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大宅外。


    寒風刺骨,枯葉翻飛,天地蕭瑟。


    李策長身卓立,雙手負後,目光清冷。


    沈君瑜裹緊圍巾,站在他身旁。


    有許多沒資格進入內堂的蘇家人和客人,對著他指指點點。


    “這不是沈蒼生那個義子李策麽,怎麽被趕出來了?”


    “哈哈,我問清楚了,說是這小子在內堂給蘇老太爺送禮的時候,拿了幅假字出來冒充草聖真跡,被蘇老太爺當場拆穿,把他趕了出來……”


    “額,這小子腦子有問題吧,草聖真跡,哪怕是前期作品,也要價值兩三個億吧,他隻是個剛退伍回來的大頭兵,怎可能送得起?”


    “可不是……這不是侮辱大家夥兒的智商麽?”


    “哈哈,尷尬了……他都被趕出來了,怎麽還不滾?還好意思留在這裏?”


    “誰知道呢——”


    嗤笑聲,譏誚聲,綿延不絕,嘲哳刺耳。


    便在此時——有輛勞斯萊斯幻影緩緩駛來,卷動滿地枯葉。


    後麵還跟著十多輛軍用吉普。


    “這……怎麽回事?”


    “臥槽,勞斯萊斯啊……整個德州都找不出一輛!”


    “德州是個小地方……蘇家在德州都隻能排二線……蘇家的親戚和朋友,哪個開得起勞斯萊斯?!”


    外堂的蘇家人、賓客們,全都張大嘴巴,很是迷糊。


    就見那輛勞斯萊斯幻影,停在了李策麵前,從上麵走下來一位身材高挑曼妙、秀色傾城的紅衣佳人,四位差不多裝束的女衛,跟著下車。


    後麵跟著的十多輛軍用吉普上麵,走下來許多衛兵,統一炫黑製服,肩章龍蛇踏龜,斜跨衝鋒槍,森然肅殺。


    兩百來號人,差不多是一個親衛營的兵力,下車後,飛速列隊。


    所有人都傻眼。


    嘶!!!


    倒吸涼氣的聲音!


    這是真正的軍隊,且絕對是精銳中的精銳。


    在眾人驚駭的目光中,紅衣佳人走到李策麵前。


    她解下火紅披風,露出的軍常服,修身筆挺,勾勒出窈窕曲線。


    眾人又是驚呼。


    她的肩章——三條金色麥穗交叉,點綴三顆小金星。


    熟悉帝國軍製的都知道,此乃大校軍銜。


    她沒有說話。


    李策緩緩開口。


    “紅葉,好多年了——”


    聲音悠遠,穿越十多年時光。


    遙想當年,他被蘇伯南、蘇仲北、蘇梅等人,指著鼻子罵。


    “野孩子。”


    “狗雜種。”


    “來路不明的孽種,哪有資格跟我們一起吃飯?”


    “滾到門口去,蹲著跟看門狗一起吃吧!”


    “哈哈,哈哈哈——”


    有些畫麵,有些聲音,仿如昨日。


    本來都已經放下。


    不爭,不怒,不怨。


    奈何——總有些人,天生犯賤?


    既是如此,那他今日,便堂堂正正,為自己活一回!


    “你好,男孩。”


    他跟十歲的李策打招呼。


    “你好,男人。”


    十歲的小男孩跟他問好。


    他們一樣的孤僻,一樣的倔強,一樣的不合群。


    唯有一點不同,男孩長大了。


    戎馬七年,南征北討,以不世戰功,換來滔天權柄。


    有些委屈,他不必再忍受。


    “換裝。”


    “佩銜。”


    商紅葉招招手,招呼隨行的四位女衛,給他們年輕的統帥換裝、佩銜。


    李策眸光從溫潤變得鋒銳。


    換好這身無數弟兄用生命和鮮血,替他澆灌出來的大將軍蟒袍,他整個人變得無比淩厲。


    他就站在那裏,站成一尊不世戰神。


    “敬禮。”


    “參見少帥!!!”


    商紅葉為首、兩百名天策影衛一起敬禮。


    “此生幸與少帥共榮耀!”


    “九死無憾!”


    齊聲清越,衝雲平天。


    冷風吹過。


    所有人都打了個寒顫。


    李策……


    他們口中的狗雜種、小野種……


    居然是……


    這風兒喧囂而過,竟是森冷如刀。


    ……


    內堂。


    錢謙同聽蘇定康說完,眯著眼道:“也就是說,所有事兒,都是那個小子幹的?那他現在何處?還不把這小子給本府尊交出來?!”


    蘇定康結巴道:“府尊大人,那小野種……剛送了我一幅假字,冒充草聖真跡,被我趕走了……看架勢,是早料到您要來,畏罪潛逃了……”


    “畏罪潛逃?”


    錢謙同滿臉怒意。


    “隻要這小子還在德州境內,上天入地,本府尊也得把他挖出來。”


    “對了,這小野種,叫什麽名字?本府立馬簽署海捕公文,通緝他!”


    蘇定康連忙道:“府尊大人,那小野種,姓李,名策。”


    以他為首,蘇伯南、蘇仲北、包括受了無妄之災、被打斷腿的蘇凱、蘇傑、蘇塵、蘇欣茹等人,眼中都是快意。


    李策這狗雜種,自己作死,惹到了錢府尊,少不得就是幾年牢獄之災!


    “李策……這名字倒是有些耳熟……”


    錢謙同下意識道。


    “等等……”


    突然覺得哪裏不對。


    “大人,這兩個字,好像……是那位爺的本名。”


    身邊的師爺陳濟壓低聲音,提醒錢謙同。


    錢謙同也就反應了過來。


    那位爺,還能是哪位爺,自然就是那位爺。


    “不會這麽巧吧?”


    錢謙同悚然一驚,身上已經開始冒冷汗。


    “蘇定康,你剛才說什麽來著,你那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外孫,送了你一幅假字,所以你把他趕走了……字呢?”


    陳濟問。


    如果真是那位爺,那怎可能送假字?


    草聖真跡,別的人送不起,對那位爺來說,算得了什麽?


    隻要確定這幅字的真偽,基本就可以確定是不是那位爺。


    “字,我隨手扔到了地上……在那兒。”


    蘇定康便招呼下人,把那幅被他隨手扔掉的字撿起來,遞給了陳濟。


    “大人……”


    陳濟接過,遞給錢謙同。


    錢謙同仔細看了起來。


    他浸淫書法數十年,尤其喜歡張伯高,是不是真品,他八九不離十可以分辨出來。


    “府尊大人,您說可笑不可笑,那小野種一個狗屁不是的大頭兵,撐場麵也要講點腦子,一幅草聖真跡,起碼價值個兩三億吧,是他拿得出來的?”


    “嗬嗬,笑死我了,他這是侮辱大家的智商!”


    “府尊大人,您甭看了,假的就是假的,怎麽也不能是真的!”


    “實在是太搞笑了……”


    蘇家眾人,七嘴八舌說了起來,臉上都是譏誚和嘲諷。


    錢謙同踅摸著每個字的筆鋒,表情變得越來越嚴肅,最後抬起頭,環視一周:“這幅字是真的,百分百是張伯高真跡。且還是張伯高技法完全成熟時期的作品,價值不可能低於五億。”


    蘇定康,“……”


    蘇伯南,“……”


    蘇仲北,“……”


    蘇梅,“……”


    所有人,“……”


    若說著話是其他人,他們絕對笑掉大牙。


    李策是什麽狗東西,怎可能送得起價值五億的草聖真跡?


    但說這話的是錢謙同。


    一位紅頂加身的帝國正六品官員。


    錢府尊浸淫術法數十年,是公認的、德州數一數二的書法大家。


    他絕不可能、無的放矢,說這番話。


    都很懵。


    真的……


    價值至少五億的張伯高真跡!


    怎麽可能啊!!!


    便在此時——外麵傳來朗喝聲。


    “北境大將軍、樞密院左都禦史、李天策李大人到!”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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