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什麽?什麽情債難償!


    你有本事給我再說一遍!


    般弱有點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話。


    講道理, 她哪裏欠情債了,她欠的明明是仇怨!


    仇怨比情債更好解決,一刀哢嚓, 或者挫骨揚灰,男主要是能弄死她, 她就當技不如人,趁早拜拜。


    但情債就不同了, 說不定她被弄死之後, 對方邊哭邊吃她的骨灰!


    那驚悚惡心的場景想想就害怕好嗎。


    般弱要從源頭杜絕這個恐怖的可能性,連連搖頭。


    般弱:“我可沒欠你什麽情債!和離書是你自己寫的!”


    景鯉:“得勢狸貓凶似虎, 落配鳳凰不如雞。”


    般弱:“咱們梁子都結下了, 你現在一定想搞死我!”


    景鯉:“思悠悠,恨悠悠,恨到歸時方始休。”


    般弱:“我恨你個老母雞!”


    景鯉:“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愛照小陰溝。”


    般弱:“……”


    她忍無可忍, 一把揪住他的領子, “說點人能聽懂的話!”瞧這給蹦躂的呢,還給她整一個文科生溝通頻道。


    一定是毒打不夠!


    景鯉被她扯鬆了衣襟, 露出胸膛上縱橫交錯的血痂,他往後墜著腦袋, 搖搖晃晃的, 閑散得令人欠揍。


    “好吧……你要聽真話?”


    他貓瞳浮著細碎的光。


    像這一類預先問答,肯定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 般弱轉身, 特意找了塊麻布,一把塞人喉嚨裏。


    她搜遍全身,沒有發現能藏兵符的地方。


    般弱的視線落到他的靴子上。


    小兵很可憐被抓壯丁了。


    般弱凶他, “別說你未婚妻連看男人的腳板都要管!”


    兵仔:“……”


    這倒沒有。


    他委委屈屈上前,去脫景鯉的長靴。


    般弱當即遠離毒圈。


    就在此時,變故突生。


    原先捆得跟鹹魚似的家夥蹦了起來,長腿如風,淩厲踹翻了士兵。


    “嘭——”


    麻繩鬆鬆垮垮掛在他身上。


    景鯉掙脫開來,連帶著雪鱗甲也扔了,砰的一聲,似琉璃碎在地上,“皇後娘娘,你們這邊的捆綁水平,有待提升啊。”他睨著栗瞳,似笑非笑,“待改日,在下親自出馬,一定讓皇後娘娘好生領教,什麽才叫真正的捆綁,掙到皮磨出血了也掙不開。”


    般弱正想懟他,門外一陣紛亂。


    “娘娘,不好了,有一支騎兵去而複返,正往我們這邊趕來!”


    暗探來報,臉色凝重。


    “而且東西方向,似乎也有兵馬活動的痕跡。這樣下去,我們很快就會被包圍的。”


    般弱看向鬆動筋骨的景鯉,皮笑肉不笑,“出動這麽多的兵力,專程逮我這麽一個弱女子,統帥真是費心了。”


    景鯉大言不慚點頭,“應該的。”


    般弱心想你至於嗎,手握天下兵馬,什麽美人不手到擒來,還咬著我不放。


    小心眼兒!


    她感覺男主這塊硬骨頭不太好啃,於是改成了另一種啃法。


    “統帥大人應該聽過這句話,冤家宜解不宜結。”


    景鯉將鬆動的衣襟攏好,係緊腰帶,“對,身也搜了,在下這衣裳也被皇後娘娘解了,您還有何吩咐?”


    般弱:“……”


    “你能不能別這麽陰陽怪氣?你們的江山又不是我滅的,這和離書,嗯,我姑且算個幫凶,你要是覺得虧,我送你幾個絕色美姬好了,不,一車,一車行了吧。”


    她一副不想惹事的樣子,“我呢,混吃等死第一名,就不摻和進你們男人的事裏了,你們愛怎麽搞就怎麽搞,就是別搞我……你認為怎麽樣?”


    他抬眸,嘲笑她的爛主意,“不怎麽樣。”


    氣氛頓時凍住。


    般弱發揮了厚臉皮的優勢,第一個方案退回,她立刻奉上第二個方案,“隻要你同意,我麻溜滾蛋,消失在你的麵前,一輩子也不回京城,絕對不礙你的眼!”


    “一輩子也不回?”


    她點頭如搗蒜,目光誠懇,表示自己的決心。


    “然後找個更老實的男人嫁了?”他幽幽道,“遠走高飛,你倒是想得美。”


    般弱一噎。


    雙方談判破裂,她破罐子破摔,“這樣不行,那也不好,那你說這事怎麽辦吧?”


    都是玩戰術的政治家,搞什麽魚死網破兩敗俱傷,差不多就得了啊。


    “你,回宮。”


    “……什麽?”


    “我讓你回去。”景鯉倏忽變得冷淡,“回你的皇城,回到你那個王的身邊。”


    “你是不是有病?”


    般弱真是滿腦子問號,大費周章追到這裏,竟然是為了趕她回去?


    “你覺得是就是。”


    他跨步往外走,“你讓你的人修整一下,半個時辰後回宮,不要想著逃,你逃一步,我就追一步,天涯海角總有盡頭,在下年輕氣盛,有無數個春秋陪你耗。”


    雙方人馬陷入僵持。


    而等般弱看到塵土飛揚的道路,援軍宛如壓城烏雲,臉都綠了。


    十萬大軍,他用一萬來拿她,是不是太誇張了點?


    “統帥大人,你這個敗家法,遲早也要國破的。”


    般弱嘲諷。


    “未來之事,便不勞皇後娘娘操勞了。”


    他不知從何處駕來了一座青簾馬車,做了個請的姿勢。


    車架較高,般弱看了眼四周的虎軍,心裏咽不下這口氣,有意折辱他,“沒有上馬石,我上不去。本宮看統帥大人肩背偉岸,高度正適合啊。”


    眾士兵震驚聞言,投來憤怒的眼神,恨不得撕了她。


    一國之君,一軍之首,豈容得她如此輕賤?!


    景鯉目光森冷,“皇後娘娘,您是不是沒吃飽,胃口怎的如此大。”


    別說是踩他的背,踩他一根頭發、一根手指頭的家夥,都在閻王殿裏好好待著呢。她是不是還認不清自己的身份?她的王朝,她的王,即將被取而代之,落魄之後,還高傲給誰看?


    般弱笑吟吟接茬。


    “本宮看此地風景秀麗,適合長久居住,倒是不忙回去。不如住個一年半載,再做打算吧。”


    她慣會捏蛇七寸,“如果統帥大人覺得不合適,帶一具玉屍回去,或許更適合帳內裝飾呢。”


    男人神色冰冷。


    般弱毫不畏懼與他對視。


    幾綹墨發垂在她的鬢角,如小蛇般曲曲繞繞,蠶娘的清麗素色中又添一分風情。她戴著水滴狀的玉珠,領如蝤蠐,冰肌雪骨,好似一支插在紅釉瓶裏的素梅。這八年,他深處煉獄,她卻被另一個男人養在錦繡叢裏,發如墨,眸似春,保留了少女時期的天真情態。


    嬌慣性子一點沒變。


    ——那個人將她慣成了孩子。


    單是想到此處,他五髒六腑就著了暗火。


    眾兵驚駭發現,他們視線中挺拔的身軀折了下去。


    年輕統帥單膝跪地,肩膀一展,將平坦的後背露了出來。


    “皇後娘娘,請吧。”


    他是跪著的,但言行姿態比站著還要囂張,一雙貓瞳在日光下泛著淺金色的光,俊美得有些妖異。景鯉歪著頭,眼珠子冰冷釘住她。


    般弱覺得這一腳下去,她很有可能見不到明日太陽。


    “統帥大人真經不起玩笑話。”她假惺惺扶了一把,“本宮隨便說說罷了。”


    裙裾懸空。


    她被人猛地抱起來,在眾目睽睽之下。


    景鯉把她扔進了馬車裏。


    裏麵堆著錦被,一團軟綿。


    她是沒傷著,而是介意他的舉動,還沒開口,他一句話堵了回來,“皇後娘娘,在下耐心有限,若你再不配合,在下就在此地舍命陪君子。”


    這哪是“舍命陪君子”,分明是“非法拘禁”!


    很快,兩個小崽子也被丟了上來。


    他親自駕馬,看得牢牢實實的。


    景鯉還親耳聽見裏頭的小東西是怎麽罵他的。


    哥哥:“他是個壞人!”


    妹妹:“嗯嗯,壞人!”


    哥哥:“妹妹別怕,哥哥會,會打跑他!”


    妹妹:“哥哥真好!”


    景鯉:“……”


    就那點小胳膊,還想打跑他呢。


    大軍回撥,沿途經過荒野與溪穀。


    修整時,景鯉去到溪邊,將懷裏的撥浪鼓取出來,略微清洗,又仔細擦幹水珠。鼓框漆著紅,鼓麵繪著一個雪團般的小孩,腦袋頂著翠綠荷葉,肥嘟嘟的藕臂正抱著一條紅鯉魚,模樣極為凶頑,好似在說“這條魚是我的誰都不能搶”。


    少年夫妻時,倆人如膠似漆,他恨不得日日夜夜與她黏在一起,怎麽會想到子嗣那麽遙遠的事?


    老人常言,落葉歸根,傳宗接代。


    他倒覺得人一死百了,香火有什麽可傳承的,百年之後誰曉得你是誰?


    但……有血脈終究是不同的吧。


    若她那日有他的血脈,是否就不會那麽輕率地和離?


    年輕男人凝視了許久,收回撥浪鼓,藏在胸口,使它不受風塵。


    又行走了一段路車,城闕遙遙在望。


    “到了。”


    他跳下馬車,將牽繩還給般弱身旁的人。


    般弱沒有出麵,掀開簾子的是昭昭,他探頭探腦了一番,又準備鑽回去。


    “等等。”


    他叫住了人。


    “小鬼,還你。”


    紅漆撥浪鼓遞到了小孩的麵前,比起遺落在路旁的灰撲撲樣子,它煥然一新,還有點餘溫。


    “我不要!”


    昭昭大聲地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景鯉若無其事,“你一個小孩,又愛惹事,混世魔王,我避都來不及,有什麽好圖謀的?”他撇開視線,“瞎想,拿著。”


    眾人默默地看他們的主帥哄孩子。


    昭昭看了他半天,樣子很誠懇,不像是騙小孩,然而小家夥在南犀的時候被景鯉坑了一回,有點不太放心。


    他嗓音稚嫩,童言無忌。


    “……真的?你沒想當昭昭爹爹?他們都說你狗、狗膽包天,想要當我爹爹!”


    “嘭!”


    神你娘的狗膽包天!


    景鯉當眾摔了一跤。


    他一個鯉魚打挺,又利落跳了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草屑。


    周圍發出哄笑聲。


    他斜眼掃過去,片刻鴉雀無聲。


    手裏的小玩意也沾了點,他順手吹走了雪白的絨絮。


    景鯉鎮定自若,“我不當你爹爹。”


    天哪!他好像不是那麽壞!


    昭昭眉頭一鬆,頓時歡天喜地接過了撥浪鼓。


    小孩純善,為自己懷疑人家感到不好意思。


    烏陵阿昭軟糯糯地說,“那,那你能別打我國家嗎?昭昭,呃,分你糖人吃,跟你玩。”


    “那不行。”景鯉殘忍拒絕,“不把你們的人打到服氣,我怎麽當你‘後爹’?”


    昭昭:“???”


    可惡的大騙子!


    昭昭感覺自己受到了天大的委屈,眼眶一紅,就要哭出來,被景鯉一句“不會吧不會吧你這麽大了還哭鼻子啊”頂了回去。


    他吸了吸鼻子,沒哭出來,而是扭著屁股回去告狀了。


    “娘親,他凶昭昭,你不要理他,可壞了!”


    景鯉:“???”


    小鬼,你有種再說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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