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吃宴會的賓客,都是京中顯貴,更有皇親國戚。


    便連和江寧侯齊名的蕭侯與靖國候都在場。


    平安公主坐下來之後,正色地道:“先前,侯爺為報縣主救命之恩,請了媒人登門求親,親事定下也立下了婚書契約,如今兩家結不成親,江寧侯夫人曾到國公府退親,這退親的理由,是說縣主私德敗壞,但是後來證實縣主隻是為了救本宮的兒子,她與靖廷大將軍配合得當,剿滅狼山山賊,立下了大功,被皇上封為縣主,此事,想必侯爺也知道了。本宮扯得有些遠,但是呢,足以證明,當時江寧侯夫人退親的理由是不成立的,既然不成立,那麽,退婚便作數,如今侯爺回京,國公爺認為,免得耽誤縣主日後婚嫁,親事有必要做個了斷,侯爺以為呢?”


    江寧侯一直默默聽著公主的話,等公主說完,他道:“退親之時,本侯在戰場,對情況不太了解,且等本侯問過夫人,再回稟公主如何?”


    “侯爺請!”公主道。


    江寧侯夫人連忙站起來,“侯爺,請移步一談。”


    侯爺淡淡地道:“事無不可對人言,就在這裏說個清楚明白就行。”


    江寧侯夫人臉色微變,不敢置信地看著他。


    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說?怎麽說?那些話,是可以對旁人說的嗎?


    侯爺盯著她問道:“你當日去退親,是否以公主所說的理由?”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江寧侯夫人的臉上,江寧侯夫人隻覺得難堪不已,卻也隻得應聲,“是!”


    “查實之後,可有登門致歉?”侯爺問道。


    江寧侯夫人道:“找人登門問過她……問過縣主,若縣主願意,親事還當數。”


    “找的誰去?”


    江寧侯夫人臉色紅一陣,白一陣,“是靖廷。”


    “兩家議親,你叫小輩去問縣主是否願意?荒唐嗎?”江寧侯的聲音不高,但是十分嚴厲,已然是半點麵子都不給她了。


    “此事……此事確實是我考慮不周全,委屈了公主。”江寧侯夫人咬了咬唇,屈辱地道。


    “本侯還聽說,良晟與長孫拔的女兒長孫嫣兒珠胎暗結,可有此事?”江寧侯沒給她喘,息的機會,繼續逼問。


    江寧侯夫人沒做聲,手中用力捏著袖子,默默點頭。


    江寧侯繼續問:“在親事沒退之前,你可有叫人登門去逼縣主為妾,說侯府要迎娶長孫嫣兒為少夫人?”


    現場死一般的沉寂。


    這是內宅醜聞,一般人都恨不得千方百計遮掩起來,江寧侯竟然願意犧牲侯府的名聲來保全縣主的名聲。


    侯爺果真是個恩怨分明的人。


    “有還是沒有?”侯爺見她不作答,厲聲再問。


    江寧侯夫人垂下了手,臉上沒有任何的表情,眼神也木然,“確有此事,是我看上了長孫嫣兒,逼良晟娶她,我嫌棄她是莊子裏回來的野丫頭,不願意讓她做我的兒媳婦。”


    他也終於明白,一直不喜歡宴客的他,為什麽忽然叫那麽多賓客臨門。


    她不願意去國公府賠罪,他便用這樣的方式來羞辱她。


    江寧侯夫人的話,無疑是惹人非議和憤怒的。


    但是江寧侯很滿意,他看著陳國公道:“如此,退婚一事,是我侯府不對,國公爺今日前來退親,於情於理,本侯也該當著諸位親貴大人的麵,給國公爺道歉。”


    說著,他便站起來,對著陳國公拱手作揖,“國公爺,縣主與本侯有救命之恩,本侯登門求親,不是還恩,是欣賞縣主的勇敢與高潔,本侯本以為這場勝仗是送給他們成親的好禮,卻不曾想,是李良晟那逆子沒這福分,本侯回京兩天,沒有合眼過一刻,痛心疾首,因婦人愚昧,錯失良緣,但是我侯府縱惋惜,卻也比不上縣主名聲受損,本侯若能做什麽彌補,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對一個武將而言,這是很重的承諾。


    尤其是江寧侯這種言出必行,恩怨分明的人。


    陳國公沒想到國公爺會當著大家夥的麵這樣說,這麵子是真真的給足,給餘了。


    “侯爺言重了,是我那閨女沒這福分。”陳國公托住侯爺的手,感慨地道。


    其太傅夫人笑著道:“你們兩家惺惺相惜,不結親倒是可惜了,話說,靖廷大將軍不是還沒娶親嗎?不如,這退親就免了,換個新郎倌吧。”


    陳國公微怔,靖廷?那敢情是好的。靖廷是殺戮沙場的戰將,殺氣重,應該能鎮得住瑾寧的煞氣。


    侯爺卻臉色微變,道:“靖廷如今在外,要等他回來問過他的意見再說。”


    孫尚書道:“本官也認為可以,靖廷和縣主不是聯合救出世子剿滅狼山山賊嗎?天造地設的一對。”


    “是啊,這親事若要退是不免可惜了,不如,許給靖廷吧。”


    在場的人紛紛說。


    陳靖廷素來也沒多少人看得起,這些親貴都認為他是靠著生父的名聲和江寧侯提拔才有今天,那些軍功,未必就是他自己的功勞。


    娶個野丫頭縣主,倒和符合身份。


    陳國公一直等著侯爺發話,侯爺騎虎難下,道:“確實是好主意,此事若靖廷到時候沒有意見,那就定下來吧。”


    陳國公微微一笑,侯爺這樣說等同是承諾下來了。


    也好,瑾寧若還能嫁入侯府,也是她的福氣。


    陳國公自己也知道,自己最近對瑾寧的看法不斷地改變,甚至,有時候真會出於父親的身份去替她考慮。


    尤其,是看到她對著甄依的畫像哭泣的時候,他心都有一種再碎裂的感覺。


    公主看著侯爺,見他似乎有些不情願,而且,他今日整個人都有些消沉蕭瑟,這和往日鬥誌昂然氣勢威嚴的他太不相符了。


    肯定不單單是因為退親之事的。


    公主和陳國公留下來吃宴會,江寧侯夫人無臉再留下來,借身子不適先回了屋中。


    等待賓客慢慢散盡,公主單獨留下來與侯爺說話。


    公主在督查衙門多年,且原先就是京兆府的捕頭,辦案多年,心思縝密,一個人細微的表情變化,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侯爺有心事!”公主與侯爺走在府中的院子裏,秋意起了,滿園飄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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