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漸暗,紫宸宮燈火通明,宮人們戰戰兢兢又忙忙碌碌。


    阿措失魂落魄的坐在桌邊,她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胸口和袖袍上還沾染著元珣的血跡。


    她一回到宮,便陪著元珣回到紫宸宮,召集太醫院所有禦醫前來診治,又派人去請長公主,同時下令,陛下受傷之事不準外傳,違者殺無赦。


    宮人們從未想過一向溫和寬厚的年輕皇後,竟然會說出“殺無赦”這三個字,這反差太大,可她那威嚴莊重的氣勢,卻不得不讓所有人臣服。


    一條條命令發下去,沒多久,禦醫們都提著藥箱,匆匆忙忙趕來,圍著元珣開始診斷。


    長公主這兩日一直住在榴花宮中照看大皇子和小公主,一聽到元珣出事的消息,也連忙往紫宸宮趕來。


    與此同時,她將長公主令牌交給心腹宮女,讓她快去將司空曙及其府中的周無玄找來。


    當長公主趕到紫宸宮時,禦醫們垂著腦袋,在阿措的麵前跪了一地。


    阿措身上穿著一件簡陋又髒汙的衣衫,腰背卻挺得直直的,手握成拳放在桌上,小臉寫滿凝重,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她壓著嗓子,沉鬱道,“什麽叫做沒有解藥?你們這麽多人,都研製不出一個解藥嗎?陛下若有什麽事,你們也都別活了。”


    眼前這一幕,讓長公主有些恍惚,有那麽一瞬間,她還以為坐在那裏的不是阿措,而是阿珣。


    地上的禦醫們瑟瑟發抖,連聲告罪,“臣等無能,還請皇後恕罪。”


    阿措緊緊咬著唇瓣,轉臉看到床上麵無血色,嘴唇發青的元珣,隻覺得一顆心都在發顫。


    她雖然很想哭,卻在努力控製著自己的情緒,一遍又一遍的告訴自己不能哭。


    這個時候,哭是解決不了的問題的,她要做的是保持冷靜,想出辦法來救陛下。


    見她這無措又緊繃的模樣,長公主連忙走上前,低低喚了一聲,“阿措。”


    見著一襲紫紅色錦繡宮裝的長公主,禦醫們連忙行禮,阿措則是抬起小腦袋,眼圈泛紅,強裝鎮定的喊了句,“阿姐。”


    長公主朝她點了點頭,又大步走到床邊。


    元珣已然換下一身幹淨雪白的寢衣,他就那樣平靜的躺著,雙眸緊閉,俊美無儔的臉龐沒有半點血色,嘴唇是不正常的烏青。


    這一看,便是中毒的症狀。


    長公主的心一陣一陣往下沉,雙腿有些發軟,一隻手撐著床柱維持著平衡。她張著嘴,顫抖著嗓音喚道,“阿珣,阿珣,你能聽到麽……”


    床上的男人靜默無言,宛若陷入永久的沉睡。


    長公主重重的閉上眼睛,捏在床柱上的手指太過用力,愣是“啪”的一聲折斷一截保養得當的紅指甲。


    緩了許久,她才稍稍平靜下來,轉身看向地上的禦醫,低聲道,“陛下中的什麽毒?”太醫院院首顫顫發抖,出聲道,“回長公主殿下,陛下中的是五毒散,這種毒藥是由蜈蚣、毒蛇、蠍子、壁虎和蟾蜍,再加上另外三十六味毒草炮製所得。此等毒藥極難製


    作,所以也很難解毒……所幸那支箭沒有射到陛下的心髒,而是射到手臂,且陛下及時包紮了傷口,才阻止那毒液蔓延到心髒,否則、否則……”


    否則會怎麽樣,大家心知肚明。


    長公主卻是呢喃著,“五毒散、五毒散……”


    這個名字她怎麽好像在哪裏聽過呢?


    禦醫們見長公主神神叨叨的一遍又一遍念著五毒散,皆麵麵相覷,心底發慌。


    阿措見長公主皺著眉頭一副思索的樣子,想了想,也沒出聲打擾。


    片刻後,長公主突然一拍額頭,叫道,“我想起來了,我想起來了!”


    阿措猛地站起身來,一臉期待的看向長公主,“阿姐,你有辦法了?什麽辦法啊?”長公主道,“昭妃,我在昭妃那裏見過。之前有一天我去找她下棋,閑聊時,她與我說過,她在研究各種毒藥的解法,其中就提到過五毒散。沒錯,我記得很清楚,那個時


    候我還與她感歎,說是多麽歹毒的人,才會想到將蜈蚣、毒蛇、蠍子、壁虎和蟾蜍這些醃臢可怕的東西湊一起做毒藥。”


    聽到這回答,阿措一時間不知道是高興多一些,還是難過多一些。


    陛下的毒是有辦法解掉的!但能解毒的昭妃娘娘卻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說了不是跟沒說一樣麽。


    阿措心裏難過極了,眉眼間滿是沮喪,哽噎道,“為什麽昭妃娘娘走的那麽早,如果她現在還在宮裏的話,就能救陛下了。”長公主見阿措這泫然欲泣的樣子,才想起這小姑娘還不知道昭妃死亡的真相,她抿了抿唇,也沒立刻解釋,隻是心裏估算了一下時間,然後看向地上的禦醫們,“你們可有


    辦法抑製住陛下的毒發,爭取七天的時間出來?”


    聞言,禦醫們小聲的交流了一番,院首道,“長公主,七天時間……有些難,但三天時間是可以的。”


    長公主好看的眉頭緊緊蹙起,低聲道,“三天?不成,三天太短了,根本來不及。”


    此去揚州一來一回,不眠不休,最快也要七天。


    而且,她也拿不準趙清寧願不願意幫忙……當初阿珣那般堅定的要將趙清寧送走,也不知道趙清寧心中作何想法,是還愛著阿珣,亦或是那愛變成了怨?


    但不管怎樣,隻要有一絲希望,她都得去試試。


    禦醫們見長公主這般說,皆有些疑惑。院首壯起了膽子,問道,“長公主說要七日的時間,難道是知道哪裏有解藥?”長公主長睫微垂,答道,“後宮已逝的昭妃曾與本宮說過,她將她所研究出的解毒方法都寫在一本冊子上,後來她將那本冊子送給了她宮外一位堂妹。隻要找到她那位堂妹


    ,就能找出解毒的法子。隻是她那位堂妹現居揚州,就算快馬加鞭趕來,最快也要七天。”


    聽到這話,禦醫們皆是一怔,麵上露出慚愧之色。


    院首垂著腦袋道,“臣等……臣等無能,這五毒散毒性實在太強,臣等才疏學淺,三日已經是能拖延的最大限度了。”


    長公主聽到這話,也愁的不行,就算現在有解藥了,可時間也來不及啊。


    就在眾人陷入進退兩難的僵局時,一道嬌嬌軟軟的聲音響了起來,“我能再拖些時日……”


    眾人一驚,齊齊抬頭看去,隻見阿措麵色平靜,雙眸閃動著無比堅定的光芒。


    長公主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疑惑道,“阿措,你、你能有什麽辦法?”


    這滿屋子的禦醫都說沒辦法,阿措又不會醫術,她怎麽拖延時間?


    “我一時半會也很難解釋清楚。”阿措抿了抿唇,輕聲道,“總之,我有辦法。”


    長公主,“……”


    阿措上前一步,握住了長公主的手,無比鄭重道,“阿姐,你相信我,我比你們任何人,都希望陛下活著。”


    她雙眸泛紅,黝黑的眼眸如山泉般清澈明亮,給人一種無端的信任感來。


    長公主沉吟片刻,反握住她的手,點頭道,“我信你,我肯定是信你的。”


    阿措和元珣兩人的感情,這兩年來她看的真真切切,自然不會懷疑阿措的心意。


    況且此事關係著阿珣的生命安危,阿措能說出這話,絕對是有足夠的把握。


    思及此處,長公主也不再多問,隻道,“事不宜遲,那我現在就出發去揚州,阿珣這邊……就交給你了。阿措,辛苦你了。”


    “不辛苦,我是皇後,這些是我該做的。”阿措白皙柔美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堅韌,“我會守好陛下,守好皇宮的。”


    ——


    不多時,司空曙也帶著周無玄趕入宮中。


    周無玄雖為江南名醫,但術業有專攻,他擅長的是腦科,對於這種毒藥並沒多少研究,隻能深表遺憾。


    眾人雖有些失落,卻也能理解,並未多言。


    司空曙聽聞長公主要親自前往揚州一趟,很是不放心,想要陪她一同去。長公主按住他的手,神情專注又溫柔,“揚州那位,須得我親自去請,我心裏才穩妥,換其他人都不行。至於你……子言,這七天時間,朝中需要你和顧丞相穩住大局……


    拜托了!”


    她的囑托,司空曙自然無有不應。


    他清俊的臉龐浮現一抹剛毅,沉聲道,“好,朝中交給我,我等你回來。”


    長公主微笑著抱住了他的腰,小女人似的在他溫暖清香的懷抱中蹭了蹭。


    片刻後,她鬆開他,“我走了。”


    她踏著月光,一步步離開。是夜,長公主整理行裝,帶著一撥精兵,開始星夜兼程的趕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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