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甜言蜜語


    天剛剛放亮,金烏懶洋洋慢吞吞地爬上碧藍無雲的天空。


    從它身上隨意泄露下來的日光照在屋內銅鏡之上,銅鏡裏的小娘子穿著淺粉近白的上襦,薄如蟬翼的衣裳貼在她的身上,鎖骨若隱若現。


    齊胸的粉色八幅石榴裙被暗色係帶緊緊綁住,從上至下顏色愈來愈深,在末尾暈染出一片花海,精美的刺繡點綴其上,銀絲流轉。


    這裙子的料子介於冬季和夏季之間,不厚重,但也不輕薄。


    同一般冬日裏臃腫的棉衣相比,更襯得人身材玲瓏,人比花嬌。


    小娘子戳戳銅鏡之上的自己,抿了抿唇,想將唇脂蹭開。


    她身後婢女為其梳好頭後,忍不住勸道:“七娘,我們換一個唇脂吧,這個唇脂顏色太紅了,不配你身上這條粉裙。”


    宣月寧左看右看,不得不承認雪團說的對,而且還是照顧了她的麵子,沒將話說的太難聽,何止是不配她今日的粉裙。


    她本就有一雙杏眼,不打扮的時候都明眸皓齒的,今個耳著珍珠墜,豔麗的紅唇在她的臉上太過突兀,像是在一幅墨水畫中非要添一抹血色驕陽,反破壞了意境。


    隻能悻悻然道:“擦了吧。”


    雪團欣喜地用沾濕的汗巾為她擦去鮮紅唇脂,然而選了一個粉中偏紅的顏色給她抹上。


    “七娘,快瞧瞧,是不是好看多了?不過七娘怎的買了這麽多的唇脂,哪裏能用的完。”


    梳妝台旁擺著四個小小的唇脂,除了已經用過的兩個,還有兩個新的在等待主人臨幸。


    雪團剛才挑顏色時就將其全都打開了,指著一盒問道:“這盒和剛才那豔紅色是一個顏色的,七娘,顏色買重了,要不要奴婢給換了去。”


    “不用換,我特意挑的兩個一樣的,另外那盒是我買來送給夫人的。”宣月寧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將那盒還沒用過的唇脂撚了過來,還沒她手心一半大小,買時竟花了她五十個銅板!


    湊在鼻端聞了聞,是她喜歡的牡丹花香,不知道抹在他唇上,嚐起來是不是也是牡丹味的,好像上次也是給他買的牡丹味,下次是不是可以換個茉莉香?


    鏡中小娘子眉目含情,羞得扔了唇脂遮住臉。


    她想到哪裏去了!


    買了兩個一模一樣的唇脂,本是要和裴寓衡用一樣的,這種隱秘的快樂隨著上唇一試徹底終結。


    她駕馭不了這紅似血的唇脂。


    不知等她大婚那日,抹上紅唇會不會好看?


    哎呀!她用手指來回撥弄那盒小唇脂,她這滿腦袋都在想些什麽!嫁衣她都還沒設計呢!


    雪團偷偷從後看著她,捂著嘴偷笑,輕手輕腳去為她拿大氅。


    等那盒唇脂就快在她手下散架子,她停了下來。


    裴寓衡怎麽就不能陪她一起用粉色的唇脂,她腦中浮現出越州拔解那日,他身子勞累頻頻喝藥,蹭得紅色唇脂脫落,被自己硬生生抹了粉色唇脂。


    想著他那泛著晶亮得粉唇,呼吸一滯。


    算了算了,那個樣子的他,實在太沒有攻擊性了,不行,再想下去她要受不住了。


    其實,也幸虧那日的唇脂帶著晶亮,那粉色根本就遮蓋不住他因心疾而泛起青紫的唇色。


    心疾……


    她垂下眼瞼,盯著那盒唇脂,突的就沒了要和他用一樣唇脂的想法。


    用紅色唇脂不過是為了遮掩唇色,不讓人發現他病弱之軀,她更想有朝一日能將他的心疾醫治好,再不用抹唇脂這種東西。


    她拍拍臉,宣月寧,努力賺錢吧,將大洛有名的大夫都請上一遍,就不信治不好他。


    將唇脂放進腰間她最重要的錢袋中,“雪團,將大氅給我,你也穿好衣裳,我們去皓月坊,看看新招來的人怎麽樣。”


    “哎,知道了七娘。”


    兩人坐著馬車,是的馬車,明明皓月坊和縣衙隻隔著一條街道,裴寓衡還是為她配了個馬車。


    除了路中央,道路兩旁堆著小腿深的白雪,鹹滿縣的天氣,走上一條街道,都能將人凍得透心涼,他如何舍得,現在又不是養不起馬車。


    而就在雪堆裏,一個渾身沾了雪的小動物躺在那裏。


    宣月寧就掀開車簾四處望了一下,就眼尖的發現它,看她想要下馬車,雪團趕緊攔住,自己下去抱,要是讓郎君知曉七娘腳下沾雪,她定要被責怪。


    雪團很快就回來了,在外麵還用自己的衣裳拍了拍它身上的雪,卻是一隻奶白色的小狗,還沒有雪團半個臂膀大。


    看品種不會是鹹滿縣百姓們自己家裏養的,反倒像是貿易區那麵的商人帶過來扔掉的。


    宣月寧想抱它,雪團趕緊用背對著她,“七娘,不可,等我們到皓月坊,讓奴婢給它清洗一番,再給你。”


    “哪那麽多講究,我看它在雪裏凍了半天,都快凍死了,得趕緊緩緩,你給我,沒事的。”


    “不行。”雪團十分堅定。


    宣月寧看著雪團懷裏的小狗,幽幽歎氣,想當年,她也是在越州抓過雞的人啊!


    到了皓月坊,熱浪鋪麵而來,她跟著雪團帶著小狗去炭盆那烘烤。


    脫下大氅,就出了裏麵的衣裳,引得新來的小娘子們頻頻看向她。


    這衣裳就是針對鹹滿縣這種天氣特別製作的。


    屋外十分寒冷,是以大氅用的都是最好最厚實的料子,務必達到隻要出門一件大氅就能保溫的地步。


    可屋裏炭盆足夠不說,鹹滿縣的人家,不管是鋪子還是房子,裏麵都有火牆,可以添柴火散發熱度,再穿棉衣可就要熱出汗了。


    是以裏麵的衣裳已稍厚透氣為主,脫下大氅,穿著輕巧的衣裳正合適。


    現在皓月坊還沒正式開門,可凡是看在裴寓衡麵上子,來她這光顧的顧客,見了她的衣裳,都意動的定上了一身,尤其以小孫主簿的母親最為大方,一口氣定了八身,說是自家女人多,愛花俏。


    宣月寧也是聞弦歌而知雅意,已經將其列為了自己在鹹滿縣可發展的最大主顧,並且在晚上回家吃飯時,和裴寓衡提了兩句。


    孫家就小孫主簿這麽一個獨苗苗,家裏不缺田不缺銀,不過是想讓裴寓衡提攜小孫主簿一二。


    裴寓衡早就用小孫主簿用的順手,現在的小孫主簿可不是剛剛接手主簿之職,忙得手忙腳亂之人了,上可編製人口戶薄,下可跟著裴寓衡升堂,每天都有幹不完的衝勁。


    可再提拔他,他也是吏幹出身,升遷不易,裴寓衡便尋了他,問他想不想考進士科,他一鼓勵,小孫主簿就跟打了雞血似的,日日回家翻書,可把孫父孫母給激動壞了。


    尤其是孫母,穿著新衣裳,走到哪都得誇讚一邊裴縣令,在大家附和聲和羨慕目光下,再給皓月坊美言幾句。


    有鹹滿縣百姓對裴寓衡和宣月寧的無腦愛護,皓月坊還沒開業,就已經收獲了足足的目光。


    那邊雪團手裏的小狗動了起來,宣月寧鬆了口氣,它這條小命算是撿了回來,見它無事,雪團又緊盯著自己的手,就怕她把小狗抱在懷裏,無奈之下,隻好去給新來的員工培訓。


    手中有錢底氣足,她一口氣聘請了十個人,一位掌櫃,兩名小廝,四名美貌小娘子,外加三名畫圖樣的畫工。


    掌櫃她本來是不想請的,每日裏自己拿著算盤算進賬,能時時刻刻摸到錢,這是多麽美的日子。


    裴寓衡對她的一切行為都支持,唯獨在宣夫人這折戟,她說要自己當掌櫃時,她那鐵鉗一般的手指差點沒把她的額頭給戳出個洞。


    “商人地位低賤,你開皓月坊也是掛在我的名下,還敢自己去當掌櫃,是不是不想要你的名聲了!”


    她哪裏敢薅宣夫人的虎須,不情不願的招了位考過幾年進士沒考上,家人重病隻好從商,有過豐富經驗的掌櫃,又給他配了兩名小廝,跑上跑下,包衣服的體力活就全交給他們。


    另外三名畫工,都是裴寓衡衙門中最初老人,家中的阿姊阿妹。


    也隻有他們家境豐實,可以培養自家小娘子讀書學畫,不然一時半會兒,她還真不好在鹹滿縣找出會畫畫的小娘子來。


    將他們姊妹招進來,又能不怕她們背叛,自己兄長可都在縣衙裴寓衡手底下,又能為裴寓衡拉攏人心,豈不是一舉兩得。


    最後招的四名美人,還是從越州酒肆那得來的靈感。


    那時一整條街酒香撲鼻,穿著暴露大膽的胡姬就站在酒肆外衝她招手,鶯鶯燕燕好不熱鬧,她慣愛穿胡服,每每從那走過,或是去給崔棱打綠蟻酒,都得被她們摸上一把,沒少被欺負。


    想起在越州的趣事,她也笑了起來,對還有些拘謹的四名小娘子道:“你們且去將昨日到的新衣裳換上我瞧瞧。”


    四人互相看看,都不敢動,昨日到的衣裳都跟宣月寧現今身上穿的一般好看,價值不菲,她們沒那個膽子。


    最後還是四人中,唯一的一位胡姬先說了話:“七娘,那些衣裳過於貴重了,萬一穿壞了,我們賠不起,”


    說話的胡姬身上異域風情濃重,頭發是卷的,眼睛都是琥珀色的,瞧見她,就能讓宣月寧記起酒肆外的胡姬。


    她是見皓月坊招人,自己走進來問宣月寧收不收她的,她本是胡商之女,奈何父親後娶的母親想將她賣進樂坊,入賤籍中最低賤的樂戶。


    入了樂戶,她這輩子再難翻身,知皓月坊背後有裴寓衡撐腰,才大著膽子求宣月寧收留。


    其餘三人都跟畫圖者一樣,通過各種各樣的渠道送到她麵前。


    畢竟她招人又不求她們會讀書識字,隻一條,長得好看身材有致。


    胡姬姓高,家中排行老二,上麵的一姊在母親還未去世前,就被嫁走了,隻剩她一人,在後母手中磋磨,也是因此,她膽子比其餘三人大,先說了話。


    宣月寧心情好,人也耐心,“無妨,衣裳做出來不就是被人穿的,不過是扯著幾尺布縫上的,昨日的衣裳做出來就是給你們穿的,盡管去試,髒了壞了,我都不會讓你們賠。”


    四人聽此,一個個取走衣裳走上二樓包間。


    二樓設計時,便一半拜訪珠寶首飾的櫃台,一半開辟出隱私性強的包間,當時是想著若是有夫人要買昂貴的珠寶,可以不用當著眾人的麵,專門服務,後來才發現,它也可以當做試衣的地方。


    不一會兒,四人就走了下來,為首之人正是那高二娘,她穿著胡服,可身材擺在那,硬生生穿出風情來,後麵三人各有千秋。


    有穿著魏晉風寬袖長袍的,有上襦下裙勾勒出纖腰的,還有穿著齊胸襦裙羞澀不敢抬頭的。


    宣月寧繞著她們轉了一圈,拍手叫好,“大善!這衣裳,你們每日到了之後都輪換著穿,你們四人從現在開始便要習慣,不用畏手畏腳,你們的東家我最不缺的就是衣裳,以後新衣裳多的是機會穿。”


    這四身就是她開業後主打的款式!


    她指使著四人一會兒去幫忙擺放珠寶,一會兒去掃個地,直到她們忘記自己身上穿的衣裳,敢在二樓包間無外男時,擼起袖子就擦窗棱,唬得她一愣一愣的,趕緊讓她們歇歇。


    成型的衣裳珠寶都已經到了,就等著開業了。


    帶著雪團回去時,雪團將洗淨的小奶狗給宣月寧,一個人悶悶不樂地待在馬車中。


    宣月寧揉揉小奶狗的爪子,抬眼看了她一眼,笑而不語。


    到了家中,她故意將小奶狗藏在大氅中。


    裴寓衡冬日清閑下來,在家的時日也長了起來,他一麵和遠在洛陽的老師通信,查父親的案子,一麵分出心神親自教導裴璟昭和裴璟驥。


    他是個合格的兄長,父親去了後,就自己承擔起教導之責,不管多累,不曾動過請先生的念頭。


    書房裏傳出的,是裴璟昭抽抽噎噎背誦和裴璟驥在為他的阿姊求情的稚嫩聲音。


    屋裏沒外人,裴寓衡靠在椅背上,整個人都慵懶的很,一支手撐著臉頰,一支手翻著崔棱給他的來信。


    也不看站在他麵前的兩個小人,紅唇上下一碰,將裴璟昭背錯的地方重新念了一遍。


    裴璟昭抽噎聲更大了,金豆豆一顆顆灑了下來,按照裴寓衡剛才念的接著背,背著背著卡了殼,旁邊的裴璟驥就偷偷提示她。


    這時,裴寓衡掃了他一眼,說道:“驥兒,你離你阿姊遠些,去寫大字。”


    後院的書房,在添了宣月寧的書桌後,又在她書桌旁添了兩小張桌椅,都是裴寓衡讓王虎給兩個孩子量身打造的。


    裴璟驥一步三回頭地坐在了自己的座位上,同裴寓衡道:“阿兄,是我要和阿姊玩,阿姊才沒空背的。”


    裴寓衡隻道:“寫你的字。”


    又對還哭著的裴璟昭說:“你覺得你哭兩聲,今日就不用挨罰了?我三天前布置的作業,驥兒倒背如流,你呢?磕磕巴巴都背不出一遍,覺得自己是女孩子就不用讀書了?”


    裴璟昭就是個小倔驢,小脖子一梗,就哭著道:“男兒讀書可以考功名,我讀什麽書啊!反正以後都是要嫁人的。”


    裴寓衡陰沉下來臉,身子都坐直了,嚇得裴璟昭差點忘記哭,“你這話是聽誰說的!”


    “廚娘……”


    站在門外一直沒有進去,將大氅敞開條縫,別將小狗悶死的宣月寧忍不住搖搖頭,她從不插手裴寓衡教導兩個孩子,裴璟昭今日是免不了受罰了。


    “你調皮搗蛋,看在你年歲還小的份上,我從不阻攔,昭兒,你仔細想來,阿娘可是胸無點墨之人,你阿姊看得了賬本畫得了圖樣,你信不信我現在叫你阿姊進來,她能一字不差將你要背的東西背出來!”


    宣月寧揉著小狗的毛往後退,可真是太看的起我了,早忘在腦後了,這時候進去,萬一真讓她背,丟人不是。


    裴寓衡越說越急,已是咳嗽起來,“她們同你一樣,也是女兒身,也嫁了人,但她們難道不是讀書之人?”


    裴璟昭眨著濕漉漉的眼睛,關注點完全跑偏,哭著說:“阿姊嫁誰了?”


    宣月寧差點被這小丫頭氣笑了,聽見咳嗽聲,哪裏還顧得上自己背不出來之事,敲門而入。


    裴璟驥已經倒了水遞給裴寓衡,裴寓衡瞧她進來,腦瓜仁都疼,指著裴璟昭道:“今晚上不準她食飯,什麽時候背會了,什麽時候吃!那個廚娘給我趕出府!”


    “好,好,”宣月寧手裏還有小狗,也無法給他拍背,就示意兩個孩子先出去,“驥兒幫昭兒多背兩遍,先出去吧。”


    等兩個孩子嗖地跑沒影,她才勸道:“你跟昭兒置什麽氣,年紀還小,聽風就是雨的,有些道理等我和阿娘多跟她講兩遍,她就知曉了。”


    裴寓衡不理她,她舔著臉湊了上去,“我給你帶了禮物,可想瞧瞧?”


    他目光落在自始至終她都沒拿出來的手上,見大氅後麵,有東西動了,也起了些興趣。


    “哎呀,尿了!尿我手上了!”


    宣月寧突然大聲叫嚷起來,一臉急切,手從大氅裏拿出,就要將一團白毛放在他的書桌上。


    他聽見“尿了”二字,迅速起身,又趕緊抽走書桌上的信紙,脫口而出,“你別放!”


    “哈哈哈……”


    幹幹淨淨的白色小奶狗顫巍巍地站在他的書桌上,哪裏尿了!


    宣月寧欣賞著他拿著信紙橫亙在胸前,身子後仰,像是被強搶民女一般的姿勢,又笑了出來。


    裴寓衡嘴角抽搐,放下信紙,被她一攪和,對昭兒那點氣哪裏還能存了。


    她摸著小狗軟軟的毛,說道:“好看吧?我和雪團今日在去皓月坊的路上撿的,應該是太小,被著急走的商人給丟棄了,看著可憐就帶回來了。”


    趁他還心有餘悸,一把拽住他的手覆在了小奶狗的頭上,小奶狗仰起鼻子嗅了嗅。


    他眼神也跟著放軟,嘴角要翹不翹的,“你給我送它作甚。”


    宣月寧翻著錢袋,從一眾銅板中找出唇脂,聞言回道:“這狗不是送你的,見到它想起越州那隻,本打算帶回來哄昭兒的,她今日該罰,就讓你養兩天。”


    裴寓衡嘴角也不翹了,手都僵住了,被小奶狗趁機舔了一口,倏地收回來,拿出袖中汗巾擦了起來。


    汗巾耷拉在桌上,小奶狗一口將其咬住,還以為裴寓衡在和它玩。


    宣月寧用手指揉著它的毛,“它還挺喜歡你的,”然後手掌一翻,一個白色瓷盒出現在掌心,“給,這才是給你買的。”


    將唇脂放在他手心,她將敞開的大氅合上,“我去看看昭兒,廚娘被趕走的話,今日的飯得我來做,我現在去廚房,你且和它玩一會兒吧。”


    裴寓衡:“……”


    屋門一關,書房裏,裴寓衡對著小娘狗,拽了拽手裏的汗巾,“嘶……”


    汗巾被它的牙齒劃破,它衝著他搖搖尾巴,“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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