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密緊鑼密鼓之後,團隊進入了穩定期,也沒有以前那麽忙碌了。尤其是馬濤加盟之後,她最薄弱的經驗那一環也得到了彌補,所以空閑的時間也有了。


    事情堪堪就是這麽湊巧,張密一不忙了,司俏拍mtv回來了,青雲傳媒的演藝安排今年也完全排好了,她也有了時間,最巧的還是陳博這小子,最近一年都風風火火,誌得意滿的當他的總經理。號稱一年要開多少分店,大半時間都在外麵出差奔波,用司俏的話說看這架勢,陳博估計真能在幾年之內把博雅公司整上市,到那個時候陳博估計已然事業大成了。


    可就這麽一個忙人,也忽然回到了星城,一連幾天都在網吧待著,似乎一下就清閑了。


    另外就是楊青雲了,楊青雲在經曆了魔鬼般的畫圖之後,芯片的設計工作現在進入到了最後的測試階段,這個工作程雙親自在抓,現在輪到宋坤和易亞兩人受折磨了,按照項目的規劃,半個月之後設計要全麵完成,而最後的這半個月,楊青雲反而輕鬆了一些,至少是不用起早貪黑加班了。


    而轉眼就是期末考試了,不過大二的課程楊青雲多數都自學完成了,考試對他來說根本算不上什麽事兒,所以網吧這邊他也能常來。


    “青雲,找你商量個事兒,今年傳媒公司這邊利潤縮水的厲害,這一類公司經營很重要,缺乏管理,明年我想看能不能再請職業經理人,我這邊明年可能會更忙!”司俏道。


    楊青雲一笑,道:“是啊,你這專輯起來了,儼然已經踏上了星光大道了,傳媒公司這邊勢必沒有那麽多精力管!


    其實這個公司現在也有點雞肋,首先梁笑他們已經到了新的平台上去了,他們也需要更高的平台和舞台,我們青雲傳媒這種經營可能會對她們造成一些製約!”


    司俏嘿嘿一笑,道:“梁笑和謝天他們還沒有那麽大的膽子,連辛麥都明確表示,隻要我們公司在,他絕對不會跳槽。應該說我們的演員隊伍還是挺穩定的!”


    楊青雲搖頭道:“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我們靠他們賺錢的同時,也必須同時考慮他們的發展。合作要共贏才能長遠,如若不然公司隻能江河日下,有什麽意義?”


    司俏道:“那你親自出山嘛!咱們就不能把公司做大做強嗎?我們現在在星城的資源不少,你門下的走狗都進了衛視了,你還擔心青雲傳媒沒有前途?”


    楊青雲道:“我明白了,你就是要拉我下水,跟你一起進圈子是不是?行了,你這個打算可以打消了,我是不會經營傳媒公司的!


    這樣吧,我回頭跟張密講,讓她利用人脈放風,把青雲傳媒給賣掉吧。現在賣看上去還挺不錯,回頭你和辛麥他們也做個溝通,像他們解釋我們之所以做這個決定,主要是為他們的前途考慮。


    出售公司的錢可以少一些,但是公司的實力不能弱,保證公司藝人在新的公司之中能有更好的發展前景,這是關鍵中的關鍵,知道嗎?”


    司俏歎了一口氣,攤攤手:“隻能這樣了,其實從賺錢這個角度,經營傳媒公司累癱了,還抵不上你們這個網吧!”


    楊青雲用手指著在吊籃上曬太陽的陳博道:“話不能那麽說,網吧的老板看上好像有些憂鬱!”


    司俏連忙將身子湊到了楊青雲的麵前,壓低聲音道:“我感覺陳博不對勁啊,回來兩天了,整個人有點萎靡啊,昨天還和李睿吵了一架,把李睿都氣哭了!


    是不是工作遇到問題了?你們是朋友,關心一下唄!”


    楊青雲嘴角微微翹起來,道:“幾家歡喜,幾家愁,你現在春風得意了,陳博則遇到了危機,我們現在的設計也是焦頭爛額,這年頭真就沒有什麽事情是簡單的呀!”


    楊青雲說罷站起身來踱步走到陳博那邊,冬日陽光很暖,陳博坐在吊籃上,他的麵前擺著一個大大的煙灰缸,煙灰缸裏全是煙屁股。


    再看他的模樣,頭發長,胡茬子滿臉都是,雙眼紅得像兔子似的,這都罷了,要知道之前他每一次回來,那都是誌得意滿,趾高氣揚的要找楊青雲出去喝酒吃飯的。


    可是這一次回來他窩在家裏兩天,整個人目光呆滯,脾氣易怒暴躁,儼然就是一隻在外麵飽受摧殘的小動物回來找避險港灣來了。


    楊青雲將桌上的煙掏出一支點上,然後給陳博也遞過去一支煙幫他點上,兩人都低頭默默的吸煙,到一支煙吸完了,楊青雲指了指花園,道:


    “這裏環境不錯,空中花園,有酒吧有娛樂,這裏是詩和遠方,樓下則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這多好?能夠擁有這麽一幢網吧的人,在這個世界上就是一等一的富人了!”


    陳博抬頭看向楊青雲,嘴唇掀動了很久,聲音沒發出來,眼淚先嘩啦啦的流了:


    “青雲,我……我完蛋了!公司資金鏈斷裂了,完全斷裂了!我已經辭職了,很快老板也要破產了……”


    “我在裏麵也投了好幾百萬,我幾年的繼續全都投進去了,不止是我,公司員工都投了錢,合起來可能幾個億!


    我們的電器超市是盈利的啊,怎麽忽然之間就……就要崩塌了,完了……”


    陳博渾身都在抖,他很激動,從吊籃上溜下來嚎頭大哭,楊青雲嚇一跳,一時都不知道怎麽勸。妮瑪這大男人的,怎麽就這麽崩掉了?


    期望越高,失望越大,陳博最大的問題就是期望太高了,什麽三年之內要上市,然後再跳出來自己創業再做一家上市公司雲雲。


    當時的那個情況楊青雲拉都拉不住,楊青雲覺得陳博應該還能撐一下,至少可能要到明年年中,沒想到99年底就崩掉了,在國內家電連鎖超市中,博雅可能成為炮灰了。


    “陳博,你別哭啊!現在這個時候該哭的不是你們唐總嗎?再說了,你們現在還是有那麽多加店,先收縮一下,然後再找人收購,總不至於血本無歸吧?”楊青雲道。


    陳博搖頭道:“找人收購個屁啊,擴張太快了,順風順水的時候還好說,一旦遇到了問題,發不出工資了,立馬樹倒猢猻散。團隊沒了,架子垮了,就剩租的場地了,那能值幾個錢?品牌效應因為擴張太快,根本還沒有走起來,你說這……”


    楊青雲歎了一口氣,這個時候他隻能一聲歎息,為什麽呢?開連鎖超市最大的風險就在於規模擴大之後,風險呈現幾何級的增長。


    試想如果開了一百家店,這麽多店麵需要的成本和開支那將是驚人的數字。這裏麵有個致命的錯覺,那就是當市場比較的好的時候,盈利和虧損能夠對衝的時候,決策者往往會錯誤的感覺風險很小,因為從盈虧來說風險的確很小啊。


    但是這種時候往往他們忽略的就是當市場的寒風刮過來的時候,一旦虧損效應出現,一百家店哪怕一家店隻出現一點負資產,那積攢起來都是公司難以承受之痛。


    今年恰好遇到了這一股寒流,博雅的市場遭遇寒風,銀行信貸忽然收縮,現金流遽然被掐斷,結果就是突然死亡。


    如果第一時間反應過來,迅速收縮也就罷了,可是唐軍和陳博都還沉浸在主要店麵不虧損的小風險的思維中,在遇到資金困難之後第一反應是找錢渡過難關。


    這就精彩了,唐軍自己砸錢,陳博把積蓄全部砸了進去,然後公司高層甚至中層都動員起來,結果就是……大廈將傾之時候,用螳臂當車。


    楊青雲陪著陳博抽煙,陳博大哭一場之後,然後就是各種吐槽,把自己這幾個月所經曆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的向楊青雲說了出來。


    根據他的描述,這幾個月他真是忙碌不已,水深火熱,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啊。一方麵開店不放鬆,一方麵融資親自上陣,更重要的是公司管理的問題不斷的暴露,他親自當救火隊員,最忙的時候他一天開除了八個店長。


    楊青雲瞧著陳博的模樣,他就想到了在賭場上迷失了本心的賭徒,很明顯最近陳博就陷入到了賭徒的瘋狂之中,在他們眼中什麽理智啊,什麽金錢那都不算東西了,腦子中就隻有一個字“贏”。無論如何,不管怎麽樣他要贏。


    隻是人的願望在殘酷的現實麵前有時候真的一文不值,陳博想贏,可是現實已經物是人非,結果自然是輸光所有的籌碼退場。


    這樣的賭徒手中的籌碼沒有輸光之前都是不會冷靜的,就像現在這樣,當陳博暗暗靜靜的坐這開始曬太陽了,應該說就是山窮水盡了,李睿也哭著走過來,走到楊青雲麵前,道:


    “青雲,陳博昨天還打了我!”


    “噓!”楊青雲將手放在嘴唇上,示意讓李睿先撤,他跟著李睿走了一段,壓低聲音道:


    “你就當他現在不是個正常人,等過了這一茬讓他跟你道歉,放心吧,場子找得回來的!”


    李睿這才抹掉了眼淚,道:“我現在有點明白你為什麽要開網吧了,幸虧開了網吧,要不然他就隻有露宿街頭。我們昨天吵架你知道是為什麽嗎?他把房子都抵押出去了,我們現在都沒地方住了,你說他……”


    “行了,別哭了,回頭都要批評,不過這個時候暫時先冷靜一下!怎麽著還餓不死,網吧開業五個月,咱們一月還能分個上十萬。守著這個網吧,日子依舊過得很瀟灑……”


    楊青雲給司俏使眼色,司俏肩負起安撫李睿的重任,楊青雲則又去聽陳博喋喋不休的傾訴。他就像個怨婦,似乎有無數的話想要說,很多的事情想要吐槽。


    “那些風險投資公司真就是婊|子,我這一輩子再也不會相信這幫婊子了,嘿,這些人啊,嘴上說得好,說什麽投資多少多少錢,說什麽我們一起合作幹大事。


    就在上次我們見麵的時候,我們幾乎已經談妥了,就隻等著他們資金到位然後合作就成了,誰曾想到臨時出了變故,簽好的合同成了廢紙。


    最近我們不是遇到了一點困難了嗎?我們再去找他們,表示願意折價再融資,你道結果怎麽著?他們直接不和我們談了,那種態度和以前可以說是判若兩人,真尼瑪太現實了,這幫人我總算看清了,我陳博倘若有一天能成事,我一定那個啥,我一定要狠狠的去回擊他們,讓他們看看欺少年窮的下場……”


    “呃……”楊青雲被陳博這番抱怨直接給整懵了,他忽然意識到自己麵前的陳博畢竟才三十歲不到的年齡,不僅年輕,人還太天真。


    他能幹上博雅公司的總經理背後有楊青雲的推動因素,現在看來明顯是拔苗助長了!


    楊青雲忽然想起有位牛人曾經說過,說三十歲以前幹成事情的人,其後麵必有一坎兒,當時楊青雲對這話的理解是可能太絕對了。


    但是今天,此時此刻他在品這話覺得那牛人說得有道理。陳博就是這樣,看看他今天這落魄的樣子,像是魂都丟了。


    作為一個大公司的職業經理人,掌控過過億資本運作的總裁,說的話竟然如此幼稚。竟然抱怨風險投資見死不救?這是個成熟經理人該說的話嗎?


    任何融資都是隻有錦上添花,沒有雪中送炭,博雅公司的擴張太快了,團隊崩散了,場麵失控了。大廈將頃的時候,誰會跟著他們一起死?


    像陳博目前這個狀態,他還真隻能暫時守網吧,然後慢慢舔舐傷口,仔細反思沉澱了。博雅公司楊青雲可以親眼見其起高樓,然後見其宴賓客,風光的時候,博雅是湘南省的省級龍頭企業,唐總是湘南省優秀民營企業家的代表。現在楊青雲又看到博雅的樓塌了,掐指算起來前後也就是兩年多的時間,一切都太快了。


    楊青雲甚至有些後悔之前他給陳博提供了連鎖家電超市的那個思路,如果博雅一直做普普通通的家電總代公司,現在至少還能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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