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想不通其中緣由,葉卿也懶得去想。


    跟著小宮女還沒走到後殿呢,昭德殿的總管太監和順就帶著一臉諂媚的笑意迎上來了。


    “奴才正想請娘娘移步到正殿就寢呢,不曾想娘娘到了這邊來。”


    這和順太監是安福的幹兒子,雖說有這麽一層關係在,但他自己心思玲瓏,辦事也利落,這才在昭德殿站住了腳。


    “不是說讓本宮睡這邊麽?”葉卿問這句純屬疑惑,沒其他意思。


    和順太監一聽,卻是變了臉色,忙道:“娘娘自是在正殿就寢的。奴才管束不力,手底下的人躲懶,叫娘娘受累了,奴才該死!”


    說著還狠狠剜了那小宮女一眼,小宮女嚇得渾身一哆嗦。


    葉卿知道他方才是在忙蕭玨那邊的事,也沒在意,不痛不癢揭過了這個話題。


    正殿,後殿,雖都是宿在昭德殿中,但本質上卻是有著差別的。


    葉卿以為睡正殿是皇後該享有的待遇,畢竟再怎麽也是一國之母,也就沒多想。


    再次回到皇帝的寢殿,她就沒骨頭似的把自己摔在了蕭玨那硬梆梆的龍床上。


    床是真硬,底下隻鋪了一層薄薄的棉絮,蓋的被子麵料雖好,但還沒葉卿自己宮殿裏的蠶絲被保暖效果好。


    睡慣了自己柔軟大床的葉卿翻來覆去烙燒餅似的,分外煎熬,到後麵甚至睡意都沒有了。


    她開始懷疑皇帝是不是特意吩咐過讓她睡正殿,就為了讓她吃這番苦頭。


    距離天亮還早,為了能讓自己快些入睡,她幹脆起身去書架那邊找一本《國策》看。


    葉卿以前上學那會兒,隻要失眠,捧出教材看不到一頁,瞌睡瞬間就來了。


    《國策》枯燥又無趣,內容還生澀難懂,葉卿相信自己很快就能睡著。


    殿中留了靠角落裏的一盞宮燈,葉卿便接著燭光翻開了書頁,這一翻,書中就掉出一張紙。


    葉卿撿起一看,紙上沒頭沒腦寫了幾個日期,最早的日期便是四月初五,距今還有一個多月。


    葉卿弄不懂這紙上的日期有什麽玄機,猜測或許是皇帝給自己列出的日程表。看了一會兒書,果然就困成狗了,她把紙張夾了回去,合上書,放回了書架原處。


    因為認床,葉卿第二日很早就醒了。


    她頂著一雙熊貓眼,睡了硬板床後腰酸背也痛。


    葉卿在心中把皇帝問候了千百遍。


    得知紫竹也在昭德殿,便讓紫竹過來伺候自己梳洗。


    紫竹全程臉色都不怎麽好看,眼都給氣紅了,估摸著是已經知道了蕭玨昨天夜裏去了永和宮的消息。


    昨夜是葉卿侍寢,皇帝大半夜卻去了別的宮殿,丟的是她這個皇後的顏麵,傳出去隻怕會讓後妃們笑掉大牙。


    回去不能再坐那十六人抬的大轎,須坐象征皇後身份的鳳輦。


    葉卿沒見著皇帝,連安福也不在昭德殿,估計皇帝這時候還在永和宮。


    和順怕她動怒,全程小心翼翼伺候著,賞賜的東西又裝滿了好幾口大箱子。


    葉卿抱著貓,見此笑得眯起了眼。


    雖然熬了大半宿的夜,但能得這麽多賞賜也是賺了!


    她的小金庫一天比一天充盈啊!


    坐鳳輦回昭陽宮的途中,葉卿靠著柔軟舒適的坐墊,上下眼皮又開始打架。


    紫竹見了心疼不已,低聲道:“娘娘且撐著些,馬上就要到昭陽宮了。”


    葉卿擼了兩把懷中的飯團,勉強撐開眼皮,困倦點點頭。


    若是在這鳳輦上睡著了,會被人笑話的。


    從昭德殿回昭陽宮要路過月華門,鳳輦路過月華門時,葉卿便瞧見遠處停了一架步輦。


    隨行八個宮女,四個太監,是妃子的配置。


    而今後宮裏封妃的隻有兩位,蘇妃和楊妃。


    蘇妃還在病中,那麽前邊的是八成就是楊妃了。


    走近了些,瞧著那穿得大紅大綠的一坨,可不就是楊妃嘛。


    葉卿都服了這姐妹的神穿搭,她這一身上紅下綠,還頂著一頭紅色的瑪瑙頭麵,真跟隻鸚鵡似的。


    昨兒個太後才罰了蘇妃和楊妃抄《女戒》,蘇妃夜裏就整出幺蛾子,楊妃這是也閑不住了麽?


    宮裏的規矩,路上若是遇見位份高的,後妃們得下轎輦行禮。


    葉卿作為皇後,自然隻有別人給她行禮的份,所以葉卿氣定神閑坐在鳳輦上。


    “臣妾給皇後娘娘請安。”楊妃昨天才跟葉卿撕破臉,今個兒就表現得跟個沒事人一般了,隻是她眼底幸災樂禍的神色還是再明顯不過。


    “本宮若沒記錯,楊妃昨日才被太後娘娘罰抄《女戒》,特意跑這裏來給本宮請安就免了,楊妃還是回去繼續抄《女戒》吧。”葉卿知道楊妃肚子裏肯定憋著壞水,她耷拉著眼皮懶洋洋說完這句,便吩咐小太監:“起轎。”


    楊妃被葉卿刺了一通,哪能就這麽讓葉卿走了,她陰陽怪氣開口:“聽說皇後娘娘昨夜侍寢了?當真是好大的福氣呢!隻是臣妾今晨又聽人說,陛下是從蘇妹妹的永和宮去上朝的。那些亂嚼舌根的人,可真是該打,皇後娘娘侍寢的日子,陛下怎會去了永和宮呢,對吧?”


    這一番夾槍帶棒的話說下來,明擺著就是在給葉卿難堪。


    多少雙眼睛盯著昭德殿,昭德殿但凡有半點動靜,怕是整個後宮都知曉。


    昨夜皇後侍寢,那十六人抬的大轎,又叫多少後妃紅了眼,怕是都整夜輾轉難眠。


    皇帝半夜去了永和宮的消息,自然又是一石激起千層浪,背地裏看笑話的比比皆是。


    葉卿手肘撐在鳳輦的扶手上,手背抵著下顎,耷拉著眼皮掃了楊妃一眼:“楊妃?”


    被點到名的楊妃挺起胸膛,驕傲得像隻五彩大公雞,她家世龐大,在這後宮裏怕過誰?


    “你是嫌昨日那一巴掌沒把你臉給打對稱,今天趕著上前求本宮繼續打嗎?”葉卿說這話時語氣十分平靜。


    被踩到痛腳的楊妃臉色瞬間難看起來,她冷笑道:“我位列四妃,皇後娘娘若是還想掌摑,盡管試試。”


    葉卿似乎想起了什麽,點點頭:“也對,掌摑你有失本宮的身份。”


    “你!”楊妃氣急,像是突然想起什麽,嗤笑一聲道:“瞧皇後娘娘這一臉憔悴,必定是昨晚徹夜未眠吧?娘娘還是快些回去歇著,莫又傷心過度病倒了。”


    她就是想來給葉卿添個堵,說完這句本該揚長而去,身後卻突然傳來一道清冷低醇的嗓音:“朕倒不知,楊妃這般關心皇後。”


    楊妃脊背一僵,僵硬轉過頭,就見一身明黃龍袍的帝王在宮人的簇擁下從月華門那邊過來。


    楊妃臉色刷的就白了,連禮都忘了行,囁嚅道:“陛……陛下……”


    蕭玨身上的龍袍還是昨日那一身,他神色雖冷,但一夜未眠,眼中熬出的血絲還是能看出他的疲憊。


    葉卿砸吧了一下嘴,看樣子皇帝這是剛從永和宮過來啊。


    宮裏的規矩,道上遇到皇帝,宮女太監活著品階不夠的妃子都得伏首跪地相迎,位份高的妃子則行普通禮,待皇帝走過之後才能離開。


    於是葉卿下了鳳輦,規規矩矩給皇帝行了一個禮。


    蕭玨直接越過楊妃,目光落到葉卿身上,看到她眼下明顯的青黑,沒什麽誠意道:“皇後免禮,昨夜辛苦皇後了。”


    葉卿:嗬嗬。


    “都是臣妾分內之事。”她頂著一雙熊貓眼,象征性關心了一句:“蘇妹妹怎麽樣了?”


    “能吃能喝,挺好。”蕭玨答。


    能吃能喝……


    這是什麽鬼形容?


    葉卿眼角一抽,她道:“蘇妹妹無事便好,陛下快些去早朝吧。”


    察覺她這是明顯想快些趕自己走,蕭玨狹長而深邃的眸子眯了起來,他看了煞白著臉站在一旁的楊妃,突然對葉卿道:“你少跟她接觸,你本來就不聰明,變得跟她一樣蠢就麻煩了。”


    葉卿:“……”


    楊妃:“……”


    皇帝有你這樣形容自己後妃的麽?葉卿看了仿佛受到十萬點暴擊的楊妃一眼,突然有點同情這妹子。


    “行了,你們都回去吧。”蕭玨道,臨走前看向楊妃,道:“楊妃目無尊卑,專橫失儀,禁足半年。”


    楊妃本就慘白的臉又白了幾分。


    楊妃從來受過這樣的屈辱,她垂著頭,恨恨咬緊了牙。


    葉卿,一個三品小官的女兒也配騎在她頭上作威作福!


    她不就是靠太後罩著麽?若是太後那老太婆歸西了,她倒要看看她葉卿的腰杆還有沒有這般硬!


    不知想到什麽楊妃眼神陰毒了起來。


    楊妃的心思葉卿自是不知,皇帝讓她們走後,她就又坐上鳳輦,起架回昭陽宮。


    蕭玨站在原地沒走,望著葉卿走遠的轎輦若有所思。


    “昨夜朕走後皇後做了什麽?”他問。


    安福恭敬答道:“吃了兩塊核桃酥就去睡了。”


    蕭玨:“……她就隻會吃麽?”


    這話安福不敢答。


    蕭玨心中莫名的煩躁了幾分。


    他昨夜去了永和宮,今晨特地繞著遠路從這邊去上朝,就是想路上碰見葉卿,跟她說幾句安撫的話,畢竟昨夜他讓她失了顏麵。


    但葉卿今天的表現,明擺著就是告訴他,他這分明是多此一舉,皇後壓根不在乎他去了哪裏。


    這樣的認知像是一根軟軟的小刺生在了他心頭,不疼,但是一點也不舒服。


    蕭玨更煩躁了,吩咐下去:“再送些東西過去。打聽打聽,皇後這幾日都在做什麽,見了什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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