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離開刑部大牢之後,便來到了侯府。


    往日他來侯府,侯府的下人把他當貴賓接待,但是今日,一路進去,府中的下人都遠遠躲開,更無人通報。


    他忍著這口氣,一路到了晚霞閣。


    “哥哥,如何?那陳瑾寧是不是被問罪了?”陳幸如見他來,眼底閃著興奮又嗜血的光芒。


    他看到妹妹這副神情,怔了一怔。


    妹妹素來清高冷漠,外頭的才子都說她是京中的冰美人。


    但是如今看她麵容憔悴,眼睛紅腫,頭發淩亂,眼底有迫不及待的光芒,嘴角揚起甚至折疊出一條細紋來,這副麵容,讓他看到了尖酸刻薄四個字。


    她變得這麽徹底!


    陳侍郎心裏有些驚慌,他很怕這種徹頭徹尾的改變。


    “哥哥,你說啊!”陳幸如激動地拉住他的手臂。


    陳侍郎慢慢地點頭,“沒錯,她被拿下了,如今在刑部大牢!”


    陳幸如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眼底有得意痛快之色,“好,好,總算報了仇。”


    陳侍郎看著她倏然露出的如花笑顏,方才的恐慌和懷疑略有收減。


    他隻有這個妹妹啊,她被人欺負,他豈能袖手旁觀?


    且他沒有錯。


    陳瑾寧是不孝在先,他上折子有什麽錯?


    不孝本來就是大罪。


    “哥哥,既然除掉了陳瑾寧,那你認為,陳靖廷會否……”


    “會否什麽?”陳侍郎陡然抬頭看著她。


    陳幸如眸子熱切,“你覺得陳瑾寧會不會被處斬?若被處斬,陳靖廷便是鰥夫,能否重提我與他的婚事?”


    “你瘋了?你如今是李良晟的如夫人!”陳侍郎沒想到她會這樣說,大吃一驚。


    “我不想做他的如夫人,我本來就看不上他。”陳幸如嘴巴一撇,“我留在府中,隻是想報複陳瑾寧,如今陳瑾寧都被你弄進了大牢裏,我自然不願意留在這裏。”


    “你若願意走,那哥哥馬上去為你請休書!”陳侍郎聲音都是顫抖的。


    “那我與陳靖廷的婚事?”


    “不,哥哥絕不會去提!”陳侍郎怒道,“幸如,你不可如此,你本來是她的妾,做了李良晟的如夫人,如今又要做陳靖廷的夫人,便是哥哥許你,陳靖廷和侯府也絕對不會同意。”


    “你是侯府的女婿,若不行,便叫嫂子回來說,若說不來,便以休了她威脅侯府。”陳幸如眼神陰鷙地道。


    陳侍郎慢慢地站起來,看著她,心裏頭有了主意,他不能再讓她留在侯府,即便丟盡麵子,也得去求一封休書,回府之後怎麽鬧,都比如今好。


    走出晚霞閣的時候,縱然他一直都不願意承認,是他寵壞了幸如。


    但是如今看著這樣偏執癡狂的她,他不得不承認,是他寵得太過,讓她不知天高地厚,一味由著性子任性妄為。


    他去找李良晟。


    李良晟剛從外頭回來,一身白色衣裳卻顯得麵容十分陰鬱。


    “良晟,我有話要跟你說!”他還是如往日那樣擺出了姐夫的態度。


    “說!”李良晟盯著他,語氣粗暴。


    “你什麽態度?”陳侍郎微慍,往日這個小舅子對他很是尊敬,今日還做了他的妹婿,竟狂傲起來了。


    “你們兄妹二人卑鄙無恥,陰毒狠辣,還想我用什麽態度對你們?”李良晟冷笑。


    “你……”陳侍郎冷笑三聲,“好,好,好,既然如此,我今日是來成全你的,你馬上寫一封休書,放幸如離去。”


    “可以,跪下來求我!”李良晟冷冷地道。


    “李良晟,你不要欺人太甚!”陳侍郎勃然大怒!


    “不求就滾!”李良晟轉身便進去。


    陳侍郎一步上前拉住他的袖子,想拽過他打他一巴掌教訓教訓他。


    殊不知,李良晟一個過肩摔,執起他便狠狠地甩在地上,腳隨即踩上他的胸口,擲下冷狠的一句話,“我警告你不要來惹我,你們兄妹二人,我見著就討厭,我本來最憎恨的人是陳瑾寧,但是,如今你們兄妹二人讓我看著惡心。”


    說完,冷冷地拂袖而去。


    陳侍郎遭此奇恥大辱,氣得幾乎昏過去。


    良久,他從地上慢慢地站起來,腰間傳來近乎是斷裂的疼痛,腳也崴了,他眼底充滿了憤怒地淚水,雙拳緊握,嘴唇哆嗦,“好,好,欺負讀書人,都欺負讀書人!”


    他一轉身,看到江寧侯夫人帶著丫鬟站在院子的門口,神情淡漠地看著他。


    他看著她,眼底的憤怒更盛,“嶽母就這般看著小婿被他毒打?就這樣看著小婿躺在地上無法起來?”


    “你不也一樣看著你的妹妹傷我侯府的麵子?你不也一樣任由你妹妹辱罵著你這個嶽母?”江寧侯夫人淡淡地道。


    “好,好,都記恨了幸如,既然如此,你不如一封休書放她離開!”陳侍郎怒道。


    江寧侯夫人笑了起來,“可以,退還彩禮!”


    “不就是一萬兩嗎?我馬上命人取來給你。”


    “不,是十萬兩!”江寧侯夫人冷冷一笑。


    陳侍郎倒抽一口涼氣,“你……你獅子大開口,我本來就收你一萬兩的彩禮。”


    “九萬兩,是補償我侯府的損失。”她慢慢地轉身,“回去籌到十萬兩便來贖身吧,不足十萬兩,不必來,叫李齊容也不必來,若她出麵為你們求一句情,告訴她,以後江寧侯府與我楊氏的勢力,全部用來對付她的夫婿,我要他在朝堂在官場,再也混不下去。”


    聲音冰冷如冰渣子般飄來,陳侍郎覺得全身冰冷涼透。


    以往覺得這個嶽母,威嚴則威嚴,但是疼愛容兒,因而也比較好說話。


    但是今天見識到了她銳利冷狠的一麵。


    他才覺得,在侯府那些大當家麵前,他稚嫩得就像一隻被人摁在了刀口前的雞。


    他踉蹌而去。


    國公府!


    陳梁暉辦完祖母的喪事之後,還沒歸朝,幫忙紀錄下喪禮的時候,參加喪禮的人送的奠儀。


    而這些奠儀,一部分用於喪事,其餘也被他父親……二叔帶走了一大部分,且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不回家,宿在秦樓裏裏。


    整理了一下,便見下人跌跌撞撞地進來,驚慌失措地道:“公子爺,快,快去,國公爺出事了!”


    陳梁暉心中一沉,丟下了筆疾步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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