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子吟進了自己的房間以後,就那麽恨恨地盯著江延成,眼看眼淚就要落下來。


    她討厭他這麽霸道的作風,從來什麽都不和她商量,好像他自己決定了,她就會同意一樣,高子吟心裏的芥蒂從沒有一刻的放鬆,縱然會在他說了情話的時候,有那麽一刻的柔軟,可這並不能改變什麽。


    她芥蒂:他女人很多;她芥蒂,他對她不真心,隻是耍耍嘴,睡睡她。


    對這樣一個人,高子吟怎麽可能會跟他去見家長?


    可看他,隻是一副“他通知,她配合”的樣子,可高子吟憑什麽要配合他?


    “我憑什麽要見你的家人?”高子吟說道,“你曾經那麽多女人,我現在跟著你,我隻是你無數女人當中的一個,我覺得丟人!”


    江延成剛才習慣性地要點煙的,想到高子吟懷孕了,便又把煙放下了,高子吟的話,讓他很生氣,“這事兒我都說過多少回了?你有完沒完?我說就你一個,你怎麽不聽的?非要讓我證明給你看?”


    高子吟便一下子坐在床上,不說話了。


    江延成背靠著後麵的寫字台,皺著眉頭,朝著窗外看了一眼。


    “不是他們來考察你,你隻要出席就是給他們天大的麵子,他們不會對你挑三揀四,我跟他們說了,挑三揀四別跟我說,說了我也不聽!我就是給他們看看,你長什麽樣,他們有意見保留!這樣你可還滿意?你也不回豐城,我們家的人上趕著你你也不滿意?”江延成似乎在哄勸著高子吟,可是那聲音,也還是大譜的,雖然口氣明明是示弱的。


    高子吟的氣好像消了點兒,可他剛才的口氣,說二十幾口人,明明就是唬她的麽!


    高子吟晚上不想吃飯了,躺到床上便睡覺了。


    好像晚飯過後,阿蘭來她的房間了,高子吟迷迷糊糊的,隻能聽到阿蘭叫“媽媽”的聲音,又聽到江延成說,“媽媽累了,在睡覺,去找外婆玩好不好?”


    然後房間裏便沒有動靜了,高子吟又睡著了。


    睡夢中,高子吟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聽到他的辦公室裏傳出來的聲音,那種讓高子吟臉紅心跳的聲音,高子吟哭了出來,曾經試圖忘記,卻始終忘不掉。


    江延成躺在高子吟的外麵,看到高子吟側過身子來,眼淚都落在了枕上,他於心不忍,他靠著枕頭,正在給江景程發微信,江景程還沒有睡覺,因為要來法國,正在家裏協調這幾個孩子的工作,這件事情,實在費心勞神,所以,他還沒睡。


    江延成以為高子吟陷入了夢魘當中,輕聲叫了一句,“高子吟。”


    高子吟的胳膊抬起來,便抱住了江延成。


    不知道她是醒了,還是半夢半醒之間,隻是聽到她還在抽泣。


    大概,她是真的不願意嫁給他的。


    想到此,江延成的身子往下靠了靠,手撐著頭,看著她。


    從她二十歲的時候便認識,她青澀歲月的時光,有五年都沒有見到她,時光匆匆而過,再見她的時候,她已經是輕熟女狀態。


    江延成細細看著懷中的她,此時的她,睡得如同繈褓中的嬰兒,很安靜,在他的臂彎裏,緊緊地貼著他的身子。


    沒有任何心機的樣子。


    江延成細細觀察燈光下,麵容姣好的她,麵目非常風情,卻也非常正派,還有些憨憨的不屈不撓的勁兒。


    那一刻,江延成忽然之間很後悔,後悔這麽多年,為什麽一直徘徊在心門之外?早知道是她,為何不一直抓著她?


    那時候,他嫌她上不了台麵;他嫌她的目光沒見過世麵;他嫌棄她,總之嫌棄她很多很多,嫌棄她總是自卑的樣子。


    現在看起來,曾經的她,那麽好,是真的好。


    他說一,她從來不說二。


    那時候的她,很適合二十七時桀驁不馴的他;現在的她,更適合成熟的他。


    為何這麽多年都忘不了她?


    大概開始嫌棄她和宋迅,天天背著宋迅送的包,為此,他甚至恨了宋迅好多年;又和徐思年不清不楚的,現在回頭看看,她沒有那麽多心機;他送她的包,不翼而飛,還背了個贗品;總私底下和宋迅說小話,讓他煩。


    先前他的思想受了姓柳的左右,討厭女人,讓他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他向來小心眼的很。


    那時候的他,大概覺得未來有無限可能,舍棄了她,還會有更好的。


    他對看得過眼的女人,會挑剔她的所有,卻從來不檢討自己。


    所以,她身上處處都是缺點。


    是因為她已經入了他眼,甚至在他的心上了。


    他便找種種的借口,不想讓她進他的心,於是,便這麽分手了。


    江延成經不住深情的折磨,討厭被愛情拿捏。


    可找來找去,更好的,便再也找不到了,反而總是想起她。


    他在工作上的成就有多大,在這方麵的失望就有多大。


    五年裏,他故意不去打探她的消息,不想知道,可那個人,竟然還在他的記憶裏,清晰如昨。


    他以為她會扛不住,從法國回來,可她一走就是五年,好像忘了他,年輕人,忘性好的很,他不斷地和女人上床,可能他一直便有這方麵的習慣,二來,他想氣氣她,以為他的所作所為會傳到她的耳朵裏,她不是和宋迅私底下關係好嗎,宋迅會告訴她,後來,她還是不知道,他便玩女人都沒了興趣。


    江延成的手情不自禁地在高子吟的胳膊上,輕輕地拍起來。


    好像情之所動,他說了聲,“對不起,子吟。”


    他並不知道高子吟睡著了還是沒睡著,說出來也是很輕聲。


    接著,便有如同暴雨雷點般的拳頭都落在他身上,帶著對他的怨恨。


    高子吟往他的懷裏縮了縮,放聲大哭了起來,身子一抖一抖地,好不可憐。


    委屈,不甘,都哭出來了。


    江延成一直拍著她的肩膀。


    “子吟”這個名字,他還是叫了。


    江延成的下巴在高子吟的頭上蹭了幾下,“你也沒叫我句延成,從未叫過。”


    高子吟不說話,就在那裏哭,憋了這麽多年的委屈。


    二十歲就喜歡上的人,二十七歲才有了這麽點兒結果,高子吟差點兒覺得自己的人生就糊了。


    江延成把枕頭放平,和高子吟麵對麵。


    高子吟許久許久才睜開了眼睛,總要平息一下自己的情緒,“你是不是為了哄我見你們家人,騙我呢?”


    江延成側著身子看她,“我剛才說什麽了?我不是什麽都沒說?”


    高子吟瞪圓了雙眼,說了一個“你——”


    江延成確實什麽都沒說,既沒有曲解什麽事實,也沒有胡編亂造。


    “我就說了句‘對不起,子吟’,我騙你什麽了?”江延成非常正經。


    “江延成,你——”高子吟已經被江延成氣到不行。


    被江延成氣到不行的不止高子吟,還有江景程。


    早晨六點,他就把全家人集合到一起了,這次還點了卯。


    家裏人從未像今天這麽齊過,從未——而且是被動這麽齊的。


    江延東和掌珠還有阿衍特意從美國回來,本來江延東要從美國直接去法國的,江景程說,“延東,你還是先回來,咱們商量一下措辭,怎麽有一種要被檢閱的感覺?我心裏不踏實。”


    此刻的江延東坐在沙發上,“您有什麽不踏實的,家裏的人就要全了,延成都倆孩子了,我估計他倆也不生了,該畫個句號了,您有什麽不踏實?”


    “延成這個臭小子,不把媳婦兒介紹給我們,讓我們去法國,法國不是我們的主場,總感覺有點兒被人拿捏的感覺,上次來家裏的馮錦,也不是省油的燈。”江景程說到。


    江延東笑笑,“您見招拆招就好,延成也不該讓您下不來台。總是他親爹麽。”


    “咱們下午就得走了,去了先去酒店休息一下,我讓弘亦給定好酒店了,弘亦——哎——”江景程竟然非常難得地歎了一口氣,“他估計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什麽任務?”江延東問。


    “希望不要走到這一步。”江景程又歎了一口氣,此次去法國,他便有預感。


    江婉寧還有江婉盈也都來了,江婉寧有一個孩子都很大了,跟著不方便,喬詩語帶著江喬,江婉盈也帶著她的孩子,大家都有種感覺,不是喜氣洋洋,而是忐忑不安。


    今天的馮錦也特意打扮好了,昨日高子涵便回豐城去了,宋迅說他另想辦法。


    高子涵回家跟孫娟說了以後,孫娟隻是在那裏呆坐了很久很久,她心裏想的是:這個女兒,終究不是她的了,生養之恩,比不過馮錦的再造之恩。


    江景程的一家人浩浩蕩蕩地來了法國,住進了酒店。


    馮錦早就把高誌遠叫回來了。


    高誌遠看到馮錦開心而又暗藏心機的神情,說到,“子吟要見公婆,你這麽開心幹什麽?”


    “我總要謀定而後動,現在,到了我動的時候了。”馮錦說到,又看了看鏡中人。


    唇紅齒白,真絲的衣服顯得她特別高貴,特別出塵。


    她的心思,江景程早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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