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華現在肚子裏有了貨,江延遠那邊還沒有著落。


    她特別不踏實,不踏實了就容易緊張。


    一緊張就容易犯錯誤。


    所以,她給江延遠打電話,江延遠沒接,她就特別煩躁,在摔自己房間裏的東西。


    孟昭華的媽媽進來了,問她怎麽了,她說沒事。


    孟昭華媽媽看到孟昭華的樣子,無奈地搖了搖頭。


    再給江延遠打電話,他的手機正占線。


    “占線,占線,給誰打電話,占線——”孟昭華在自己的房間裏,跺著腳,特別焦躁。


    她想讓江延遠今天晚上來陪她的。


    江延遠此時正在給江延東打電話,就坐在喬詩語的床邊上。


    “二哥,有件事兒,你得替我辦一下。”江延遠說到。


    “什麽?”那頭,江延東極有磁性的聲音傳來。


    “你替小——”江延遠忽然抬頭看了喬詩語一眼,“你跟學校說一聲,喬詩語這幾個月都上不了課,早產,可能要一直到生了才能上課,估計還得一年,到時候帶新的班級正好。”


    就聽到喬詩語怒喝了一聲,“江延遠!”


    江延遠沒聽。


    “請假?沒問題。她的事情,爸已經跟我說了。讓她保重。”


    “嗯。”


    “延遠。”那頭又說。


    江延遠又“嗯”了一聲。


    “你喜歡的,我們也會喜歡,別管我們。”江延東說到。


    江延遠沉默了片刻,“這都是誰的意思?”


    “我和掌珠的意思。”


    江延遠又“嗯”了一聲,內心深處,還是略失望的。


    二哥不反對還有些積極的意思,早就表現出來了,倒是江景程,一直反對。


    最關鍵的,他們反對也沒什麽,是他從來得不到喬詩語的回應。


    掛了電話以後,江延遠坐在椅子上開始看報紙。


    這是他剛剛從護士站拿來的,做好了打“持久戰”的準備。


    喬詩語仰躺在床上,感受著腿上的麻木,感覺已經憋不住了。


    “你今天晚上是不打算走了嗎?”喬詩語麵露尷尬的神情。


    江延遠的目光從報紙上移開,落到了喬詩語的臉上,“有問題?”


    “羅阿姨晚上還來嗎?”喬詩語又問。


    “剛不是說了,她明天才來。”


    喬詩語更難受了。


    她縮了縮身子,躺到了被子裏麵。


    她估計要在醫院住個幾天,醫生還要檢查她的血糖,如果血糖高,還要控製血糖,總之這幾天,她是去不了學校了。


    整個人縮在被窩裏,她還不敢動。


    江延遠抬頭看了點滴一眼,隨手把報紙放到了喬詩語的被子上,把點滴調慢了一點。


    “別動我。”喬詩語很緊張地說了一句。


    “我動你了?”江延遠問。


    “你拿開報紙。”喬詩語的目光微斂著,盯著那一張報紙。


    雖然就隻有一張報紙,可焉知這不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江延遠已經覺出來喬詩語的不同尋常了,他也知道發生了什麽。


    剛才他隨手把報紙放在哪裏,他有數。


    他的手微微握成了拳頭,輕聲咳嗽了一下,“我睡覺了。”


    說著,他就去了另外一張床,躺下了。


    關了病房裏的大燈,隻剩下那盞微弱的床頭燈。


    江延遠頭頂的燈早都關了。


    喬詩語實在忍受不了。


    她看到那邊江延遠似乎已經睡著了,她想起來。


    抬頭看了看頭頂上的吊瓶,在自己的手上插著,她小心翼翼地起來了。


    可腿總是不聽使喚。


    剛要蹲到地上,從床底下拿尿盆,她整個人便坐在了地上。


    腿根本不聽她的。


    喬詩語往後倒去,“啊呀”了一聲。


    就聽到江延遠那邊的床頭燈開了,他走了過來。


    喬詩語想死的心都有了,她褲子都脫了,剛才在床上就脫了的。


    江延遠已經轉到了她床的那頭,喬詩語忽然間哭了出來,“你別過來,求你別過來。”


    她一隻手攀著床,一隻手因為打吊瓶抬著,整個人算得上衣冠不整,褲子——


    因為醫院的病號服都是那種很寬大的,褲子還不是鬆緊帶的,是係帶子的,加上沒有一點兒彈性,所以,一脫,整條褲子都落到了腳底。


    喬詩語穿著本來就大,另外一隻手還打著吊瓶。


    江延遠便在那邊站住了。


    “你轉過頭去。”喬詩語臉上還帶著淚水。


    聲音顯得特別悲壯。


    就聽到江延遠緊握自己手掌“哢哢”的骨骼的脆響。


    喬詩語不知道他在氣什麽,她也管不了了。


    江延遠轉過頭去以後,喬詩語都尿了。


    現在她也不管女子的尊嚴了,管不了了。


    尿床了更沒尊嚴好談。


    尿完了,喬詩語提上了褲子,想用兩隻手把腰帶係上,可始終不方便。


    江延遠走了過來。


    “你別過來。”喬詩語再次重申。


    這次,江延遠沒聽她的。


    他徑自繞過喬詩語的床尾,走了過來,彎下身子給喬詩語係腰帶。


    喬詩語的另外一隻手抬著,畢竟還打著吊瓶。


    她還一直在哭,可能因為自己的無能,不得不求江延遠。


    江延遠要怎麽,她管不了。


    係完了腰帶以後,江延遠端起地上的尿盆,去了洗手間,不多時,洗手間傳來了水聲,可能是洗尿盆的聲音,他洗手的聲音。


    他出來的時候,喬詩語還站在那裏,歪著頭,臉上掛著淚,特別悲壯的樣子。


    一直以來,自己守護的東西,最終都被他看到了。


    她的脆弱,她的恥辱。


    江延遠一下打橫抱起她,把她放到了床上,喬詩語始終歪著頭,不看江延遠。


    “你是寧可自己死掉,也不肯讓我看是嗎?”江延遠臉上一層陰霾,聲音淺淺,卻是胸中怒氣在訂衝著聲音。


    喬詩語不說話,不過卻聽到她吞咽淚水的聲音。


    江延遠又回自己的床上去睡覺了。


    喬詩語這邊也熄了燈。


    原本,江延遠看出來喬詩語內急了,打點滴,她也好久沒去廁所,遇到這種情況,很正常,他以為她會求他。


    所以,他帶著期待上了床。


    可是沒有,她寧可自己摔倒,自己難堪成那樣,也不求他。


    這是把他當成了多外的外人?


    也對,一直都是外人。


    江延遠側著身子,背對喬詩語,睜著眼睛想了很多,也氣了很多。


    原本以為今天晚上,他和她共同經曆過苦難,從此便可以共甘甜了。


    可是,他顯然高估了他自己,也顯然低估了喬詩語的拗勁兒。


    喬詩語也是好久都沒有睡著,今天晚上她心跳一直很快。


    第二日早晨便起晚了,睜開眼的時候,看到江延遠站在她的床前正在彈藥水。


    低頭看了她一眼,說到,“醒了?”


    喬詩語想起昨天的事情,便覺得又羞又氣,隻“嗯”了一聲。


    “一會兒你周姿阿姨會來看你,另外羅妮到樓下了。她會照顧你。”說完,江延遠便走了,一句話都沒說。


    喬詩語不知道他有什麽事,不過他離開的背影,挺決絕的。


    喬詩語的“嗯”字,還梗在喉嚨裏,他便離開了。


    先是羅妮來了,問了喬小姐昨天晚上有沒有怎麽樣,喬詩語說很好,沒有,就是以後她希望羅妮晚上來陪她,因為她上廁所什麽的,特別不方便。


    “昨天晚上遇到不方便的事兒了?”羅妮阿姨問。


    喬詩語方才察覺,自己今天怎麽漏洞百出,慌忙說,“沒有。遇到點兒事兒,我自己解決了,晚上這裏有床,你睡在旁邊就好。不耽誤休息。不用做飯了,從醫院買便好。哦,對了,一會兒周姿阿姨要來看我。”


    羅妮慌了一下子,就是慌的這一下,喬詩語已經敏感地捕捉到了。


    她猜測,周姿是認識羅妮的,之所以慌,是不想讓周姿知道她在這裏。


    看起來,讓羅妮來照顧喬詩語,的確是江景程的個人意思了。


    “哦,對了,生孩子要建檔的,你拿著我的證件,去醫院給我建一下檔吧。”喬詩語指了指自己床頭的包,“你把錢包給我拿出來。”


    羅妮果然如釋重負,她有時候就想,喬詩語是真善解人意,還是巧合?


    不過,和喬詩語相處了這些時日,羅妮覺得,喬詩語善解人意的成分更多,什麽時候她能一眼看到底,特別可怕。


    又是一個鍾靈毓秀的可人兒。


    羅妮下去了,沒過多久,周姿來了。


    周姿剛進來,便握住了喬詩語的手。


    “怎麽弄成這樣?”喬詩語說道。


    “第一天上學,沒預料那麽多事情,可能適應了整日待著的日子了,累到了。”喬詩語輕描淡寫。


    周姿看到女人生孩子,身邊沒有男人,就會自覺不自覺地想到自己在美國的歲月。


    加上喬詩語可憐的身世,周姿覺得她很招人疼。


    尤其現在,喬詩語穿著寬大的病號服,整個人似乎瘦了一圈,頭發在後麵散著,更顯得楚楚可憐。


    江景程眼裏的心機女子不見了,周姿隻看到一個即使內心千瘡百孔,卻從不把傷痛示人的小喬。


    小喬。


    周姿在心裏又叫了一遍這個名字。


    “喬喬,阿姨向你說聲抱歉,延遠犯渾,我已經很久沒理他了,再加上電視台這段時間特別特別忙,經常加班加點,彭懿又結婚,我有些分身乏術。延遠犯了錯,我替他向你道歉。”周姿始終握著喬詩語的手。


    “不用阿姨,我也沒想和他怎樣。他隻是犯了所有男人都會犯的錯誤。我沒想那麽多。”喬詩語淡淡地說到。


    周姿錯愕良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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