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苦果自吞


    肖夫人和宣君博低估了抄詩的影響,他們兩人,一人雖是經商手腕極強的女胡商,但家中尚無考科舉的親族,自身人脈也交往不到進士官爺,哪裏知曉隻要在仕林名聲臭了,就永無翻身之地。


    另一人是打著考科舉的幌子,背地裏管母親要錢要人,吃喝玩樂一應俱全,就是沒有真才實學的假才子。


    起初兩人也隻是互相埋怨,一個怨母親給詩還不告訴他是裴寓衡的詩,害他在拔解上當著眾人的麵丟了臉,一個怨自己兒子不堪大用,給他詩,可沒讓他連背都懶的背,拿人家的詩當自己的,自己一手什麽字不知曉,輕而易舉就被戳破謊言。


    肖夫人生氣地將宣君博禁足,不許他踏出宣府一步,等外麵的人不在談論他了,再讓他出去,同時將氣撒在了他後院那些小妾身上,一個個全給發賣了。


    自知理虧的宣君博,知道在這個時候頂撞母親吃不了好,就安分守己地窩在自己房間看話本,反正女人倒是央求母親一番再納就是,涼薄如此。


    趙府已經得知自家小郎君能入拔解前十,一個鄉貢生名額定能拿到手,趙郎君老懷欣慰之餘,知曉裴寓衡也不願讓眾人知曉他們兩家的事情,暗地裏派小廝給裴府送上謝禮。


    巧讓想質問裴寓衡的肖夫人看個正著,她還有什麽不明白的,這是被裴寓衡和宣月寧給擺了一道!


    院子裏朗朗的讀書聲,簡直就是在嘲笑她的蠢笨。


    看她來勢洶洶,字肯定是無法繼續學的了,裴璟昭和裴璟驥領著那一群孩子呼啦啦跑了出去。


    被孩子們撞得左右亂晃的肖夫人,腳上一痛,“哎呦”一聲,若非被身邊婢女扶住,非得跌坐在地不可,那婢女罵道:“哪個不長眼的踩了夫人?你們這些山野村民,沒得教養。”


    裴璟昭回頭做了個鬼臉,呸,踩地輕了!


    宣夫人不放心孩子們追了出去,走到肖夫人麵前,看也未看那婢女,對她道:“還是好好管管身邊人,記得什麽叫禍從口出,教養這東西對於登門拜訪還破口大罵之人還真是稀缺。”


    肖夫人狠狠擰了一把婢女胳膊,丹鳳眼淩厲向其望去,婢女不敢吱聲,連揉都不敢揉隻得低頭受了。


    槐樹下裴寓衡放下手中書卷,不急不緩地整理好衣襟袖口,方才站了起來,“不知舅母今日前來所謂何事?”


    她努力半輩子為的還不就是宣君博,拔解終選被裴寓衡攪和了,怎會放過他,厲聲道:“你又何必揣著明白裝糊塗,你去參加拔解竟還給詩,豈不是故意害我兒!”


    後又語氣軟下,“都是一家人,何必讓別人看笑話,你就出去跟他們說,那詩不是你做的,當真是我兒所做,一個誤會不就可以了,你們可是表親。


    到時你和表兄一起去洛陽求學,所有費用包在舅母身上。”


    先打一棒再給一甜棗,是她管理手下慣用的伎倆,但在裴寓衡這看不出半分效果。


    他眸子淡淡,神色冷然,一副早已看透,任爾犬吠的姿態,“此言差矣,誰害誰,舅母心裏明白才是。”


    “裴寓衡你知道去洛陽考進士需要多少錢嗎?”


    她拍拍手,有奴仆抬進一個竹筐,放在地上“咚”地一聲,濺起一地泥土,掀開薄布裏麵滿是銅錢,極具震撼力,“隻要你出言相幫,不光這些錢是你的。”


    “這些也是你的,”她從袖中掏出一疊飛票,衝他一揚,粗粗看去不下十張,“足夠你科考所有的費用,月寧也到歲數該定親了,你身為兄長,不能不為自己阿妹準備一份嫁妝吧?”


    見他也不說話,隻是看著那些銅錢出神,她再接再厲道:“你總不能真得忍心讓七娘整日那般勞累,賺錢供你讀書!舅母給你賠禮道歉,你那詩誰知道是怎麽被你表兄拿到了手,我還以為已經由奴仆交給州長了,我定好好懲罰他們,給你出氣,你就幫幫你阿兄吧!”


    聽見“七娘”兩個字,裴寓衡終於抬起頭,一雙墨黑的眸子勾在她的身上,鮮紅的唇裂開一個似笑非笑的弧度。


    “何必如此,事情真相如何,你我之間心知肚明。”


    “舅母,拿錢,來折辱誰?”他拉長語調,卻吐字清晰,“不知這些錢可有洛陽裴家給你的十分之一多。”


    肖夫人手中飛票直接摔在了地上,染上滿滿的灰。


    “你,你說什麽?”


    他退離那堆錢,嘴角翹著,可那奪人的目光裏卻布滿了冰渣,“舅母,不知我說什麽了?”


    她捂著胸口,明顯被嚇壞了,驚訝不已,“你,你……”


    “舅母,與其有時間央求我出言助表兄,不妨先回家問清楚表兄,拔解那日,他是怎麽於黃州長和各位才子的眼睛下,被人發現抄詩,無從反駁,錢的事情,舅母且放心,我們自會湊足的。”


    “對,我們有手有腳會自己賺,多少錢也不用你掏!”追上裴璟昭給了她幾個銅錢讓她領著孩子們玩,匆匆返回的宣夫人,一進門就聽見肖夫人又開始打鬼主意。


    氣道:“你用拔解名額指使月寧偷詩,還敢反咬一口說我兒的不是?誰給你肖氏的臉,真當我裴家是任你搓圓的嗎?給我滾出去,我們裴家不歡迎你!”


    裴寓衡上前,“阿娘莫要氣壞身子。”


    肖夫人震驚的看著裴寓衡,隻留下一句“好,你們好的很!”扭頭就走。


    “等等,舅母忘記將地上的飛票帶走了。”


    她轉過身,讓身邊婢女去將飛票撿起,參天古樸槐樹下,綠中一點紅,裴寓衡寬袖飄飄,君子如玉,唯那紅唇似血,勾得是人的三魂七魄。


    原以為是神不知鬼不覺,竟都在裴寓衡看在眼裏,頭一次,她感受到了洛陽裴家的恐懼,裴寓衡那副病弱的軀殼下,有的絕不僅是聰明才智。


    腦中針紮一般,事情的發展,出乎了她的意料。


    宣嘉亦被衙門革職了!


    他回了府就抄了根棍子,要狠狠打宣君博一頓。


    肖夫人勞累一天後所見的就是兒子不斷哀嚎,一邊跑一邊讓他父親輕點,而她的夫君,舉著小兒拳頭粗的棍子跟在後麵,罵罵咧咧,“打死你這個孽障,因為你,為父被黃州長好一頓訓斥,還丟了差事,你給我過來!往哪跑!”


    宣君博一眼就瞧見了她,直奔她而來,“阿娘,救命啊阿娘,父親要打死我。”


    人高馬大的他抱著肖夫人纖細的腰肢,躲在她的身後,完全起不到遮擋作用。


    宣嘉亦舉著棍子,“孽子,你給我出來,夫人,你別攔著,我非打死他不可!”


    在外麵為兒子的事情奔波了一天,拜訪了一位又一位兒子的好友,均被擋在門外,後來還是給了錢,才從和宣君博私交較好的朋友那知曉,她兒子成了仕林之恥,隻要是想通過讀書出人頭地的,就絕不會在同他有甚交往。


    因為抄詩,他的仕途徹底斷送了!


    有這汙名,黃州長一輩子都不可能給宣君博鄉貢生的名額,就算背井離鄉,去別的州要到鄉貢生名額,從而考中進士,也會別人的攻擊點,升遷無望。


    更何況,她和宣嘉亦祖祖輩輩都是越州人,又哪裏有祖地可以讓他過去。


    她攪著手裏的汗巾,連日裏積攢的怒氣已經達到上限,“啪!”


    一轉身狠狠打了宣君博一巴掌!


    “母親!”宣君博捂著快去紅腫起來的臉,“你不攔著父親,你還打我?”


    肖夫人冷笑,和他一模一樣的丹鳳眼裏全是淩厲,“要是他們也不幫你,你就跟我學經商,這輩子到死都當個商戶,屆時也別怨我,是你自己將機會搞砸了!”


    “母親?你,你什麽意思,母親,我不能當商戶,我得考進士當官,母親!”他一顆頭在她懷裏亂竄,竟還像兒時撒嬌。


    她摸著他的臉,一巴掌給他推開了,對拿著棍子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的宣嘉亦道:“打吧,隻要別打死了,給他留口氣就行。”


    宣嘉亦連忙將棍子扔在一旁,拱著手笑著湊到她跟前道:“夫人,你看我的官職?”


    肖夫人閉上疲憊的眼,“我明日就去拜訪韓夫人。”


    “多謝夫人,你快回房休息,來,我攙著你。”


    “不用,”她甩開他的手,“好好教訓你兒子罷!”


    第二日,她果然在衙門後門吃了閉門羹,韓夫人身邊的婢女脆生生道:“這位夫人,我們夫人偶感風寒,不易見客。”


    她連忙賠笑,將手裏的東西往那婢女手裏塞,“可真是來的不湊巧,還望阿妹將這些補身子的藥材拿給夫人看一看,都是我的一些心意。”


    那婢女將東西扔在地上,縮著手跑了回去,“肖夫人,這可使不得,誰不知道我們夫人、郎君最是清廉。”


    “清廉?”她嗤笑一聲,滿嘴苦澀。


    衙門內,那小婢女將門外所有事一個字不差的講給韓夫人聽,末了還道一句:“她家兒郎抄詩之事已經鬧得沸沸揚揚,竟還妄想通過夫人你給郎君遞話,不要臉。”


    韓夫人看了她一眼:“慎言,你知道什麽,那肖氏是為她夫君官職來的,以後莫要讓我聽見此話,要是給夫君招了禍事,非將你發賣了出去!”


    婢女嚇白了臉,“夫人,婢子再也不敢了。”


    因為宣君博抄詩而大動肝火的黃州長,下令嚴查拔解那日是誰放任了宣君博換詩,成功用此為突破口,辭退了衙內那些長袖舞弊,隻知拿工錢卻不知幹活的舊人。


    將衙門從上到下整頓了一番,就招了好些年輕又衝勁的兒郎,那隨時隨地的束縛感消失不見,整個人如沐春風。


    “夫人,何事惹了你生氣?”


    韓夫人起身讓婢女出去,將兩張紙交給他,“無事,這是一直給我畫圖的宣七娘不小心夾在圖樣裏帶給我的詩,當時你拔解未舉辦,我也沒拿給你看,你且瞧瞧,我倒是覺得這兩首詩甚妙。”


    黃州長拿起詩品讀一遍,笑著對其道:“夫人好眼光,這兩首詩其中一首就是那宣君博抄的裴郎的詩,我看這另一首也是他的,就是不知那宣七娘是他何人。”


    “應是他阿妹,我曾聽七娘說過,她家裏有個備考的阿兄,沒想到是長安的裴郎!”


    “夫人不知她和裴郎的關係,還將詩拿與我,可見是真心喜愛這個小娘子了。”


    韓夫人不依,“夫君這話說的,我難道是在拔解之前拿與你看了,那是個好孩子,小小年紀就要養家,若是她阿兄真是有才的,你提拔一二又有何難。”


    黃州長歎了口氣,“難啊,夫人,此事你莫要在插手。”


    他將兩首詩收好,搖頭道:“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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