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扇島煉鋼廠周圍的搜查極為紛亂。


    位於扇島的中心,作為標誌部分的這個設施已經建成130年以上了,在其高爐裏的火焰熄滅以後,周圍的居民也靠自己的雙手讓其不斷的進化。地下縱橫交錯的工業用通道也在漫長的年月中被無計劃的擴張,就算住在這裏的人也無法掌控其全部麵貌。


    在這個沒有正確的地圖的地方,一係的刑警們一邊對照實際地形和地圖,一邊打聽情報尋找著一個男人。


    千波——長時間裏擔任這個扇島老大角色的男人。據說現在已經隱居,在這個煉鋼廠的什麽地方過著隱居生活。


    通過打探,得知有一個和被害少女長得一樣的人物十年前在這個扇島生活過的狡齧他們,為了將她和藤間聯係起來,正在尋找千波翁,以期待得到更多的線索。


    時間已經是一月十一日淩晨零點了。


    規定的工作時間早就已經超過,狡齧的終端上隔一段時間就會收到內藤請求中段調查的悲鳴。


    打斷了不知道今天第幾次的與內藤的通信,狡齧歎了口氣。


    搜索千波翁是狡齧和佐佐山的提案


    ,但讓宜野座和其他的執行官們用陪著自己也不是個事。扇島煉鋼廠周邊的情況複雜程度可見一斑,那樣子仿佛就是鋼鐵的樹海一樣。


    汙水浸濕的皮鞋讓狡齧的腳尖感到冰涼,全身都感到十分疲勞。再繼續搜查下去的話,就會對明天的工作產生影響了。


    "宜野。"


    他打開終端呼叫宜野座,很快就收到了混雜著雜音的應答。


    "怎麽了?"


    "抱歉讓你陪我們那麽久。你和內藤他們今天就先到這裏吧。"


    也許是對於狡齧的提議感到吃驚,終端那頭短暫的沉默了一下。


    "可以是可以……你打算怎麽辦,狡齧?"


    "我再繼續一會兒。"


    雖然嘴上說的漂亮,再繼續一會兒,但實際上就算是結束搜查,都懶得從來時的路走回去這才是真實想法。


    "佐佐山會陪我的。"


    終端的另一頭,出現了比剛才更長的沉默。


    "宜野?"


    "……狡齧,你最近,比之前更挺佐佐山了呢。"


    宜野座的指摘,讓狡齧想起前幾天與佐佐山對飲時候酒的味道,感到有些害羞。


    "也不是那麽回事。隻是……"


    "隻是什麽?"


    "我比以前,更能和執行官打成一片。最近都是這種感覺。"


    再次出現的短暫的沉默之後,宜野座用堅硬的聲音說道。


    "狡齧。"


    "怎麽了?"


    "你要搞明白飼養的規矩。"


    聽到比平時架子擺的更足的宜野座的話,狡齧苦笑了起來。


    他能夠理解宜野座的主張。知道他是特殊的生長環境的話就更明白了。但如果自己自己這邊構建堡壘的話,就無法構建同伴間的信賴關係了。對於最近才將這一點痛入骨髓般的理解了的狡齧來說,宜野座的主張讓他覺得十分的空洞。


    "我知道的"如此回答之後,狡齧切斷了通信。緊接著,就收到了佐佐山的通信。


    "飼養的規矩……不愧是宜野先生。說的真形象。"


    "你聽到了的話那就簡單了。我們兩個留下來繼續搜查。"


    "求之不得。"


    2.


    從紙袋裏取出的肉包子冒著熱氣,透出一股小麥的香氣,騷動著狡齧的鼻腔。佐佐山將其中一個"好燙好燙"的在手裏來回滾著,遞給狡齧。


    "趁熱吃吧。這是扇島特製,不知道放入了什麽的肉包子。"


    雖然對於"不知道加入了什麽"這句話多少有一些介意,到受不了饑餓和寒冷的狡齧還是伸出了手。


    他謝謝都沒來得及說出口,就狠狠地咬了一大口,滾燙濃厚的肉汁在嘴裏擴散開來。讓狡齧一邊張大嘴巴哈哈的出熱水一邊品嚐著。


    "好吃。"


    "哦,是嗎?那看來沒什麽問題。"


    說完,佐佐山咬了一口肉包子。


    "喂,你拿我試毒啊?"


    "開玩笑的。這種地方的食物是很好吃而且沒有害處的,在我還是一般人的時候就已經驗證過了。"


    且不論好吃不好吃,對身體無害這一點看佐佐山就能看出來,一邊在心裏這樣自言自語,狡齧一邊享受著肉包子。


    在扇島煉鋼廠周邊的廢棄通道的入口,今天兩個人分頭進行搜查的地方,狡齧和佐佐山衝印匯合。一邊吃著佐佐山非常有心的買來的夜宵,兩人一邊確認著現狀。坐在路邊一邊說話的樣子,與其說是刑警,不如說是從學校歸來的學生。


    "總之,我把鬧市那裏出來賣的女人一個不剩的全部問過了,沒什麽成果。"


    出來賣的,看到狡齧對這個詞反射性的皺了皺眉,佐佐山又接了一句。


    "想要尋找千波翁這樣的老大,去向那種職業的人打聽是最快的可不是我想跟她們說話才去的。"


    感覺出這是在責備自己的害羞樣子,狡齧十分尷尬的嘟囔了一句,"我知道的。"


    "看來這老頭子已經完全從那邊的世界金盆洗手了。最近沒有任何人跟老頭子說過話。"


    "會不會已經死去了?"


    "不,老頭子還有幾個跟班,如果死去的話肯定會有相應的消息的。"


    "這樣啊",說著,狡齧吃下了最後一口肉包子。


    "我這邊也沒什麽收獲。這前麵的地方居住的人本身就很少。想打聽消息也找不到人。"


    佐佐山取出香煙點上火,然後將煙盒衝狡齧遞出去。


    "不要。"


    "怎麽了?之前酒都可以了,還以為煙你也能吸呢。"


    刑事課裏的煙民如果不增加自己就會覺得無處容身了等等,佐佐山一邊嘟囔著這些不著邊際的話,將煙盒收回到胸口口袋裏。


    "我聽說多少喝些酒對身體有好處。但是香煙卻百害無一利。"


    "又是這種小氣的理論啊。"


    小氣的理論是啥啊。狡齧嘟囔了一句。


    "狡齧,你太愛把什麽事都用理論思考了。別總是動腦,讓心動起來。如果不這樣,原本能看到的東西也看不見了。人類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是靠理論,而是靠心在行動的。"


    說著佐佐山打了狡齧胸口一拳。狡齧將看著拳頭的視線麵向佐佐山,回答道。,,


    "我要是靠感情行動的話,恐怕就無法幹工作了。所以這份職責就交給你了。"


    佐佐山接受著狡齧的視線,十分滿意的咧嘴笑了。


    "遵從您的吩咐,監視官大人。"


    佐佐山吐出的煙霧在兩人之間飄蕩,令人舒心的寂靜籠罩著周圍。


    喘了一口氣後,佐佐山說一句,"開始吧"就站了起來。抬眼看著他的狡齧也打算站起來,卻被佐佐山厲色製止了。


    "別動!"


    狡齧完全不解的問和剛才的表情完全不同,一臉嚴峻的佐佐山。


    "怎麽了?"


    "別動狡齧……現在你頭上……停了隻蜜蜂。"


    "蜜蜂?!"


    佐佐山製止住反射般想要撥頭發的狡齧。


    "就說讓你別動。"


    蜜蜂嗡嗡的在狡齧的頭發中來回爬動。"唔……這算什麽。該怎麽辦才好?"


    "誰叫你……"


    說著,忍不住笑著抖動起肩膀。狡齧狠狠地瞪著佐佐山,頭腦正在思考著。


    "為什麽這種地方會有蜜蜂呢?而且是大冬天的……"


    狡齧的話讓佐佐山哈德張大的醉叫了起來。


    "難道這家夥是被飼養的!"


    瞬間,蜜蜂飛了起來。佐佐山邁步追了上去。


    "喂!你去哪兒啊!!"


    "大概這家夥是被什麽人飼養的!很有可能就在這蜜蜂飛的方向。"


    一邊說著一邊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狡齧拚命的在後麵追。


    蜜蜂穿過狡齧一直沒有察覺到的胡同和建築物的空隙,將兩個人引誘到煉鋼廠深處。


    3.


    已經跑了多久了呢?十分難走的路讓對體力很有自信的狡齧也不住的喘起粗氣來。一路上身體撞到了幾個破舊的屏風,兩個人的外套現在都沾滿了泥土。


    "可惡,為什麽現在製服會是套裝啊。行動太不方便課滾蛋——"


    佐佐山事後諸葛亮額咒罵著。gps已經完全派不上用場,按照手中的地圖顯示,兩個人正處於在牆裏年奔跑的狀態,但兩個人也不去估計這些,隻是向前奔跑。


    前進的方向上,流過來一股溫暖的空氣。在那前麵,有一扇透出光亮的門。


    "這邊!"


    猛的推開門,一副難以置信的景象在眼前展開。


    無數的高亮燈泡放射著光輝,各種植物在照耀下顯得格外顯眼。暖氣讓室內感覺好像春天一樣的溫暖,飛來飛去的蜜蜂在花叢之間忙碌著。眼前的一片綠色,讓狡齧和佐佐山目瞪口呆。


    很多的蔬菜和水果都結了果實,那種 水靈靈的樣子,在習慣了合成食物的狡齧他們看來,顯得十分奇異。


    呆然站立的兩人身後,一個嘶啞的男性聲音響起。


    "有何貴幹嗎?"


    兩人慌忙轉身,隻見一個胡子花白,挺著十分健康的圓滾滾肚子的老人站在那裏。


    "雖然髒了,但看你們那套裝和官方陪發的終端。是公安局的人嗎?"


    老人的洞察力很敏銳。


    "沒有提交申請的進個人菜園是被禁止的,不過你們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我這不是為了賺錢才做的。隻是隱居老人的一點閑情逸致而已。"


    說著,老人從兩人中間穿過,走進到了菜園之中。隱居老人這個詞讓兩人互相對望了一眼。難道說——。狡齧先開口了。


    "抱歉,請問您的名字是?"


    狡齧的問題讓老人瞪圓了眼睛。


    "怎麽,你們都不知道我是誰就來這裏了嗎?"


    果然沒錯——!


    "那麽……果然您就是千波翁吧。"


    "我還沒有老到要被人稱呼翁的程度。"


    說著千波搖了搖圓滾滾的肚子。


    "請放心。今天我們不是為了取締您而來的。為了某個事件的調查才……"


    "調查!"


    狡齧還沒說完,千波就大聲的笑了起來。


    "竟然要到這種地方來調查!衙門口的工作看起來也不輕鬆呢。"


    老人摘下一枚熟透了的草莓,直接放入口中。狡齧發現佐佐山的喉嚨被那水潤的咀嚼聲弄得發出聲音。佐佐山咽了口口水,回答道。


    "沒錯,所以才弄成這個樣子。老爺子,就當可憐我們倆能不能提供一些協助呢?"


    聽到佐佐山的請求,老人隻是繼續收獲他的水果。看到他這幅拒絕的樣子,兩人再次互相對望了一眼。


    麵對沉默,佐佐山沒耐心的樣子表現在臉上。狡齧製止住"喂"呢一聲打算上前的佐佐山,緩緩的說。


    "一個月前,身份不明的少女被殘殺的屍體被發現了。我們猜測她可能是十年以前在這個扇島從事賣春活動的一個少女。"


    千波的背影顫抖了一下。


    "你是說十年前的少女,在上個月被發現了遺體。"


    "雖然這話有些難以置信,但我們覺得我們的判斷沒錯。"


    長時間的全力奔跑和室內溫暖的空氣,讓狡齧渾身是汗,他不住的擦著額頭。佐佐山也一樣,用外套的下擺抹著額頭,同時靠近千波說到。


    "就是這麽回事,老爺子。我們為了確定她的身份需要更確切的信息。你這菜園的興趣我也不打算說些什麽了,但協助我們才是為你自己著想喲。"


    千波嗯嗯的點了點頭,繼續摘草莓。將成熟的草莓全部收入肚子之後,他看著兩人說到。


    "不要吵醒睡著的孩子。這句俗語你們知道嗎?"


    千波的問題讓兩人皺緊了眉頭。千波毫不在意的繼續說到。


    "世界上有很多不去觸及就不會產生危害的小小的‘秘密‘。而這扇島就是這種秘密的搖籃。你們為什麽非要將這個搖籃給弄個底朝天麽?就讓它沉睡吧。這樣以來的嬰兒的啼哭聲也就不會進到你們的耳朵裏了。"


    說罷,千波開始默默地選擇菜葉。


    "抱歉啊老頭子,睡著的孩子早就已經醒了。既然這樣我們就竭盡全力的讓他閉嘴。"


    佐佐山的兩個眼珠閃耀著光芒的盯著千波。被他的目光盯著,千波重重的歎了口氣,語氣沉重的打開了話匣子。


    根據千波的描述被害的少女果然就是十幾年前在扇島賣春的少女。而且她有一個雙胞胎哥哥。


    少女的殺人惡癖顯露出來後不久,就從扇島消失了。但貌似兄長在那以後的幾個月裏也一個人繼續生活著。隨後被人權擁護團體保護之後的消息,千波就不知道了。


    狡齧將藤間幸三郎被保護時的官方新聞給他看時,千波重重的點了點頭說到。


    "沒錯。他就是她的雙胞胎哥哥。"


    時間已經是上午六點了。


    兩人拖著沉重的腳步,離開了千波的菜園。廢了那麽半天勁才到達的那間菜園,按照千波說的道路走的話,非常簡單的就來到了外麵。


    隆冬清晨的空氣,刺激著兩人的臉頰。


    轉身望向剛才走的路那裏十分的昏暗,即使盯著看,也很難想象那裏有一條連接到地下的通道。


    扇島是"秘密"的搖籃,千波的這句話回響在狡齧的耳邊。


    但是,輿論什麽樣的夜晚,都會有黎明。"秘密"也終有一天會被發現。狡齧抬頭看著露出魚肚白的天空。


    確認了終端在線的狀態後狡齧呼叫了唐之杜。


    "什麽事?"


    "很抱歉,能不能麻煩你以最快速度解析藤間幸三郎和被害者少女的dna數據?"


    "哎?那不是會被霜村給罵死啊?"


    "沒關係的已經摸到底了。就算有什麽,有我殿後。"


    狡齧背後的佐佐山開玩笑似的吹了聲口哨。


    "ok!我盡可能快的去做。"


    "麻煩你了。"


    "慎也君你也快些出人頭地呢!"


    在唐之杜的通信切斷的瞬間,狡齧的終端響起了尖銳的電子聲音。


    "這裏是公安局刑事課。這裏是公安局刑事課。新發現的猜測與廣域重要指定事件102相關的變形屍體。所有人立刻來搜查本部集合。重複……"


    作為叫人起床得鬧鍾鈴聲來說,這個聲音過於的鄭重其事。


    4.


    狡齧和佐佐山到達搜查本部的時候,除了前往屍體發現現場的三係之外,所屬的刑警們都已經集結完畢,大會議室裏來回交錯這他們的怒嚎。


    被發現的。從屍體的樣子來看幾乎可以斷定與一連串得標本事件的犯人是同樣的!"


    "遺體被塑化處理,用大猩猩的飼料掩埋!"


    "遺體的大部分都被大猩猩啃食!"


    推開混亂不堪的刑警們,狡齧和佐佐山直直的走到霜村監視官的麵前。


    坐在會議室中心的霜村,因為新的被害者的出現而苦惱的抱著頭。


    "霜村監視官!"


    聽到狡齧的聲音霜村抬起頭。他的眼睛因為工作的重壓和睡眠不足而充滿了血絲。


    "太慢了!幹什麽去了!"


    "被害者少女的身份搞清楚了。"


    "現在根本顧不上這種事。"!說著霜村用拳頭捶打桌子。被害少女的身份確認是為了將自己這些人致力調查中心,對比狡齧早就心知肚明。但盡管明白這一點,但對於霜村的話還是不能接受。剛打算回敬他幾句,但周圍含著哀求的視線讓狡齧恢複了冷靜。


    但是佐佐山不管這一套。對著桌子探出身體抓住霜村的胸口用力往上一提。


    "都出現三個被害者了,連一個可疑的人都找不出來的木偶小子別在這裏給我裝腔作勢的發脾氣。"


    霜村想要呼救但喉嚨裏發不出聲音。他充滿血絲的眼睛變得更紅,額頭的血管膨脹的幾乎要裂開,見此情景,狡齧製止住了佐佐山。


    從被提起來到突然被推出去,霜村十分難看的坐在靠背椅上。雖然想要開口斥責佐佐山,但是卻發不出聲音。非常滿足的低頭看著他的樣子,佐佐山用下巴指了指,對狡齧說"你告訴他"。


    "以前好幾次,對你說的犯罪現場有過藤間幸三郎這個男子的目擊情報。他和被害少女是兄妹,而且是雙胞胎。"


    周圍的刑警全都不住的偷看狡齧。他們對狡齧的話產生了興趣。


    "剛才,已經得到了認識他們的人物的證詞。這樣一來,足以將藤間作為本案件的重要參考人了。"


    霜村總算調整好呼吸,瞪著狡齧。看他的樣子就知道,霜村到現在也無法認同狡齧的主張。


    "慎也君!數據解析完成了!bingo!藤間和她,的確是雙胞胎兄妹!"


    全場一片歡騰。走入死胡同的調查終於出現了光明。


    "不愧是狡齧先生!"


    神月不禁發出讚歎得聲音,但是馬上慌忙捂住嘴巴。因為霜村帶著殺氣的視線射向他。


    結果還是讓狡齧打開了局麵,對此的憤怒和憎恨再霜村的胸口裏掀起一陣漩渦。他壓住內心的激動說到。


    "辛苦你們了,狡齧監視官和佐佐山執行官。藤間的逮捕就交給我們吧,你們就從旁協助。"


    "哈?!"


    佐佐山間不容發的表示不滿。但是霜村卻不去理會他,下命令讓二係的青柳監視官和神月執行官去逮捕藤間。青柳和神月帶著歉意的看了狡齧和佐佐山一眼,離開了會議室。


    "喂,你開什麽玩笑!藤間這條線索可是我們找出來的!你打算撿現成的啊!"


    "撿現成的?調查本部部長是我。你要聽從我的指示!"


    "要是聽從你的指示的話,這起事件就根本沒戲解決!"


    激動起來的佐佐山背後,宜野座叫道。


    "放老實一些!"


    平時幾乎沒有聽到過宜野座的怒吼,讓佐佐山就像是冷水潑頭一樣肩膀打了個冷戰,他回過身。


    "怎麽了……宜野先生。"


    "做出格的事會把自己害了的,佐佐山執行官。別忘了你隻是公安局這個組織裏養的狗而已!"


    狡齧用力握住佐佐山向宜野座傾斜的肩膀。佐佐山轉過頭,狡齧衝他緩緩的搖了搖頭。表情裏,透露出死心的感情。


    他能夠理解佐佐山的主張,但如果全部憑一股激情的話組織就無法成立了。在這個意義上,執行官和監視官沒有什麽區別,都是組織所養的狗而已。


    "可惡!"


    佐佐山打落狡齧的手臂,背向所有的監視官走了出去。


    "佐佐山!"


    佐佐山對著叫他的狡齧做出了一個"去抽支煙"的動作,就向著會議室的入口走去。看著佐佐山的背影,狡齧感到了一種既視感。


    對佐佐山的"刑警的直覺"發出哼笑的,在扇島的那個晚上。那個時候佐佐山做出來的表情,現在狡齧從佐佐山的背影中又感覺到了。


    這時二係的一位女性執行官叫了起來。


    "被害者的身份確認了!是意大利裔的準日本人阿貝雷·阿爾多洛曼吉!"


    這個有些耳熟的名字讓佐佐山停下腳步轉身回到會議室,與表情愕然的狡齧四目相對。忽然佐佐山的腦海裏浮現起豔麗黑發的殘像,不禁讓他一陣戰栗。


    沒有發覺佐佐山的戰栗,女性執行官繼續報告。


    "現在,他的獨生女桐野瞳子小姐不知所蹤!"


    一股腳下的地板坍塌自己落入黑暗的感覺襲向佐佐山。沒想到藤間會對距離自己那麽近的人下手。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定了定落入黑暗中的犀利的心神,繼續思考著。


    瞳子既然失蹤了,那麽藤間和她在一起的可能性就很高。當然這是以瞳子現在改平安為前提所確定的假設,對於還沒有發現她的屍體的事實,佐佐山懷著一絲期待。另外,已經對瞳子出手的現在,藤間不太可能還傻傻的待在櫻霜學院裏。


    "……我說啊,雖然青柳小姐他們已經走了,對於那個叫藤間的男人,學院那邊也發出了搜索的請求的。也就是說他即不在學校也不在自己家裏對吧?"


    就像和佐佐山的氣味同步了一樣,唐之杜說道。那麽,失蹤的兩個人最有可能在的地方——


    "狡齧!"


    佐佐山好像被什麽逼迫似的喊了狡齧的名字。狡齧用力的點了點頭,說道。


    "是扇島!"


    "沒錯!快點!他不可能一直不對瞳子施以傷害的!"


    對於穿上肮髒的外套跑出去的佐佐山和狡齧,霜村怒號的阻止著。


    "站住!不許擅自行動!"


    "開什麽玩笑!已經萬分緊急了!"


    "藤間的抓捕,有我們二係來負責。一係輔修我們!"


    "煩死了,混蛋!"


    "這是命令!佐佐山執行官!"


    命令,對於霜村的這一聲大吼場麵一下緊張了。不去理會咬牙切齒的佐佐山,霜村發出指令。


    "二係全體前往扇島!一係調集所有的無人機在扇島周圍警戒!老鼠都不要放走一隻!"


    聽到霜村的號令,二係的刑警們一起衝出了會議室。一下子空了的會議室裏,狡齧他們一係的所有人心情憋屈的站著。瞥了他們一眼的霜村叮囑道。


    "喂,聽清楚了沒有?"


    沉默了一會兒,宜野座開口說道。


    "明白。我們馬上開始準備扇島周圍的準備。"


    霜村聽到這個回答,臉上露出十分滿意的笑容離開了會議室。


    5.


    了。但是,仍然沒有發現藤間的消息。


    每當接到二係的報告,覺得他們靠不住佐佐山感到十分的火大,隨著時間的推移,比起憤怒,越來越被一種近似於祈禱的感情所支配。


    希望她不會有事。


    他在搖晃的車內死死盯著自己的指尖。


    明明狀況十分的緊迫,不知為何佐佐山的內心卻顯得十分平靜。而且他猶如鏡麵一樣的內心裏,與妹妹的回憶仿佛照片一樣,一張,又一張的映照出來。


    妹妹開始擺弄照相機,是以兩個人第一次計劃開車去旅行為契機。她以很少見的執拗非要買她從來沒用過的單反相機,佐佐山經不住她的堅持,用積攢下來的零花錢買給了她。


    結果,她完全無法使用這台照相機。按照她的吩咐自己拿起相機的過程中,佐佐山自己卻迷上了攝影。


    將日常生活收入照片中,哪怕是再細小的內容也十分有意思的。這種感覺讓已經對喘不過氣來的生活感到十分的厭煩的佐佐山十分醉心。


    攝影的對象主要是妹妹。


    除此之外,佐佐山甚至都沒有想過拍別的。佐佐山想要將帶有少女氣息,來回變化著各種表情的她盡可能多的收入照片中。無論她是在哭泣,或是在生氣。他隻要將她存在的一瞬間截取下來,並讓這一瞬間帶有意義。


    護送車大幅度的搖擺了一下,將佐佐山的思考拉回了現在。為什麽會在這個時候……他對於自己思維的毫無重點感到茫然。但是,越是祈禱瞳子的平安,這份祈禱就越讓他回想起與妹妹的回憶。


    得到妹妹死去的通知那天,瞳子出現在了佐佐山麵前。她帶著一台單反相機,與她奢華的身體十分不相稱。她的表情帶著少女特有的輕巧,不停的來會變換。


    佐佐山並不相信命運。盡管不相信,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活下去的意義全部變的虛無的日子,瞳子出現在他麵前。這個奇妙的巧合,足以讓瞳子這個存在刻在佐佐山的心裏。


    車子再次震動一下,佐佐山沉浸在一瞬間的時間旅行中去了。


    佐佐山的樣子很奇怪。


    向著扇島挺近的監視官用公車搖晃著,狡齧牽掛著佐佐山的樣子。


    最初的時候,每當收到二係的報告都會露出十分生氣的樣子,在某個時候他突然就沉默安靜下來了。狡齧想從他的臉上看出什麽,但在他低垂的眼睛裏卻什麽都看不出來。


    現在護送車中佐佐山在想什麽呢?一想到這個就心亂如麻。


    坐在助手席的宜野座驚訝的說到。


    "喂,佐佐山他沒事吧?"


    看來他也和狡齧一樣心亂如麻。對於宜野座的提問,盡管沒有任何確信,但狡齧仍然以"沒事"作為回答。


    "那家夥不定會幹出什麽來。你可千萬要盯緊啊,狡齧。"


    6.


    扇島外圍的漆黑的海裏,無數的警戒無人機釋放出來的警燈的燈光來回反射,那光景仿佛過節一樣。車子駛到扇島的大門口的時候,當地的民警好像等了好久似的一下子圍住了狡齧他們。


    "突然把扇島包圍,居民們全都陷入混亂了。"


    "不明所以想要逃離扇島的人有很多,我們的無人機無法應對。"


    警戒人員的訴苦桑狡齧不禁咂了下舌頭。果然用這種形式,大規模的將全島封鎖,隻會讓場麵搞混亂,並非上策。霜村的愚蠢讓他十分怨恨。


    就在他考慮這些的時候,很多流浪者就從扇島裏衝了出來,從配置的無人機的縫隙裏穿過。民警們狼狽的"啊"的垂下眼睛,一旁的宜野座拔出支配者,向那些流浪漢射擊。他毫無多餘的動作,讓警戒人員發出"哦"的讚歎。


    護送車的門打開,四隻獵犬被解放出來。宜野座麵向這些獵犬,盡可能的擺出權威的樣子叫道。


    "各自前往指定的位置執行警戒。一隻老鼠都不許逃出扇島!對於想要逃跑的人不用猶豫直接用支配者射擊。"


    與宜野座的急性想反執行官們隻是無言的點了點頭,一點也不著急的走向各自的指定位置。


    看到這個樣子,狡齧心想,這也難怪,明知道是個蠢辦法還要聽從安排,實在一點意思都沒有,但是,為了維護組織也隻能如此。如果不想被濁流吞噬的話,自己就要把濁流吞掉。狡齧心中拿出覺悟,打算向自己的指定位置有去。就在這個時候。


    "狡齧",佐佐山毫無生氣的聲音叫住了狡齧。


    "給我武裝許可。"佐佐山的口氣就像是在和父母要零食似的,向狡齧提出武裝的許可。通常,監視官和執行官所允許佩戴的武器隻有支配者。但是在特殊情況下,是可以允許攜帶點擊棍和催淚噴霧器的。佐佐山就是在要求這些。


    "為什麽?"


    一邊問,狡齧一邊已經著手進行緊急用裝備收納係統的認證手續。那麽大規模的警戒還是從未經曆過的。不用聽佐佐山的回答,他也明白有必要做到以防萬一。不出所料,佐佐山的回答是說萬一支配者沒電了,什麽什麽的。狡齧也沒有仔細聽佐佐山的話,繼續的進行認證手續。


    "狡齧慎也,以監視官權限為佐佐山光留執行官申請武裝。"


    "聲波和id認證成功,level2裝備得到許可。"


    無機質的聲音回答後,公用車後部貨物空間中點擊棍和催淚噴霧器的抽屜打開了。看著抽屜打開的狡齧的耳邊,傳來佐佐山難以置信的話。


    "另外,隻要有這個,就算發生什麽事情讓支配者無法使用,也能把藤間送上西天。"


    在狡齧一愣神的功夫,佐佐山已經拿起了點擊棍。他慌忙抓住佐佐山的手。


    "慢著……"


    "放開我狡齧。"


    佐佐山的聲音十分冰冷,這說明他的決意已經十分堅定了。


    "二係那些不熟悉扇島的家夥,再怎麽折騰也不可能找到藤間的。你就讓我去吧。"


    說著佐佐山抖手打算掙脫狡齧番狡齧更加用力的抓住了他。


    "別說傻話!我們的任務是扇島周圍的警戒!不許你離開你的指定位置!"


    "我沒說讓你陪我去,這是我一個人擅自行動。"


    "那就更不行了!你想要做的事情是違逆的!"


    "那又怎麽樣。總比呆在這傻傻的遵從這愚蠢的命令強吧。"


    兩人互不相讓,手臂的肌肉開始不住的顫抖。佐佐山的眼裏閃爍著想要殺死獵物一般的光輝,那股暴力的目光貫穿了狡齧。


    現在絕對不能讓佐佐山走,絕對。


    好幾次業務規定的違反,還有對霜村的反抗。加上現在無視霜村的命令進入扇島的話,佐佐山的處分就無法避免。這意味著什麽,佐佐山可能無法理解——


    拚命與佐佐山構建的關係,很有可能在這裏瓦解。這種預感,是狡齧絕對無法接受的。狡齧,被一股類似恐懼的焦躁感迫使著,大聲叫道。


    "現在如果離開了你的指定位置,你的刑警生涯了就要結束了……"


    "如果在這裏什麽都不做的話,我自身就要結束了!"


    佐佐山的話,讓狡齧感到一種十分清晰的東西刺進胸口。但這更加強了他不讓佐佐山離開的想法。這個男人什麽都明白的。明白了一切,仍然打算去。到底是什麽驅使他這樣做的呢?狡齧混亂的思考的深處,突然想到了曾經佐佐山的房間裏看到的少女的照片。


    張沒有妥協。如果時間允許的話,兩人會一直進行著這樣的問答吧。但是,已經沒有時間了。


    "就算你去,你妹妹也不可能活過來的……"


    這句話讓佐佐山的眼睛搖晃了,狡齧感到十分後悔。自己觸碰了眼前這個男人最內心的深處。他為自己這十分不謹慎的行為感到自我厭惡。


    "我知道的……"


    佐佐山冷不丁的沉吟了一句。為這個回答感到安心的狡齧,放鬆了手臂上的力量,就在這個瞬間,佐佐山用力將狡齧的身體拉過來,然後順勢在他心口來了一擊膝蓋踢。劇烈的疼痛讓狡齧按住肚子蹲了下去,佐佐山又在他脖子上打了一擊電棍。要害受到連續的攻擊,狡齧的意識一片空白。直接的倒在了地麵上,眼睛的視線仍然看著衝向扇島內部的佐佐山的背影。


    朦朧的意識中,他解開槍套拔出支配者。


    "如果看不習慣的話就向我射擊,這原本就是你的工作。"


    佐佐山的話從頭腦中回響。將支配者的瞄準器對準佐佐山,指向性的聲音傳來了西比拉的神喻。


    "犯罪係數282。刑事課登陸執行官佐佐山光留,屬於任意執行對象。"


    給搭在扳機上的手指施加力量。這是至今為止做過很多次的工作了。對潛在犯們射擊,偶爾還會對他們實施破壞的看不出原型的刑罰。事到如今將一個執行官用麻醉模式擊倒,怎麽會有躊躇呢。


    但是,這次扣動的扳機比狡齧一直以來扣動的扳機都要沉重。


    對潛在犯射擊是理所應當的行為,但對佐佐山就無論如何也下不了手。


    想到被擊中的人的痛覺。而且想到那個人瞬間轉過來,看向自己的視線。狡齧想到了,自己被佐佐山的那道視線所貫穿的瞬間。腦海當中,佐佐山眼睛裏映照的自己十分的扭曲,十分的醜陋。


    佐佐山的背影已經跑的很遠了,狡齧沒能扣動扳機。


    他第一次知道了用支配者傷害人的恐怖。


    "站住……佐佐山!"


    喊叫聲空虛的散開在空氣中,被冬季澄清的空氣吸收掉。


    在佐佐山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時候,狡齧的意識也落入了黑暗。


    7)


    槽噪的扇島鬧市,佐佐山撥開人群前進著。


    據二係的報告,藤間已經不在十年前被保護時所住的地方了。這樣一來,搜索的範圍就要覆蓋扇島全域。盡管為這無所適從的情況感到不安,但還存在希望。


    藤間的居住遺址處,雖然有阿爾多洛曼吉的血跡,但沒有瞳子的血跡。瞳子很有可能還活著。這種想法,讓佐佐山覺得這場大海撈針的作業也是能夠完成的。


    用兩手拍了拍臉頰給自己提氣,佐佐山向著扇島的深處前進。


    攥了攥拳頭,確認到手指末端沒有留下電擊棍的衝擊所造成的麻痹之後,狡齧抬起了頭。周圍,宜野座、征陸、六合塚、內藤都一臉擔心地看著狡齧。


    “你沒事吧?”


    狡齧對著露出不安表情的內藤微笑著說,“已經沒事了”。也許是因為這個笑臉而感到了安心,宜野座好像決堤一樣衝近狡齧。


    “到底是怎麽回事?!這是誰幹的!佐佐山在哪!”


    看著嘴角冒著唾沫星的宜野座,征陸責備地說道。


    “喂喂,你一口氣問這麽多,狡他也回答不了啊。是吧?”


    雖然征陸衝他露出一個微笑,但狡齧卻沒有回答,陷入了沉默。


    “狡齧先生?”


    這回輪到六合塚看向他。


    “佐佐山他……”


    四個人等著狡齧接下來的話,沉默下來。就像是被這份沉默傳染了一樣,狡齧緩緩地說道。


    “去追藤間了。”


    宜野座臉上頓時沒了血色。


    “你說什麽?!霜村本部長再三叮囑讓咱們輔助的吧!”(你的眼呢)


    “因為他根本不是會聽從這種話的人嘛——”


    內藤毫無緊張感地回答著宜野座。


    “我也阻止他了……可卻是這個下場。”


    “哎,那狡齧先生是被光留先生給?”


    無言地回答了六合塚的問題,宜野座的呼吸更加急促了。


    “那家夥——竟然對監視官動手。”


    “這個嘛……還真是做得出來呢……”


    征陸的歎息,讓大家都預想到了佐佐山的未來,在場的人全都心情沉重地沉默了。


    狡齧開口打破了沉默。


    “我去把佐佐山帶回來。我一定會帶他回來的,所以希望這件事大家不要說出去。”


    “但這可是嚴重地違反規定啊。”


    “拜托了,宜野。”


    說著狡齧垂下了頭。感覺最近因為佐佐山的緣故,狡齧覺得自己老是向人低頭呢。佐佐山回來了,不揍他幾下實在氣不順啊。


    對潛在犯來說,支配者是絕對的強者。由強者的單方麵製裁讓自己和佐佐山的之間毫無公平可言。但是,赤手空拳地相互對打的話,真想和佐佐山較量上一場(這裏和官方小說的正編劇情衝突了,各位選擇性忽略這點小bug)。想到這裏,盡管是這種場麵,狡齧的心還是些許地激動了起來。


    比起使用支配者,更想用拳頭,以前的自己絕對不會這麽想的。自己還真是被感化了不少呢,狡齧垂下頭苦笑起來。


    不去管對狡齧的請求無所適從的宜野座,其他的執行官立刻進入協力體製。


    “知道了。我將電波中轉無人機的用戶僅限定在一係的人。這樣我們的對話就不會泄露給其他係了。”


    “我給你傳送一份更新了的地圖情報——”


    “這個嘛……帶回佐佐山的話就讓他請客喝酒。”


    狡齧周圍的執行官們有條不紊地行動著。看到這個樣子,宜野座終於點了點頭。雖然看起來是被周圍的執行官們逼著同意的,但其實他內心也不希望佐佐山就這樣因為違逆而被處分。對宜野座來說,佐佐山這個他入局以來年齡相近的前輩也是一個很重要的存在。


    事情的意外順利,讓狡齧又驚又喜。看來有的時候無理勝過有理啊。


    “人類無論什麽時候都不是靠理論,而是靠心在行動的。”


    佐佐山的這句話回響在腦海裏。


    說到佐佐山會去的地方,大概就是前幾天尋找千波的時候來回轉悠的煉鋼廠周邊。狡齧轉身背對著宜野座他們的視線,踏入了扇島。


    煉鋼廠周邊的地下通道裏,與前幾日跟狡齧一起到訪的時候呈現出完全不同的樣子。或者說就像是完全到了另一片通道似的。這片場所,就是巨大怪物的肚子裏。佐佐山彷徨於不知真實麵貌的怪物的內髒中。


    地圖已經完全對不上號,連自己的所處的場所都無法判別。明明手指都快凍僵了,但手掌卻不住地冒著汗。


    “別著急……我要冷靜下來啊。”


    摩擦著手掌,咬緊牙齒。忽然終端上顯示收到了限定通信。是誰?難道是……就在呼叫自己的人的臉龐浮現在眼前的時候,通話的電子音響起。


    “佐佐山!”


    “果然是狡齧啊……”


    “那邊交給宜野座他們,我一個人來了。佐佐山你現在在哪兒?雖然gps開著但是地圖一片黑什麽也看不出來。”


    明明剛才還在一起行動的呢,狡齧的聲音現在聽起來已經感到十分地懷念。


    “一個人來了我說你啊……這樣好嗎?”


    與狡齧相遇已經過了五年半多了。原本是一個一本正經的內心有些無聊的這個男人,現在也變得這麽圓滑了。至少像是我的搭檔了,佐佐山心中露出一個壞笑。


    “明白了。不過我現在也不知道我在什麽地方……我應該是進入了之前的那個菜園老頭告訴我們的地下通道裏麵,可是……”


    說著,佐佐山來回看了看昏暗的廢棄通道。眼前是一片四通八達地延伸出去的通道,完全不是能夠用語言說清楚的地方。即便如此他還是想找到什麽類似標誌的東西,於是瞪大了眼睛四下張望,隻見昏暗的前麵透出白光。那是一頭豔麗的銀發,在昏暗之中聚集周圍的光線,散發出的光輝。


    “zhendao——”


    下意識地將其名字說了出來,對方貌似轉過身來向這邊看了看。


    佐佐山慌忙在岔路裏藏起來,壓低了聲音。


    “zhendao?!那是什麽?”


    “抱歉,回頭再給你解釋!接下來我要去追那家夥。”


    “等一下,這是怎麽回事!”


    “那家夥要去的地方肯定有藤間。大概那家夥就是標本事件的推手……”


    佐佐山從岔道裏探出頭來張望,zhendao的身影已經走得很遙遠,溶於黑暗之中。現在不能跟丟了他。這是好不容易找到的指向瞳子的線索。


    不顧狡齧的阻止,佐佐山向著黑暗之中跑去。


    “喂!佐佐山!佐佐山!!”


    看了看終端,佐佐山已經將自己的終端連線切斷。


    “可惡!竟然把連線給斷了。”


    他看了看腳下的電波中轉無人機,無人機將圓圓的機器也向右傾倒了一些。


    “這沒用的垃圾!”


    狡齧發泄著踢了一腳,咻——!的一聲,無人機滑倒在路上。


    zhendao——佐佐山從來沒有提起過的名字。剛才通過終端,佐佐山的確是說過他與藤間的犯罪有所牽連。佐佐山是不是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有關這起事件的情報呢?


    現在不是停下來思考的時候。狡齧向著通往地下通道的路跑去。


    8)


    佐佐山慎重地追著槙島。


    周圍已經很少有燈泡,無盡的黑暗侵蝕著這裏,但zhendao卻不可思議地毫不遲疑地在黑暗中行進。佐佐山被絆倒了好幾次,卻仍然依靠黑暗中顯得莫名醒目的zhendao的銀發前進。


    他在外套的兜裏摸了摸,電擊棍冰冷的鋼鐵觸感從指間上傳過來。已經犯下如此罪行的人類,支配者很可能下達死刑立即執行的裁定。為了問出藤間和瞳子的地點,不能輕易地使用支配者。這種情況下,隻有這根鐵棒是值得依靠的。他滲出汗的手緊緊握住電擊棒。


    一個坑窪絆住了腳,讓佐佐山失去平衡。他慌忙用手去撐地麵,啪的一聲手拍進了一片泥濘中。


    鼻尖感受到一股潮水的味道。看來這裏滲透進了海水。自己到底已經來到多深的地方了啊。


    突然對自己周圍的黑暗感到了一陣恐怖。


    自己所處的地方真實感十分稀薄,感覺就像是身處死後的世界似的。但這種感覺卻是讓自己更加確認自己沒走錯路。


    為了壓抑狂跳不已的心,佐佐山吞了一口口水。


    抬起頭,剛才還在前麵搖搖晃晃的zhendao的銀色後腦勺看不見了。


    跟丟了!一股焦躁感從後背直衝頭頂。佐佐山慌忙站起身在黑暗中跑了起來,但已經找不到zhendao的身影。


    “可惡!”


    憤怒地向著牆壁踢了一腳,但隻是硬質的觸感讓腳尖麻痹了而已。


    別著急,冷靜……再怎麽說也不可能被拉開太遠的距離。冷靜下來在周圍尋找的話,肯定能找到什麽線索的。因為瞳子和藤間肯定就在這前麵。


    耐心地在黑暗中行走。他這份耐心很適合幹刑警,在剛當上執行官的時候,征陸曾經對他這麽說過。


    連續的緊張讓身體開始需求尼古丁。全身上下湧起一股想要拿出香煙點上火吸上一根的衝動,但考慮到有可能被對方察覺到自己的存在,隻能忍著。


    如果連續置身於這種情況的話,吸煙的習慣恐怕很快就能戒掉吧。頭腦裏剛浮現出這種想法,佐佐山馬上覺得很愚蠢地搖了搖頭。對於在這種時候都有開玩笑的心情的自己感到一陣佩服。


    就在佐佐山的思考開始弛(遲)緩的時候,前方出現了一道光亮。


    通道的左手邊打開的門裏,發出照亮黑暗的光。


    佐佐山好像趨光的蟲子一樣,朝著那光亮突進。


    瞳子所看到的東西、所聽到的東西和所經曆的東西對於十六歲的少女來說實在是過於異樣和淒慘了。


    她的大腦為了從那恐怖中逃離,大半的思考已經停止了。被好奇心驅使著來回動著的眼睛裏已經什麽都映照不出來,已經成了一雙黑色的玻璃球。


    藤間用右手梳理著一動不動地坐在新寶座上的瞳子的長發。一邊梳理黑發一邊從手指的根部舒爽地流下,感覺十分舒服。藤間為了仔細地體會這種感覺,他閉上眼睛將意識集中在右手上。


    “老師對學生出手,是不是有些不妙啊?”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藤間看向房間的入口,隻見眉頭緊鎖的佐佐山站在那裏。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藤間,垂下的右手緊緊地握著支配者。


    “哎呀?露陷了啊。”


    藤間聳了聳肩膀。就好像做了小孩子偷吃被發現的程度的惡作劇一樣。對他這幅樣子咂了下舌頭,佐佐山將支配者的槍口直接地對準了藤間。


    “很遺憾,你已經完蛋了。我如果扣動扳機的話,你就會化為一堆肉片四處飛散,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隻有你變態教師的汙名留下。”


    但是——


    “犯罪係數·不足50·不是執行對象,扳機鎖死。”


    “……什麽!?”


    佐佐山十分狼狽。至少藤間綁架了瞳子這是事實。支配者竟然對罪犯沒有反應,這還是八年刑警生涯裏頭頭一次遇到的情況。


    “竟然在這個時候鬧故障啊!”一邊對於預想之外的狀況感到迷茫,一邊在心中咒罵著。


    也許是知道了佐佐山心中的迷惑,藤間的表情毫不改變,將那副悠然的笑容貼在臉上。


    “你笑什麽,變態教師——”


    “很遺憾你手裏的支配者,現在隻不過是一塊廢鐵。”


    藤間的指摘讓佐佐山一撇嘴。來抓捕自己的人就在麵前,卻能冷靜地毫不動搖。果然這個男人不是一般人。脫離常規的犯罪行為。麵對自己從未遇到過的最大的獵物,佐佐山難以隱藏其興奮。


    “真有趣呢。明明就是這種狀況,你看起來卻很開心嘛。”


    “這個嘛,我可是一個極度喜歡女人到墮落成潛在犯的男人呦。懲罰那些讓女人流淚的男人,我可是比每天的三頓飯還喜歡呢!”


    說著佐佐山奮力地舉起支配者向藤間扔去。鐵塊帶著其本身的威力,直接打中了藤間的麵門。


    趁著這個間隙,佐佐山衝向藤間,用電擊棍的手柄奮力朝藤間的心口一捅。


    自己就像化身為肉醬製造機似的,陷入了無我的境地。


    這種情況過去也發生過幾次。


    成為執行官之後有幾次,還有一次是自己想要殺死父親的那次。


    父親對妹妹進行了性侵犯。這件事是通過鏡頭從妹妹看自己的視線中得知的,因為她的視線裏含有與以往完全不一樣的熱量。妹妹用十分難耐的表情盯著自己,等待著被佐佐山擁抱身體。為了從父親的性侵犯中逃離,她向佐佐山尋求身體上的慰藉。


    佐佐山不知所措了。


    而且最難忍受的是,自己的心中也湧起了與父親一樣的感覺。


    如果再與她一起生活下去的話,也許有一天就會跨越那不可跨越的一線。


    他沒有不去跨越那條線的自信。


    因為佐佐山比世界上任何東西都更愛著她。


    有一天,他打了偷偷進入妹妹房間的父親。毆打、毆打、不停地毆打。就好像要連同自己的內心的感覺一起打碎一樣。


    哭泣的妹妹的表情浮現在腦海裏,佐佐山抬起了頭。


    瞳子呢?!


    確認到藤間已經不動彈之後他跑向瞳子。解開束縛,取下纏在嘴巴上的布,將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然後抱起她。她胸口堅硬物體的觸感讓他一退身,仔細一看原來是照相機。鄉愁、放心還有喜悅交織在一起的情感,充滿了佐佐山的內心。


    “要逃了瞳子!上麵有我的同伴!”


    但是,瞳子卻沒能回應佐佐山的呼喊。


    “喂!”


    “她是不會走的。因為她要和我一直生活在一起。”


    背後感到一陣衝擊,佐佐山眼前一黑。


    佐佐山的背後戳著藤間所喜愛的圓珠筆。那支筆穿過肋骨的縫隙,到達了佐佐山的肺部。


    “啊!”


    疼痛和湧上喉嚨的血液讓他咳嗽了一下。一邊悠然地看著這幅情景,藤間一邊將刺出的圓珠筆拔出來,在手上轉了個圈。傷口裏一下噴出血來,配合著佐佐山的呼吸,空氣也從傷口處呼呼地泄露出來。


    好痛苦。


    佐佐山雖然很習慣疼痛了,但這種痛苦還是頭一次感覺到。雖然傷口本身並沒有多麽嚴重。但從那裏進來的外麵的空氣卻壓迫著肺部,讓呼吸變得十分困難。但是,比起這個佐佐山有更在意的事情。


    “你對瞳子……做了什麽……”


    說話的時候肺部就被壓迫,氣管中滲出的血液幾乎要堵住喉嚨。


    “什麽也沒做。隻是選擇她,作為我的公主。”


    “公主?”


    “因為第一位公主,因為邪惡魔法師的詛咒而死去了。而她就是我新的公主。”


    說完藤間抬起腫起老高十分醜陋的臉,即便如此他臉上的笑容仍舊沒有消失。這幅模樣實在是過於異樣,連同上不明所以的發言讓佐佐山幾乎要嘔吐。


    “閉嘴……瞳子才不會是你的公主……”


    缺氧導致腦袋似乎要裂開似的疼痛。但是,佐佐山仍舊奮不顧身地撲向藤間。體格上佐佐山塊頭更大。如果是肉搏戰的話,對佐佐山更有利。


    “什麽因為邪惡魔法師的詛咒而死的啊!不就是你把她殺(以下部分由於原文缺失所以為作者腦補因為日文翻譯實在無力所以請原諒 如果有大大可以指正的話十分感謝)了嗎!”


    但是背後的傷口卻阻礙著佐佐山的行動,每動一下就仿佛要被撕裂的痛楚使藤間在佐佐山的麵前顯得難以撼動。


    佐佐山的雙手抓住了藤間,但是藤間卻飛起一腳踢中了他的腹部,背後的傷口也因此裂得更大。在雙重打擊之下佐佐山鬆開了藤間的手,向後倒退了兩步。


    不去理會已經失去戰鬥力的佐佐山,藤間伸出手來撫摸著瞳子的秀發,用令人作嘔的腔調對她溫柔地說道。(以上部分腦補結束)


    “這裏是不行了……去尋找更適合我們的地方吧。”


    “住手!不許你碰瞳子……”


    終於叫喊出來的話。


    “好了,我們走吧。”


    “瞳子!瞳子!清醒過來啊!”


    黑暗當中,手被人牽著向前走。


    明明很寒冷,但隻有那個人的手很溫暖。


    是誰?


    父親?


    “瞳子!”


    牽著自己手的喊叫起來。


    “光留先生?”


    瞳子變成黑玻璃球的眼睛,再次有了光芒。她的視野裏,是套裝被血染紅的佐佐山,和藤間。


    “呀啊啊啊啊啊啊——!”


    她一邊叫著,一邊推藤間。瞳子的指甲奮力地掐住藤間的脖子。


    “救救我!救救我光留先生!”


    一瞬間的吃驚後,藤間的臉色漸漸變得冰冷,他拉開脖子上瞳子的指甲,抓起她的頭發將她扔到地板上。瞳子因為衝擊而“啊”地叫了一聲,但很快就跑到佐佐山的身邊。


    “什麽啊……已經不需要了。”


    說著,他從口袋裏取出一個黑色圓滾滾的東西扔到兩人之間,然後閃身躲避。


    佐佐山瞬間就明白突然出現在眼前的物體是什麽。他用力地抱住瞳子。瞬間,佐佐山的背後爆發出了閃光。緊接著火焰和爆炸聲,將兩個人的身體卷了進去。兩人被爆炸產生的風吹到走廊上,擊打在了牆壁上。


    房間深處的藤間看著這一幕。


    “什麽啊……也沒有多大的威力嘛。聖護君真是個騙子。”


    在騰起的煙霧中,佐佐山睜開眼睛。瞳子在他身旁不住地咳嗽。太好了……她沒有受很重的傷。


    “瞳子……快逃……”


    說出這話,他自己都吃驚於聲音的細小。


    我的聲音是這個樣子的嗎?後背已經沒有感覺了。他慢慢地將手伸向後背,摸到一塊巨大的碎片插在後背上。


    瞳子也許是對佐佐山的樣子感到吃驚,她大大的眼睛裏含滿了眼淚,不要不要地搖著頭。


    “光留先生也快走!”


    “嗯,這個嘛……我現在,有些勉強……”


    難道說,一種預感在佐佐山的心裏帶著鈍痛來回激蕩。難道說,我會死嗎?在這種地方,留下瞳子一個人。他慌忙地看向四周,看到已經對瞳子失去興趣的藤間,向著扇島更深的的地方走去。至少現在,藤間沒有想要加害瞳子的意思。


    伴隨著安心,疲勞感湧上來,讓他產生了強烈的睡意。低下頭的瞳子的黑發略過鼻尖,讓他十分舒服。


    “你……味道還真香呢。”


    “別說傻話了……”


    瞳子滾燙的淚水落在佐佐山的臉頰上,滲透進他的心田。


    “我的同伴,已經來到附近了。沒關係,瞳子……你去把那家夥叫來。你認識的吧。和你一樣黑發的,叫狡齧的男人。”


    “但是……”


    佐佐山輕輕撫摸著彎下身的瞳子胸前掛著的照相機。


    “快……拜托了。偶爾也要,聽大人的話……”


    麵對佐佐山的懇求,瞳子擦掉眼淚用力點了點頭。


    “我馬上,把他叫過來!”


    說完她馬上就順著佐佐山指著的方向跑了出去。


    望著溶化在黑暗中的瞳子的水手服的背影,佐佐山想,如果現在自己手裏有相機的話,絕對會把這個瞬間剪切下來的。


    沒關係,接下來狡齧他們會將事情處理好的。


    非常掃興地看著兩人一連串的舉動,藤間再次向黑暗中走去。


    “你打算去哪兒啊……”


    …你這變態教師……”


    佐佐山用盡最後的力氣,對藤間說道。


    “呼哈哈……我要對你……施加我全身心的詛咒……”


    詛咒這個詞,讓藤間的後背一下子顫抖了起來。


    “你這個人……會一直孤身一人……你永遠都不會找到,公主的——一生,都會一個人或者……你活該……禿子(我感覺這裏有光棍的意思)……”


    緩緩轉過身的藤間的眼睛瞪得很大,他的表情上浮現出了喜悅。


    “原來是這樣啊……你也是邪惡的魔法師嗎……原來還沒有全部打倒啊,所以事情才會這麽不順利呢。”


    說著,他走到佐佐山身邊,來回摩擦著他的脖根。


    “原來還沒有完成呢。我和妹妹的世界還沒有……”


    佐佐山被摩擦著脖根,抬頭看著沉吟著他無法理解的話語的藤間。佐佐山已經沒有力氣再去理解這個男人的話了。


    他用顫抖的手指從胸口口袋裏取出香煙點上火,強硬地給開了窟窿的肺部,送進煙霧。


    9)


    在黑暗中,瞳子漫無目的地奔跑著。但無論皮革的無帶鞋已經滿是汙水,還是跌倒的時候讓膝蓋受傷,她已經全然不顧了。


    一定要盡早地呼叫救援去救佐佐山。這種想法,比痛苦,比恐懼更加強烈。


    突然,不知什麽人抓住了瞳子的手臂,瞳子“啊”地叫了出來。


    轉過身,一個花白胡須,肚子圓滾滾的老人正衝著瞳子微笑著。


    “小姑娘。”


    “那個,那個……我是……”


    想要甩開老人的手,但是老人的力氣卻格外地強,瞳子感到一陣恐怖。


    “小姑娘,你是不是經曆了什麽恐怖的經曆啊?色相已經渾濁得不像樣了呢?”


    就好像與廢棄地區的黑暗混合在一起似的,一股不明所以的氣息纏繞著老人。


    “放開我。”


    “我這裏有好藥。能夠將痛苦的事情全都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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