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這兩天的相處,傅如歌大致能摸清楚慕容逑真實是個什麽樣的性子。


    慕容逑確實有著傳說中的高傲冷酷無情睿智之類一切特性,但站在傅如歌麵前的慕容逑,卻多了些柔和的偽裝,還有一些深沉的悲哀,這讓他看上去並沒有那麽淩厲。


    但現在的慕容逑,即使不明顯,卻讓傅如歌看出了一絲悲哀,就像是……就像是他早就知道了自己會有什麽樣的結局一般。


    一路靜默地回到了慕容逑的院子,傅如歌隨慕容逑直接進了內院,近侍推開門,就垂首恭恭敬敬地退下,一個不規矩的眼角餘光都沒有。


    做主子和獨身一人,果然在各個方麵都不一樣啊。


    想到自己怎麽調教都覺得用得不順手的侍女,再對比慕容逑手底下乖巧伶俐規矩能幹的人,傅如歌默默感慨。


    進了小廳,傅如歌隻聽見耳邊風聲微動,回過神來,屈非已經穩穩地坐在身邊的桃木靠背椅上,慢悠悠地端著茶杯喝茶了。


    麵對驚訝的傅如歌,屈非輕哼一聲,掩飾不住周身的得意洋洋,嘴上還諷刺道:“反應能力太差,一點長進都沒有。”


    老娘到底去哪裏長進?又不是每個人都像屈非這樣有著變態的身手和變態的心思!傅如歌在心裏默默掀桌咆哮,麵上勉強維持住雲淡風輕的假象。


    慕容逑和屈非對麵坐了,看了眼傅如歌,補充道:“但是你現在已經能像模像樣地把情緒掩藏起來了,還不錯。”


    屈非立即嗤笑一聲。


    傅如歌剛剛被安慰地恢複了一點信心,立即就被屈非打擊地支離破碎,頓時發狠道:“屈非你再這樣子,以後那什麽四方勢力因為我有所糾葛的時候,我絕對不會帶上你的!”


    雖然以屈非的能力,傅如歌這個威脅能不能用得上還兩說,但事有萬一呢?屈非在大是大非上,是從來不願意冒險的。


    傅如歌話音剛落,屈非就點了點頭,嚴肅道:“我不會再用諷刺的方式教導你,作為交換,你要讓我隨時掌握你身邊的動靜。”


    還有沒有一點隱私了!傅如歌很是忍辱負重地點了點頭。


    屈非看了眼慕容逑,道:“引風和弄琴已經被賣發了,同時我幫你審了畫瞳和畫雲,得到一些有意思的東西,想知道嗎?”


    傅如歌挑眉,道:“我去查過行宮中的小藥房,發現裏麵確實沒有罌粟殼。也就是說,最後在安神香中動手腳的,必然不是小叔。”


    言下之意,慕容逑可能是想要在安神香中動手腳,所圖幾何,就不在傅如歌的考慮範圍之內,但慕容逑的計劃卻被人給截胡了。


    傅如歌掃了眼慕容逑,見他麵上一派雲淡風輕,心中大感佩服,不愧是上位者,心理素質就是過硬。


    見傅如歌笑眯眯地看著自己,一副不得到他的答案是不罷休的樣子,慕容逑道:“我原先隻是想讓你睡得更加深沉一點。”


    當一個人睡得足夠深沉,再配合一些外力引導,就會輕易吐露引導者想要知道的一切事宜。這和春蘭所學攝魂術的原理很相似。


    幸虧老娘沒讓你得逞。傅如歌小弧度翻了個白眼,轉向屈非。


    “那兩個侍女招供,如歌親自將罌粟殼換了原先的藥物,並親自囑咐那兩個侍女,這是你的意思。”不用傅如歌開口,屈非就轉向慕容逑,言辭之中不乏幸災樂禍。


    慕容逑眼中帶上了深沉的鬱色。


    如歌……又是如歌!


    到現在如歌還沒有回到行宮,並且再次將跟蹤她的暗衛甩掉了,她的心已經亂了,慕容逑心想,果然將如歌留在雙江,是正確的選擇。


    慕容逑淡淡地瞥了一眼屈非,似笑非笑:“看來你是看不上跟如歌有關的消息了?”


    屈非一臉理所當然的傲慢:“這個女人之前做事還有點看頭,但現在,卻蠢得不忍直視。我要和她有關的消息幹什麽?”


    傅如歌已經聽出來,慕容逑給屈非設了個陷阱,而屈非的傲慢和自大,推動著他一腳踩了進去。


    慕容逑緩緩勾起嘴角,笑容邪魅:“昨天晚上,我的暗衛跟蹤如歌,發現有個男人接近她,許諾她達成願望。雖說光線不甚清晰,暗衛也隻看到側臉,但可以肯定,那個男人的發色是淺金色的。”


    整個大陸雖然分成二十多個國家,人種特色其實並不是非常明顯。


    平原中部地區的十幾個國家的百姓都是黃皮膚黑頭發,但因為地域差異,人體特征或多或少有些差別。


    而像楚齊那種盤踞西北的國家的百姓,則一水兒的鼻高目深魁梧高大,膚色和發色偏淺,但甚少出現淺金色這種極端的顏色。


    隻有煌曄,這個遠離大陸的神秘國家,似乎不受萬物變化規矩的製約,在人種特征上,體現出千奇百怪的特點,其中就包括發色。


    在這一點上,傅如歌曾經猜測過,煌曄根本不是一個島國。


    一般來說,島國因為自然環境較為單一,生物進化和變化都異常緩慢,因此反而能保持更多的原始特征。但是煌曄之上生物的發展進化,簡直就是和這種道理背道而馳。


    為什麽一向避世的煌曄會出現在大禹國?真的和她有關係嗎?傅如歌覺得不可思議的同時,忍不住產生了想要去煌曄看看的念頭。


    屈非眨了眨眼睛,看著慕容逑,一臉真誠道:“我剛才好像產生了暫時性的失憶,你快點把剛才的話重複一遍。”


    “噗。”傅如歌抿嘴轉向一邊,這個時候的屈非,才終於有了一點昨天晚上見麵時,那種單純又蔫壞的感覺。


    慕容逑看了屈非一眼,也沒計較,思慮片刻,道:“但是隻那一眼,暗衛就再也沒能找到他。所以,如果煌曄的人真的是因為傅如歌而踏足大陸的,我們守株待兔就好了。”


    屈非冷笑一聲:“如果那人真的來自煌曄,那恐怕我們終將等來的是一隻狼。”


    抱著打兔子的心,卻迎麵對上一直餓狼,到時候,誰勝誰負可不一定。


    慕容逑輕笑一聲,一點都不擔心,道:“那個從煌曄來的人找上了如歌,可見他是想要從如歌下手的。但是你看,我不會再用如歌了。”


    屈非沉默片刻,眉頭微微皺起,再開口時,聲音帶出了些凝重:“若他真的想利用如歌倒好了。”


    慕容逑聞言,也沉默了下來。


    傅如歌想了想,道:“你們擔心,煌曄的人和如歌接觸,是做出來給我們看的假象,實際上如歌隻是他扔給我們的棄子,而真正和煌曄勾結的另有他人?”


    屈非看著傅如歌,張了張嘴,遲疑一下,勉強柔和了臉色,道:“這不是很明顯嗎?”


    你妹!就算屈非臉色好看了不少,但也不能改變他這句話是在諷刺她的事實!傅如歌表示,屈非一開口,她就有種把他的嘴巴縫起來的衝動。


    此時,慕容逑的近侍在前廳的階下朗聲道:“主子、屈非少爺、小姐,馬車已經準備好,隨時可以出發。”


    慕容逑點了點頭,對屈非和傅如歌道:“都回各自的院子準備一下,帶上必須的東西,一刻鍾後,我在行宮門口等你們。”


    傅如歌點點頭,看也不看屈非,轉身就走。


    在下了台階,那近侍轉而對傅如歌福了一福,柔聲道:“小姐,您身邊的引風和弄琴,因為言行無狀,禮儀不佳,被總管遣去別院伺候,此次不會隨行,還請小姐莫要見怪。”


    傅如歌快速抬眼看了看小廳中慕容逑的背影,笑著對那近侍道:“是我沒能調教好那些奴婢,累得總管操心。”


    那近侍連忙躬身口稱不敢,見傅如歌麵上笑容不減,才再次行禮,隨著慕容逑而去。


    當傅如歌回到穿花苑,剩下的那三個侍女已經將必須帶走的東西都整理好了,傅如歌隻略一看看,就牽著戶蘭、帶著她們一同前往行宮門口。


    路上,畫雲忍了又忍,終於忍不住紅著眼眶,緊跟在傅如歌身側,低聲問道:“小姐可知引風和弄琴犯了什麽錯?”


    戶蘭讓傅如歌牽著,正站在傅如歌的另一側,聽見畫雲竟敢這麽問,眉頭不由皺了起來,姐姐行事太過溫和,遲早會讓下人翻了天去。他要想個法子……


    傅如歌微微挑眉,有些詫異:“你是在怪我?”老娘都沒有怪你牆頭草各種沒腦子,你竟然先怪起我來了?


    畫雲被傅如歌冰冷驚訝的語氣弄得一縮,看了眼身後的引月和引星,咬牙道:“小姐身邊的人被遣走了,小姐卻一聲不吭,實在讓我們這些做下人的寒心。”


    哦,這是兔死狐悲了。不知道傅如歌現在說這件事完全是她授意的,她身後的這三個侍女會作何感想。


    傅如歌抿了抿嘴,所以說暫時震懾一下別人,她倒是擅長,但讓她這麽個從小習慣了民主法治的人來調教下人,實在是力不從心。


    就在煩惱呢,屈非雙手空蕩蕩地朝著她們走過來,在傅如歌麵前站定,沒有任何波動的視線掃了一圈,最後落在畫雲身上。


    一邊的戶蘭見屈非過來,眼睛一亮,有了,屈非不就是最好的選擇嗎?


    屈非有能力,常年一張麵癱臉,讓人猜不透他的喜怒心思,震懾力絕佳,最關鍵的是,他是薛如燕的人,不會對傅如歌不利。


    畫雲被屈非嚇了一跳,惶惑又無辜:“你……你這人怎麽這麽無禮!”


    屈非冷笑一聲,斥道:“你站在哪裏?小姐身邊的位置是你站的?不過是個奴才,還真將自己當做個人了。退下!”


    屈非驟然淩厲起來的語氣,嚇得畫雲連怔愣都沒有,立即同手同腳地退下,待到在引月身邊站定,她才回過神來,見傅如歌無動於衷的背影,咬牙泄出一聲哽咽。


    戶蘭撇了撇嘴,裝柔弱給誰看呢?不過得了傅如歌兩天的溫柔相待,這些奴才就妄圖左右主子了?


    戶蘭恨鐵不成鋼氣呼呼地瞪了傅如歌一眼,又惡狠狠地盯著畫雲。


    屈非冰冷的視線立即追了上去,看著畫雲,麵無表情,慢條斯理卻字字誅心:“你主子還沒怎麽樣呢,你號喪給誰看?”


    畫雲嚇得臉都白了,引月和引星對視一眼,眼觀鼻鼻觀心,心中那點因為引風和弄琴被帶走而產生的小小擔憂立即就被更大的恐懼所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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