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後到禦書房的時候,常安剛稟報出來,見到龍太後,他神色微變,連忙單膝跪地見禮,“臣參見太後。”


    龍太後看了他一眼,“常大人最近忙什麽差事?”


    常安道:“回太後的話,臣為皇上辦差。”


    “廢話,自然是為皇上辦差,還能為誰辦差?你竟然敷衍太後,該當何罪?”郭玉姑姑淡淡地道。


    常安眸子閃了閃,“郭玉姑姑言重了,皇上的交代的差事,臣不敢多嘴。”


    “皇上交代的差事不敢多嘴,那明妃娘娘交代的差事呢?能說嗎?”郭玉姑姑淡笑著問道。


    常安神色不變,“不知道郭玉姑姑這話是什麽意思?還請明示!”


    龍太後瞧了他一眼,也不說話,直接就進去了。


    伺候的宮人連忙就上前迎接,“喲,太後娘娘來了?”


    皇帝聽得聲音,走出來迎接。


    “兒臣參見參見母後!”


    太後含笑看著皇帝,“你郭玉姑姑知道你近日忙碌,定是又不顧著身子了,給你燉了參湯送過來。”


    “謝母後,有勞姑姑了。”皇帝吩咐內侍監去接湯。


    請了太後進去,皇帝見湯不是湯,是參茶,他便知道了個大概,道:“怎還勞母後您親自走一趟?吩咐底下的人送過來就成。”


    “給你舉薦一個人主審陳瑾寧一案。”太後道。


    “哦?”皇帝一點都不意外太後會知道,隻問道:“誰?”


    “陳牧!”太後說。


    皇帝本以為太後會舉薦蘇意或者是與陳瑾寧親近之人,沒想到舉薦陳牧。


    陳牧與陳瑾寧,素來有私怨。


    太後又一直護著陳瑾寧,她此舉,到底是什麽意思?


    “母後,陳牧已經被暫時停職。”


    “那隻是給他考驗,讓他反省,我覺得,反省夠了,他本事有個用之人,朝中缺人,若他能改過來,起用也可以。”太後道。


    太後這般直接幹預朝中之事,近些年比較少。


    “這個……”皇帝猶豫了一下,“行,那就先起用陳牧,但是,總不能讓他一人主審。”


    “其餘的,就讓皇帝安排吧。”太後說。


    “是!”皇帝應道。


    “那就不耽誤皇帝喝湯了。”太後起身走。


    “母後慢走!”皇帝起身相送。


    龍太後與郭玉姑姑走出禦書房,常安還在外頭。


    見太後出來,常安躬身,“送太後!”


    太後走下石階,倏然回頭看著他,這一瞥,眸光淡淡,卻蘊含銳光,仿佛洞悉一切,常安心頭一驚,猛地低頭。


    太後轉身離開,一言不發。


    但是,就這一記眸光,足叫常安驚出了一身冷汗。


    皇帝斟酌了一下太後的意思,問內侍監楊公公,“你覺得,太後是什麽意思?”


    “奴才不敢多嘴!”楊公公道。


    “恕你無罪!”皇帝喝著參湯,淡淡地道。


    楊公公走上前來,躬著身子,輕聲道:“皇上,太後娘娘素來喜歡郡主,今日卻重新提拔陳大人主審此案,奴才愚鈍,著實不敢揣測太後的意思,不過,或者,奴才覺得可以換一個方式去想,陳大人重新起用,是絕不敢濫用私刑,也不敢堆砌誣陷,他唯有秉公辦理,方是上策,若這個是太後的意思,足見太後深信郡主不是細作。”


    “你所想,也是朕所想。”皇帝沉吟了一下,道:“朕其實也不相信陳瑾寧是細作,但是,常安所報其餘三名細作的口供都指認她,且之前那兩名細作咬死了是她,朕一時還真難辨真假。”


    楊公公不敢再給意見,隻說:“奴才愚鈍,實在看不透。”


    皇帝想了一下,下旨讓靖國候與常安會同陳牧一同審理此案。


    陳牧接到聖旨,調任刑部侍郎,簡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聽內侍監說是太後的意思,他心裏便知道一二。


    太後很少幹預政事,但是這一次為陳瑾寧出麵,且欽點他來主審,那麽,太後定有她的意思。


    他領旨之後,先入宮謝恩。


    江寧侯府那邊得到消息,說陳牧出任刑部侍郎,李齊容知道之後,呆立當場,隨即,發瘋似地去找她母親。


    她進去就是一頓大鬧大哭,“是你說跟著他沒出息,他以後也就隻是布衣,如今他出任刑部,你到底是害我還是愛我啊?你怎麽就那麽狠心?我都說了我不和離,你怎麽就那麽狠心啊?”


    江寧侯夫人坐在暖炕上,手裏拿著一本書靜靜地看著,神色絲毫沒有改變,平靜得仿佛眼前就隻是一隻吵鬧的蚊子,而不是她傷心欲絕的親生女兒。


    李齊容見她一聲不吭,上前就奪了她的書丟在一邊,哭道:“母親,你說我如今該怎麽辦?他還會搭理我嗎?”


    江寧侯夫人這才慢慢地抬眸,看著眼淚鼻涕一起流的李齊容,皺起了眉頭,“看你像什麽樣子?像個潑婦。”


    “我為什麽會像個潑婦?還不是你害的。”李齊容一屁股坐下來,取出手絹擦拭眼淚,嗚嗚嗚地哭著。


    “當初是你自己跑回家裏哭訴,說你在夫家待不下去了,是吧?”


    “我受了委屈,還不能回來哭一場麽?”


    江寧侯夫人道:“你說你忍受不了你婆母和小姑子,以後都不想回去了,既然不想回去,我做母親的,就要為你做主,如今不是得償所願了嗎?你和那邊再沒有關係,哪怕他做了丞相,都和你無關,你哭什麽?有些事情既然選擇了,就要承擔後果,哪怕這個後果再殘忍,這是母親一直教你的。”


    李齊容絕望地道:“這不是我的選擇,這是你的選擇。”


    “你同意了。”江寧侯夫人冷靜得像一個外人。


    “你說,隻是恫嚇他一下,你是說他不會和離,但是,他寫了放妻書,簽下了名字,你一點辦法都沒有。”李齊容想想,哭得十分淒慘。


    他來求過的,但是母親不許她心軟,可她真的沒想和離。


    “別說都自己多麽無辜,當初你托舅舅去打聽,舅舅說他皇上已經厭棄了他,再不可能起用,你心裏想什麽?不必回答我,回答你自己就成。”


    李齊容怔了一下,眼底泛濫出更加絕望的神色來。


    她,確實曾說過,若他以後隻是一介布衣,她不會回去了。


    她是侯府嫡女,是侍郎夫人,絕不能是一個布衣家的尋常婦人。


    “擦幹你的眼淚,哪怕心裏頭再苦,也別叫人看到你的後悔,調整好情緒之後,就出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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