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心亭並不是隻有兩人, 從裏到外,圍了無數個壯漢。


    般弱甚至還看到了聚集在亭下的小船。


    船員一個個緊張不已,有的眼也不眨盯著般弱, 有的下意識伸出手,這裝備, 這修養,妥妥的水上救援隊。


    般弱:為了怕她殉情, 男主準備的也真他媽齊全。


    眾所周知, 她有兩樁婚姻,前一次離婚現場是在太極殿, 上至太後天子, 下至滿朝文武及官太太,見證了她逼良為娼,不是,是逼人和離。這次更絕了, 她的前夫領著十萬大軍呼嘯而來, 硬生生把拆cp提升為第一和平指標。


    這婚沒離,國破了, 她會被罵成紅顏禍水。


    這婚離了,國沒破, 她也會被罵成紅顏禍水。


    跟大人物戀愛的她真是天難了, 動輒牽扯到江山社稷。


    難道老天是在告訴她……她這樣的綠茶精,就適合找像阿鐵哥那種平平無奇能旺妻的男人?


    般弱盯著那片水船, 陷入了沉思之中。


    小船上的士兵高度警覺, 交換眼神,兄弟們,注意了, 榮後眼神飄忽,很有可能會輕生!王吩咐過了,隻要榮後有異動,立馬製止她,不然你我都得挨一頓見血的軍法!


    然而亭上的男人們仍在交鋒。


    烏陵阿虜:“你欲對我妻兒如何?”


    景鯉:“在下孤家寡人,得美妾良兒,自然是人生樂事。”


    “……妾?你要她做妾?”


    烏陵阿虜嘴角溢出一絲暗血,他眼睛如同鷹隼,冰冷而駭人。


    景鯉似笑非笑,摩挲著腰間的劍柄。


    “怎麽,不行?”


    眾人屏住呼吸。


    當著國君的麵,主帥也真他娘的敢說啊!


    以後為妾,那可是冒天下之大不韙!


    更多的人心思浮動,若是西絕王真的霸王硬上弓,頭硬辦下了玄國的皇後,那這雙方究竟是誰主君臣?


    般弱倒是沒什麽激動情緒,她扶住烏陵阿虜,低聲道,“你別被他激怒了。”


    這廝活脫脫是豺狼虎豹,今天專門衝著氣死人來的,要是烏陵阿虜當場暴斃,烏騎沒了主心骨,他就撿大便宜了,虎狼之師再無顧忌,直接掠入禁城。


    “我無事。”


    男人大掌握住她的手,麵色顯出一絲痛苦。


    “是我無能,讓你被輕賤了。”


    無論是聖人犯禁,還是鐵漢柔情,都是很能撩動心弦的。


    般弱想起這男人八年來信守諾言,捧她在手心裏,的確度過了一段快活的時光,她眸中含著粼粼波光,似綿綿情意,“大王……”


    而下一刻,她被人扯得踉蹌,落入堅硬的、泛著血腥氣的胸膛。


    隔著一層輕薄的夏衫,銀鱗甲的尖銳棱角緊密抵著她的背脊,微微刺痛。


    他長得好高。


    般弱突然發現了這個事實。


    十七歲的男主比她高一點點,兩人幾乎是平視的,然而二十五歲的他高了她一個頭,那種同齡人的親密消失得一幹二淨,取而代之是一種陌生與疏離。她垂頭去看箍住她肩膀的手掌,指節修長,布滿斑駁的血痕,縱橫著陳年舊傷。


    誰知道八年之前,這雙握劍從戎的手,也曾替她穿衣洗腳?


    然而般弱現在頭皮發麻,隻想跑路。


    男主大費周章點名要她,絕不會接她去享福的,他內心的仇恨可能都扭曲了,變著法子要折磨她。


    她可沒有那麽多愛和陽光去溫暖大魔頭啊。


    “……你放開她!”


    烏陵阿虜難以壓製傷勢,連連咳嗽。


    “好一對情深義重的鴛鴦!”


    景鯉嘴角含著一絲令人發毛的笑,般弱毫不懷疑他想要煮鴛鴦鍋的憤怒心情。


    “那就很遺憾了,你們無辜的、弱小的百姓要為你們的千古虐戀陪葬了。”


    他伸手別入內衫,似乎取出了什麽東西。


    莫非是調兵遣將的兵符?


    她的注意力被吸引過去,隻覺胸膛一顫。


    頭頂慢吞吞飄出一句,“你往哪裏看呢?”


    般弱:“……”


    不愧是你,真騷不過。


    般弱又有了一個重大發現,男主們一到後期,點亮了各種騷浪技能。


    難道是受到她的影響嗎?


    不,她隻是內秀,而他們是明騷!


    景鯉掏出的是一支旗花。


    “三息之內,若是我沒看見放妻書的指印,這朵花,就會啪的一下,綻放在玄國的天空中。”景鯉露出了世家公子那種禮節性的假笑,“就是不知道有多少手無寸鐵的平民,因為他們陛下的一時意氣,葬身在鐵騎之下。”


    烏陵阿虜額頭和脖頸起了一片血筋,眼睛猩紅,狂喘粗氣。


    般弱沒吭聲。


    小狼崽子都瘋了,她這個時候說話顯然不合適。


    “……我簽。”


    山窮水盡,英雄末路,烏陵阿虜昔日的雄心壯誌化成了飛灰。


    般弱也被人拖到了案台,她還沒怎麽,景鯉俯下頸,咬了她手指頭一口,強行摁了血印。


    隨後很熟練的,他含住她手指,吮幹淨了血珠。


    口腔溫熱,牙齒鋒利。


    般弱心驚肉跳,這家夥不吃人肉的吧?


    烏陵阿虜抬頭見這一幕,再也支撐不住,麵色猙獰地暈了過去。


    般弱伸手要扶住他,腰肢被後頭的人摟住。


    他麵無表情開口:“記住你的身份,既然是戰利品,就要跟前主人分得幹幹淨淨。有的是人接住他,你亂動什麽?怎麽?餘情未了?你男人都為了國家舍棄了你,你有什麽好舍不得的?”


    當事人都沒說話,他就開啟了機關□□式,嘴巴突突突掃射。


    她聽得頭昏腦漲,“你能不能閉嘴?!”


    全場安靜如鵪鶉。


    景鯉陰沉沉盯著她。


    般弱瞬間從霸王花變成小白花,模樣尤其柔弱無辜,“……我頭暈,想靜靜。”


    但男人顯然不會讓她“想靜靜”,當著麾下的麵,他相當猖狂地橫抱起她。


    “行,我閉嘴。”


    他抱著她,鎮壓掙紮,大步流星走出遊心亭。


    不遠處紮了一小叢帳篷,揚著各國旗幟。


    景鯉踢開了主帥帳篷的氈簾。


    “嘭——”


    般弱被摔在了墊有虎皮的椅子上,她一骨碌爬起來,慘遭碾壓。


    “你幹什麽!”


    對方一言不發,伸手去拔她的朱釵,扔到到處都是。


    般弱心疼不已,“你輕點,砸壞了怎麽辦!”


    他依然不說話,如同山巔烏沉的雲,誰也不知道這一場雷什麽時候落下。會不會把她整個人都劈成兩半。


    般弱率先掌握先機,兩隻手各自叉住他的手腕,腳也蹬在對方的腹部。


    在男人的壓製之下,她團成了一隻球。


    這姿勢尤為滑稽。


    “鬆開。”


    淺栗色的貓瞳凝視她。


    般弱也揚起脖子,有一種“有本事你就來”的挑釁意味。


    他冷笑下,不再遲疑,手指往下一提,捏住她腳踝,猛地扯開。


    般弱差點就要表演一字馬了,她疼得眼淚狂飆,狂罵他王八蛋,順手拿起桌麵上的東西砸他。


    嘭嘭嘭。


    他偏頭躲過。


    身後已經是一片狼藉,還掀翻了一排兵器架。


    外頭的士兵麵麵相覷。


    戰況好像有點慘烈啊。


    一番折騰之後,般弱氣喘籲籲,而上過戰場的男人氣息半點不亂,眼神越來越冷。


    “你裝什麽呢?”


    他反製住她的胳膊,扣押在桌子上。


    年輕主帥的血液裏流淌著靜謐的暗河,在此刻徹底爆發,“你不就是想要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嗎?我有天下兵馬,有顯赫權勢,我哪一樣不比他強?憑什麽你能當他的皇後,卻不能做我的女人?我是你的一人之下!你就該討好我臣服我!”


    般弱被他的王霸之氣震住了,久久沒回神。


    看來八年過了,少年還是那個少年,中二傲嬌的台詞一點沒變!


    “我不做妾,你換人吧!”


    但是她打定主意要逃脫,這男主看起來不正常,說不定要發展反派職業,她又不是什麽治愈係小天使,扛不住這麽高的危險係數。


    “那就做妻!唯一的正妻!”他眼睛通紅,也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疼的,他的手指捏得她骨頭都要碎了,“但是你要保證,你要對我一心一意,如果我知道你還惦記著哪隻野狗,我就把他們剁了,一碗一碗,一片一片地喂你吃!”


    臥槽,你這發病更嚴重了啊,那我就更不能待了。


    “我不!”綠茶精很倔強,“我已經決定了!”


    景鯉感到不妙。


    然而他還沒得及捂住她的嘴,就聽見——


    “情情愛愛,不過是過眼雲煙,唯有信佛祖,方能得永生。”


    景鯉:“???”


    般弱擺出了一副“我已經看透紅塵心如止水大徹大悟”的樣子,“這些年的無妄情愛,早就應該了結了。”


    她戲很多,還掉了兩滴珍貴的眼淚。


    “我早就該知道,像我這樣的絕色美人兒,命中帶煞,愛誰克誰,你是,他亦是……唉,我生得這麽美,我有罪,所以我打算終生向佛祖懺悔,願下半輩子,當一個平平無奇的女人,種幾畝田,養幾頭小彘,粗茶淡飯,日落而息,少欲則少煩……”


    眼看著般弱要狂奔在佛經朗讀頻道一去不回,她手腕一鬆,腰肢一緊。


    裙裾翩飛,發帶交纏。


    她被人強硬帶上了榻。


    統帥伏在她上方,兩指扯鬆了衣襟,貓瞳輕眯,喉結微滾。


    “爺不信。”


    他搬出了他年少時張揚肆意的口頭禪。


    “……什麽?”


    “爺不信你我翻雲覆雨快活之時,你還能想到佛祖!”


    烏雲成了紅澄澄的火燒雲,他滾燙的唇瓣緊緊壓住她的頸,含著氣音,殺氣尤烈。


    “爺一日不死,你就四大皆不了空,六根清不了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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