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行雲在廚房裏站了很久,腦補了前後的情節,總結出一點:苗錦應該不知道聶以恒沒死,可能看見一個背影,或者一個和他很像的人,否則,昨天晚上她不會說出“你不在了”這樣的話,她不過觸景生情。


    江行雲刷了碗,從廚房裏出來了。


    苗錦正坐在沙發裏,看到江行雲說了句,“你當年還有追不上的人麽?”


    她並不放過這個問題,兜兜轉轉又回到這個問題上。


    她對曾經的那個人,真的很好奇。


    江行雲在擦手,“我就誰都能追上嗎?”


    “當然了,你這麽所向披靡的。誰這麽沒眼光,竟然沒有看上你?”苗錦又問,笑著問。


    江行雲便高深莫測地笑笑,“她是沒眼光!”


    苗錦盯著江行雲,又是笑著的,可是笑著,她的心裏也是有醋意的。


    她現在是挺喜歡江行雲的。


    “肯定沒那麽簡單,說說嘛,到底有什麽詳情?”苗錦用央求的口氣說道,軟軟的。


    “我那時候,要出國參加巡回籃球比賽,兩年基本沒在美國。”江行雲說道。


    苗錦便又雙手交疊著靠在沙發的扶手上,頭隔著雙手靠在扶手上,饒有興趣地看著江行雲,“你不是對籃球的規則隻是了解嗎,我現在才知道,你竟然這麽專業,出國打巡回賽。你怎麽沒走專業籃球的道路?好多的事情,我都不知道的。”


    苗錦說完,又覺得自己這句話也是白問,他能力這麽強的人,文武雙全,家事又那麽好,怎麽可能隻選一個愛好當做一生的職業?籃球,隻是在適當的年齡玩玩的,那一刻,苗錦覺得,自己好像有點兒了解江行雲了,他非常識時務,以前,隻覺得他好高深,輕易沒什麽情緒,挺難看透他的。


    江行雲在那邊收拾東西,瞥過頭來對著苗錦笑了一下,“你不知道的時候還很多。”


    “還有什麽?”苗錦歪了一下腦袋。


    “她那時候——”江行雲低了低頭,好像不想說了。


    “她那時候怎麽了?”苗錦又問。


    “你管得還挺多。”江行雲又笑,接著從那邊走過來,挑著苗錦的下巴,問了一句,“怎麽管那麽多?”


    本來大病初愈,苗錦本來就楚楚可憐的樣子,現在看起來,像是一隻高貴的波斯貓。


    “我就是管那麽多。不對嗎?我是你的妻子,就是隨意問問,難道不行?”苗錦看著他,有一些撒嬌和嗔怒的口氣。


    江行雲隨即深深地看了她兩眼,說道,“沒什麽不對。你下次去給我定襯衣的時候,把我們倆的名字都寫上。”


    苗錦笑著說,“怎麽有這麽幼稚的想法?我的名字可是mj,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和邁克爾喬丹名字的縮寫呢,而且是你的名字在上,喬丹的名字在下,兩大籃球明星。”


    “謝夫人表揚。”江行雲說道,除了剛才挑了挑苗錦的下巴,他沒怎麽正經說過話,一直在房間裏忙別的,有一搭沒一搭的模樣。


    就是這樣尋常的時刻,苗錦也覺得挺好的,歲月淡然,比起昨日那樣,心情大起大伏的好,情緒落差太大,她隻是一個凡夫俗子,承受不起那種。


    片刻之後,苗錦想了想,說到,“既然你沒追上她,又是怎麽和她做的呢?”


    苗錦還不甘心,又回到這個話題上。


    江行雲目光隨意地瞥了苗錦一眼,“以後做的。”


    這苗錦就不懂了,沒在一起,怎麽又做了?


    撲朔迷離的懸案。


    江行雲摸了一下苗錦的臉,說到,“今日你若沒有事情,便和我去趟公司,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在家裏歇著,還有藥,別忘了吃上。”


    苗錦的目光瞥了茶幾上的藥一眼,“我昨天吃藥了嗎?”


    “吃了。”


    “我不記得,怎麽吃的?”


    “我喂的。”江行雲已經在係自己的皮帶了,準備出門。


    苗錦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嘀咕了一句,“你好壞!”


    “怎麽就壞了?”江行雲走到了苗錦身邊,五指輕輕地按在她的頭頂,把她的頭轉過來。


    苗錦目光看著他。


    現在,她的目光沒有一丁點兒殺傷力,挺散的,眼光渙散,就是不去看自己的丈夫,“總之就是好壞。”


    “我走了,在家好好的。”說完江行雲就走了。


    他去了公司,剛進公司,便打開電腦,電腦上有一張照片。


    剛才他開車來公司的路上,手機就收到了這張照片,但是他想看得更真切一些。


    照片的像素極高,越放大,便越清晰,清晰到能看清楚照片上人的毛孔。


    江行雲靠在自己辦公椅上看著,是真的帥,一臉正氣的那種帥,英氣逼人,除了左邊的疤痕以外,整個人幾乎是完美的,現在有了疤痕,雖然不完美,卻是別有一番味道。


    這道疤,不猙獰,好像是深深的印記,讓他更加男人。


    穿著軍裝,肩膀非常寬,非常平,中校的肩章,疤痕訴說的是故事和過往。


    目光深沉,好像有什麽難以描述的情愫。


    “聶以恒在九死一生的線上徘徊,最後憑借著頑強的意誌力,從死神的手裏走了出來,所有的人都在猜,這最後的意誌力,該是他胸口的那個‘苗苗’,蘇醒之後,他直接落戶美國,被提為中校。”今天早晨下屬的話,還在江行雲的耳邊向著。


    江行雲卻從他深沉的目光中,體會出了他曾經的“壞”。


    不過,曾經經曆了那種大事,眼中所有的玩世不恭和不以為意,都變成了浪子的“金不換”,不是隨便什麽女人都能夠進得了他的心,因為,曾經滄海。


    想必如果在美國,必然能夠迷倒一大片女人的,可惜,他在的是部隊,沒有女人的地方。


    江行雲雙臂抱著,看這個人的照片,聶以恒。


    不枉苗錦為了他,失聰,耳鳴,有了重度的心理疾病。


    見到一個像他的背影或者是側影,吐成那樣。


    江行雲活了這麽大,第一次體會到了一種情緒——嫉妒。


    他十分嫉妒。


    他覺得,好像現在,故事才剛剛開始。


    兩個人都走進了同一家店,這冥冥之中上天的孽緣,怎麽感覺他才是那個“插足者”?


    ……


    畢竟年輕,苗錦在家裏休息了一上午以後,中午約的陳露一起出來吃飯。


    陳露如同“登徒子”那樣,挑了一下苗錦的下巴,“怎麽著啊,一副大病初愈的的樣子,我昨天就說你懷孕了,果然懷了吧?你都懷孕了,他還把你蹂躪成一副這種樣兒?”


    “我昨天發燒了。”苗錦實話實話,“還有啊,我沒懷孕。”


    “沒懷孕,那昨天是怎麽了?”陳露又問。


    “可能就是著涼了,胃不舒服,哦對了,一會兒跟我去設計師那裏,更改一個設計啊,江行雲讓我在他名字的下麵,也繡上我的名字。”苗錦笑著說到,“左右我今天下午也沒事,就去一趟嘛。”


    其實苗錦的內心,何嚐不想著,今天下午再原路走一趟,看看還有沒有那個人的影子,不過茫茫人海,她自己都知道希望特別渺茫。


    她自然不是希望再想起聶以恒的,可她是好奇啊,如同她好奇士兵日記中那個和她遠隔重洋的“聶中校”一樣。


    “嘖嘖嘖,真肉麻啊,別秀恩愛了好嗎?我可還單身。”陳露說道,“你家阿衍好像對這家襯衣挺滿意的,是我介紹的,你可別忘了。”


    苗錦又挺得意地說道,“大概隻要是我找的店,他都是挺滿意的。”


    陳露又“嘖嘖嘖”了兩聲,歪過頭去,“懶得理你!這家店我可是發現好幾年了。”


    苗錦便又笑,笑得挺開朗的。


    兩個人按照昨天的原路又去了一趟襯衣店,果然如同苗錦預想的那樣,沒有再看到那個人,她覺得,可能昨天她真的看錯了,這個人根本沒有出現過。


    既然沒看到,她心裏也就踏實了。


    以前苗錦來,隻是留下了江行雲的名字,和自己的電話,人家並不知道她本人的名字,而且,苗錦和陳露進門的時候,一直都在說著邁克爾喬丹的梗。


    苗錦說了,在jxy下麵繡上mj之後,菲律賓設計師便笑著說,“真繡邁克爾喬丹?”


    “不不不,開玩笑的,是苗錦的意思,苗錦是我的名字。”苗錦看到設計師也這麽誤會,忍不住笑道。


    菲律賓設計師忍不住多看了苗錦幾眼,說道,“小姐叫苗錦嗎?”


    “嗯,對,我的名字。”苗錦又說。


    菲律賓設計師沒說什麽,便繼續低頭工作了。


    苗錦和陳露都沒有看出來什麽。


    回去的路上,也沒有再遇到昨天那個人,苗錦便釋然了。


    有些人,有些事,想看到,又不敢見,說的大概就是苗錦吧。


    過去終究隨風消散,該忘記的還是要忘記。


    江行雲下午回了家,昨日便意難平,今日更加意難平。


    在看到那個人的相貌,和他眼睛裏的深情以後,他的心裏泛著波瀾。


    如果他是一個旁人,他甚至會很同情這兩個人的,有緣無份,在兩地,飽受折磨。


    苗錦之所以現在覺得自己是幸福的,大概因為和他在一起,再也沒有那種大愛大恨的波瀾了,她隻想從淡雲流水中獲得幸福,她很有分寸,知道身為一個妻子,要幹什麽,對他,是仰慕,是喜歡,是絕對不會有那種刻骨銘心的深愛的。


    她和聶以恒一樣,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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