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弘維的酒量在兄弟幾個中應該算是最好的,百裏月桐唯一見他喝酒敗給了雨煙,其它時候還真沒見他輸給過誰,再睨向君豐賢,隻見男人默默地坐到一側,什麽話也沒有說,顯然明白三弟的一番用意,眼下他需要等待的便是合適的契機。


    “大家都盡情的吃喝,四爺今日還特意準備了樂師和舞姬……”百裏月桐莞爾一笑,輕笑出聲,揚起長臂柔荑輕拍兩聲,便見樂聲響起,身材婀娜,明豔照人的舞姬徐徐入殿。


    酒宴的氣氛越來越濃鬱,君煜麟也不禁舉杯睨向身側的女人,意味深長的道:“愛妃,借著今日這個難得的機會,本王也敬你一杯。”


    女人莞爾一笑,舉杯相對。


    時間一分一秒流逝,眼看著星月公主已經不勝酒力,君弘維冰冷的眸光看似漫不經心的凝向皇兄,君豐賢臉上劃過一抹不自然,雖然皇弟今天是幫了他,可是他不難看出君弘維眸底閃爍的反感,這也讓他顯得有些尷尬。


    不過,君豐賢最終當然還是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上前將醉意薰薰的星月公主一把抱起,匆促離開,望著男人大步流星離去的欣長背影,百裏月桐秀眉微蹙,睨對著身側男人深邃的眸光,低沉道:“四爺,咱們這樣……算不算助紂為虐?”


    凝對上女人的盈盈美眸,男人溫和的眸中閃爍著耐人尋味的深意:“當然不算。這事兒說到底,也全都是為了夏周國!”


    百裏月桐放下酒杯,瞥了君煜麟一眼,輕輕歎了口長氣,唇角勾起一抹嘲諷淺笑,幽幽道:“臣妾就擔心此計治標不治本,就算這一次星月公主能回心轉意,那下一次呢?難不成四爺真以為大皇子的床上功夫能屢試不爽,次次都讓星月公主欲罷不能。”


    女人的聲音輕飄飄然然,卻似一道驚雷震的男人微微一怔,君煜麟眸斂微垂,深邃幽暗的眸光越來越暗,數秒再抬起眸,嘴角輕挑起一抹悠美的弧度,握上百裏月桐如玉的手指,低沉道:“自己造下的孽果,那自然得由他自己擔,相信以皇兄的腦子,不可能想不到這一點,經過這次的教訓,想必他應該有了深刻的領悟。”


    百裏月桐就知道男人會這麽說,可她還知道有一句俗話叫做,狗改不了吃屎的毛病,大皇子那毛病早已經不是一兩天,四年前被廢掉太子之位也未能讓他反省覺悟,現在為了星月公主,他就真能改得掉?不管別人是否相信,總之百裏月桐很難相信。


    翌日,皇宮裏一切都很平靜,好像並沒有聽見傳來什麽勁爆的消息,百裏月桐也暗暗鬆了口氣,那君豐賢能在床榻上搞定星月公主,倒也算是還有點兒本事兒。


    想著太後娘娘的腿傷也漸近痊愈,百裏月桐和君煜麟之前就已經協商好了,過些日子先搬回王府,畢竟在宮內不似在宮外那般自由,而且拓兒已經不止一次的向他們夫婦提出要去將軍府找玥兒表妹玩,想想孩子畢竟是孩子,皇宮裏都是大人,壓根兒找不到玩伴,雖然太監宮女也都時刻陪著他玩耍,可相比起同齡的孩子,當然還是有差別的。


    不知不覺已經進了慈心宮,一眼便看見了由丫鬟推著在庭院裏散步的老太後,百裏月桐上前行禮打了招呼:“皇奶奶該換藥了。”


    “桐兒來了。”太後娘娘莞爾一笑,淡淡道:“拓兒那小子現在是越來越不願意來哀家這兒了,想必也是嫌棄我這個老婆子了。”


    “皇奶奶別胡思亂想,拓兒那孩子就是個野性子,這幾日天天與宮裏的太監宮女們混在一起耍,那些人平日裏也都任由著他胡來,他那得瑟的性子一上來,別說皇奶奶幾日看不見他的人影兒,就連桐兒和四爺也難看見他。”


    “聽你這麽說,拓兒這孩子還得看緊了,這孩子聰明,別跟著那些個奴才給學壞了。”太後娘娘眸底閃過一抹擔憂。


    “所以……桐兒想過些日子帶拓兒出宮。”百裏月桐小手嫻熟的給太後娘娘換藥,低垂的眼斂閃過一道精光,趁著這個機會,她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


    “出宮?”太後娘娘一時似乎未完全會意過來。


    “桐兒和四爺想帶著拓兒搬回王府,宮裏的日子雖然奢華無憂,可是拓兒那孩子性子野,宮裏服侍的奴才多,又個個都寵著他,這樣下去……孩子遲早得被慣壞了……”百裏月桐的聲音很輕很輕,語氣卻透著無比堅定。


    轉眼就又過了七日,這日天氣晴朗,萬裏無雲,百裏月桐收拾好了行裝,帶著兒子打算出宮,太後娘娘的腿已無大礙,如今隻需要身邊的丫鬟細心護理便可,她也算是功成身退。


    “娘,我們今天就要回將軍府了嗎?那拓兒就又可以和玥兒表妹一起玩耍了。”君飛拓的聲音在馬車裏逸出。


    “咱們得先回王府一趟,娘帶你去看看咱們日後的家。”百裏月桐莞爾一笑,回答著兒子的同時,若有所思似在想什麽問題,離開絕情穀已經有一段時日,如今她和君煜麟重歸於好,可是卻一直沒有機會捎信給師父,心裏難免牽掛。


    正想著,突聞馬車前方隱約傳來一陣吵鬧聲,聲音聽著似有些耳熟,百裏月桐撩開窗簾朝外望去,君飛拓的小腦袋也湊上前,低呼出聲:“娘親,那不是星月公主嗎?”


    “星月公主可不是你叫的,見了她你還得叫一聲皇嬸,否則便算你失了禮數,懂嗎?”百裏月桐清澈的水眸從兒子的粉嫩小臉上一掃而過,很快便再凝望向青石小徑的另一邊。


    “明白了,娘。”君飛拓撇了撇小嘴,從第一次見到那個嬌蠻的星月公主開始,他就沒什麽好感,其實打從心底是不願意叫那女人皇嬸的。


    百裏月桐的視線盯著不遠處看,星月公主好像是和宮中的侍衛發生的什麽爭執,拉拉扯扯,發生了肢體碰撞,這不免令百裏月桐感到疑惑,以星月公主的身份,這些侍衛怎麽敢對她放肆,顯然看起來有些蹊巧。


    “停下來!拓兒,你就在馬車上等著,娘過去看看……”百裏月桐吩咐馬車停了下來,自個兒則朝著司馬蝶的方向走去,離得愈近,能隱約聽見星月公主的叫罵聲——


    “你們這些狗奴才,竟敢幫著君豐賢那個畜牲這樣對待本公主,有朝一日本公主回到西涼國見了父皇,一定要讓他把你們的腦袋通通砍下來。”


    雖然聽起來有些模糊,可是百裏月桐確定自己沒有聽錯,清澈的水眸深處閃過一抹複雜,自從那天君豐賢抱著司馬蝶從雲華宮離開後,她就再也沒有見過星月公主,心裏還琢磨著應該是君豐賢已經搞定了她,便也沒有多想,可此刻看見的一幕,頓時讓她腦海裏閃過另一種極大的可能。


    “住手!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這樣對待星月公主。”百裏月桐距離他們約摸二十丈開外的距離,一聲冷喝,讓眾人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侍衛們看見百裏月桐,眸底亦劃過一抹複雜,其中為首的男子對其它幾人使了個眼色後,朝前站了出來,雙手抱拳衝著百裏月桐行了禮:“屬下見過四王妃。”


    “你們這是在幹什麽?”百裏月桐秀眉緊蹙,清冷出聲,冷冽的眸光從這些侍衛身上一掃而過:“膽敢對星月公主不尊,想必你們是不想要腦袋了吧?”


    司馬蝶這會兒看見百裏月桐,竟如同看見救星一般,美眸瞬間充斥滿盈盈淚光,楚楚可憐出聲:“四王妃你剛才也看見了,就連這些奴才也未將本公主放在眼底,簡直是豈由此理!”


    “還不快放開星月公主……”百裏月桐冷喝一聲,司馬蝶怎麽也是西涼國公主,此事若真是鬧大了去,怕是真的會惹出禍端。


    “等等!”一道厲聲從另一側傳來,順著聲音望去,君豐賢高大欣長的身影已經就在不遠處,原本在百裏月桐麵前還略顯拘促不安的侍衛,這會兒見了主子也不禁暗暗鬆了口氣。


    百裏月桐凝向來人,隻見君豐賢唇角的笑容明媚璀璨,眼眸深處卻是冰冷的無一絲溫度,原本兩人之間就都對彼此沒有什麽好感,這會兒四目在空氣裏交織碰撞,似能感受到絲絲火花嗤嗤作響聲,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凝重起來。


    君豐賢突然出現後,百裏月桐注意到司馬蝶的神情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漂亮的杏眸劃過一抹懼意,她這是害怕眼前的這個男人。


    “看樣子冒犯星月公主的這些人……都是大皇子的手下?這事兒若是傳到父皇耳朵裏,他們的頸上人頭恐怕就保不住了。”百裏月桐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語氣透著耐人尋味的深意。


    “這些侍衛確實都是本王的手下,至於他們犯了錯,回頭本王自然輕饒不了,不必四王妃掛念,至於父皇那兒,該交待的……本王都會一一稟明。”君豐賢銳利的目光猛的射向百裏月桐,這個女人還真是喜歡多管閑事,每次撞見她準沒有好事兒。


    話說到這個份上,百裏月桐似乎確實沒有理由再插手管這件事情,將眸光凝向司馬蝶,那女人正一臉驚恐的看著步步逼近的君豐賢,不由自主的身體往後想逃走,去被侍衛們牢牢鋯桎無法動彈,最後連反抗的叫聲也未來得及發出,便被君豐賢和他的手下強行帶走了。


    看著這些人的背影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視線裏,百裏月桐蹙了蹙眉頭,這件事情她是否應該去稟明君清陽,君豐賢顯然正在做一件十分危險的事情,就在大家都以為他和司馬蝶已經夫妻重修於好時,他竟然是私下軟禁了司馬蝶。


    如果這件事情傳到西涼皇耳朵裏,比起嫁給了斷袖之癖的大皇子這個消息恐怕更加令人震撼,想到這兒,百裏月桐急急轉身朝著馬車的方向折返回去,突然看見一道身影正好消失在前方不遠拐角處。


    是個女人的背影,因為沒有看見正臉,百裏月桐不能確定她的身份,不過那女人匆促的步伐卻引起了她的懷疑,想必剛才看見這一幕君豐賢強行帶走司馬蝶這一幕的不僅僅隻有她,那個匆促離去的神秘女人應該也同樣看見了。


    原本出宮的行程頓時被打亂了,百裏月桐讓車夫駕著馬車返回華雲宮,君飛拓清亮的水眸閃過一抹失落之色,好不容易盼著離宮門越來越近,原以為很快就可以和玥兒表妹一起玩耍了,不想卻突然在這個時候殺了個回馬槍,簡直是令小娃兒失望之極。


    百裏月桐這會兒自己也沒空跟著一起返回華雲宮,而是徑直朝著禦書房的方向走去,一般而言君清陽這個時候都會在那裏批閱奏折,君煜麟經常也會在那裏與父皇一起商議朝政。


    不想,這一趟百裏月桐卻是撲了個空,不僅僅君清陽不在,就連君煜麟也沒個人影,想著星月公主的事情,女人心急如焚,卻又沒個能夠傾訴的人,太後娘娘年歲已高,她不能再拿這些事情去惹老人家心煩,張皇後雖然貴為國母,可她絕對是誓死也會維護自己兒子的女人,百裏月桐思前想後,或許她可以試試去找梅賢妃。


    賢淑宮外,梅賢妃似正打算出去,遇見百裏月桐略顯驚詫:“桐兒,你怎麽會來本宮這兒?不是說好了今日帶著拓兒搬回王府嗎?”


    “母妃,桐兒原本是打算今日出宮,不過卻在出宮前發現了一個秘密……”百裏月桐麵色凝理,她的話一出,則引起了梅賢妃的重視,婦人清冷的水眸閃過一抹異色,淡淡瞥了一眼身側的丫鬟,示意他們都先退下去。


    “桐兒,你到底發現了什麽事兒?”梅賢妃秀眉緊蹙,一臉正色的反問道。


    “今日臣妾正欲出宮,卻看見了一幕耐人尋味的畫麵,大皇子和他手下的侍衛將星月公主強行抓回了風雲宮,如果桐兒沒有猜錯的話,大皇子應該是軟禁了星月公主。”百裏月桐同樣麵色肅然,嗓音也隨之壓得低低的,這件事情隻是她個人的猜測,在沒有拿到證據之前,說出口自然得小心翼翼,否則反倒會招人把柄。


    “什麽?不是前些日子才聽皇上說起……說他們小倆口已經重歸於好了嗎?”梅賢妃驚詫的瞪大眼睛,完全不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話,大皇子和星月公主的這門親事原本就讓她很堵心,直至後來君豐賢自個兒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星月公主毀婚鬧著要嫁給三皇子,這才讓她心裏舒坦了些,仗著看戲不怕台高的心思,看了一場好戲。


    “恐怕是大皇子把咱們所有人都騙了,又或許是他的把柄再一次落到星月公主手裏,所以惱羞成怒,怕女人會將他泄露出去,所以幹脆一不做不二休,將她軟禁在風雲宮。”百裏月桐細細分析著自己的想法,這兩件可能性目前看來是最大的。


    聽著百裏月桐的分析,梅賢妃也不由自主的緩緩點頭,嗓音同樣壓得更低:“若事情真是這樣,那大皇子這回的禍恐怕是闖大了……”


    百裏月桐也同樣皺緊了眉頭,隻聞梅賢妃低沉的嗓音幽幽傳來:“桐兒,眼下宮裏出了這件的事兒,你和麟兒還是暫時多留幾日的好,指不定在哪兒就有用得著你們的地方。”


    “嗯。”百裏月桐點點頭,雖然她是很想搬出宮去住,卻也真不急在這一兩天,眼下星月公主和大皇子之間的事情還未水落石出,若真是大皇子軟禁了司馬蝶,這件事情指不定還要掀起怎樣的狂風驟雨。


    “這件事情得盡快讓皇上知道才行。”梅賢妃若有所思的喃喃低語道。


    “臣妾剛從禦書房過來,公公說皇上今天沒有過去。”


    “這事兒……就交給本宮來辦吧,桐兒,你先回華雲宮,拓兒身邊不能沒個大人。”


    百裏月桐回到華雲宮,正好遇見宮裏的丫鬟匆促走了出來,看見百裏月桐先是一怔,恍惚失神的眸光頓時讓女人心頭湧上一股不好的預感。


    “慌慌張張的在找什麽呢?”百裏月桐清冷出聲,眸光卻是一瞬不瞬盯著丫鬟的臉,注視著她臉上驚慌失措的表情,更加確定了自己的猜測。


    “王……王妃。”丫鬟戰戰兢兢的福身請了安,在女人淩厲目光的注視下,微微顫顫的道:“小世子……小世子他不見了。”


    “院子裏都找過了嗎?小世子之前是誰帶著玩兒的?”百裏月桐眸光一緊,不過倒也不是特別擔心,平日裏拓兒也經常一個人玩耍,倒也不至於出什麽事兒。


    “是奴婢和其它幾名婢女,捉迷藏玩著好好的,卻怎麽也找不著人了。”那丫鬟臉上的表情相較於女人而言,更要緊張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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