處燃起,火焰沿著山線蔓延開來。


    火光下,廢墟破敗,鮮血順著碎裂的玉梯流淌——


    眾仙呆呆的看著這幅煉獄般的景象,半晌才緩過神來。


    “快,快去那邊看看,還有沒有喘氣兒的!”


    “這個沒氣了!”


    “這邊,這個還有氣兒!”


    ……


    眾仙在一片斷壁殘垣中,艱難的尋找著幸存者。


    天劫之下,周遭的靈氣極其稀薄,哪怕是功法高深的上仙也凝聚不起一個仙法,隻能徒手去挖。


    一小仙吃力的推著一塊巨石,悄聲對旁邊說:“唉唉,我就說那歸元乾坤鏡是個禍害世間的邪物,你們看,害死了這麽多上仙,真是太慘了!”


    “可不是,沒瞧見戰神殿下都是躺著出去的麽,渾身都是血,也不知能不能挺的過來。”


    “我聽說啊,那害人之物引來了天劫,若不是君上獻祭元神,這九重天怕是要毀了……”


    “哎,別提了,天劫是擋下了,可君上也……聽說連屍體都沒尋到。”


    “獻祭元神咧,怕是連肉身也一並沒了……”


    “那邊幾個,別傻站著了,快去那邊找找!”


    “是是是,小仙這就去。”


    白似久站在不遠處,對著地上躺著的一人發愁。


    本是位傾世的女子,卻偏偏扮作了男兒身,尤其是眉間那一抹淡金色蓮花印記,在晚霞中更添姿容。


    若不是以一幅四仰八叉的姿勢毫無生氣的躺在地上,想必是一副極為養眼的畫麵。


    當然,十分幸運的是,這番不雅的姿勢沒被外人瞧見。


    不幸的是,死的這個人正是她。


    胸口那個呼呼灌著風的大洞,是戰神用九陽赤血劍從背後給捅的。


    嗬,那把胳膊粗的劍哪兒能捅出來這麽大個口子?


    淩君弑那小子陰的很,一劍捅下去,還攥著劍來回攪和了好幾下,生怕她死的不夠透徹。


    那把九陽赤血劍還是當年她親手所鑄,送給淩君弑的誕辰禮物。


    她試圖搬塊石頭,將胸口的大洞堵上。


    然而,指尖堪堪從石頭上穿了過去。


    “……”


    隨後,嚐試了各種方法,卻沒能讓自己的魂魄回道肉身中去。


    偏偏,禍不單行,也不知哪裏躥出來個黑巾蒙麵的白衣人,扛起她的肉身,挑揀了個偏僻無人的方向,一陣風樣的快步離去。


    “仙友,請留步。”


    “仙友,那是我的肉身,你不能帶走。”


    “仙友?”


    “仙友……”


    ……


    白似久呆在原地,很顯然那位仙友並不能聽見她說話,而她的魂魄滯留太久,已然有了消散的跡象。


    她望向遠端,夜色漸深。


    ……


    魔界有二十一魔天,包含十一方小魔天,八方中魔天,以及兩方大魔天。


    魔界自三萬年前戰敗之後,十一方小魔天盡數被仙界占領,每年大筆的雪花白銀上供給了仙界,魔族一度萎靡不振。


    而自從白帝王身死道消的喜訊傳遍魔界,魔界上下歡呼雀躍,死磕了這麽多年的死對頭終於掛了,當真是個可以放煙火慶祝的好日子。


    大朵大朵絢爛的煙花在赤紅的夜空中燦然綻放,煙火似錦,隆重華麗,在空中彌散流連,久久不曾熄滅。


    這場焰火盛宴足足燃放了八十一天。


    聽說,尊貴無比的魔皇大人得知白帝王身死,“興奮”的眼珠子都紅了,當場抄了把趁手的武器,單槍匹馬殺入仙界神壇,將上頭那朵貢了八萬年、被譽為仙界至寶之首的三生蓮給搶了回來,氣的那天帝當場吐了血。


    ……


    她本是一泓春水中的蓮花,纖塵不染,被仙人們供奉在仙界神壇,千萬年來受著香火供奉。


    可不過打個盹的功夫,睜眼再看竟然換了一番天地。


    她舒展開閉合的花苞,入眼是山間的一汪清泉,水霧朦朧,碧波流轉。


    一位男子浸坐在池水中,雙目輕閉,薄唇微抿,清冷俊美的臉龐仿佛刀削一般,線條幹脆利落。


    圓潤的水珠順著精壯的胸膛滑落,墨色的長發傾瀉如瀑,飄落在水上。


    忽而,男子似是感應到了她蘇醒,狹長的鳳眸猛地睜開,銳利深邃目光似乎要將她洞穿,一股強大的氣場瞬間鋪開。


    她大驚!


    這人的畫像曾掛在供奉她的神壇對門,腦門上被那群神叨叨的白胡子仙人們劃上了無數個碩大的叉,貼上了無數詛咒祖宗十八代的符籙——


    這是仙界人人得而誅之的三大魔皇之首,珈婪魔皇,非夜白!


    原來,她被人打劫了,還是被魔皇親自打劫了。


    嗬嗬,命運給她開了個天大的玩笑。


    她開始嚴肅思考各路逃跑的方法。


    “你醒了。”


    魅惑而磁性的聲線淺淺劃過,低沉中的一絲性感仿佛激起了她全身的驚濤駭浪,令她心神蕩漾,久久無法停歇。


    這男人簡直有毒!


    她懊惱地轉過身去,表示不想搭理。


    非夜白見她在原地打轉,眉間一挑:“你一朵花,正麵背麵是一個樣兒。”


    她:……這人真不會聊天。


    她索性收起花瓣,縮成了一朵花苞。


    眼不見心不煩。


    等等,這人在做什麽,為何要捧起她揣進懷裏?難道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麽!


    她拚命扭動著花苞,試圖從非夜白手中逃脫,卻被拽住了葉子,連忙一使勁,哎喲,差點給拽下一片來。


    非夜白一愣,鬆開手安撫手中扭來扭去的花朵:“乖,別鬧。”


    哦,魔皇大人既然發話了,不鬧便不鬧吧。


    她伸出兩片葉子,一左一右的支起來,順著非夜白的胳膊吧嗒吧嗒地向上爬去,一直爬到肩膀上,方才收起葉子坐下。


    非夜白垂眸凝視她,伸手撓了撓雪白的重瓣:“你們真是一點都不像。”


    她抖了抖花瓣,不滿地拍拍非夜白的臉頰。她可是上古聖物三生蓮,旁人自然不能與她相比。


    非夜白單手捧了池水一點點往她的花瓣上澆去:“這滄瀾泉水裏的靈氣可不比仙界的聖泉差。魔界魔氣重,你若是不想魔氣入體走火入魔,便好好泡著。”


    既然如此,為何要把她掠來魔界,難不成就是為了向仙界示威麽?


    非夜白挑眉一笑,眸中似有星辰墜落般明亮:“搶你回來,自然是想養你。”


    她呆了呆,隨後略帶羞澀地用葉子捂住臉。


    咳,既然魔皇誠心誠意想養她,那也不是不可以。


    非夜白抬手將她從肩膀上捧下,揣在胸前道:“走,帶你回魔宮,魔界可比仙界有趣多了。”


    她點頭,表示十分歡喜。


    非夜白在她熱切的目光中從池中站起,優雅地旋身落在岸邊,施法穿戴整齊,將她放在胸口衣襟處仔細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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