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升堂審訊


    公雞打鳴的咯咯聲陸續在各家院子裏響起。


    在外忙碌了一晚上的裴寓衡一行人,回到崔家就聞到了院子裏傳來的雞湯香味。


    “郎君、裴郎,你們回來了,”崔家奴仆一臉欣喜地迎了上來,特別貼心的同崔棱道,“郎君放心,五娘已經喝過藥,現下正在吃麵,精神頭看著不錯。”


    崔棱的胡子都根根炸著,聽聞此話也顧不得裴寓衡了,腳下生風,直奔崔珺瑤閨房而去。


    從廚房聽見動靜鑽出來的宣月寧,手裏還端著雞湯麵,一眼就瞧見了滿身疲憊的裴寓衡。


    他的身邊圍著三個麵熟的衙役,其中一個虎背熊腰,看上去勇猛無比,同他說話卻是客氣無比,“裴郎,你可要休息一下?”


    裴寓衡的眼力充斥著紅血絲,每走三步都在停下緩口氣,讓領命送他回家的三個衙役看他如同在看瓷娃娃。


    “無妨。”


    剛說完這話,一抬頭就瞧見穿著一身粉色衣裙的宣月寧迎了上來,她眉心緊蹙,眼角下的那顆小痣看起來都具有攻擊性了。


    到了他跟前,將手中的麵條往他手裏一放,上上下下好好打量了他一番,最終停留在了他的唇上,因著有外人在的緣故,她不能將他的唇脂蹭去,隻好催促,“給你留的雞湯麵,趕緊吃了。”


    說完這話,她也反應過來了,現在可是在崔家院子裏,裴寓衡絕不會在這裏吃飯,心下罵了他一句麻煩,卻還是同那三個衙役說自己也給他們留了麵條,就在廚房。


    三位衙役早已腹中空空,餓得不行,見宣月寧還給他們留了麵條,當下道謝,跟著崔家的奴仆走了。


    宣月寧領著裴寓衡到了兩個孩子昨晚休息的地方,畢竟他們現在在崔府,行事不能像在家中隨意。


    溫熱的雞湯麵從指尖相碰的地方,源源不斷向他身上傳來暖意,讓他忍不住用掌心托住它,多些接觸的麵積。


    兩個孩子昨晚也折騰的夠嗆,此時正呼呼大睡。


    裴寓衡坐在椅子上隻拿眼睛去看那碗平平無奇的麵,宣月寧伸手敲了敲他的手背,“想什麽呢,趕緊吃!”


    他執起筷子,一口一口吃了進去,麵條裏盡是熬煮的雞湯味,還能吃到被宣月寧剁成條狀的雞肉,眼看快要吃完一半,下麵一個白色的蛋出現在他眼前。


    宣月寧看他老實吃飯,剛才那股子看他不愛惜身體的氣憤氣才消了下去,“快吃,我特意給你加的愛吃的流心蛋,吃完得喝藥啊,我都已經煎出來了,不許不喝。”


    筷子輕輕一紮,白嫩的雞蛋破了個口,黃色的蛋黃流了出來,他輕笑一聲“好”,淡的連宣月寧都沒聽到。


    宣月寧邊看他吃飯,邊拿了把蒲扇給熱的滿臉通紅的兩個孩子扇風,等親眼看著他將藥喝了下去,才咬牙切齒的問起昨晚那幾個盜賊的事情。


    “你們抓到他們沒有,有沒有在找到被他們偷掉的東西?”


    裴寓衡本欲拿出汗巾擦一下沾上藥汁苦澀的唇,在碰到袖子裏的柔軟汗巾時,停了下來,那汗巾不是他的,是宣月寧給他的,他的汗巾早在床底上捂嘴的時候就弄髒了,還未來得及洗。


    他怔愣的神情隻一瞬,很快就恢複了原狀,沒在管那汗巾,舌尖卻下意識舔了下唇,頓時被苦了一下,小小地吸了口氣。


    宣月寧聽見他這聲吸氣聲,連忙坐直身體,“怎麽了?可是不舒服了?”


    “無事,”見她還盯著自己,便道:“已經將他們都抓住了,他們昨日偷的東西來不及處理,全藏在家中,人贓並獲。”


    “太好了!”


    她激動地從床榻上直接蹦了下來,差點將兩個孩子吵醒,趕緊壓低聲音問道:“那我的錢呢?”


    他靜靜看著她不言語,半晌才道:“他們沒有進過我們家。”


    隻一句,宣月寧便懂了,他們得維護崔珺瑤的名聲,當下氣得眼淚汪汪。


    她賺錢容易嗎?起早貪黑不知道畫了多少圖,付出多少努力才賺了那麽一點,這裏麵還有裴寓衡拉下麵子給趙晥晨當夫子的束脩錢。


    那些都不夠呢,去洛陽考試就是一筆大花銷,還得給驥兒請拳腳師傅,給昭兒攢嫁妝,給裴寓衡買藥養身子。


    啊,混蛋!


    誰家不好偷,叫你們非要偷他們家,該,撞在裴寓衡手裏被記下臉通通被抓到大牢裏了吧!


    她胸膛劇烈起伏,呼吸聲一下比一下短促,可見是氣得狠了。


    見她連牙都磨上了,裴寓衡眼裏全是笑意,“放心,我會將他們偷你的錢全拿回來的。”


    “你怎麽拿?”她噘著嘴,小聲嘟囔,“也不能讓人發現他們進過我們家,算了,錢沒了再賺就是。”


    她能賺出一份家業,就能賺出第二份,有什麽的,她可是宣月寧!


    這回他是真笑了,笑的直接咳嗽起來,唬了宣月寧一跳。


    他認真承諾道:“因我那幾幅畫,昨晚不光將進院的賊子抓了,還從他們嘴裏翹出了其他的同夥,其中就有在外放風之人,我想拿回家裏的錢,黃州長不會為難我。”


    “真得?”她眼睛一亮趕緊問道。


    “自然。”


    得了未來裴相的準信,她可謂是心花怒放,前一刻還置身濕泥地中,下一刻就暢遊在清澈的小溪中,渾身舒爽。


    裴寓衡沒告訴她,昨晚他們能救了崔家實屬僥幸,若非放風那人在他們兩人於院中燒柴時,尿急而遁,他們不可能成功將柴火燒起來,興許還會遭到那人的報複。


    等那人聽見聲音匆匆返回,就見火光衝天,崔家院子裏騷亂起來,哪裏還敢進去報信,自己先溜了。


    要不是他記下了那幾個人的臉,帶衙役們去將他們全部抓了,供出放風那人,今日危的就是他們裴家。


    現在不光黃州長借他之手破了案子大功一件,崔家也欠了他們的情,他隻是要回本該屬於自己家的錢,如何就要不回來了。


    門外,吃飽喝足的三個衙役走了過來,為首那彪形大漢抱拳說道:“裴郎,我們將你安全送至此處,也是時候回去複命了。”


    他們動作中帶著恭敬甚至還有點畏懼。


    昨晚他們兵分三路,黃州長與崔老各帶一隊人,裴郎帶著他們三人,現在想起,他們還覺得有些膽寒。


    這位郎君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切中了那幾個賊子的命脈,拿著新鮮出爐的畫像,直接尋到了越州的賭坊地痞無賴聚集處。


    他們現在還記得,裴郎走到賭坊時累極的模樣,他們當時心裏嗤之以鼻,覺得跟著裴寓衡功勞肯定沒有他們的份,瞧瞧,竟然跑到最落魄的一個坊。


    哪知他毫不客氣的仗著他們三個衙役撐腰,施施然讓人搬了把椅子坐下,也不說話,就拿著一碗茶喝。


    賭坊裏的人不認識他,可他身後站著衙役,即使衣上有汙濁也能讓人看出那料子是出自文涯閣的絲綢,於夜晚下暗藏的銀線會發出晶亮的光。


    越州最近可是來了不少達官貴人的子女,可誰又能將這些麵孔全都記下來。


    就在賭坊裏的人心中打鼓時,他鮮紅的唇終於離開了那碗茶,“今晚兒,我不找事,隻來尋人。”


    他伸出手,一副家財萬貫的紈絝樣,他們被壞境感染,連忙將懷裏的畫像輕輕放了上去,放完才反應過來,他們作甚那麽聽話。


    隻見裴郎將三張畫像打開,自嘲一笑,“這三個神棍用幾顆藥丸子騙我萬貫錢,可我不也沒得道飛升嗎?”


    茶碗重重磕在旁邊的堵桌上,“隻要你們告訴我,他們家住何方,我立刻帶人就走。”


    被疏離冷淡的眸子掃過,賭坊中的人嚇得屁滾尿流,前赴後繼的嚷嚷他們認識這個,認識那個,那人就住在他們家不遠的地方。


    他卷起那三幅畫,對已經完全反應不過來的三個衙役道:“我們走。”


    然後他們就蒙圈地為裴郎指路,抓了第一個還在往床底下藏東西的賊子,抓了第二個已經睡下的賊子。


    在第三個賊子門前,和驚擾無數百姓才問出畫像之人是誰的黃州長相遇了。


    不費吹灰之力抓了他,還順便從他們嘴裏翹出了第四個賊子的住處……


    他們這三個衙役木然的看著黃州長對崔老大誇特誇,一副隨時會昏厥模樣的裴寓衡,順便還得了黃州長提拔,許久沒有鬆動過的職位,將會升上一級。


    這都是裴郎帶給他們的。


    是以他們就連要走,也要來告知裴寓衡一聲。


    裴寓衡沒說話,他身邊的小娘子倒是客客氣氣,謝他們送他回來,又問他們吃沒吃飽。


    “咳。”


    剛把發毛的心定了下來,三個衙役就齊齊對上了裴寓衡似笑非笑的眼。


    “裴郎,我們先走了!”


    看著爭先恐後跑掉的三人,宣月寧疑惑地看向他,隻聽他道:“我們去尋崔老丈,一會兒黃州長要升堂審理那幾名賊子,我與他還要作證。”


    沒想到黃州長的動作那麽迅速,抓到了人就要升堂審理,想來也是想平息下民怨,可她還是擔憂裴寓衡的身子,便勸道:“不若你在這同兩個孩子睡一會兒,等老丈派人來尋你再走。”


    接著不由分說拉著他的手腕就到了床榻旁,“也不讓你睡,眯下眼睛養養精神也好。”


    奔波了一整晚,裴寓衡是當真乏了,被宣月寧連拉帶拽地送到床上,頭一沾枕頭就睡著了。


    宣月寧見他維持著一個姿勢半天都不動,悄悄湊上去,用手在他麵前揮了揮,看他沒有反應,心疼道:“都這麽累了,還強撐著。”


    等崔棱派來的婢女到了,她算了算時辰,也睡了有一個時辰了,就將他喚起。


    休息了一會兒,他的臉色比剛才要紅潤了幾分,有些遲鈍的腦袋也轉了起來,最先感到不適的就是身上這身還沒換洗過的衣裳,當下讓婢女告知崔棱一聲,自己回裴家先換了身衣裳。


    宣月寧是見怪不怪,可看到那幾個看著裴寓衡背影,偷偷紅了臉的小婢女,挑了挑眉。


    她家裴郎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吸引小娘子們的注意,他這身皮囊還真是具有迷惑性。


    不一會兒,他就反了回來,兩人一起往崔棱那去,宣月寧跟著他們兩個去了衙門,站在外麵聽著黃州長審問那四個賊子。


    外麵人山人海,百姓們得知黃州長已於昨晚將那該死的盜賊捉住了,一傳十,十傳百,都趕了過來。


    群情激憤,嚷嚷著讓黃州長替民除害。


    黃州長示意大家安靜,可他們哪裏能安靜的了,此時還有源源不斷的人往這趕,黃州長知曉他們是想看自己主持公道。


    便升堂審問起來。


    曾經被他們偷過東西的人家,紛紛被請上來作證,一條條,一樁樁罪名讓他們死灰著一張臉就是不開口。


    百姓的注視下,黃州長不可能動用大刑,待他叫裴寓衡和崔棱出來後,那死氣沉沉的賊子們突然激動了起來。


    蹦著高就朝裴寓衡撲了過去,縱使雙腳和雙手都綁著,他們也想用嘴咬下這個郎君的肉,是他,是他畫了他們的畫像,還抓住了他們。


    裴寓衡麵不改色,隻是後退稍許,嫌棄地避著他們,萬一被碰觸到,他今兒回家還要換身衣裳。


    衙役們將他們通通控製住,壓著他們的腿跪在地上。


    “來人,打二十大板!”


    黃州長此令一下,百姓們頓時拍手叫好。


    待將他們打的如一條死狗般扔在地上,裴寓衡才得了令,作起證來,畢竟是他發現了賊子,還畫了他們的畫像,是最為重要的一個證人。


    他條理清楚,吐字清晰,冷靜的複述起昨晚的經過,站在外麵擠擠攘攘的人們為了聽清他說話,不自覺就安靜了下來。


    在說到他聽到賊子們在隔壁鄰居家就開始在院中防火,賊子們驚慌失措跳牆而走時,被他記住臉,那幾個賊子紛紛嚷道:“你放屁!”


    “他胡說,我們分明已經進到……唔,唔……”


    黃州長讓衙役堵住他們的嘴,“證人作證,爾等閉嘴。”


    裴寓衡瞥了他們一眼,已是將事情說道了尾聲,他幫著畫圖尋到了他們,卻掩去了他帶著三個衙役就找到一半賊子之事。


    抓賊子的功勞,還是交給黃州長。


    崔棱也適時出聲上前,講述自己所見經過,確定裴寓衡所言屬實,他們家就在裴家的另一麵隔壁,裴家院中起火,他們家的人就全都起來,隨即就看見賊子們翻牆而走。


    被按在地上的賊子們一個個被堵住了嘴,像是一條瀕死的魚不甘掙紮。


    黃州長沒讓人撤了他們嘴裏的布,隻道:“這位證人乃是當代大儒博陵崔氏族人,兩朝元老,如今歸隱山田,卻差點被爾等偷竊,爾等認罪否?”


    偷官人者,斬立決,幾個賊子不在掙紮,少偷兩戶也能讓他們少遭點罪。


    “爾等偷竊數額巨大,本官判爾等,徒五年半,其中良人貶為賤人。”


    他們被帶下去時,百姓歡呼,還有那家中小娘子失了身的人家抱頭痛哭,那小娘子投河自盡了。


    宣月寧被他們的情緒感染,情不自禁為裴寓衡自豪起來。


    裴寓衡與崔棱出來時,受到了百姓們熱烈的歡迎,尤其是裴寓衡,剛才在堂上說的有理有據,而且還是他畫了畫像抓住了賊子,家中丟失的錢財可以追回,他們對其感激不盡。


    還有崔棱,他們不知道什麽是大儒,什麽是兩朝元老,就算崔棱是個官,也是個好官。


    他們用最樸實的語言誇讚著兩個人,還問了他們兩人的地址,說是要給他們送些自己家種的菜。


    宣月寧還聽見了有人問裴寓衡婚配否,看他和崔棱被百姓們擠得寸步難行,麵對大家釋放的好意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樣,吃吃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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