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結束了。」


    鬽黑一邊解除【個人反轉】,一邊吐著氣說道。


    「謝謝你們兩位。」


    彩向她們道謝,玉求卻像是鬧脾氣地說道:


    「沒什麽,再說玉求後半什麽也沒做……」


    她的表情中似乎帶著不滿,於是彩下定決心,把從剛才就一直在意的事說出口:


    「該怎麽說呢,玉求討厭我想起以前的戰鬥方式嗎?」


    「看起來像那樣嗎?」


    「這個嘛,是啊……」


    至少看起來不像是發自真心為他高興。


    玉求沒有否定,她點頭說道:


    「因為以前的阿彩很可怕呀。」


    「可怕……?」


    她再次點頭肯定。


    鬽黑默默注視著玉求的瞼。


    「那個、該怎麽說呢,那就好像是排除了溫柔的阿彩……征服呀服從呀什麽的,那些和阿彩太不搭調了。」


    「…………」


    彩不發一語,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前次的彩曾經讓人【退場】,那是為了願望,而且那時候的自己確實是冷酷得徹底吧。


    把為了願望當成藉口。


    在玉求看來,看在說彩很溫柔的玉求眼中,或許是缺少了『溫柔』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是很純粹的事實。


    彩無法反駁。


    「不是那樣的。」


    然而,鬽黑卻代替彩否定了那個說法。


    「《征服》或《服從》。聽起來固然是不好的詞匯,但就算是那樣,那也不能因此就說少年不溫柔。」


    「可是平時的阿彩不會說那種話。」


    玉求說的沒錯。


    就算不是彩,在日常生活會說『服從我』的人並不多。更何況彩是對於無視、踐踏他人意願的事最為感到厭惡的人種,說他在《色彩世界》絕不會說出那種話也不為過。


    「為了實現願望,人甚至會無視自己的個性,去追求強大的力量。然而即使如此,少年還是救了我。」


    「…………」


    「不管他想像了什麽,他都還是他。如果紀無覺得少年溫柔,那麽不管走到哪,少年都還是溫柔的人。」


    聽到鬽黑說的話,不知為何,彩的心情就像得到了救贖。


    同時他也在心中否定。


    自己並不溫柔,如果有人真的那樣想,那就是對方的錯覺或誤會。


    不過彩不會把這些話說出口。


    因為她們兩人一定會回答「沒有那種事」吧。


    「……那種事不用魅影學姊說玉求也知道。」


    玉求鼓起了臉頰,有如在瞪人般看著鬽黑,而鬽黑則是麵無表情,說了句「是嗎」而已。


    「那我們回去吧。話說玉求你夜晚外出,伯母不會生氣嗎?」


    住宿在彩家的鬽黑倒也罷了,但女兒沒有回家,玉求的父母當然會擔心的吧。雖說彩事到如今才想到這件事。


    「嗯?玉求說是要去阿彩家,她隻有說『加油!』而已喔?」


    「那是什麽意思……」


    「另外媽媽還說今天可以在阿彩家過夜沒關係。」


    不知為何,玉求臉頰泛紅,眼神不停偷瞄彩。彩歎了一口氣,無奈地聳聾肩。


    「你就乖乖回家去吧。」


    「好過分……為了自己利用人家,玩膩了就要拋棄人家嗎!?」


    「我又沒有拋棄,而且妙齡少女不該隨便在男人家過夜。」


    「說得很對!隻不過讓魅影學姊和匹莉卡同學寄宿的阿彩,沒有資格說那種話!」


    「您說得很對……」


    正當彩無法辯駁時,鬽黑也插嘴了,而且不知為何,她的心情看起來很差。


    「等一下,我拜托你讓我住宿時,你沒有反對就答應了……那該不會是因為你沒把我看成妙齡少女吧……!?」


    鬽黑以混合了驚訝與憤怒的表情抬頭看著彩,彩一臉困擾,目光遊移。


    「不,並不是那樣……」


    「咦……!那麽反過來說,阿彩是意識到玉求羅?」


    她大概誤會了什麽,看到羞紅著臉的玉求,彩冷靜地回答:


    「沒那種事。」


    「好過分!一口否定很傷人耶!」


    鬽黑將頭轉向一旁鬧脾氣,玉求則是鼓著臉頰,不停敲打著彩的胸膛。當彩正在思考要如何安撫她們的時候……


    ——鬽黑臉上的表情突然消失了。


    她的視線對著某一點看,彷佛見到了難以置信的景象。


    鬽黑的臉上逐漸失去血色,圓滾滾的雙眼,瞳孔擴張到了極限。


    她的視線裏充滿的殺意、敵意、惡意,完全不是剛才彩所感受到的所能比擬。


    彩與玉求幾乎同時發覺她的異狀,幾乎同時轉身麵向鬽黑注視的公園出入口。


    麵向那裏後,他們便理解了。


    不,稱不上理解。


    他們知道誰來了。


    且不用推測也知道她為什麽來。


    隻是有一個不明白、不願理解的事物,出現在視界裏。


    出現的是災厄。


    是單方麵蹂躪他人的殺人狂。


    少女一與彩對上眼,便彷佛見到友人似地,立刻露出柔和的笑容,然後舉起左手。


    「晚安呀。」


    她的臉頰上有割傷,從傷口處流出淡淡的血跡。


    那是戰鬥的傷痕。


    短短一瞬,他們就已經理解到這種地步。


    隻是有一點——


    「……你右手拿的是什麽?」


    「戰利品吧?」


    遊回可愛地側著頭,但是那看起來隻讓人感到陰森可怕。


    她高舉的右手所握的是頭發。


    該算是一撮嗎?在某種程度形成一束的毛發。


    遊回彷佛要讓三人看個仔細般,將又長又美的金色頭發攤在前方,然後鬆開手丟棄掉。


    金發宛如光的粒子,飄飄然地往地麵掉落。


    那景象看起來就像慢動作一般,當全部的頭發落在地麵時,遊回毫不猶豫地踏上去,用腳踐踏了一番。


    然後她直接往前走,對腳下連看也不看一眼,隻是將彩捕捉在視界內。


    「好了,剛才那是誰的頭發呢?提示,真白同學認識的人。」


    她浮現出殘虐的笑容,嘲弄般地說道。


    彩勉強自己一片空白的頭腦繼續運作,設法打開原本緊閉的嘴。


    「……你殺了匹莉卡嗎?」


    這不是問題,也不是回答,而像是獨自。


    遊回對他那句話似乎非常滿足,然後她觸摸臉頰的傷口,讓血附著在手指上,興高采烈地說道:


    「你看,這個傷是史塔卡特同學留下的,非常痛呢。」


    「……」


    無語。


    玉求露出畏懼的表情。


    鬽黑彷佛壓抑殺意般緊咬嘴唇。


    彩則是勉強維持快要放空的精神,注視著遊回。


    「我說真白同學,有一件事我希望你能相信,先發動攻擊的人是史塔卡特同學——」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打住。


    她是有意圖的呢?還是根本沒有什麽意圖呢?


    「不,抱歉,我說謊了。你們出了家門之後,我馬上就襲擊她了。因為你們意想不到對吧?我之前沒有殺死魅影同學,卻偏偏挑史塔卡特同學一個人落單的時候來襲擊,這個你們想也想不到吧?」


    ……她說的沒錯。


    但是彩並非沒考慮過這個可能性,彩察覺到這個可能性


    ,卻還是選擇外出。


    他感到猛烈的後悔,心髒鼓動得好似快要破裂了。


    「因為我覺得那樣做會比較好玩,這也是沒辦法的,抱款羅,真白同學。」


    對於這突如其來的事態,彩的腦容不下現實。


    他的心否定現實。


    然而即使如此,時間不會停止,現實也不會改變。


    「不過真白同學很溫柔,你會原諒我吧?即使這樣也不會殺我對吧?」


    啊哈哈哈。


    遊回笑了。


    笑得很淒慘。


    遊回在嘲笑。


    有如藐視般地嘲笑。


    「這樣你應該會討厭我了吧?對吧,溫柔的真白同學?如果我說一句對不起,你會原諒我嗎?」


    彩不回答她不正經的言語,隻是以冷靜的聲音問道:


    「這跟你的個性扭曲,或是你是【無理想像】無關,我隻問你,你殺死匹莉卡了嗎?」


    「那種事你就在《色彩世界》確認吧,我想她一定會回你『你是誰呀?』哦。」


    「……為什麽?」


    「還問為什麽,我不是說了嗎?我隻是想讓他們嚐嚐看啊,真白同學。讓幸福的人嚐嚐看不幸的滋味。真白同學,你現在不幸嗎?」


    這已是彩忍耐的極限。


    不管是戰鬥開始的言語,還是憤怒的話語,彩什麽也不說。


    彩二話不說地往地上一蹬。


    兩腳和緩地開始動作、加速,以宛如要劈開大地般的氣勢往遊回疾衝,將吞下的話語和憤怒灌注在拳頭上,毫不猶豫地用拳頭往遊回的顏麵打下去。


    這裏是《反轉世界》。


    隻要想飛就能飛。


    想奔馳就能奔馳。


    就連超越《色彩世界》極限威力的拳頭也會變成現實。


    隻見遊回猛烈地向後方飛去,以超乎尋常的速度在地麵上打滾,高高地彈起後,最後衝撞上公園種植的樹木。


    樹木受到劇烈的衝擊,雖然尚不至於折斷,卻也凹陷下去,倒在樹下的遊回一時間站不起來。


    「……阿、彩?」


    玉求叫著彩的名字,好像在確認一般。


    彩卻沒有回答她的叫喚。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想揍人的念頭。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覺得無法原諒別人。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想殺人的念頭。


    這一切的念頭,他都在想到的瞬間便立刻感到懊悔,即使如此,彩還是無法冷靜。


    氣憤令他血液沸騰,憤怒已超越自製心,殺意腐蝕著理性。


    彩拚死壓抑著那些情緒。


    他的目光一瞬間也沒離開遊回身上。


    寂靜的時光流逝。


    遊回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


    她動了手指,動了手臂,動了腳,抬起頭,左右晃了一下頭部,然後緩緩起身,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灰塵。


    「……那是怎麽回事啊。」


    彩不禁懷疑自己的眼睛。


    夢壞遊回毫發無傷。


    她一邊整理淩亂的頭發,若無其事地再次朝著彩走過來。


    或許這樣的形容毫無意義,不過還是要說那實在太超出常識,太過離奇了。


    「隻要想著不會受傷,那就不會受傷了哦?」


    遊回彷佛要解開彩的疑問般說道。


    或許是覺得彩的反應很好玩吧,遊回不禁笑歪了嘴。


    遊回說的話確實遵守著這個遊戲的原理。


    隻要堅信不疑,那件事就會成為現實。


    就算那是幻想、妄想,甚至理想也是一樣。


    然而,『無論受到怎樣的攻擊都能毫發無傷』,這種事普通人怎麽想像得出來呢?


    沒有不會受傷的人,沒有人不曾感覺過痛。


    所以人類被打的時候,絕對都會有『會痛』『會受傷』這種先人為主的觀念,若是不將先人為主的觀念徹底排除,那就不可能想像得出『毫發無傷』。


    但是現實已經證明,夢壞遊回她是辦得到那種事的異常者。


    「對了對了,剛才那是很好的一擊,可是真白同學忘記重要的事了。雖然那是初步的,還算不上規則的知識,不過啊——」


    遊回彷佛教導愚笨的學生般說邁:


    「若是不能超越對方的想像,那就不可能讓對方受傷哦?」


    有如理所當然般,說出理所當然的事,遊回露出微笑。


    「——【個人反轉】。」


    在彩旁邊,詠唱這句話的是鬽黑。


    隻見鬽黑本人的色彩轉變。


    從黑轉為漆黑。


    影子轉為黑暗。


    這是第二次的【個人反轉】。她大概沒有考慮連續使用具有副作用的【個人反轉】,自已的身體會如何吧,鬽黑的視線充滿明確的殺意。


    「奇怪,魅影同學充滿幹勁呢。你和史塔卡特同學的感情有那麽好嗎?」


    鬽黑完全無視遊回,她望向彩。


    「即使如此,少年仍想救她嗎?」


    你絕對不會說那種話吧?


    鬽黑的話中聽得出有這樣的意思。


    那是有如懇求般的疑問。


    彩緊握的拳頭都快流出血來,即使如此他還是搖搖頭。


    「我無法原諒,而且也不會原諒,但是即使如此我還是——」


    此時笑聲打斷了彩的話和想法。


    「了不起,真是了不起啊,真白同學!那是憎恨罪惡而非憎恨人的精神嗎?啊哈哈哈,真溫柔呢~有夠徹底的~不過你真的是人類嗎?」


    「……你有資格說那種話嗎?」


    或許是要報複鬽黑剛才的無視吧,遊回對鬽黑的話沒有任何反應,隻是注視著彩的雙眼。


    「我現在是來殺你的同伴和朋友耶?然而你卻說什麽?你說了什麽啊,真白同學?無法原諒也不會原諒?即使如此你還是要把我怎樣?不是吧,你要憤怒、憎恨、拒絕啊。老實說出來吧,說你想殺了我,說像你這樣的人無藥可救了!」


    彷佛在強製彩厭惡、憎恨、討厭她似的。


    簡直就像是主動扮演壞人一般,夢壞遊回大叫:


    「我就是討厭像你這樣的家夥!你能做什麽!你能救得了什麽!你能改變什麽!結果你隻不過是連一個人也無法保護的弱者呀!」


    「——眇死了。」


    一刀兩斷。


    隻是一句話,彩就讓遊回閉上了嘴。


    「你是錯的,扭曲得無可救藥。不過如果我因為那樣就殺死你,那你會變成怎樣?你就無法得救了啊。」


    彩不可能不憤怒。


    不可能不憎恨。


    不可能沒有殺意。


    他既不打算原諒,也不覺得她可以被原諒。


    即使如此,彩還是認為她應該得救。


    對方是殺人魔,難道就可以殺死她嗎?不對。


    殺人狂就沒有心嗎?不對。


    因為想殺卻也想救。


    所以彩決定要救遊回,決定要讓她明白自己的錯。


    聽到彩說的話,遊回發出空虛的笑聲。


    「憑你是救不了我的。」


    她用空虛的眼神,昏暗無光的雙眸,彷佛告知事實般說道。


    「我的極限不是由你決定——【white】over image!」


    和之前的詠唱不同,彩的身體沒有染上純白。


    那是他和鬽黑、玉求修行的成果。


    他在剛才學會了,隨自己的意誌,在自己喜歡的時間,將《侵蝕》張設在自己想要的地方的方法


    。


    「弱者無法到達強者的境界,努力的人敵不過天才,窮人無法比有錢人幸福。不管把話說得再漂亮,這才是現實對吧?」


    遊回張開雙手,以彷佛敘違真理一般的口吻說完,終於像是宣告戰鬥開始似地、宛如在呼吸時順道進行了詠唱。


    「【violet】——over image!」


    瞬間,視界搖晃。


    一種顏色浮現在純白世界裏,那是擁有《歪曲》能力的濃紫色。


    一幅令人不禁懷疑起眼睛的光景,在彩的麵前展開。


    有如漩渦的濃紫色,使所有的空間《歪曲》,讓人看不見遠處的景色。平坦的地麵變為荒野一般的惡劣道路,周圍的樹木嘎嘎作響,逐漸遭到扭曲、崩壞、破壞。


    轟然巨響與空氣哭泣一般的嘎嘎聲,那些聲音所奏出的不協調音,令人忍不住想搗住耳朵。


    「好了,攻過來吧,真白同學。」


    她有如挑釁般向彩招手。


    彩默默向前走一步,瞬間他便突然感到異樣感,有人握住他的左手。


    彩回頭一看,隻見玉求帶著似乎快哭出來的表情注視著彩的臉。


    「不行啦,阿彩,世上也是有救不了的人啊。」


    拜托你放棄吧,她彷佛是在如此懇求。


    十年來的青梅竹馬,擔心彩的安危,用力地握住他的手。


    「沒有,沒有人是救不了的。」


    彩隻說完這句話,然後轉而麵向遊回。


    「怎麽辦呢?真白同學,先殺掉她們兩人比較好嗎?」


    「……別再鬧了。」


    「我就是要鬧——彎曲。」


    遊回的手指指著玉求,隨即濃紫色的漩渦宛如從手指發射出一般,朝玉求逼近而去。


    「——消失。」


    彩將左手染白,再遮住她的攻擊,《歪曲》受到《侵蝕》而煙消霧散了。


    「哎呀,失敗失敗。」


    遊回臉上浮現淺薄的笑容,無所謂地低喃著。


    「少年,你還拘泥於一對一嗎?」


    鬽黑帶著隨時要衝向遊回襲擊的氣勢,如此向彩問道。


    「可以的話,我是想那麽做。」


    「那請你放棄吧。」


    語落,彩還來不及阻止,鬽黑就衝了出去。


    她讓無數的影子出現在空中,而自己的手上也創造出漆黑之劍。


    跳躍,鬽黑隨著影子一同從地麵跳起,她再將所有的刀劍,對著遊回揮落。


    隻不過遊回看也不看鬽黑,隻是將彩捕捉在視界裏,興味索然地說道:


    「上次我也說過了吧?那樣是沒有意義的,因為你是——凡人。」


    「鬽黑!」


    彩大叫——卻太晚了。


    幾乎在遊回說完話的同時……


    突然有一群漩渦發生,數量遠超出鬽黑的劍,漩渦將鬽黑的身子卷入其中,扭曲所有的影子。


    隻聽到啪嘰啪嘰的聲音響起,劍變得破碎。


    宛如血與肉被攪拌在一起,空間中響起催人嘔吐的聲音。


    「太好了呢,和兩個月前不同,真白同學不必代替你而死了。」


    鬽黑的腹部彎曲,掉落至地麵,所有的影子則是失去形狀,消失在空中,純白的地麵被鬽黑所流出的血染成紅色。


    「還剩兩個人。」


    遊回很快地將目光從鬽黑身上移開,彷佛確認獵物數量般說道。


    彩沒有聽她說話,隻是注視著俯臥在地的鬽黑。


    「怎麽了呢?真白同學。畢竟你也不能再為礙手礙腳的包袱而死了嗎?」


    她悠然地漫步。


    她對於倒地的鬽黑看也不看一眼,就好像對於不能『殺人』的人沒有興趣一般。


    啊啊,彩終於理解了,對於夢壞遊回這個少女而言,『over image』確確實實是個遊戲。


    然後他也已經到極限了。


    「——【個人反轉】。」


    彩的頭發、眼眸染成白色。


    想殺她。


    想殺她。


    想殺她。


    隻有這樣的感情不停湧出。


    想救她。


    想救她。


    想救她。


    這樣的感情逐漸被消滅。


    彩明白自己至今一直拯救他人的理由。


    那一定是因為,他不想讓心情變成現在這樣。


    這心情令人非常不快,彷佛現在就要嘔吐一般,簡直淒慘到讓人想死,而他並不想沉浸在這樣的心情中。


    「【幻現境界】。」


    純白的日本刀出現了。


    彩也不太清楚這武器要怎麽使用。


    即使如此,他還是在刀上灌注殺意。


    「玉求……」


    彩小聲呼喚玉求的名字,不讓遊回聽見。


    他向玉求拜托事情。


    「可以拜托你嗎?」


    彩沒看她的臉,直接這麽問道,隻聽到嘶啞的聲音回答「……好」。


    聽到她的回答,彩一踢地麵。


    緊接著彩之後,遊回也進行詠唱。


    她手持淡紫色的劍,擺出架勢。


    遊回臉上始終掛著笑容,她的笑容就像是對廝殺感到無比愉悅一般。


    彩可說是是突進一般直線前進,來到斬擊的攻擊範圍時,他就像揮棒一般揮動日本刀。


    彷佛灌注全部殺氣般,刀刃迅速劃過,速度快得連彩自己的動態視力也跟不上,那是超越高手和劍聖、靠著想像才能辦到的技巧。


    盡管如此,遊回卻輕而易舉地避過,她以一副愉悅的表情,動作迅速地避開。


    然後濃紫色的劍露出利牙。


    她毫不猶豫,對準彩的頸子。


    動作雜亂,卻又洗練,看似胡鬧,卻又準確無比。對於直逼頸部的劍,彩將《侵蝕》分布在左手接住,右手的刀同時直接往上一揮。


    「——!!」


    盡管臨時向後退,卻仍遲了數瞬。


    遊回的左手,手肘以下都被切斷了。


    血從手臂噴出,遊回身子一晃。


    「啊哈哈,有心就做得到嘛,真白同學。」


    這隻是『傷害』的想像,淩駕了『不會受傷』的想像而已。用言語說明其實沒什麽,但是在遊回看來一定是意料之外,因為她沒想到,弱者的想像竟然能打破強者的想像。


    即使如此,她仍然一臉愉悅,好像沒有發現到襲來的痛楚一般,遊回大聲地笑道:


    「很好,真白同學,你太棒了。」


    「你差勁透了。」


    「我知道,然後呢?兩名同伴被最差勁的我所殺,你再怎樣也不會想救我了吧?」


    「……她沒有死。」


    「——咦?」


    這時遊回這時才終於首次把目光從彩的身上移開。


    她回頭望向鬽黑倒地的場所。


    在那裏的是剛到達鬽黑身邊的玉求,以及口吐鮮血,反覆著急促呼吸的鬽黑。


    「什麽啊,原來沒破壞啊——彎曲。」


    「燃燒吧。」


    火焰有如防壁一般燃起。


    《歪曲》的漩渦就連火焰也能扭曲、破壞、使其煙消霧散,但——


    「…………原來啊,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遊回點了幾下頭,然後好似非常不耐煩地瞪著彩。


    她察覺了彩的意圖,彷佛唾棄一般地說道:


    「就連自己的殺意,你都為了拯救他人而使用啊……你還真是個大聖人,或者說是披著善人皮的惡人。」


    「說


    我是惡人也無所謂,隻要有人能因此而活下來就好了。」


    在火焰消失後,兩人已經不見蹤影。


    「這樣啊,我失算了呢……我先前隻注意你,因為我想殺掉你,所以才會疏怱了。我以為你是認真跟我打,所以把紀無同學當成小角色,沒有去理她……」


    彩馬上就發覺到鬽黑沒死這件事。


    而《反轉世界》的傷不會帶到《色彩世界》,隻要沒死,再嚴重的傷勢都能得救。


    所以彩拜托玉求「帶著鬽黑逃走」。


    結果計策成功了。


    然而遊回對這個計策卻是顯得非常厭惡。


    「你的行動太奇怪了。」


    「哪裏奇怪?」


    遊回並不是因為在忍著痛楚,而是因為不甘心才咬著嘴唇。


    然後她嘀嘀咕咕地抱怨道:


    「因為太不公平了呀……如果有像你這樣的人,那麽為什麽、為什麽我……」


    遊回好像回顧過去般,與現在相比,既哀傷又感歎地低下頭。


    「為什麽魅影同學能得救,我卻沒有得救呢。」


    「…………你說什麽?」


    得救是指什麽呢?


    在彩開口問之前,遊回抬起頭。


    「真白同學,我告訴你被欺負的人有什麽條件吧。」


    那副表情是一張美麗得不正常的笑容。


    「正確答案是『什麽也沒做的人』,不是明明什麽也沒做卻被欺負,而是正因為那種人什麽也沒做,所以才被欺負。」


    「……所以你才要在這個世界,殺死對你『什麽也沒做』的人嗎?」


    對於這個問題,她明確地點頭肯定。


    「我也是什麽也沒做卻被虐待!我隻是做和他們一樣的事情而已呀。弱者被殺不需要理由!他們是因為什麽也沒做才被殺!所以我要在被攻擊之前攻擊對方,在被虐待之前,先虐待對方!」


    原本在彩心中的怒氣、殺意,開始逐漸萎縮。


    「你是錯的……」


    「我知道啊,我是錯的。但是正當地活著也不會得救,清清白白地活著也沒有好處,所以錯了也無所謂,因為做錯還比較愉快啊。」


    「那隻是錯覺。」


    「我知道——【個人反轉】。」


    世界為之震動。


    虹膜的顏色、頭發的顏色,都從漆黑變成濃紫色。


    除了彩與遊回之外,一切都遭到扭曲。


    放眼望去的建築物、雲、大氣。


    一切彷佛都被《歪曲》的漩渦吞沒,變得扭曲、扭曲,再扭曲。


    「我們來訂個規則吧。」


    就如同白天在家庭餐廳時一樣,遊回提出了方案。


    「我是劍,你是刀,從現在開始,我們彼此隻使用這把武器,折斷的人就算輸。當然,要是你的刀斷了,我會在殺掉紀無同學和魅影同學後,再確實地殺掉你;反之我輸的話,我會聽從你任何一個要求。」


    她恐怕是察覺了吧。


    正麵戰鬥是分不出勝負的。


    目前彩能夠傷害遊回,反之亦然,但是即使如此,他們彼此都是【無理想像】,而且想像力是處於勢均力敵的狀態。


    對於非常想殺掉彩的遊回來說,她無法忍受勢均力敵或長期抗戰,因此才需要規則。


    武器遭破壞的人輸。


    隻準以武器攻擊。


    規則單純明快。


    不過——


    「設定規則的人是你,那麽打破規則的人也會是你吧?」


    「那是什麽意思?你在說史塔卡特同學的事嗎?我跟你說清楚,我對於自己訂的規則都是絕對遵守的哦。」


    「可是你殺了匹莉卡。」


    「所以說……算了,那麽你打算怎樣?要照著這個規矩走嗎?還是不要呢?」


    「…………我知道了。」


    彩忍下怒氣,答應了拋的提案。


    「很好,你贏的話想要我做什麽?啊,不然就用我的,願望』,讓史塔卡特同學回歸遊戲如何?」


    到了這個時候,遊回還做出觸怒彩的發言,她就那麽想要被討厭嗎?


    還是說——


    「等你輸了再問。」


    「很遺憾,因為我會贏,所以那是辦不到的事。」


    對話就到此結束。


    視線交錯,兩人揮動武器。


    隨即是激烈的交擊。


    純白、濃紫,各自的刀刃激烈碰撞,擦出火花後又分開,再發動下一次攻擊。


    「啊哈哈哈哈!」


    笑,笑,笑。


    快樂地、愉快地笑。


    彷佛玩著喜歡的遊戲。


    彷佛隨著心情破壞討厭的東西一般。


    破壞、毀壞、崩壞。


    彷佛成為神一般。


    彷佛誇示是自己在推著世界轉動一般。


    扭曲、禍害、危害。


    彷佛不正視自己的不正常一般。


    彷佛在說瘋狂的是這個世界一般。


    哀歎、永久、哭泣。


    彷佛求助一般。


    彷佛求救一般。


    「……你之所以笑,是因為你想逃避現實。」


    「逃避討厭的現實不對嗎?隻想做自己覺得快樂的事不行嗎?為什麽不行呢?」


    「想逃可以逃沒關係,可是理由不能是無法麵對現實,因為那不是選擇,是墮落。」


    「你和我有什麽不同!我們都一樣吧?我們都同樣是異常呀!」


    遊回的語氣激動了起來。


    而她的斬擊也隨之變得沉重,使得彩的刀產生裂痕。


    「我們或許一樣,但是你逃了,不是嗎?明明有雖然艱苦卻能前進的道路,但你往輕鬆的方向逃避了。」


    「別說了,你沒有資格說我。」


    「那要誰才能說你?同樣境遇的人嗎?同樣的逃避者嗎?別開玩笑了,不管你受到的創傷有多麽大,那也不能成為傷害他人的理由!」


    遊回用劍擋下橫掃的刀,卻因為衝擊,使得劍發生龜裂。


    他們彼此的武器都已經來到極限。


    即使如此,兩人仍相互劈砍。


    爭論彼此的想法。


    「別跟我說大道理!你明明也有殺人!」


    「正因為如此,我不會再殺任何人!」


    「過去不會消失!除非向『over image』許願,否則你殺人的事實是不會消失的。」


    「與其嗟歎無法改變的過去,不如憂心尚未開始的未來。」


    「啊哈哈哈!想抹消自己讓重視的人不幸的事實,藉此乞求原諒的卑鄙者,有什麽資格說那種大話!」


    「……卑鄙者嗎?」


    原來如此。


    彩總算明白了。


    自己不是溫柔,也不是天真。


    自己隻是卑鄙而已。


    對他人溫柔,或許是因為不想檄討厭。


    拯救他人,或許是討厭因為見死不救而受到良心苛責。


    明明有擔心自己的人,卻還是不顧自身安全,或許是無意識地尋求懲罰吧。


    想要抹消重視的人的不幸,或許隻是想請求她們原諒而已。


    卑鄙、愚蠢、無藥可救的人,或許是自己也說不定。


    可是……


    「即使是卑鄙者也好。」


    彩笑了。


    他用雙手握住刀柄。


    「我唯獨不想後悔。」


    他毅然決然,傾盡全力,心中懷的不是殺意也不是憤怒,而是懷著決心——斬落。


    「——……搞什麽啊。」


    遊回放開失去刀身的劍,一接觸地麵,濃紫色的劍立刻化為塵埃。


    她的笑容消失了,殺氣消矢了,活力也消失了。


    「為什麽……」


    她喃喃問道。


    「為什麽……」


    她氣憤難平。


    「為什麽我們兩人都是【無理想像】,同樣都是異常,然而我是這麽孤獨,你卻有同伴?」


    「……不親近他人的強者是會遭到孤立的。」


    「親近卻遭到拒絕的弱者又該如何呢?真白同學……」


    「別放棄就好了。」


    「……啥?」


    遊回無神的眼眸望向彩,側著頭感到疑惑。


    「被拒絕一千次,那就親近一千零一次就好了。如果放棄嚐試,自己也拒絕對方,那才是孤獨呢。」


    「……那種事我辦不到啦。」


    彩消去了刀,朝遊回走了過去。


    「這場勝負是我贏了吧?」


    「……說的也是,我要遵守規則才行。」


    遊回臉上沒有笑容,宛如失魂落魄地佇立著,彩則是對她說:


    「答應我一件事——不準再殺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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