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又是一個空的,”一頭小黑貓氣急敗壞地從一個鑲嵌於岩石上的海螺中跳出,仰首看向正等著它的一行人:“姐姐,我們再尋下一個,”它就不信全都是這樣。


    韓穆薇瞧了瞧橫眉怒目的小九兒,無奈地與沐堯對視一眼:“這已經是第十七處了。”


    離開了宗門駐點,他們便從海底往東行,小九兒無意中踩到一塊碎骨,頓時就找到了發橫財的路子。上古遺址現世,無望海動蕩,無數海妖葬身海底。可妖死了,藏身的洞府還在,小九兒打的便是要去繼承那些海妖遺產的主意。


    沐堯看著幹勁十足的小黑貓,不禁搖了搖頭,他們在無人小島上都待了幾個月了,這海底能動的早就被那些存活下來的海妖翻了個遍,哪還會留下什麽?


    “小九兒,”韓穆薇右手一招,正在尋尋覓覓的小黑貓便到了她的掌上:“姐姐給你看看,”抬起它圓圓的小貓臉,“眉雖繁茂但卻短,兩眼清亮有神,天庭飽滿,財梁豐高。”


    小九兒眨了眨貓眼,姐姐這是在幹什麽?


    韓穆薇嘖吧著嘴:“嘖嘖嘖,依著麵相,你就不是個撈偏門的,”揉著小貓腦袋,語重心長地說道,“九兒啊,咱們現在已經出了深海,這眼瞧著就要上岸了,你是不是該死心了?”


    不能撈偏門?小九兒的兩眉慢慢地耷拉下去,完全一副傷心欲絕的樣子。


    瞧著已被塵微忽悠傷了的小九兒,沐堯忍不住笑出了聲,就連一旁的顏汐和金琛都傻了,給九幽翎貓看相,她怎麽不上天啊?


    韓穆薇給它順了順毛,扭頭看向沐堯:“我們還是盡快上岸吧。”


    這都在海底耗了近一個月了,也許是因為之前的海底動蕩,海妖受驚不小都躲起來了,他們在海底穿行了二十多天,竟隻遇著幾頭深海姣妖,還繞著他們走,再待下去已然無意義。


    “好,”沐堯手指劃過東西一片:“你是準備直接入城,還是走漁村?”


    “漁村,”韓穆薇沒多想,隻是想感受一番那裏濃濃的煙火氣。


    塵微的選擇與他一般,沐堯手指東西方向:“離此地四千餘裏,就有一個小漁村,我去過,那裏很祥和。”


    “走吧。”


    ……


    “娘,”一個瞧著十分瘦弱的小姑娘,穿著一件打滿補丁的灰色大褂子,頂著一頭亂糟糟似被狗啃過的稀疏枯黃頭發,緊緊抱著懷中的東西,赤著腳飛快地跑進一個破落的院子:“優優回來了。”


    “咳咳……,”正坐在院子中織著漁網的婦人,麵無血色,雙唇泛紫,見女兒回來,便放下手中的活,拿起置於一旁已被磨得十分光滑的木棍,一雙枯瘦掌心有著明顯老繭的手撐著站了起來:“怎麽總是這般急躁?”


    優優見娘起身,趕緊跑進院中唯一的一間土坯屋裏放下藏在懷中的油紙包:“我來扶娘。”


    婦人垂首看向女兒舉著比蘆柴棒粗不了多少的雙臂,心中疼得緊,把左手輕輕放於她平攤著的小掌上:“咱們進屋吃餅子,”也許當年她不該貪心這份骨肉親情,生下她,這樣優優就不用受這麽多罪,還一直擔心受怕。


    瞧她這張怎麽曬都曬不黑的皮子,婦人是既憂心又自豪,坐到屋中用枯樹樁做成的凳子上,放下木棍,拉過女兒,輕輕拂開被糟亂髒汙的發掩住的眉眼,她的優優太漂亮了。


    “娘,你是不是又想爹爹了?”小女孩抹了一把臉,她娘說她長得像爹爹,可爹已經死了,她沒見過,扒起頭發,仰著小臉:“看吧,”看她就跟見著爹爹一樣。


    婦人搖了搖頭:“娘不是想你爹,”那個神仙一樣的男子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不然他不會不回來尋她的,“優優,你記住無論如何咱們別把臉全露出來。”


    這個漁村雖然很淳樸,但有人的地方就少不了不幹淨的心思。相公讓她來這裏等,她就等著,可身子一天天的潰敗,她有些急了,真怕哪天自己走了,才將將滿五歲的優優也活不了。


    “娘,優優知道,”小女孩又把頭發扒拉下來。


    她怎麽這麽省心,婦人將女兒攬進懷中,輕輕拍著她的後背,拉出一直被掛在其脖子上的祥雲玉牌,再次教導女兒:“優優,這個玉牌是你爹留下的,你無論如何都要保存好,若是有一日見到有著同樣玉牌的人,你就拿出來。”


    “嗯,”有著一雙水靈桃花眼的小女孩重重地點了點腦袋:“優優還知道要告訴人家爹爹叫韓穆郡,我叫韓優優,”好像就這麽多了。


    “對,娘的優優真聰明,”婦人又看了一眼玉牌,便將它放回女兒的衣下,拿了塊雜糧餅子,分給女兒。


    她來自世俗界,本是一州府之女,對傳說中的京都韓家是仰望已久,所以在路遇一自稱仙長會耍弄仙術,又慈眉善目的老者,便迷了眼,竟不顧父母家人的反對,義無反顧地跟那老者來了修仙界尋仙途。


    可是到了修仙界,老者看她的眼神就不對了,那讓她想到了被京都韓家仙人滅殺的國師府,也許是心中有了懷疑,多了幾分謹慎,她漸漸地發現了許多不妥,開始極力虛與委蛇。幸在老者帶她回宗門的路上遇了敵,而她則趁機跑了。


    可修仙者豈會那麽容易被擺脫?也是她命好,遇上了在外曆練的韓穆郡,那是他們第一次見麵,他救了她。聽了她的事之後,他沉凝了許久,便給她講了一些蒼淵修仙界的事,沒兩天就留下了一套功法和一隻儲物袋離開了。


    韓穆郡離開後,她不敢在外行走,藏在東洲靠海的凡人漁村中,按著功法口訣開始修煉。引氣入體時才知自己是單水靈根資質,因為資質好,她的修為增長得極快。


    而第二次見麵就狼狽得多了,她因修煉時的靈力波動引來了一個邪、魔外道,拚命殺之後,竟不慎中了寒、毒。而韓穆郡則是因曆練遇上了仇家,無意生吞了一團異火,逃至漁村。一寒一熱,他們便成了好事,而她無悔。


    隻是沒想到的是很快仇人追來了,韓穆郡不得不離開,這次他走時留下了一隻儲物袋,他的身份玉牌便是於儲物袋中發現的。也就是到那時,她才知道他姓韓名穆郡。


    韓穆郡離開後,她便按著他臨走時留下的話,來到了這個小漁村,可是讓她萬萬沒想到的是自己竟有了喜。她來自世俗,在修仙界除了韓穆郡便再無其他親人,她想生下這個孩子。


    天意弄人,懷胎六月,她發現自己總是會忽冷忽熱,靈力也變得越來越凝滯,生下孩子才知,一寒一熱並不能相抵相消,她體內的寒、毒還在。


    這五年來她都是靠著韓穆郡的元陽在抵抗寒、毒,可近一年,封存的元陽將要耗盡,寒、毒已臨不可控,她都不知道自己能撐多久?


    三個月前,一個老鬼途經小漁村,發現了她,說待完事後要收她為徒,那老鬼身上的氣息與當年那個老者是一模一樣,已經三個月過去了,再湊一湊,她就夠靈石請大滿叔送優優去墨岩城了。


    小女孩咬著餅:“娘,優優是不是可以修煉了?”等有了修為,她便可以為娘治病,娘就不用那麽痛了。


    “是,”婦人撕下一小塊餅子放進嘴裏:“等過些日子娘就教優優修煉。”不要怪她,現在優優還不能修煉,身上有靈力波動很容易會被發現。


    隻有送去墨岩城,她才有可能平安長大。隻是不知優優是否有靈根?承了她爹的還好,若是襲了她,也不知韓家能不能護住她?


    歐……歐……


    海鳥環水捕魚,紅日之下水波粼粼,出海的漁民陸陸續續地返回,海岸邊極為熱鬧。


    韓穆薇戴著帷帽和沐堯迎風立於一葉小舟之上,眺望遠處炊煙,二人紅衣隨風拂動,熠熠水光之上,煞是好看,小舟不急不慢地往岸邊漂蕩。


    有在海岸邊正在理漁網的漁民瞥見,還以為是海中仙客,頓時吆喝吵鬧的村民小聲點,免得擾了仙客。


    “滿大娘,”一個三尺餘高的女娃娃跑來海岸,找到了她熟識的婦人:“今天有螺子魚嗎?”


    “呀,優優來了,”豐滿的婦人手腳利索地理著漁網,嘴巴努了努一旁的小木桶,小聲叮囑道:“不要大聲,這個你拿回家。”


    優優取出一顆小小的靈珠遞了過去。


    今天當家的收獲不少,豐滿婦人高興,便搖了搖頭:“這些都是死的不值錢,你拿回去讓你娘好好收拾煮湯喝。”


    這韓家母女也可憐,男人死了,就隻剩孤兒寡母,但韓氏踏實守著,從來沒叫人說出點不好來,她從心眼裏喜歡,經常給她們送些賣不掉的雜魚,反正自家也吃不完。


    優優抿了抿小嘴:“那行,大娘家要是有破了的漁網可以送去我家,我娘織的漁網是最結實的。”


    “好,快回去吧。”


    用力拎起地上的小木桶,優優便準備離開,隻是剛一轉身,就見著兩個身著紅色漂亮衣服的大人上了岸,立時就愣住了,兩水亮的眼睛盯著男子掛在腰間的玉牌,她放下小木桶跑了過去。


    “唉唉……,”驚得滿大娘趕忙放下手裏的漁網追了上去,那些修仙的都是惹不得的,優優可是韓氏的命、根、子。


    韓穆薇來到一個收獲頗豐的老漁民攤前,垂首看著那些海魚,笑問道:“老人家,這些怎麽賣?”在海裏遊蕩許久沒什麽感覺,但看到炊煙,她便動了心思。


    “仙子若是喜歡,隨便拿,不用錢,”老漁民生活在海邊一輩子了,早就見慣了那些修仙人的嘴臉,今天這風向好,來了兩個客氣的。


    不用錢她可不要,韓穆薇抬首望向老漢,拿出一塊下品靈石:“給我兩條三波魚,還有一把嫩海藻,再來些海螺,”他們還有六隻儲物袋的海貝。


    老漢盯著那塊下品靈石,心中極為猶豫。


    韓穆薇抬眉問道:“不賣嗎?”


    “賣,”老漢聞言瞬間彎腰挑新鮮的大隻的拿了兩條:“這是三波魚,您看放哪?”


    一旁的沐堯轉身垂首,正好望進小人兒漂亮的眸中,蹲下身子輕語問道:“你可有事?”


    好漂亮的大人!優優想起娘親的叮囑,便拿出了掛在脖子上的那塊祥雲玉牌:“我……我叫韓優優,我娘說我我爹叫韓穆郡。”


    “啥?”韓穆薇剛接過海藻,便被這嫩嫩的童音驚得鬆了手,忽的轉身蹲下,伸手輕輕拂開娃娃亂糟的發,仔細打量:“桃花眼、小瓊鼻,”長得還真有點像三哥,“娃娃,你剛說你爹叫什麽名字?”


    “韓穆郡,”優優將自己的頭發扒拉下來:“娘說不能露臉。”


    是不能露臉,這娃娃與其說是像三哥,還不如說是像六姐韓穆琦,韓穆薇咽了咽口水,望向身旁的沐堯。


    探查完身份玉牌的沐堯點了點頭:“是韓穆郡的身份玉牌,”為什麽別人家就這麽容易添個女娃娃?


    三哥出宗曆練已經有近十年了,上次烏來秘境他就沒趕回來,難道是出事了?但魂牌應該無事,不然她這肯定有消息:“你娘呢?”


    “我娘在家,”提到娘,優優就兩眼冒水光,極為忐忑地小聲問道:“你們能救救我娘嗎?”大力抹了一把眼淚,連帶著塗在眼角的灰都糊了。


    韓穆薇嗓子眼似被灌了鉛一般,一把抱起她:“走,告訴十三姑姑,你家在哪?”沐堯撿起地上的海藻跟在後頭。


    “我我,”被抱起的優優顯得很是局促,兩隻黑黑的小手團成一團,單薄的肩膀緊縮著,盡量不讓髒髒的自己貼近漂亮姑姑:“我家在南邊,”十三姑姑是爹爹的姐妹,那她是來尋她們的嗎?


    韓穆薇的神識探向南方,很快就找到了一個破敗的茅草小院,立時便和沐堯離開了海邊,留下一群目瞪口呆的漁民。


    滿大娘一拍大腿:“我就說韓氏不是普通人,瞧瞧人夫家找來了,”不怪她看不上村裏那些隻會胡吹的爺們,瞅剛那兩人的打扮就知是厲害人。


    來到用土坯圍成的小院外,優優便掙紮著下地了,推開木門,興奮大叫道:“娘,優優找到姑姑了。”


    “呃……,”院中的婦人癱軟在地,渾身顫抖,冷汗珠子一滴一滴地從額上滾落,聽到女兒的聲音,她怕驚著孩子,便咬著牙想要從地上爬起來。


    韓穆薇感知到一絲陰寒之氣,立馬閃身跨入院中,來到婦人身邊,一把擒住她的命門,精純的靈力瞬間湧入其經脈,查探她的情況:“噝……,”看到經脈中凝滯的靈力,不禁凝眉,這是中了死氣?


    收回靈力,抱起地上的婦人走向土坯茅草屋,小優優緊閉著嘴流著眼淚,不敢哭出聲,亦步亦趨地跟在韓穆薇身後。


    屋子雖破敗但勝在幹淨,將婦人放於床上,韓穆薇拿出一顆明生丹塞入其口中。死氣不同於屍氣或是陰冥之氣,隻要不是自身的,一般都是可以用靈力驅除,婦人的情況明顯是發現得晚,讓死氣侵入了經脈,凝滯了靈氣。


    “嗚嗚……,”小優優見韓穆薇給她娘喂丹藥,頓時忍不住了,被淚沾濕的髒汙小手小心翼翼地捏起韓穆薇裙擺的一角:“姑姑,我娘是不是要死了……嗚嗚……,”她娘最近總是不停地重複叮囑她一些話,她害怕。


    “你娘不會有事,”韓穆薇抬手就是兩個清潔術,她實在是看不得這個小泥人了:“師兄,你先回避一會,我要給優優換身道袍,”正好她幼時穿的衣服都沒扔,雖然不是很好看,但至少幹淨。


    優優一聽她娘沒事,便立馬止住了哭,緊緊抱著自己的小身子:“娘說不能換,”換了漂亮衣服,她被壞人抱走怎麽辦?


    這東洲是遍地魔頭嗎?韓穆薇一手托著腦殼:“那行,咱們等你娘醒了問過她再換,”她現在有點擔心三哥,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扔下這孤兒寡母,又至今未歸?


    不過半個時辰,躺在床上的婦人便開始渾身顫抖,周身冒著惡臭的黑色煙霧,婦人神情痛苦,咬破了嘴唇,韓穆薇趕緊拿了塊布塞入她口中。


    盤坐在院中的沐堯看著擺放在跟前的兩條三波魚和一把嫩海藻,不禁笑了,看來隻有待婦人驅除了體內的死氣,他才能等到塵微做的飯。


    “你餓嗎?”一隻已經被強行洗幹淨的小人兒蹲到他的對麵,肚子咕隆咕隆地叫著,看著地上的魚,咕咚咕咚地吞咽著口水:“我給你烤魚吃好嗎?”


    沐堯揉了揉她的小腦袋,拿出了一塊蓮子糕:“吃吧,”沐家小兒多,個個都像餓狼,他們可不管你是不是祖宗,反正回家沒給帶好吃的,就都是不可饒恕,久而久之,他的儲物戒中都會備有一些哄小兒的吃食。


    優優有些猶豫:“可可以吃嗎?”好香啊,但娘說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


    “可以,”沐堯輕輕地拉過她的一隻小小纖瘦的手,將蓮子糕放在她的掌中:“我是沐堯,裏麵那個在救你娘的女子姓韓名穆薇,是你爹爹的妹妹,也將是我的妻子,”說到此他不禁淺笑,“所以優優,你該叫我十三姑父。”


    優優小口地咬著蓮子糕,好吃地眯起了一雙桃花眼:“十三姑父。”


    “真乖,”沐堯拿出一根發帶,動作十分輕柔地給女娃紮了一個小揪揪,看著枯黃稀疏的頭發,他斂下眼睫:“優優,日後要多吃一點,不然會不漂亮。”


    “好,”十三姑姑說等娘醒了,他們就要帶著她們離開小漁村去墨岩城找大伯祖,然後回天河老家,在這之前她得吃多點,長得漂亮點。


    還是女娃娃可愛,沐堯給她拿了隻蒲團:“坐下吃。”


    一晃三日過去了,婦人體內的鬼氣終於被全部驅除。


    韓穆薇查探了情況,便幫她掩了掩被子角,轉身出了屋子,見那個如清風皎月般的男子正戴著不知從哪來的漁夫帽,坐在院中嫻熟地織著漁網,頓時就樂了:“大師兄,你這手藝是剛學的?”


    沐堯打完最後一個結,抬首望向她:“閑來無事就將院中未織好的漁網拆了,拆著拆著就知道該怎麽織了?”


    翻看剛織好的漁網,扭頭瞅向蹲在一旁的娃娃,笑著問道:“優優,你是識貨的,覺得這漁網織得好嗎?”整張臉露了出來,簡直就是六姐韓穆琦的縮小版,以後三哥有的擔心了。


    “好,”小優優仔細查看了一番,認真地點了點腦袋:“十三姑父織得很好,不過沒有娘好。”


    韓穆薇拉過她,抱在懷裏:“告訴姑姑,你見過你爹爹嗎?”這孩子早熟得讓她心都疼了。


    “沒有,”小優優玩著自己的衣角:“娘說爹爹被大仇人殺了,所以我們要躲起來。”


    啥?韓穆薇擰起眉頭,所以這娃娃才披著個小泥人外殼:“你今年幾歲了?”


    “五歲半,”優優立馬回道:“我娘已經準備開始教我修煉了,”她一定很努力很努力,然後變得很厲害很厲害,還要為爹爹報仇。


    說到這沐堯便出聲了:“優優的靈根屬性和寒逍老祖的是一樣。”


    冰靈根,韓穆薇頓喜:“優……”


    “你們是什麽人?”驅除了死氣,麵上不再顯的那麽暗沉,但由於被死氣纏身已久,虧空極大,婦人依舊極其病弱:“為何會在我家?”說完便朝女兒招了招手,“過來娘這裏。”


    “你醒了,”韓穆薇放開小優優,站起身:“我是韓氏穆薇,韓氏穆郡的十三妹妹。”


    “娘”小優優像隻小乳燕一般投向婦人:“他們是十三姑姑和十三姑父。”


    婦人攬著女兒的手微微一緊,後看向韓穆薇:“是他讓你們來找我們的嗎,”為什麽他不自己來?


    韓穆薇搖首:“我三哥不知去向,是優優認出了我大師兄掛在腰間的宗門祥雲玉佩,我才知道你們,”說完便拿出了自己的宗門身份玉牌,扔了過去,“你可以查看。”


    婦人接住那塊祥雲玉牌,輕輕撚了撚:“你們進屋吧。”


    回到屋中,婦人想要給他們泡茶,但卻發現家中就隻有兩隻碗。沐堯見狀,取出了一套青瓷茶具,泡了可以凝神靜氣的清淩竹葉茶。


    “三嫂,”韓穆薇也不知道該怎麽叫,但這孩子都有了,她也就順勢姑且先這樣叫著:“你可知我三哥的去向?”


    婦人攬著優優,低垂著首,略顯羞澀:“我……我與他並沒有成親,”他們這也算是無媒苟合了,但是他她願意,“所以你還是喚我陳氏雅茵吧,”看著二人的氣度也非出自尋常人家,她不敢高攀,“據說他是曆練時遇上了仇家,至於仇家是誰,我……”


    既然三哥都把身份玉牌給了雅茵,大概也是對她有意,韓穆薇還有一個疑問:“那你們怎麽會在這小漁村?”東洲有天衍宗的駐點,且大伯就在駐點裏做事,按說三哥應該讓這母女去那呀?


    雅茵抬頭:“那時我中了寒毒,他又有強敵來襲,便叫我先來小漁村等他,”就再沒以後了。


    沐堯看向眨巴著雙眼靜靜聽著話的優優:“這麽說穆郡並不知道你有了娃娃?”


    韓穆薇見雅茵點首,立馬推算時間,後頓覺不對:“那個時候正逢寒逍老祖宗回宗,韓氏一族舉族遷徙,”哪個仇人敢這般為難她三哥?


    韓穆郡也不傻,讓女子來此等候,這一片凡人居多,又臨海。即便他出事了,雅茵拿著他留下的身份玉牌,若是運氣好遇上天衍宗的門人來東洲曆練,也能得襄助。


    至於為何沒讓她直接去墨岩城,沐堯想到優優的靈根,便多嘴問了一句:“三嫂可是水靈根資質?”


    雅茵身子一顫,不過還是老實回答了:“是。”


    韓穆薇長籲一口氣,墨岩城離此地可不近,東洲不是中洲大陸,這裏遍地是沒有忌諱的魔修,於一個將將才練氣中期的水靈根女修確實危險。


    “三嫂先調息一番,”沐堯拉著韓穆薇準備退出土坯茅草屋:“兩日後,你們隨我們去黑岩城的宗門駐點。”


    見他們要出去,雅茵忽的站起,問道:“他是不是還活著?”


    韓穆薇點首:“我並沒收到消息,等將你和優優送到宗門駐點,我和大師兄便去找人。”


    雅茵張了張嘴,她想請他們直接去尋人,但懷中的幼兒讓她無法開這個口,沉凝了許久,才再次找回自己的聲音:“我調息用不了兩日,一夜就夠。”


    沐堯沒有意見:“那就明日出發。”


    來到院中,韓穆薇取出了農家小院往空地一拋,雙手打著結印,腦中飛快地捋著近年來的一些事情。


    “對了,”雅茵拉著優優跟了出來,見到院中多了一農家小院是明顯一愣,不過隻瞬息便回神了:“韓穆郡之所以會逃到海邊是因為他無意中吞了一團異火。”


    “異火,”韓穆薇看向沐堯:“能吞的異火,又能讓三哥逃到海邊,那定是無主的異火。”


    沐堯點首,認同這個觀點:“據我所知東洲會生異火的地方便隻有連指山,”而連指山離這並不遠,不過卻與墨岩城地處相反的兩個方向。


    連指山?韓穆薇怎麽覺得這地方有點耳熟,細細思慮:“大師兄,那不是你當年被偷襲的地方嗎?”


    何止是他被偷襲的地方,沐堯輕笑:“是,”連指山還是他得到風翼黃金戰甲的地方,沒想到他又要再臨那地了。


    有了這個推論,他們便有了頭緒,韓穆薇拱手說道:“三嫂,若是你還能想起什麽,一定要告訴我們,”當初的那些細節於他們尋找韓穆郡是十分重要。


    “我知道,”雅茵不傻,一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了,而除了那個大仇人,她是最後一個與他接觸的,她知道自己該做什麽。


    “多謝,”韓穆薇扭頭看向天邊,紅日已近西沉:“大師兄,我們去海邊買點海物回來,晚上我要給你們做好吃的。”


    他正等著呢:“好。”


    不提這個,雅茵都忘了,趕緊拿了十顆小小的靈珠給優優:“隨你姑姑、姑父一起去。”


    “不用,”韓穆薇看向那靈珠,便知是雅茵織漁網賺回來的:“優優在家陪你,我們去去就回。”


    “那……那好。”


    出了小院,韓穆薇便傳音問道:“你當年在連指山怎麽會遭偷襲?”以前不了解,但熟識了之後,她就對那事充滿了疑惑,這不能怪她,裏麵的疑點太多了。


    沐堯就知她要問:“那個時候我將將金丹初期,一直在尋找鳳鳴劍上的鳳目,東洲傳出有星曜石出現,我就來了,隻是沒成想所謂的星曜石隻是個陷阱,是有人意在引我來此。”


    “大概也是我該出事,”牽著韓穆薇的手,他看向海天相接之處:“我在連指山得了風翼黃金戰甲,損耗了一口心頭血,正是虧虛之時遇上了無極宗的常清淩,她估計是看出我有異,所以攔下了我。”


    這接二連三的巧合便注定了那次悲劇,韓穆薇鼓著腮幫子,擰著眉心思慮著:“你說在東洲這一片,有人膽子會那麽大嗎?”寒逍老祖宗剛回來,就滅殺她韓家人,她想不通這其中會有什麽大仇?


    沐堯拉著她走向海邊:“經了我的事,東洲不怕天衍宗的明麵上幾乎沒有,畢竟當年屍魔門差點被滅門,”當然像萬鬼門那般玩陰的肯定是存在的,“韓穆郡雖不是寒逍老祖宗的嫡係,但也是韓家人。”


    韓穆薇點首:“況且那時候我也結丹了,”這麽一捋,那敢明目張膽狙殺她三哥的人就不多了,而且三哥修為不低已達築基巔峰。


    “不要再想了,等我們去了連指山查看了再說,”那年收取了風翼黃金戰甲之後,他都沒來得及仔細探尋其他地方,這次去正好帶著塵微好好翻一翻。


    次日天剛破曉,茅草屋的門便從裏麵打開了,韓穆薇和沐堯聽到聲音,就立馬收功,出了農家小院。看著氣色好了不少的母女兩換上了幹淨沒有補丁的衣服,二人笑了。


    “我們吃點魚片粥就啟程,”韓穆薇去了廚房端出了熬了一夜的粥:“快過來,”她跟沐堯已經辟穀了,但三嫂和小優優還虧虛得很。


    小優優牽著她娘進了農家小院,坐到竹桌旁,後看了看自己的手,白白的,剛洗過,垂首望著十三姑姑推至麵前冒著香味的粥,咽了咽口水,等著十三姑姑動筷子。


    “吃啊,”經了昨晚一餐,韓穆薇已經知道自家三嫂是來自世俗官家,也知三哥為何一開始會顧她一顧,皆是因全了那份緣分。


    小優優見十三姑姑提了筷子,便立馬端起碗小小地抿了一口,解解饞:“好吃,”接著又低下頭準備喝第二口,隻是在嘴碰到碗邊時,她連連抽動鼻子,本就沒什麽的血色的臉,變得更加蒼白,“娘,又來了又來了,我們快躲起來。”


    雅茵聞言,一把抱住女兒,剛端起碗的沐堯立時消失在原地,一陣鳳鳴聲飄過,人已至漁村外。


    “桀桀桀桀,”伴隨著陰森恐怖的笑,一個個白骨人頭快速地飛向小漁村。沐堯當空一劍,無色的劍氣咻的一聲掃向白骨人頭,鈧一聲一排十三顆白骨人頭被從中劈成了兩半。


    “誰?”蒼老尖細的聲音傳來,緊隨而至的便是一個似枯木的老頭,一雙死魚眼看向攔路的紅衣人:“讓開,不要壞爺爺好事,”他怎麽瞧著這漂亮小子有點眼熟?


    “萬鬼門的賈人老鬼,”看到白骨人頭,沐堯就認出了來人:“你來漁村會有什麽好事?”想到小院中的母女,頓時鳳眸中冷光一閃而過。


    沐沐……沐鳳鳴,這紅衣劍修是是是沐鳳鳴。賈人老鬼驚著了,立馬後掠:“老夫就是……就是掐指一算,算到師徒緣分已到,來來來接我徒弟,”看來上好的爐鼎是沒了,“我剛又算,之前好像算錯了,算錯了,師徒緣分絕了。”


    “哼,”沐堯冷哼一聲:“你原本想要收誰為徒啊?”收徒,是找爐鼎吧?


    “沒沒誰,”賈人老鬼見沐鳳鳴提劍上前,連連擺手:“絕對沒有,小兄弟,老頭子修煉不容易,也沒做過什麽傷天害理的事,”說著他還顫著手指向小漁村,“你可以問問那些漁民,我我賈人有沒有動過他們心思?”


    沐堯知道這老鬼還有點底線,不然早動手了:“我問你,東洲連指山最近幾年可有什麽事發生?”


    連指山,那不是沐鳳鳴出事的地方嗎?賈人老鬼用白骨耙子撓著頭:“沒沒什麽事發生,”他見沐鳳鳴斂下眼睫,立馬身子一顫,脖子一涼,頓時就似開了竅一般,“有有有,那個無極宗的清淩真人近年時有來連指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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