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未央沒有做聲,隻是認真作畫。


    抬手蘸墨,信手在白紙上揮動,便見一根根的寒梅枝幹,或是扭曲,或是傲挺的蔓延而出,一切看起來分外神奇。


    鐵塔始終搞不明白,在戰火中叱吒風雲,並沒係統學過國畫的主子,怎麽就成了大師級別的人物?


    他自然不清楚,那連天的烽火,入眼染血的長川,白骨夷平的峽穀,對於秦未央這位玉龍大司馬而言,意味著什麽。


    意味著燙手灼體的戰功,意味著數不盡的難眠之夜,意味著犧牲與送別。


    深陷其中焦灼的身心,根本沒法解脫。


    沒法釋懷。


    所以很多將士,會得一種叫做戰爭綜合征的病,一生都被折磨。


    而唯有沉浸筆墨,才能讓他在烽火連天,徹夜炮鳴之中,暫時放鬆下來,得到一種所謂的休息,幾年間酣戰西北,他的字畫曆經戰火消磨,竟詭異精進,進入了一種大師的境界。


    所以,秦未央對於自己的字,從未在意過。


    盛都名流,出價一尺千金,他都不屑。


    既是因為不在乎錢,更是因為,談及字畫,他就能想到那幾年西北邊戰的慘烈,想到鮮血,想到白骨,想到犧牲一半的昆侖軍……


    不知不覺間,白紙之上,傲立寒冬的梅樹枝幹已成,秦未央將毛筆放下,又拿起一支,蘸了下殷紅的顏料,才張口,回答鐵塔先前的問題。


    “因為,我沒興趣殺長孫瑾瑜。”


    “……”


    鐵塔一愣,不明所以。


    緊接著,他就聽見了秦未央的第二句話,“他一人的命,怎夠抵消我昆侖軍的龍州之辱?我不過在等,等他將想死的,都叫來,大年夜一起送去陰間,豈不更好?”


    話音落,秦未央的筆,將一點殷紅,落在了紙上枝梢上。


    然後,就是第二點,第三點,第四第五第六第七……


    那一點點的殷紅,越發多!


    就如人的血,撲麵竟產生了一股濃烈的殺伐之氣!層層疊疊,如砍落的頭顱,如噴濺的濃血,駭人!驚悚!恐怖!


    而那原本孤傲的梅枝上,也開始紅花如血,醉人心魄。


    待上百朵梅花點完,一副寒梅完畢。


    秦未央將毛筆,丟在旁邊桌上,又換了一根細筆,在一角提了首古詩。


    野幕敞瓊筵


    羌戎賀勞旋


    醉和金甲舞


    雷鼓動山川


    詩出唐代盧綸,恰好向林老爺子這第一代昆侖軍致敬。


    想當年,這第一代昆侖軍橫掃西北,平定亂寇,第一次結束了整個西北的動蕩,犧牲約莫三十多萬人,後來帝統下令,興建了昆侖聖祠,裏麵銘刻每一位戰死的英豪。


    現今昆侖聖祠依舊聳立在西北重鎮,然存活退役的第一代昆侖軍,卻均已入了暮年,如珠玉散落在人間,很少有消息傳出了。


    “晾幹,然後收起,找人裝裱一下。”


    秦未央吩咐道。


    鐵塔點頭,審視著紙上殷紅的寒梅,再想到先前主子的話,不由心中豪氣萬丈,極為期待接下來長孫瑾瑜的下場了。


    也感覺主子說的頗對。


    一個人,怎能解氣?


    想要雪恥洗辱,就要大殺特殺,殺個酣暢淋漓!


    與此同時,龍州府內,已經是一片雞犬不寧,因為從一個小時前,就有接連不斷的將士整裝乘軍卡朝外疾馳而去,到了此刻怕是已經有幾萬將士奔赴,還有各種強大的熱武器!


    更有一小半龍州府的頂級官員,也乘車尾隨而去。


    難不成,要出大事了?


    整個龍州府都變得人心惶惶。


    回想當年白馬教作亂,可是死過很多人,今時今日龍州府私軍驟然運作起來,諸多平民哪能不驚不慌?


    半日後,上層社會開始有驚聞流傳起來!


    據說,刺史巡訪臨川,剛入市區鳳凰大道,就遇到了單騎橫挑!


    隨後紫金牌照!五色軍旗!這些傳說中的超級身份象征都出現了,最後護送迎接的隊伍被打,血龍衛被廢,那輛在龍州府橫行無忌的皇爵豪車,被打成了破銅爛鐵……


    奇恥大辱!


    這天,怕是要塌半截了,因為,刺史怒了!


    兩條龍,怕是要在臨川地麵上廝殺了!


    明日,就是大年夜,難不成年夜之中,要血染臨川,紅紅火火迎接新年的到來?


    臨川府辦公大樓,此刻已經戒嚴,四下裏都是巡捕刑捕在封鎖先前鳳凰大道的驚聞,隻是消息已經走漏了,一切已經變得失控。


    畢竟,鳳凰大道狼藉的塌陷碎裂現場,一會半會無法修複。


    畢竟,先前的五色軍旗,隨風鼓蕩,遠近居民都看到了!


    畢竟,那麽多的血龍衛被廢,臨川官員被打,那麽多的嘴巴怒氣衝衝,哪能封得住?


    整個臨川各個層次都像是成了沸騰的開水,數不清的好事者,在等著大年夜看好戲!


    對於被辱的刺史,雖說都感到震驚,但也都感到解氣,畢竟這些年,長孫瑾瑜苛捐雜稅收的貪婪,大興土木,何管百姓死活?


    整個龍江洲看似經濟不錯,實則都是靠區位優勢與人民的勤奮換來。


    與當政者毫無關聯。


    且若沒當政者的卑劣,可能經濟會更好。


    此刻刺史受辱,上下誰不幸災樂禍,等著看好戲?


    隻是這期待,都藏在肚子裏罷了。


    數萬龍江府私軍,小半日趕路,已經到了臨川府五千米之外,浩蕩連串的軍卡之上,真槍實彈的兵卒們,個個精神抖擻,眼神冰寒,養兵千日用兵一時,終於可以實戰操練下了。


    據說,還是要對付五色軍旗的人!


    雖說有逾越軍規的罪名,但有刺史在上麵頂著,誰怕?


    反倒是想到能與五色軍旗的人對戰,均感到了莫名的興奮,激動!


    畢竟,整個大夏王朝,也就那一支不敗之軍,擁有那一麵象征了無數榮耀,承載了無數戰功的五色軍旗,名留青史,威震天下。


    最前的頂配吉普車中,一名年輕的男子,雙眼冷漠看著遠處的蒼茫大地,他感覺今日的雲,格外的低。


    今日的天,格外的暗。


    扶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鏡,趙劍星雙手似如無意的從右肩章之上劃過,此刻的他年僅二十七歲,卻已經是大夏虎尉,超過了王朝內九成的年輕將才。


    是龍江洲私軍之中,鼎立捧起的一顆新星。


    若,此次刺史射殺了那尊九天龍,趙劍星因功受賞,估計就能從虎尉,晉升為龍尉了!


    雖說有些鋌而走險,但和平年代,不如此哪有戰功得來?


    再說,自古曆史都是勝利者書寫,若那九天龍死了,誰人為他鳴不平?


    就是盛都帝統,怕是都要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畢竟,刺史乃是一方封疆大吏,難不成九天龍死了,還要再賜死一個刺史?


    且不說帝統有沒有這等氣魄,怕是有,也有心無力了。


    趙劍星可是聽盛都兵部的老同學透露帝統病重,少帝正在籌備登基,朝權更替,風雨欲來,任你是九天龍,在這場大統變更之中,也要淪為炮灰……


    又有誰猜得出,少帝是不是盼著這尊九天龍死掉?


    畢竟西北昆侖軍,擎天五色旗,太過招搖。


    太過聲威霸氣。


    所謂功高蓋主,若少帝登基,哪能不疑不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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