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家男子顯然是察覺到姬望在消極應付,所以才用這種方式衝破姬望對自己感官的封鎖。


    男子見姬望的注意力回到了他的身上,立即微微一笑,身子開始翩翩起舞,在草叢中輕點草尖,像極了百花叢中忙碌的蝴蝶。


    男子沒有吭聲,但是在他舞動身子的時候,姬望卻聽到十分清晰的旋律,他的身子都有種蠢蠢欲動的感覺,不難想象,如果那些對舞蹈十分敏感的人,聽了這個曲子,必然會跟著翩翩起舞。


    柔美,祥和,天地之間好像突然充斥著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姬望的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家人闔家歡樂的場麵。


    姬無雲端坐在主桌上,他的女兒依偎在姬無雲的身邊,而他和謝雨裳,坐在姬無雲的對麵,雖然沒有什麽明顯親昵的動作,但隻需要一個眼神,兩個人就有共浴愛河的感覺。


    除此之外,老烏在暮年居然也和他喜歡多年的女人走到了一起,他們兩個互相攙扶著,走在古巷的小雨中,古巷的其他人,也都過著各自最滿意的狀態。


    這些年,姬望以為自己已經完全忘記了關於古巷的一切,但此時他發現,這一切都已經深深的埋藏在他記憶的深處,現在成功的被這首舞曲給喚醒,讓他明白,這些年他一直過的都是自欺欺人的生活。


    想著這些年自己對待父親和女兒的態度,姬望突然感到萬分的懊惱,一種莫名的沮喪感湧上心頭,隨後產生了對父親和女兒的深深愧疚。


    就在他懊惱不已,甚至動了以死謝罪的想法時,謝雨裳突然出現在他的腦海中,十分深情的一遍遍呼喚他的名字。


    “姬望,不要在追求自我了,我們每個人生下來就是不自由的,我們的思想,我們的情感,包括組成我們身體的每個細胞,以及這些細胞之間的運行規則,都不是我們自己能夠做主的。我們每個人來到這個世界,就是為了完成屬於他身份的特殊使命,認命吧,將你想要給我的那些幸福全部傳遞到我們女兒的身上。”


    “不,我不認命,我不是工具,我就是我,我是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我,我隻愛你一人。因為你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一個由我自己找到的,最好的禮物,是你讓我覺得這個世界不再隻是冰冷的功利,是你讓我擁有那些最有意義的幸福感。”姬望在心裏大聲的呐喊。


    “生命和自我都是錯覺,這個世界本來就是一個無始無終的循環,也沒有一個完全獨立的個體。姬望,你一直都隻是一個不懂事的孩子,我累了,我不會再陪著你了,我也該歸於這個循環了。”姬望的腦海中傳來謝雨裳充滿疲憊的聲音。


    “雨裳,不要離開我!求求你,不要離開我!”姬望聲嘶力竭的吼道,但腦海中卻空蕩蕩的,再也沒有任何的回響,謝雨裳真的不在了,他感到莫名的恐慌。


    就在這個時候,姬望突然感覺自己置身箭陣,銀光四射的利箭像雨點般朝他射了過來,他忍不住發出一陣歇斯底裏的笑聲,然後踉踉蹌蹌的朝著利箭迎了上去,他希望那些利箭能夠刺穿他的胸膛,將他帶離這個沒有了謝雨裳的世界。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腦海中的幻想突然消失,他置身在一片草地,身邊那些之前還綠意盎然的小草突然好像被霜打了一樣,直接進入了枯萎的狀態,但又不是完全枯萎,是間或性的。


    姬望踉踉蹌蹌的向遠處走了幾步,然後回頭,發現那些枯萎的小草組成兩個繁體字,放下。


    而那個墨家男子已經不知所蹤,他知道應該是墨家男子感受到他內心的執念,然後給他的一個臨別忠告。


    姬望一臉頹然的看著天空,他剛才雖然什麽都沒有聽,《蝶花飛舞》的旋律卻深深的印入他的腦海。


    《蝶花飛舞》最後的高潮是用來殺人的,如果剛才墨家男子想要殺害姬望的話,完全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當然,如果墨家男子是帶有惡意的話,姬望也不會對他毫無防備。


    鞭法加銀針,讓人防不勝防,更何況此曲還挖掘出深藏在聽者內心的情感,讓人陷入到此生最放不下的事情中,無法自拔。這個時候突然痛下殺手,根本沒有人可以抵禦。


    姬望算是見識到了古代殺手的威力,相比於現代這些所謂的殺手,和龍國古代的殺手相比,根本不堪一擊。


    在摧毀人的肉體之前,就已經摧毀人的精神意誌,姬望還是在演奏此曲的人對他毫無惡意的情況下,就會讓他產生這種深深絕望的情感。


    姬望緩緩的掏出謝雨裳的雕像,謝雨裳的雕像雖然外表依然一樣,但是卻少了不少的光澤和靈性。


    “雨裳,你真的走了嗎,走就走吧,但願在不久的將來,我們能在別的時空,以一種極為友善的方式相遇,到時候我們也許不記得彼此,但無關緊要,我們還可以用另外的方式相愛。”


    緩步走到一簇映山紅的下麵,掏出匕首,在映山紅下麵挖了一個坑,將三個小木人輕輕的放入坑中,然後慢慢的填上土,每個動作都十分的小心翼翼。


    他用這種方式在和之前的自己告別,他的動作和眼神中,充滿了某種難以言說的堅定,和墨家男子十分的雷同,或許他也找到了屬於他自己的信仰。


    ……


    昔日十分冷清的虎帥府,現在變得門庭若市,但是進出的人和虎帥府有些格格不入。


    按照常理進入虎帥府的應該是談笑的鴻儒,而現在卻是往來的白丁,看上去更像是一個工廠。


    本來朝廷是要專門給姬無雲他們找個地方來做這件事情,但是被蕭破天拒絕了。


    對於生活,蕭破天並不講究,他並不認為將虎帥府變成工場會有損他這個虎帥的威嚴。


    不但如此,為了方便姬無雲他們展開工作,他主動將最寬敞的幾棟房子騰了出來,他帶著眾人住進一棟比較偏的小房子。


    薛宇霆自動擔任起這裏的安保工作,敵人連上官冷月都能打傷,薛宇霆自然不敢有絲毫的大意,再加上來虎帥府的人多且雜,薛宇霆可以說是衣不解帶,一旦有不明白的地方,就會向李蕊請教,李蕊無法解答的,就向上官冷月請教,如果上官冷月都無法解決的,就隻能匯報給蕭破天了。


    洛達通煉製的丹藥還真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上官冷月之前的傷勢那麽嚴重,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但是在服用了洛達通的丹藥之後,情況明顯好轉,才幾天時間,就能自己下床溜達了。


    盡管恢複的速度已經很神速了,結果上官冷月自己卻依然不滿意,隻要一天沒有那些殺手的蹤跡,她就會心神不安,就好像一個女子家裏發現幾隻小壁虎,結果一愣神的功夫,小壁虎居然不見了,真就會讓她寢室難安,因為看不見的小壁虎有可能會在任何時候,出現在任何地方。


    “到處都不見他們的蹤跡,他們到底去哪兒了呢,而且情報顯示獵鷹國明明是派了五鷹,為什麽隻有三鷹動過手,其餘的兩鷹去哪兒呢?”這些問題讓上官冷月根本沒辦法靜下心來養傷,她一著急,氣血上湧,從嘴裏吐出一口鮮血。很顯然,她現在的身體狀況,讓她沒辦法參與任何事情。


    就在這個時候,門口響起了腳步聲,不等對方敲門,上官冷月輕聲說了一句:“門沒鎖,進來吧。”


    李蕊和薛宇霆推門走了進來,薛宇霆手上捧著的是一罐李蕊為上官冷月煲的烏雞湯,其中還加了一些上等的藥材。


    雖然李蕊現在已經成了楚雨馨的貼身護衛,但在她心裏麵,上官冷月永遠是她的上司,同時也是她最好的姐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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